窥听者 下

第七章 鸿门宴
看着眼前锅里正翻腾的泡沫,苏幼玄不禁想起了昨天了解到的一切。
路无鱼在一旁切着菜,似是感受到了什么,侧着头,看了一眼正在发呆的苏幼玄,柔声道:“你要是累了的话就回床上休息吧,饭好了叫你。”
苏幼玄摇了摇头,将锅盖盖好,走到路无鱼身边抢过其手里的菜刀,责备起来。
“你好歹也是个客,也不知你怎么想的,好好坐在沙发上等我给你做好饭,然后吃完不好么?非要来厨房帮忙。”
“我愿意,你管不着……”
路无鱼闻言,抓起菜篮子丢到水池里,哗啦啦的水声直响。
苏幼玄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只是路无鱼的余光不时地落到苏幼玄的脸上,手里的动作也渐渐慢了起来。
饭桌上,两人相对而坐,两人的中间摆放着一菜一汤,冒着腾腾热气,但二人谁也没有先动筷子。
“你吃啊,别客气,我没记错的话,这不是你最爱吃的麻婆豆腐吗,特意为你做的,谁娶了你真的赚大了,顿顿豆腐就能满足。”
苏幼玄见对面的路无鱼没有什么动作,以为自己记错了,可当回想以前每次团建时路无鱼都专挑豆腐吃,才安下心来,把菜盘子往路无鱼那边又推了推,打趣道。
“玄哥……”
“怎么?你私底下可是直呼我全名的,怎么今天这么温柔啊?”
“我哪有……我刚想说正事的……”
路无鱼有些生气地说道。
“好好,你说,我听着就是了……”
苏幼玄立刻板起了脸,装作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路无鱼瞧着他现在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不禁问道:“硕艺都市报上为什么会有关于你的人物专访呢?”
苏幼玄听后,笑了笑,说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啊,那个也没什么,他们本来是有意邀请我做一个在网上,直播性质的一档参访节目的,但是我拒绝了,不过我也从江易那里了解到了很多信息……所以综合考虑了一下后,我决定只能用报纸……”
他从沙发上拿起一张报纸放在桌子上。
“文字的形式进行采访。”
“江易?跟那天清吧的那件事有关?”
苏幼玄点了点头,随即用手,指了指报纸的头条位置,调侃道:“你看看,过去哪有把一个小人物专访放在报纸头条的,而且报纸这种东西在三年前我的印象里好像都是快被淘汰了的东西吧,可我发现如今的小报亭可是街头巷尾最多的存在了。”
路无鱼轻叹了一口气,道:“你以前也不是个小人物,如今更不是……”
她看了他一眼,端起水杯喝了一小口。
“现在网络上所有的真人电影电视剧以及综艺全部都已经下架,而原来的那些娱乐圈的人都散了大半,不是他们怕泄露什么隐私,在如今这个社会那个东西早已没有了存在的意义,而是再用真人所拍出来的东西,即使演的再好再逼真,现在的观众也不买帐。”
“太假,是么?”
“没错,哪个人愿意看嘴里说着一套,心里又是一套的呢?从前听不到心声就算了,可现在不一样……”
“人不就是那样的么,表里不一,我感觉他们表演的很真实。”
苏幼玄平静地说道。
路无鱼被他的话噎的够呛,但也反驳不了什么,为了掩饰尴尬,她用筷子夹向盘子里的豆腐。
一筷子下去,
豆腐碎了。
又一筷子下去,
豆腐又碎了。
“啪!”
“做的真烂!”
路无鱼气得把筷子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
苏幼玄不知她说的是自己厨艺不精,还是豆腐不行,反正他觉得应该是豆腐不行,所以他抿着嘴,夹起了一块豆腐放进了她的碗里。
“吃吧,这豆腐的确有点嫩,反正我厨艺是绝对没有退步的。”
说着,他又自己夹了一点,放在了自己的碗里,就着饭吃了下去,但微微皱起的眉头还是出卖了他。
“噗嗤,哈哈哈!”
路无鱼原本怒气冲冲的表情瞬间不见,双眸化成了一双月牙儿瞧着对面的苏幼玄。
“你看,正当年轻的女孩子家何必整天忧心忡忡的,笑起来多好看啊!”
苏幼玄见路无鱼露出笑容,自己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独自站在街道旁,前方出租车的影子渐行渐远,苏幼玄垂下头,摊开了左手的掌心。
掌心处安静地躺着一把银色的小钥匙。
这是自己房门钥匙。
另一把在路无鱼那里,那是他坚持留给她的。
早在回到家里的时候,看见了无鱼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他就知道,杨柒月已经彻底地离开了他,而他很早就看得出来路无鱼对他的感情,但他一直将她视为妹妹一样看待,直至如今自己又是孤家寡人以后,他才意识到,如今与他最亲近的人就只剩下她了。
天刚蒙蒙亮,苏幼玄便起了床,他打算拾起三年前从未间断过的晨跑习惯,他翻出了以前的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戴着一顶白色的棒球帽,看了看昨天无鱼放在茶几上,说是送给他的一副褐色的太阳眼镜,他犹豫了片刻,也将其拿在了手里。
待出了电梯,还没跑出多远,一辆停靠在泊车区域的黑色轿车,响了一下喇叭。
正当苏幼玄放慢脚步观望时,从车上下来了三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
只见那三人都没有戴人们早已人手一副的太阳镜,其中一个身高在他们三人中间最矮的那一个人,向其余的二人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迈开了步子朝苏幼玄走来。
苏幼玄停下了脚步,但看其停下的姿势,分明已经做好了开跑的准备,望着渐渐走近的那个男人,一脸警惕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看着苏幼玄此时的模样,来人的表情上瞬间爬满了笑容,道:“苏幼玄先生是吧?因为最近你行踪不定,我们也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便想挑一个早一点的时间与你见面,本来呢,我们还想再等上一个小时再去你家拜访你,可谁成想你今天起得这么早……”
“你们究竟是……”
“啊,忘了自我介绍。”
那人拍了一下额头,露出一丝惭愧的笑容,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卡片,只见上面画着一只睁开的眼睛。
那人用食指在那眼睛上一点,在那卡片的上方瞬间弹出了一个类似网页一般的窗口,上面清晰地呈现出了眼前这名男人的所有信息。
苏幼玄的目光被其中的所属机构那一栏所吸引。
人民信息调查局?
终于来了吗?
两个小时过后。
新湖区,硕艺广播电视台的大楼内。
江易一脸不安地垂首站在原地等待着端坐在身前办公桌后面的男子问话。
“江易,你还记得你在这一行干了多少年了吗?”
那名男子坐在靠椅上翻看着手里的硕艺都市报。
“回赵哥,小江我已经从事这个行业已经快二十年了。”
江易听到身前的这名男子询问,连忙道。
“唔……二十年了啊。”
只见他放下了报纸,揉了揉眼睛,拿起了一旁的香烟。
“呼……”
“咳咳咳!”
江易在扑面而来的烟雾中,转过头咳嗽起来。
“小江啊,这结果离我预想的可差的有点远呐。”
赵德将烟灰弹进右手边的棕色烟灰缸里,沉声道。
江易一听,额头的汗珠立马顺着鬓角流了下来,急忙解释道:“这个,赵哥啊,我一开始就跟苏幼玄提过了,也讲了很多,但对方也只是同意做这个报纸上的人物专栏……”
赵德摇了摇头,显然这些不是他想要听到的。
江易嘴唇上方浮现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虽说早就了解到了接下来所要面对的事,但他依然不甘心,咽了一下口水,颤声道:“这期的报纸销量……好像很高呢……”
“够了!你非要我指着鼻子骂你,你才能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吗?我好心把你留下来,让你不至于流落街头,你不感激我也就算了,叫你去办的事你一样也做不好,啊?说话啊,我可是允许你在私下里是可以与我口头交流的。”
“我可是好心好意的想把你再次培养成一个优秀的主持人,让你与我说话是为了让你快速适应,再次找到那种感觉。”
“苏幼玄这件事可是我向我爸保证过的,所有有关他的新闻报道,第一家必须是我们!你明白吗?啊?”
赵德就差没把手里燃烧着的香烟怼到江易脸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冲着他愤怒道。
江易喘着粗气,耳边与脑海里充斥着赵德的喝骂声,但他没有办法,只能心里和嘴里一直说着对不起,请求着对方的原谅。
赵德也喘着粗气,只不过与江易正好相反,他有点迷恋上了这样张口喝骂他人的感觉了。
“真痛快啊!”
他有些突出的肚腩在声声喘息中竟有点快要爆出衣服的感觉。
“算了,别说那些没有用的,留着力气给我继续盯好苏幼玄那边。”
赵德大手一挥,打住了江易复读机般的道歉。
“是是,谢谢赵哥,谢谢赵哥。”
“我也不求你懂得什么感激了,你内心里的小九九也不要藏着噎着的,现在不是以前,你要是真的能办好这件事,我保证让你回来,并且为你量身定制一档只属于你自己的节目,怎么样?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是,我怎么敢质疑赵哥你呢,可是苏幼玄那边……”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民调局的人不是还没找上他吗?如果你把我之前让你与他说的那些信息都跟他讲过了的话,在那帮人找上他之后,我想,他应该能看清楚一些东西的。”
“铃铃铃……铃铃铃……”
突然,江易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是苏幼玄……”
“你他么接啊!”
“是视频通话……”
“转成语音。”
“哦……喂?苏先生起来这么早啊……,什么?人民信息调查局?哦……嗯……”
对面的赵德似乎也分外在意这通电话,他掐灭了手里的烟,用手驱散着江易身旁的烟。
“哦?苏先生,你确定吗?真的要参加我们的直播访谈节目?”
赵德向空中挥舞了一下拳头,兴奋地看着江易。
“嗯,好的,之后的节目行程安排我一个小时后会发给你,好的,就这样……多谢苏先生,哈哈,嗯嗯,好,到时候再见……”
“他挂了。”
江易摊开手中的手机给赵德看了看。
“漂亮!”
赵德兴奋得像是过了头,他绕过办公桌给江易一个大大的拥抱,顺便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松开,便自顾自的在桌子前方来回踱步。
“嗯……小江啊,等会你给苏幼玄回复,就说那直播形式的访谈节目将在七天后,本大楼的电视录制棚内进行,到时候台下会有四十位观众,而主持人就是你,其他详细事情我再另行通知你。”
江易闻言,激动的不能自已,颤声道:“谢谢,谢谢赵哥,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做好这次节目。”
“嗯,很好,有魄力,我没看错你,哈哈哈!”
正当江易准备推开门出去时,他听到身后的赵德又说了一句。
“这次事情成功后,来我家坐一坐,尝一尝阿珂的手艺,她的技术比起我之前去你家的时候可高的太多啦……”
江易背对着赵德的身子颤了颤,随即低声说道:“赵哥,我看还是不用了……”
“诶,那么见外干嘛,都是自己人……”
“蹭!”
赵德又点起了一根烟,缓缓说道:“看你那么瘦,叫你到我家给你吃点好的补补身子,你可是我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人才,怎能亏待了你?再说了……”
“你这么瘦,怎么生的孩子一个比一个胖,小超和小冉都胖成了一个球了……”
“啪!”
赵德拍了一下肚子。
“像我!哈哈哈哈哈哈!”
在赵德狂妄的笑声中,江易没再吱声,只是轻轻地关上了门。
第八章 时刻都在追逐的人们
清山区,一家婚纱店内。
新娘笑得再自然一点,诶,好的。
杨柒月的眼中闪过一道光。
新郎新娘如果累了,就先去休息一下吧。
月,你不要紧吧?
沈长歌穿着一件黑色的晨礼服,一件亮灰色的马甲与系在白色衬衣领口处的灰色领结相得益彰,再配上一条深灰色条纹裤子,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杨柒月身边,右手轻轻搭在其光滑的后背上。
杨柒月用手撑着额头,侧坐在椅子上,闭着双眼缓缓揉着太阳穴,摇了一下头。
只是最近头有的时候会痛,我想,多休息一下就会没事的,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杨柒月将沈长歌的手从背后抓了过来,轻轻地把自己的脸颊靠在其手掌心上,微笑地看着他。
沈长歌用另一只手自杨柒月的美人尖拂过,顺势将几根不老实的碎发往她耳后一带,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他的眼神中满是爱意。
我们今天就是来你妹妹这间店试试婚纱的,再拍几张照片我就送你回家好好休息,不过我没想到你妹妹设计的这款婚纱,再配上这么漂亮的你……真的是……太美了!
杨柒月的脸颊依然靠在沈长歌的掌心上,只不过双眸向上方的沈长歌脸庞探去,眼神中笑意更浓。
没想到我们家沈大少爷也有词穷的时候。
那是我找不到可以配得上你现在这种美的词汇了啊。
沈长歌的手顺势便把杨柒月的小脑袋揽了过来,将她的侧脸贴在自己的肚子上。
其实你也不要太过于担心苏幼玄那边,这关他是逃避不了的,只能出面解释才能解决那些问题。
沈长歌轻柔地抚摸着杨柒月的秀发,低着头,望着掌心里的容颜,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心疼。
你并没有什么错,你也不要再纠结于过去,过去的终将是过眼云烟,你只能看着现在,嘿,月,看着我…
杨柒月那双明亮的双眸泛动着一抹泪光,望着沈长歌。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杨柒月不顾脸上的妆容会不会花掉,埋首在身前的这名男人精致温暖的怀抱中,不时耸动的双肩在此时给予了她安全感的那双大手下,渐渐平静下来。
苏幼玄如今已经习惯穿着便服,戴着一副太阳镜这样的打扮了。
不管是晴天阴天,都戴着这副太阳镜出门,淅沥沥的下雨天的话,就另当别论了,谁叫镜片上总起水雾呢。
今天的天气阴沉的有点厉害,乌云黑压压的积在一起,仿佛叠了能有千万层,只待某一刻倾泄而出。
苏幼玄蹲在恒富公司大楼的门前,等待着路无鱼下班,一想到自己的厨艺竟真的退步了,他就哀声连连,所以他今天想要带她去外面吃,吃点好的。
工作没了,但我有存款啊?还有公司赔偿的一大笔钱在另一张卡上呢。
他现在这种情况暂时不适合找新的工作,但这种无所事事,不愁吃穿还可以尽情玩乐的生活可真是奢侈啊,典型的富二代生活。
嗯,不对,我是富一代。
在他自得其乐的时候,路无鱼与一名男子并排走出了恒富公司的大门,同时一张原本贴在墙上,上面印着彩色的宣传标语的海报自苏幼玄眼前划过,也飘过了路无鱼的脚边,准确无误的钻进了一旁印有不可回收字样的垃圾桶里。
“无望市新生后的首档真人直播访谈节目,即将在硕艺广播电视台五时历 111年9月18日 9点整,准时独家播出。”
之后就是介绍主持人江易和受邀嘉宾苏幼玄。
苏幼玄这三个大字还被画了一个红圈做了一个重点标记。
“……随机抽取无望市内四十名幸运儿来现场亲身观看此次全市三年后首档的真人直播访谈节目,赶快行动起来吧?我们的节目电话是……”
苏幼玄早就从江易的口中得知了所有安排,所以他并不在意,只是在那张海报像被一根无形的线拉扯下钻进那个垃圾桶时,低声叨叨了一句漂亮,然后就不再多想,扫了下四周,便看到了路无鱼和站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路无鱼不时地看着腕表,快步地向公司大门走去。
一身藏青色的职业装束,外加一双黑色高跟鞋,肉色的连裤袜夹在两种颜色间充当调剂,整体给人看上去一副简约大气的模样。
永远扎起的马尾辫似乎成了路无鱼的标志,无论她在公司里走到哪都能看到其在她脑袋后面晃来晃去,那一抹成熟却带有一丝青春气息的样子深深撩动着这间公司里每个男人的心房。
周裕民也不例外。
虽说他早已四十五岁,但已经离了两次婚的他照样被路无鱼所深深吸引,早已干涸的内心,在与路无鱼日渐相处中被渐渐唤醒,一汪清泉汩汩地流淌在他的心间,只待一双柔荑将其捧起,将之用来滋润她轻弹可破的肌肤,就可以形成汪洋大海,重拾自己年少时的激情。
但他知道,路无鱼还是没有忘记之前那个名叫苏幼玄的家伙,虽然当时同被评为无望市的杰出代表人物,可当时周裕民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一来那时候自己正面临第二次婚姻的破裂所带来的纠纷,二来也是年龄差距,毕竟自己比苏幼玄大了好几岁,就没有太过注意。
可现在的情况不同了,自己如今孑然一身,自己又不算很贪恋酒色,在离婚后这两年里,自己拼命忙于工作,努力来适应新的环境,在相处中,他感觉到自己这个秘书很称职也很有个性,像极了自己的第一任妻子。
他对路无鱼心生起了爱慕之心,本以为可以借工作上的便利来增加相互之间的感情,但对方总是对于他的邀请很是敷衍,直到听说苏幼玄又苏醒时,情况就变得更糟糕了。
得加把劲了。
于是就出现了苏幼玄眼前的这幅画面,只不过是无声的,风很大,刮得他什么也听不到,但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个男的握住了无鱼的手。
小路,等我一下!
路无鱼回头望了一眼,可脚步依然没停,仍旧向前走着,只不过速度更快了。
唉,终于追上你了,你最近下班很积极嘛……
周裕民毕竟年纪有点大了,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着,大口地喘着粗气。
周经理,你这话我就听得不乐意了,我又没早退,到下班时间了。
路无鱼举起右手让身旁的周裕民看了看戴在上面的腕表。
说实话,周裕民累得气喘吁吁,什么也没看清,只看到眼前匆匆而逝的一抹雪白,就不见其他的了。
是这样,我们恒富公司的最大股东,钱董事打算将一家婚纱品牌也借由我们自家公司向全市甚至全国各地打开网络渠道,并且今晚也邀请了集思广告公司的人一起洽谈此项事宜,嗯,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你也叫上。
路无鱼有些奇怪,但她却已知道周裕民所说的确有其事,可毕竟那种场合自己一个小秘书跟过去反而影响不好,便摇了摇头想要拒绝。
你先别想着拒绝,你想得也不无道理,那种场合你在场的确不合适,但我之所以叫上你是另有原因的。
路无鱼有些好奇了。
小路,钱董事长是杨柒月的继父这件事你肯定知道的吧……
周裕民现在慢慢缓了过来,也渐渐挺直了腰杆。
路无鱼在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重点。
那家婚庆品牌其实是钱董事长的千金创立的。
哦?
一直走出公司的大门,两人不约而同地在台阶处停了下来。
我们此次是首次与集思这家无望市历史最为悠久的广告公司合作,所以高层也格外看重这件事,本来应该当他们私下谈拢了,才会由我出马,但对方好像也对网络上的事情很感兴趣,所以上面就征求了集思方面的意思,提前把我叫了过去。
但这个与我好像没什么关系,我跟那些人从未打过照面。
不,很有关系。
这次合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广告设计早就出来了,钱董事长的千金非常满意,但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广告里的模特必须由她自己挑选。
是谁?
杨柒月。
是她?难道……
你猜的不错,三天后将在清山区许青山的绿水庄园举行杨柒月与沈长歌的婚礼…这排场有些大哦,哎,谁叫许青山是沈长歌的干爹呢。
你想多了,我不可能去的。
路无鱼转身便要离开。
小路,等等!
周裕民一把抓住了路无鱼的左手手腕。
正当路无鱼想命令周裕民放手时,一张印有硕艺广播电视台宣传语的海报擦着她的脚边飘过,她先看了看已经飘远了的海报,又似略有所感的循着海报飘来的方向望去。
她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望向这边的苏幼玄。
阴沉的天空压在了整个无望市上空,也压得苏幼玄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独自一人来到了离自己所住的住宅区较近的一处公园内,他找到了一个小凉亭,走了进去。
这种天气下,来公园散心的人本就不会太多,苏幼玄倒也乐得自在,扫了一下四周,没发现一个人影,便坐在凉亭下的木头长椅上,伸开腿,随即躺了下去。
风停了。
但这并不代表云也散了,周围的寂静加上眼前乌压压的一片混沌,苏幼玄的脑海里更乱了。
路无鱼与那陌生男人的牵手画面,与民调局交谈的画面,在清吧与人动手的画面,杨柒月在黑暗中与自己接触后颤抖的画面以及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医院天花板的画面,这些画面如被人点了循环播放的按钮般在自己的脑海里不停闪烁着,更可恨的是还加了速。
苏幼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用手掌挡住双眼,眼前的黑暗让他稍稍好受了些。
“无鱼她跟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我有什么权力去干涉?”
苏幼玄自顾自地说着。
“……我这是怎么了,我可一直把她当做亲妹妹一样看待啊……”
他的那个亲字咬得很重。
“不知为什么自己心里就是堵的慌……”
一想到那个陌生男人拉着路无鱼的手,他的身体就一颤一颤的,像是被气坏了。
“无鱼这家伙口味太重了,那么老的也下得去口……”
苏幼玄好像忘记了自己今年已经满三十了,也比周裕民强不到哪里去。
说到这里,他抖得更厉害了。
“苏!”
“幼!”
“玄!”
三声巨喝霎时间将周围原本就不多的飞鸟惊得蛋都顾不得下了,连忙拖着身孕就买了一张飞往下一站幸福的票,一路颠簸而去。
苏幼玄不出意外的摔到了地上,他急忙站起身,望向前方羊肠小道的路口处。
只见一抹藏青色的倩影伫立在那里望着他。
苏幼玄有点近视,眯着眼睛张望了半天,随即想到了什么,转身便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苏幼玄!你干嘛去!”
路无鱼刚下了出租车,一路加快着脚步向这里赶来,谁成想那家伙看到我了竟然还装作不认识,转身便走。
想到这里,她那个气啊,提到嗓子眼儿的气也越发高涨,喊了一声,就朝着不远处的那个背影小跑着追去。
苏幼玄的脚步加快了,待听到逐渐逼近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他终于放开了步子撒着丫得跑了起来。
“嗯?”
前方苏幼玄的突然狂奔打了个路无鱼一个措手不及,路无鱼只愣了个片刻,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听那可恶的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她只知道逮到他了就什么都清楚了。
想到这里,她用手将短裙两边都撕了一个口子,左手攥着一张纸片似的东西而右手则提着脱下来的高跟鞋向着前方的背影追去。
“苏幼玄你别跑,给我站住!”
苏幼玄跑得更来劲了。
两人在公园的小道上展开了激烈的追逐。
那名男子身着一套黑色的运动装跑在前面,而在其身后不远处的那道身影,竟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职业装,短裙上也拉出了条大口子,只穿着薄薄的肉色连裤袜,光着脚,手里提着双高跟鞋,二人就这么犹如两阵狂风一般掠过了正在公园间捡拾空瓶子的一个老婆婆。
老婆婆一脸问号地望着越跑越远的两人,摇了摇头,低声念叨着:“现在的小伙子身子怎么那么虚呢……”
“苏幼玄,你站住……”
路无鱼发现前方的身影愈来愈近后,面色一喜,迈开的步子更大了。
“苏幼玄……你给老娘……”
她举起了提着那双高跟鞋的右手。
“站!”
她向前方的背影丢去了一只鞋。
没打中。
“住!”
又丢了一只。
“诶呦!”
“中了!”
路无鱼高声庆祝了起来。
苏幼玄脚下不知被什么拌了一下,而后背又遭到了一个暴击,他趴着,摔倒在了地上。
他有点吃痛,翻过身脸朝着天空。
“我去……”
突然他感到下腹一沉。
只见一脸怒容的路无鱼跨坐在他小腹上,喘着气,瞪着他。
手里紧攥着一张早已被她的指甲嵌出了一个洞的纸片。
那是苏幼玄曾经不知何时拍摄的自拍照片。
苏幼玄轻笑了一声,他没有去在意如今路无鱼是不是衣冠不整,也没有去理会,身下把他后背隔的有些发疼的小石头,他只看到了路无鱼看着他的那双眼睛。
他一直很喜欢看月亮。
“你可真厉……唔!”
苏幼玄本来有心再调侃一番时,身上的路无鱼忽然俯下了身子。
苏幼玄瞪大了眼睛的同时,眼角处竟被落上了一滴温热,在那股温热传递到苏幼玄大脑的那一瞬间,倾盆的大雨洒满人间。
他再也不知刚才的那滴温热是错觉还是什么,在这响彻于天地间的大雨声中,他的耳边悄悄地响起了一个声音。
“我追求自己的幸福,有错吗?”
第九章 一出好戏
“叮!”
一名身着黑色夹克和黑色牛仔裤的男子提着一大袋蔬菜和零食从一家超市的门内走出。
他将头上的棒球帽的帽檐又压低了几分,顺手摘下渐渐漫着水雾的墨镜,扫了一下左右两旁的道路,便撑起了一个紫色的雨伞,朝着附近的高级住宅区的方向走去。
街道两旁的墙壁上贴满了苏幼玄将要参加真人直播访谈节目的海报,也不知是有什么其他原因还是刻意纵容,无望市不管上上下下都对此次硕艺广播电视台的宣传举动保持着相当高的热忱。
大街小巷内,居家谈话中,苏幼玄这个名字都会从人们心里响起,他现在可是全市的热门话题。
但令苏幼玄本人感到奇怪的是,既然大家都对他的事情非常感兴趣,自己的住宅位置又很容易找到,为什么会没有人私下找过他呢?
这很不符合常理。
看着墙上被这连续已经下了一整天的大雨冲刷的只剩一层浆糊般的海报,苏幼玄面无表情,踢了一脚前方路上的海报残渣,继续低头前进着。
雨势越来越凶猛,周围的店铺也因这猛烈的暴雨而早早关上门打起了烊。
现在才十四点二十六分。
舒展了一下被超市的塑料袋勒得发痛的手指,苏幼玄环顾了一下四周,想找个地方避避雨,顺便打个电话给无鱼,让她在家好好休息,别再又把感冒折腾严重喽。
顶着大雨,双眼沿着帽檐扫向街道两旁,远处零星的几家店铺也扣上了店门,马路上过去半小时了也不见一辆车经过,这里孤寂的有点不像自己熟知的街道了。
突然,正前方亮起了一团朦胧胧的黄色灯光,刺透了雨幕,映照在地上的小水洼里。
苏幼玄一喜,稍微抬起了压得很低的雨伞,目光顺着帽檐看见了前方街道的一拐角处,一家店铺里亮着一片昏黄的灯光。
“叮铃铃……”
苏幼玄打量了一下挂在门口上方的那个老旧铃铛,又朝店内望去,顺手关上了门。
这是一家钟表店。
墙上与两侧的柜台里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钟表,但若仔细去观察一番,就会发现,这里所有的表的时间都不相同,可秒针跳动的声音却出奇的一致,这让刚进来的苏幼玄感到些许诡异。
他将雨伞匆匆一收,将其靠在店门旁边,吸了一下鼻子,双手环抱在胸前,用手蹭了蹭略微有点寒意的胳膊。
发现柜台后面没有人,正欲向里屋喊去,他眼睛的余光瞥到了柜台上竟放着一个响铃,他犹豫了一下,望着柜台后通往里屋的狭窄没有一丝光亮的过道深处,随即按了下去。
“滴滴滴!”
苏幼玄没想到发出的声音竟然是这样,神情惊讶地望着在这铃声刚落下后,就从那黑暗的过道里走出了一个看似年龄跟他差不多的男子。
那人慢悠悠地走向苏幼玄,一件白色衬衫外面套了个棕色马甲,黑色的牛仔裤配着脚上穿着的那双黑色的高帮靴子,看着对方的这副打扮,苏幼玄眉头微微一挑。
“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那人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朝着他说道。
路无鱼双眼微沉,她侧着头看了一下靠在床边的小柜子,上面一个数字钟表闪着微弱的绿光。
17:46
额头上的毛巾早已掉在了地板上,她强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在昏暗的房间中摸索着手机。
她终于在小柜子上那数字钟表后面找到了她的手机,划开锁屏,一张有些模糊却仍旧当了她手机桌面多年的图片赫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图片上的内容是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一群孩子各拿着一只水笔围着一个正蹲在他们中间的年轻男子,而那名男子的脸上甚至白色的T恤上都被画满了各种各样的奇怪涂鸦,可即使这样,男子的脸上依然绽放着笑容,眯着眼睛翘起下巴,嘴角边扬起的喜悦被拍照者通通存进了照片里。
路无鱼看着桌面上那个男人,伸手隔着屏幕抚摸着那人的脸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怀恋,幽幽道:“爸爸,你看到了吗?我终于可以勇敢的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我相信我会幸福的,这句话是你跟我说的,我永远都会记得……”
她的脑海里想起了她在大雨中与苏幼玄的那一刻,也想起了他将那把钥匙硬塞到自己手里的那一瞬间,也想起了三年前他出事那天,也是自己生日当天送给自己的那份礼物等等。
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却止于第一次与苏幼玄见面的那一刻。
自己刚刚来到恒富公司的那一天,所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当时还是一个小小业务员的苏幼玄,那时的他正直年轻气盛,不管见到谁都特别有礼貌,所有的小细节他都能注意到,对待工作认真且富有激情,面对同事也热情和善解人意。
其实路无鱼那时并不太喜欢跟异性有太多的接触,可苏幼玄给她的感觉与其他男人不同,他好像知道自己讨厌什么,与自己说话和工作上的来往也非常会把握中间的尺度,这就令路无鱼对苏幼玄抱有了一丝好奇。
“咔……”
“啪嗒!”
钥匙摔在鞋柜顶上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听着从卧室门外渐渐传来的脚步声,路无鱼心里一慌,连忙重新钻进了被窝。
“咔!”
门开了。
路无鱼微眯着眼睛偷瞧着卧室门口正张望着屋内的苏幼玄。
“糟了,手机还在被子上放着。”
但苏幼玄不知怎的,竟像是没有看到被子外面那个还在亮着屏幕的手机,抽身静静地关上了门。
路无鱼看到苏幼玄只是往这里瞟了一眼,就又回去了,心里还是有点小别扭,自己昨天都那么主动了,可他只是以她感冒为由,让她多休息,自己却跑到客房去歇息了。
路无鱼虽说有些小介怀,但她知道苏幼玄为何迟迟不敢接受。
苏幼玄只穿着一件家居服在厨房熬着粥,做着今天的晚餐。
刀切在案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苏幼玄一脸平静地处理着今晚的食材,可他的眼神中却时不时地泛着涟漪。
在他身后的客厅里,一个茶几上放着一张打开过的婚礼邀请函,上面写的日期正正好好也与苏幼玄参加硕艺广播电视台的采访是同一天。
春荷区,一家黄焖鸡米饭店内。
江易依旧是之前与苏幼玄见面时那副打扮,他坐在这家店内等待着老板上菜。
他这几天都是在自己的家里休息,赵德并没有让他去操心有关录节目的其他事宜,只是要求他保持一个最饱满的状态。
他在家里无事可做,便对着家里墙上贴着的由几块小的镜片组合成的大镜子练习对话。
江易住在春荷区租的一个小单间里,狭小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就只剩下一个破旧的大衣柜,而且这些也并不属于他,他只有一大箱衣物和一套被褥,一个手提摄像机以及一部手机。
他从前拥有的宅子在离婚时留给了她的第一任妻子李欣,那时候李欣并没有无望市的永久居住证,他们两人在一起三年,膝下并无子嗣,当他怀着亏欠之心告知李欣他在外面把一个女人肚子搞大了的时候,李欣并没有大吵大闹,她只是平静地听完他所说的话,然后在沙发的夹层里掏出了不知何时就已写好的离婚协议放在桌子上推到了江易面前。
协议上,李欣并没有向他提出任何要求,也没有想要拿走江易的任何东西。
江易看着手里的离婚协议沉默不语,等到二人去民政局签署离婚协议书时他决定把署名于自己的宅子留给李欣。
当时的他一方面对李欣心怀愧疚,另一方面那时的江易在硕艺广播电视台混得风生水起,所以并不怕以后没有饭吃。
他当初唯一的期望就是张珂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在与李欣离婚后的第二天,便在张珂的催促下又与其结了婚,李欣在电话里简短的道了声恭喜就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
就在江易以为可以在膝下绕孙的美满生活里继续生活下去时,他在工作中遇到了赵德。
赵德比他小五岁,与自己现任的妻子张珂同年,当时听到上面把赵德分到他手下当他助理时,他就很不喜。
原因是有传言赵德是台长的私生子,现在只是在下面镀镀金,之后上去就不会有人说年纪太轻没有资历什么的。
江易很厌恶裙带关系,但在如今的社会就是如此,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摆着一副和蔼的脸在赵德面前当一个好前辈,好领导,也寄希望于在赵德平步青云时,也不要忘记自己对他有多好。
谁叫赵德那眉眼与台长那么神似。
所以他在工作中尽心地帮助赵德讲解各种问题和注意事项,带着他参加各种饭局酒会,在他带着赵德与其他人的相处中,江易更加确信赵德的确与台长关系不一般后,他对待赵德的态度也变得越来越好。
直到某次他在与赵德参加完一个饭局后,借着酒劲邀请他再去自己的家里喝一杯。
那时江易的女儿已十四岁,而他的小儿子也才九岁,当他醉醺醺地向自己的妻子介绍赵德是谁后,便在一杯酒下肚后就不省人事了。
三个月过后,人民信息调查局建立,江易在裁员期不出意外的丢掉了工作,但当时的赵德已顺利升上了高层,就向上面提议留下赵德当一名普通记者。
在那时整个娱乐圈缩水时,能保住不失业就很好了,所以当他很庆幸自己原来撒的善缘没有白费的同时,他看到了张珂递给他的离婚协议。
他不知为什么,逼迫也罢,哭求也罢,都无济于事,张珂就抱着两个孩子丢给他一个早已包好的行李箱,不容分说地就逼着他签字。
正当江易怒不可揭想要跑向厨房拿菜刀砍死这个贱女人时,他忽然能听到对方的心声了。
他终于明白为何张珂会离婚了,也弄清楚了赵德在他下班前看着他,眼中的深意了。
他妻子与赵德有染。
这个消息更令他杀意大增,但他瞥见自己的两个孩子望着他的眼神,以及感受到他们内心对自己的恐惧时,他愣住了。
手里的菜刀掉落在地上,刀尖对着自己,他痛苦地抱着头蹲在原地,无声地哭泣着。
“变态!”
他忽然听到对面张珂的一句咒骂,随即又听见了她的心中所想。
她知道了自己所犯下的不耻行径了?
没错,她统统都知道了。
“呜呜呜呜……”
江易终于忍不住了,跪在原地,在妻子和两个孩子面前,绝望地哭泣起来。
他签署了离婚协议书,再一次的把房子给了出去,但这次给的是他的小儿子江超,如今的他已经不具备资格抚养这两个孩子,所以张珂便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他的生活,搬离的位置不远,也在江易生活的圈子里,只不过是他的领导赵德的房子里而已。
赵德比他年轻就已经离过四次婚,与张珂这是第五次,他不在乎她拖着两个拖油瓶跟着自己,他喜欢热闹,家里越热闹越好,反正自己有钱。
江易本想过去死,但他舍不得自己的两个孩子,如今能够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就只剩下孩子了,所以他便忍气吞声地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在赵德的手下工作着,这里是离自己的孩子最近的地方。
“铃铃铃……”
“喂,赵哥,有什么事么?”
江易拿着手机放在耳边,手里的筷子也停在了半空中。
“小江啊,在家准备的怎么样啊?”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赵哥你就放心吧。”
他夹起了一块鸡肉放在了米饭上。
“嗯,我很相信你,你肯定能做好这件事,只不过…”
江易正要低头的动作停了下来。
“赵哥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做不到的我也会挖空心思去做。”
“也只是一个小事,这件事你一定做得到……”
江易安静地听着。
“我让你把提问的话题再刨深一点。”
江易眉头一皱,他瞬间明白了赵德的意思,问道:“这样不怕惹出一些麻烦吗?”
“哈哈哈,麻烦?”
赵德在电话的另一边狂笑着。
“我要的就是麻烦,节目里越混乱越好,这样才能被称之为史无前例的电视节目。”
江易的筷子不知何时已放在了桌子上,他听着店外的雨敲打着门窗的声音,出着神。
“小江啊……”
“……我在呢,赵哥。”
“这件事完了之后呢,我跟阿珂打算去我早已退休的老爷子那里看看,孩子们不好带过去,我想着那时候就把他们交给你带几天……”
“啊?这,这是真的吗,赵哥,你没骗我,哦,不,没跟我开玩笑吧?”
江易闻言,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喜忧参半地问道。
“这是自然,你那边若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
“不不不,方便,方便,我一直有空,求,让我带吧,我有空的。”
江易的孩子自从离开他后,从刚开始的一个月还时不时地给他打电话见个面,可之后就再也不主动联系了,江易也没有什么脸面再主动去见他们。
自己穷得不再能每次一见面都可以买礼物给他的孩子们了。
“这样啊,那好吧,你也别太担心别的,我可以在那几天把我家钥匙借你,你可以去那里照看他们的。”
“那就多谢赵哥了,谢谢……”
江易忧虑的神色一扫而空,不住地向身前的空气点着头哈着腰。
“但!”
江易表情一怔。
“你可要记住我说的话啊。”
赵德在那边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你放心吧,我会照做的。”
“嗯,那好,你继续休息吧,我相信你啊!”
赵德挂断了电话。
江易看着屏幕发亮的手机,握着的手指泛起了白色。
第十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今日的绿水庄园被一层圣洁的白色光晕所笼罩着。
杨柒月站在镜子前任凭身后的母亲为她整理秀发。
“我简直就像是在看着曾经的我自己。”
她的母亲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看着镜子柔声说道。
“只不过……”
她看着镜子中的女儿,伸出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皱着眉就不好看了。”
“对不起,妈……”
杨柒月转过身子,洁白的裙子在空中飘了会儿,又落了下去。
她的母亲低着头看着女儿的裙摆,然后慢慢地将视线向上移动,直到脸颊。
看着女儿此时精致的妆容,她微微一笑,道:“今天是你一生当中最重要的日子,我不希望有什么人将它毁掉,任何人……”
“……妈,不会的……”
杨柒月抱着母亲低声说着。
“长歌那孩子不错,待你很好,也很体谅人,嫁给他,你一定会过得更幸福的。”
杨柒月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母亲靠在她肩上点了一下头。
在杨柒月与她母亲孟香兰路过一处房间时,她们听到了里面传来了若有若无的笑声。
孟香兰停下了脚步,一脸严肃地推开房门,望向了屋内。
屋内,三个穿着伴娘礼服的年轻女子随意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正对着她们的电视,上面正传来一片嘈杂的争吵声。
杨柒月也一脸好奇地看向屋内,随即又将目光落在了电视屏幕上,然后怔住了。
我不是讲过今天不能打开电视吗?
孟香兰一脸严肃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三人,尤其是正中间的那个女子。
另两位骤然听到开门声便早已止住了笑声,看见孟香兰一脸严肃的表情,都立马站起了身,尴尬的表情写满了脸上。
伯母好……
那个从孟香兰进来就没把视线移开过电视的年轻女子并没有像她闺密那般不安,双眸依然盯着电视屏幕,手里还不时地往嘴里塞着零食。
柒月姐,我怎么觉得你在电视屏幕里没有现实中这么好看呢?
杨柒月脑海中听到那女子传来的声音,下意识地回道,但目光却仍然不离屏幕上闪动的一个个人影。
嗯……没有吧……
够了!赶紧把电视关掉,你姐姐的婚礼就快要开始了,你还有心思坐在这里看电视?
孟香兰满面怒容地在沙发四周寻着遥控器。
原来那个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的女子正是钱董事长钱康的千金,钱书羽。
钱书羽从屁股后面掏出了一个灰色遥控器,一脸无所谓地递到了孟香兰的身前。
孟香兰一把抓过遥控器,正要关掉电视时,就听到电视里传来了一句话。
“……要不这样,那就让我们连线一下杨柒月女士,唔,她的婚礼好像还没有开始……”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只待电视里的人声刚一落下,杨柒月握在手里的手机就立刻响了起来。
硕艺广播电视台,此次直播访谈节目的录制现场。
节目还没有开始,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这里忙碌筹备着这一个对外宣称的史无前例的访谈节目。
与这里匆忙的人们相比,赵德的办公室内却显得异常安静。
江易接受完赵德最后的叮嘱后便离开了这间办公室,如今室内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那两个人都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抽着烟,心里也没有交流,只是各自在盘算着自己的心事。
待江易离开了有一支烟的功夫,坐在赵德对面位置上的那个人将手里的烟头摁灭掉,双眼看着赵德。
你确定要这么干?
赵德轻笑了一声,又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一只,递给了对面的男人。
那个男人未得到赵德的回应,心里一沉,看着赵德又递来的一支烟,又微微抬眼看了一下对方的眼睛,犹豫地接过了烟。
“啪!”
一缕火苗在男人的眼中亮起,随即被口中吐出的气体遮掩起来。
赵德放下手里的打火机,抽了一口烟。
该做的和不该做的我都与你讲过了,剩下的就看你的表现了,我向你保证过的事情你自然不必担心,你应该很清楚我有这个实力。
是,是,我明白。
那个男人一脸赔笑地看着赵德。
安保那边我自有安排,你只要安安心心导好这次节目就可以了,江易那边你也不需要插手什么事,哦,对了,集思那边的广告只能在开头和结尾时播放,这次直播我不希望中间有什么插手进来。
可是我们的协议上不是……
我都说过了!
你只要老老实实导好这次节目就行!
赵德的声音在那个男人脑海中瞬间炸了开来,随即又消失不见。
听我的,所有的一切我都准备好了,只差你们各就各位了。
赵德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伸出手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那男人愣了愣,但又马上站起身,与赵德握了握手,绕过沙发快步地走出了房门。
硕艺广播电视台,一处化妆间内。
苏幼玄任凭着一个打扮的特别精致妩媚的男人在自己的脸上摸来摸去,他闭着眼睛竟然有了些许困意。
“苏先生,你看你满意吗?”
“哦?终于好了?”
苏幼玄睁开双眼,看着镜中的自己。
“嗯,如果符合了你们的要求那就这样吧。”
“好的,苏先生,那你先在这里休息吧,节目快开始时会有人来带你去的,我还有其他工作要做,所以先走一步了。”
“嗯,你慢走。”
待化妆师走后,苏幼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郁闷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我也不是小孩子……”
在镜子里忽然走进了一个靓丽女子,她就站在苏幼玄身后的不远处,化妆台的灯有点太亮,晃的苏幼玄有点看不清镜子中对方的脸。
无声的反抗在两人之间激烈的展开着,但随着苏幼玄开腔也宣示着这场抗争他是败者的那一方。
“算了,我拗不过你,等会你就站在幕后看着就好了。”
“嗯,我会的,你也要注意安全。”
苏幼玄闻言,挑了一下眉,随即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
“吱呀!”
怎么自从自己苏醒过来之后,这个世界的所有门都会发出这么老旧的声音。
苏幼玄低声嘀咕了一句。
“苏先生,节目准备工作已完毕,请随我入场,谢谢。”
一个工作人员推开门朝着苏幼玄说道。
“嗯,那麻烦你了。”
正当苏幼玄想要跟着工作人员走出门时,身后的路无鱼拽住了他的手。
苏幼玄愣了愣,随即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一同走向了录制棚。
明亮的灯光也抑制不了此时苏幼玄内心里的悸动,他坐在沙发上看着侧面正襟危坐地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的江易。
江易冲着他笑了笑,又转首望向前方的摄影机练习着刚才的笑容。
背景离苏幼玄所在的位置有点远,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路无鱼,便冲着她笑了笑,不过有些勉强。
待苏幼玄正前方的观众席上陆陆续续地坐满了人后,全场的灯光亮了起来,摸了摸耳边的话筒,苏幼玄根据工作人员的手势调整了一下位置。
开始了。
不过他耳朵并没有听到任何提示他的声音。
“各位观众,欢迎收看此次在硕艺广播电视台进行的首期直播类访谈节目,我是主持人江易,而在我身边的这位想必大家都早已耳熟能详了,他就是我们今晚的嘉宾,苏幼玄先生,大家欢迎!”
“啪啪啪……”
只见台下的观众都面带笑容地鼓着掌,苏幼玄点头示意了一下,说着感谢的话语,可心里却感觉到一股怪异。
“幼玄……嗯,我可以这么称呼你么,苏幼玄先生?”
“可以。”
“哦,那好,幼玄是第一次做这种节目对吧?”
江易一脸好奇地看着苏幼玄,问道。
“嗯……是的,以前并不喜欢……这样……”
苏幼玄比划了一下摄影机和自己。
江易和台下的观众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幼玄看来很具有幽默感啊,但是你最近才刚刚苏醒,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刚醒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这个嘛……怎么说呢?我刚醒来的时候如果不是别人告诉我,我已经昏迷了三年,我都还以为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哈哈……”
三年?
什么都变了……
他心里想到。
“是啊,看来无论是谁都对无望市这三年来的变化感到惊骇,我想请问一下幼玄你……”
江易顿了顿,继续道:“对于现在这个无望市所发生的事情有什么看法吗?”
问题来了。
苏幼玄闻言,略微沉吟,随即说道:“不自由。”
就像活在下水道里的老鼠忽然有一天被逼着必须在大马路中间生活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
一连串的笑声在苏幼玄身边响起。
“原来幼玄是这么形容自己之前的生活的啊,很幽默。”
他们能够听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是啊,原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而怀揣着它就注定你身体里有一部分是不愿让人知道的,那个部分与活在下水道的老鼠有何不同?”
所以人和动物之间有什么不同?
“那你看如今无望市这个情况是否是你所比喻的那样呢?”
“更糟。”
成群结队的被拎到马路上暴晒,若不想被晒死,就只有抱团缩在周围人的影子中苟延残喘,站在其他人的阴影中汲取养分。
“更糟……很好,那么我想问一下幼玄,这也是很多观众想要知道的……”
江易嘴里说着话,但是却并没有看着苏幼玄,而是双眼看着前方摄影机和台下的观众,露出一副莫名的笑容。
台下的观众席里顿时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造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呢?”
江易又一脸深意地转过头看着苏幼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此时的录制棚寂静的可怕,所有人的目光以及几台摄影机都对准了坐在沙发上的苏幼玄。
只见他扫了一下四周,在掠过了一个个身影后,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人群中的路无鱼,笑了笑。
“是我。”
最终章 完美的结局
苏幼玄的声音令已在弦上的箭噌的一声射了出去,击碎了这里的片刻平静。
“是我。”
苏幼玄的话音刚落,台下观众席上的人们,眼神间的交流也更加频繁了。
看着台下正在无声议论的人们,苏幼玄不为所动,似乎他自己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待他又欲开口时,一旁的江易打断了他。
“幼玄,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平静且干脆的承认这件事,不过你接下来想要说的一些话我们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而且你的资料在我们看来也早已不是个秘密……”
是人民信息调查局吗?
苏幼玄摸了摸后腰处,那里烙印着一小段数字代码。
“那你为何会问我这个问题?”
“好奇。”
“好奇?”苏幼玄皱紧了眉头。
“啪!”
江易突然打了一个响指,苏幼玄循着江易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他身后的背景板上,原本的硕艺广播电视台的LOGO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他在人民信息调查局官网上的个人资料。
“哦?”
苏幼玄竟翘起了二郎腿,靠坐在沙发上,看到自己的资料像展览品一样被挂到镜头前也丝毫没有任何惊慌,好似早就有了预感。
江易看着对方这个小动作,不由得笑了笑,道:“其实你刚要说的话我们都能从你的个人资料上看到,而且真实性我们也不会怀疑……”
“你们到底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苏幼玄有些不耐烦了。
“稍安勿躁……”
“无望市里所发生的前因后果我们其实并不是太过在意,我们之所以邀请幼玄你来,就是为了你这个人。”
“我这个人?”
江易点了点头。
苏幼玄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多,四周传递过来的怪异之感也愈来愈强烈。
站在工作人员中间的路无鱼手心里渐渐冒出了汗,她终于弄清楚了周围的人们想要干什么。
“幼玄的故乡是天府市的吗?”
苏幼玄闻言,瞟了江易一眼,冷冷道:“是的,这个在我的个人资料上不是写的很清楚吗?”
“嗯……是很清楚,我只是对你的过去很好奇……”
又是好奇这个字眼。
“从你的资料上可以看出你在小学,初中,高中直至大学一段时间都是独来独往的,是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幼玄翘起的腿不再来回摇晃。
“问问题,这不就是这档栏目的初衷吗?”
原来你们是这个打算,怪不得与之前说好的剧本不同。
苏幼玄想到这里便欲离开罢录。
“苏先生,要走难道不带上路小姐一起吗?”
江易略有所指地说道。
苏幼玄一愣,连忙朝路无鱼所在的位置看去,两个戴着墨镜的高大男子一左一右地站在她的身边,两人的袖口处露出了一抹寒芒。
苏幼玄又坐回了沙发上。
“这可是直播,你们这样有考虑过后果吗?”
江易又是一个响指,后面的背景板再次发生了新的变化。
这次直播的画面出现在了背景板上,但此时直播画面早已被密密麻麻的弹幕给埋没,看着那些划过的弹幕,苏幼玄好似看到了每一条弹幕的背后都有一张幸灾乐祸的脸。
“幼玄你好像到现在还没明白我们这个节目真正的用意。”
苏幼玄收回了目光,转而冰冷的看着江易以及在场的所有人。
看着此时苏幼玄的眼神,江易拍了拍手依旧保持着微笑,道:“你终于明白了……”
“这个节目就是为了你特意准备的。”
“为什么是我?”
“我们已经无聊的太久了。”
苏幼玄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
“既然幼玄已经搞清楚了状况,那我们就继续开始喽?嗯……让我们接着之前的话题……”
“你从小就很内向对吧?”
苏幼玄眼睛的余光落到了路无鱼的身影上,鼻息逐渐加重,但当他瞥到她身旁的两抹寒芒时,他放弃了。
“是的。”
苏幼玄冷冷道。
“可在你获得了你所说的那个金属小心脏后,你却忽然变得很外向,喜欢主动去接近别人了,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是那个窥听能力带给你的自信吗?”
苏幼玄把翘着的腿放了下来,挺直了身子,不再靠着沙发。
“你说呢?”苏幼玄缓缓道。
“你能知道其他人的所想所求,交流的话也会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启齿……”
“更何况别人又不知你的心里所想……”
江易耸了一下肩膀,道:“那倒也是……不过你那种优越的感觉我们这些人可从未体会过,不过现在嘛……”
江易挑着眉,其额头上的抬头纹在苏幼玄的眼中越发乍眼,只见他朝着台下的观众和摄影机做了一个鬼脸,轻笑道:“我们深有体会啊!”
“优越?”苏幼玄轻哼了一声,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在缓缓摩擦着。
“照苏幼玄先生的说法,这个窥听能力在当时的的确确改变了你很多,是吗?”
苏幼玄发觉江易话里主动疏远的举动,冷笑了一声,点了一下头。
“你以前很自卑吧?”
江易话锋一转,问道。
苏幼玄手上的小动作停了下来,但没有回答,只是直直地盯着江易。
“你母亲赵子郁在你七岁那年的雪灾中死在你的面前,而你的父亲苏敬在你十九岁时也因肝癌去世,我想你也是因为年少时便经历过这种变故才会变得那么自卑内向的。”
“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苏幼玄双手交叉在了胸前,问道。
“我想你很早就知道你父亲的心底对于你还是多少有那么一些恨意的,不是吗?”
苏幼玄闻言,眼神骤然一凝。
“你母亲的死因,你父亲有没有跟你提起过?”
“死因……”
江易的一番话让苏幼玄陷入了早已不愿想起的灰色回忆里。
每当他父亲醉酒后,常常会对他恶言相向有时还大打出手,但在其酒醒之后却都会抱着他,哭着祈求他的原谅,肉体上真真切切的伤痕虽然在隐隐作痛,但他却并不记恨于他的父亲,因为直到现在他都对母亲的死感到自责。
“……你知道?”
难道不是因为雪灾?
父亲自母亲死后就再也没有向他主动提及过任何有关母亲的事情。
“雪灾?”江易讥讽地说道。
“你是真的从未向医院亲自求证过,还是你自己……”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苏幼玄的眼神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丝玩弄。
“根本不敢面对事情的真相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你母亲的真正死因并不是因为遭遇房屋坍塌在雪灾中活活冻死,而是因为其大腿上的伤口失血过多导致的死亡。”
“失血过多?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最重要的是在现场还找到了一把沾满血迹的铁锹…”
“吱!”
苏幼玄霍然站起身,座下的沙发竟发出了一丝悲鸣,他双眼布满了血丝,嗓子里似乎此时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就是喜欢看你现在这种表情!”
江易在扫视完台下的观众和身后屏幕里的弹幕后,竟然冲着现在的苏幼玄兴奋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
人们喜欢看这个节目,不,人们是喜欢看眼前这个男人。
喜欢看关于他的一切。
就像一场秀。
江易忽然想起了赵德曾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人们即使是以这样的方式经历了这三年,到头来也还是一样,娱乐至死的精神早已深入了骨髓……”
路无鱼的手背上现出了一条血痕,那是她刚才想冲上台时被身边的两个男人划伤的。
痛吗?
痛,但却没有此刻站在台上,那个孤零零的他痛。
她听到了他此时内心里的煎熬与痛楚。
路无鱼哭了。
哭声就像此刻响彻在她脑海里的声音那般…
撕心裂肺。
苏幼玄终于知道了父亲看着他的眼神里那股莫名的情感究竟是什么了。
真的是恨意。
他也忽然记起了有一次他的父亲在打骂完他之后问过他的一句话。
“你为什么不还手?你又没有犯什么错。”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好像忘了……不对,我想起来了。
自己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忍受着这没来由的打骂。
这在父亲的眼里就相当于默认了吧……
“你父亲苏敬是在搜救人员之前赶到的现场。”
江易幽幽地说道。
苏幼玄的右眼皮跳了一下。
“是他最先发现的那把铁锹……”
“这些事情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苏幼玄沙哑地问道。
“这些可是你父亲亲口说的……”
江易从苏幼玄未曾注意过的沙发垫子下面取出了一份蓝色档案夹,说道:“这是你父亲生前接受心理咨询的所有资料。”
“心理咨询?”
苏幼玄从来不知道父亲还去看过心理医生。
“亲眼目睹了那种事情,是个人都会面临精神崩溃的。”
“你父亲每次在醉酒时都会对你施加暴力,醒来后也都会感到自责,原本他以为是酒精麻痹了自己,从而对你暴力相向,可当他不再喝酒后,却依然有股对你施加暴力的冲动,所以他去做了心理咨询……”
“然后呢?”苏幼玄追问道,这些事情他从来都不知道。
是自己对父亲的了解太少了吗?
他想起了自高中后,父亲就经常不在家,但每次在家碰到父亲后,他总是醉醺醺的,自然也免不了一顿暴打和咒骂,当然还有他酒醒后的忏悔。
“然后?”
江易笑了笑,合上了手里的文件夹,然后将它递给了苏幼玄。
苏幼玄犹豫了一下,看着眼前的蓝色文件夹眉头紧皱,内心百感交集。
他接过了文件夹,打了开来。
暴力基因?
遗传性?
与个人环境以及童年遭遇有关?
翻看着手里有关父亲的资料,苏幼玄忽然觉得此地的灯光太过刺眼,他的瞳孔慢慢收缩了起来。
“你对你最亲近的人施加过暴力吗?”
一旁的江易突然问道。
苏幼玄一脸茫然地看向江易。
“你认为我从我父亲那里遗传到了这资料上所谓的暴力基因?”
“我只是随便问一下。”
“没有。”
“真的没有吗?”江易这句话字字都咬的很重。
苏幼玄不说话了。
“既然你不说……那也行,我们自然有办法让你开这个口……”
“呼!”
江易连忙起身躲开了扔过来的文件夹。
“你们这么步步紧逼我难道就是为了在世人面前羞辱我吗?我本以为你们只是想要亲口听我解释造成无望市现在这个局面的事件起因,但我从未想到你们是想要把我当猴耍!”
苏幼玄愤怒地盯着此刻有些狼狈的江易。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从台下的观众席上陡然响起,有些人竟然被台上的二人逗得弯起了腰。
后方背景板上的直播画面也在这一刻再次被弹幕淹没。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hhhhhhhhhhhh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江易听见观众的笑声也是微微一愣神,随即有些尴尬地笑了一声,又重新坐在了沙发上,只不过离苏幼玄又远了一些,他用手蹭了一下脸颊,冷声道:“苏先生你不愿承认这件事,也罢……”
他顿了顿。
“要不这样,那就让我们连线一下杨柒月女士,唔,她的婚礼好像还没有开始……”
“嗯?”
苏幼玄有点没反应过来。
“嘟…嘟…嘟…”
“你给我挂掉!”
说着,他就冲到了江易身边,刚揪住了对方的衣领,他就听到整个录制棚里响起了那个久违的声音。
“……喂?”
江易用力挣脱了苏幼玄拽着他衣领的双手,他整理了一下领带,一脸嘲讽地瞅着此时怔在原地的苏幼玄,大声问道:“是杨柒月女士吗?”
“……我是。”
“啊,您好,我是硕艺广播电视台此次举办的直播访谈节目的主持人江易,苏幼玄先生现在正面临着几个问题想要您的帮助,您看可否有时间……”
“苏幼玄?”
“啊,是我忘了,今天是杨女士您的大喜的日子,不了解今天我们这里所发生的事情,是这样,我们节目今天请到了苏幼玄苏先生来担任我们的嘉宾,但是呢,现在我们与苏先生产生了分歧,而这个问题也只有您可以帮我们解决。”
“……为什么是我?”
“不仅因为你现在本身就从事着心理咨询这样的事,也因为你是他曾经最亲近的那个人。”
闻言,电话那边呼出的声音渐渐加重,而场上的苏幼玄却一动不动呆在原地,眼神里却浮现出了一抹歉意。
“……你问吧。”
“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感情一直都很稳定吗?”
“……嗯。”
“你们之间就没有吵过架吗?”
“当然有过。”
“他打过你吗?”
说到这里,电话那边没了声音。
“够了!江易,你们这些人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就好,不要牵连其他人!”
苏幼玄在旁边再也忍不住了,愤怒道。
江易见电话的另一方迟迟没有人应答,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个现场导演,回想起了自己与他在赵德的办公室里谈论到的事,也想起了赵德对他的承诺,便心一横,朝着台下一个工作人员点了一下头。
背景板上的直播画面转瞬不见,杨柒月的个人资料赫然出现在了上面。
“既然杨女士不方便回答也无妨,我们大家也可以从你的资料上可以找到答案。”
江易的眼神中渐渐透露出一丝阴冷。
“嘭!”
一个茶杯撞在了背景板上,然后理所应当的被反震成了碎片。
看着依旧完好无损的那面背景板,苏幼玄怒火攻心,他一方面担心路无鱼的安危,另一方面却极力想要阻止节目组布下的阴谋,他发觉只要不离开台上,路无鱼身边的二人就不会对其出手,想来想去他也只能以江易来要挟节目组,但他正欲再次冲到江易身边时,他身后竟不知何时站着两名比他高出一个脑袋的男子,一左一右地把他胳膊架着,阻止了他的行径。
苏幼玄挣扎的越激烈,胳膊上被施加的力道也愈来愈重,终于,苏幼玄被按到了地上。
在苏幼玄试图反抗的时候,江易一脸讥讽地表情看着他,嘴上却一刻不停地说着话。
“杨柒月小姐,你从初中直到现在总共真正确立过关系的男友有五任,你的性经历上也明确标注了你与五位男子发生过亲密关系,可我从你个人的详细资料上一路看过来,发现你在初中时并没有与当时的男友有过亲密接触,而在你与你的第四任男友,哦,也就是我眼前的这位苏幼玄先生……”
江易还特意做了一个请摄影师给被人摁在地上的苏幼玄一个特写的手势。
“……这期间,你遇见了一个男人……”
“你给我住口!你个,唔……”
苏幼玄的脸被狠狠地按到了地上。
此刻绿水庄园的一处房间内,江易的声音徐徐地从房间里响起,杨柒月双眼通红地看着沙发上的钱书羽。
为什么?
钱书羽转过头,冷漠的神情令杨柒月母女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
她看着眼前的母女二人,嘴角划出了一抹冷笑。
你们两人在我们钱家只不过是外人罢了,真当你们入了钱家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孟香兰听到钱书羽的这番话,喘着粗气,用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她。
你就不怕你父亲……
你别给我提他!
钱书羽心中的厉喝打断了她。
他的身体状况你再清楚不过了,他可没多少日子可以活了。
钱书羽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传来的短讯,嘴角的笑容更盛。
她起身绕过沙发,慢慢地走到杵在原地,脸上兀自挂着泪痕的杨柒月面前,她无视着身边正对她怒目而视的孟香兰,钱书羽抚去杨柒月脸上的泪痕,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她,笑了笑。
你们猜一猜我刚才收到的短讯写的什么?
孟香兰闻言一怔,随即脸色大变,慌忙地跑出了房门,而一旁的杨柒月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你若知趣,今天的婚礼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参加完,这样的话你依旧是我的好姐姐,如果不嘛……
钱书羽轻扯了一下杨柒月身上的婚纱,幽幽地看着她。
你母亲和沈长歌就会跟我那父亲一样哦!
杨柒月终于绷不住了,噗通跪在了地上,掩面哭泣起来。
“呜呜呜呜呜……”
杨柒月的哭声瞬时间在录制棚的上空响起,只响了极为短暂的一小段时间就被对方匆匆给挂断了,但这一切都被苏幼玄听进了心里。
“你们给我滚开!”
苏幼玄骤然发力,原本以为后背上传来的压力会增大,谁曾想他只奋力挣扎了一番竟然让他成功逃离了压制,他现在也来不及多想,爬起身就冲到了江易的面前,举起了右手握成拳,狠狠地砸在了他那张越看越猥琐的脸上。
“嘭!”
江易应声倒地,苏幼玄又欲追上前时,他便被一双血淋淋的手从后面抱住。
“玄!呜呜呜,你不要再打了,我们,我们走吧,离开这个地方。”
“无鱼?”
苏幼玄听到身后传来的哭喊声,眼中的戾气稍敛,当他转过身握着那双手时,脸上刚刚浮现出的喜色转瞬间就被路无鱼胳膊上的两道血痕给生生逼退。
“无鱼!你这……”
“玄,我们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求求你,我们一起走吧……”
“路……路小姐察觉到了吗?”
江易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鼻子上的血迹还没有完全擦净,望着眼前的两人,问道。
“你还想怎么样!”
“别,求求你,不要!”
江易的脑袋现在还是昏昏的,后脑勺还渗着血迹,他望向台下的戴着墨镜的现场导演,见他冲自己微微颔首,他又把目光投向了仍站在苏幼玄身后的两名戴着墨镜的男子,他们也微微向他点头示意了一下,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鼻腔里浓烈的血腥味,他仿佛看到了什么,开始说道:“苏幼玄,回顾下你的一生,你母亲因你而死,你父亲死时也对你保留着恨意,你与朋友和同事之间渐渐疏远的关系以及你女友的背叛……”
说到这里,江易睁开了眼睛。
“你本就应该是一个人活着,直到死,你也应该是一个人死去……”
“这是注定的……”
他又把目光转向了苏幼玄身旁的路无鱼。
路无鱼一脸恳求地朝着江易摇着头。
“苏幼玄,你有过真正想要去了解一个人的想法吗?真正的……”
望着苏幼玄的眼睛,江易摇了摇头。
“看来你没有。”
“所以说,孤独本就是你自己选择的。”
“我想你也肯定不会去民调局的官网上查看你身边人的信息的,路小姐的资料,我可以帮你看看呦…”
“你够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们放开我!”
苏幼玄刚一声怒吼就被之前身后的二人再次按到了地上,路无鱼在旁边拳打脚踢甚至用牙咬也无济于事,迎接她的只是狠狠地一推,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脚上的鞋也早已不知踪影。
“路小姐这是何必呢……”
“但也情有可原,毕竟自己曾经最亲近的人为了救你而被人杀死,而自己也被他人玷污了身子……”
望着背景板上路无鱼的个人资料,性经历一栏中的“1”,江易一脸可惜地摇着头。
“江易易易易易易!”
苏幼玄突然挣开了束缚,在江易震惊的目光中,狠狠地将他踢翻在地,顺势就坐在他身上一通爆锤。
江易起不来身,勉强用胳膊暂时抵挡住了苏幼玄的猛烈攻势,他躺在地上,感受到胳膊上传来的阵阵刺痛,他终于撑不下去了,觉得把苏幼玄激怒的程度已经大大超出了自己的预期,这出苦肉戏应该也演得差不多了,他开始大声呼喊着救命,快把他拉走之类的话,可回应他的仍然只有苏幼玄坚硬的拳头。
自己的胳膊一次次撞击到脸上的那种屈辱让江易咬紧了牙关,齿缝间浸着鲜血,脑袋不时地被上方传来的震动磕到冰冷的地板上,他眼角的余光带着希冀扫过台下的众人,望着他们脸上那熟悉的笑容,他愣住了。
原来一切真的是一场秀。
江易又从地板上的倒影里看到了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苏幼玄身后的不远处,眼睁睁地看着苏幼玄殴打自己的那两个黑衣人,他真的感到愤怒了。
原来赵德本就把自己也算进了这个计划内。
闹得越大越好?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出人命你也能担的起吗?
江易心一横,松开了防守,就向苏幼玄脸上抓去。
苏幼玄见江易不再护着脸,狞笑了一声,躲开了其抓向他脸上的手,再次卯足了力道一拳一拳地直向江易脸上打去。
见自己的反扑没有成功,正当他想要抓向苏幼玄的头发时,他的眼前骤然一黑。
“嘭!”
江易的眼睛周围顿时溢出鲜血,刺骨的疼痛伴随着双耳被地板反震出现的耳鸣,他痛得哇哇直叫,双手便死命地揪着苏幼玄的头发不放。
“嘭!”
又是一拳,这次砸在了之前受伤的鼻梁骨上,江易鼻子一酸血液和鼻涕霎时间喷涌而出。
“嘭、嘭、嘭、嘭…”
“我自知对我父母有很多愧疚,也自知柒月的那件事是我有错在先,你羞辱我也好,说我命犯孤星也罢,但我最不能容忍你的是,你竟然玩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去伤害我身边的人,连无鱼这么善良的人你也敢这么去当众伤害她,你还是个人吗?你这种人活该混到妻离子散的下场,你个变态!”
“嘭!”
最后的一拳伴随着苏幼玄吐露出的最后一个字而落下。
江易的双手也随着话语声的落幕而摔落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就在此刻,周围人们此起彼伏的笑声和掌声在苏幼玄的脑中炸裂了,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到了一张小桌前,满是血污的双手垂在腿边打着颤,他双眼猩红地望着台下的所有人,然后颤抖着指向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江易,怒吼道:“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这就是你们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要看的好戏吗?那可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苏幼玄又用手指扫向台下的人们。
“怎么?没有人说话吗?你们说了?怎么我听不到啊?我这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到人说话啊?难道你们不是人吗?”
台下的人们依旧默不作声,只是相互之间的眼神交汇变得更多了。
“还不说话?你们是鸭子么,只会一种交流方式?你们可是个人,人跟牲畜思想上最大的区别就是懂得变通!变通懂吗?你们的鼻子下面的那个东西可不只是让你们用来吃屎的!”
“给!”
“咚!”他双手握拳奋力地向身前的桌子锤去。
“我!”
“咚!”桌子再次震出了一声怒吼。
“说!”
“咚!”怒吼渐渐变成了一丝悲鸣。
“话!啊啊啊啊啊!”
“玄!”
苏幼玄突然感到后腰一凉,紧接着,钻心的疼痛传遍了全身。
江易满是血污的脸从苏幼玄身后钻了出来,他左手掐着苏幼玄的脖子,右手握着一把已经刺进苏幼玄后腰的小刀。
“你不要过来!”
江易手里的小刀又在手中转了一圈,早已肿得不成人样的眼睛,盯着冲上来的路无鱼吼道。
“呃,啊啊啊啊!”
“啪嗒!砰!”
苏幼玄在痛苦的挣扎中踢翻了身前的桌子。
“我求求你,你快放开他,他快不行了,换我,对换……”
“你给我闭嘴!”
江易的嘴里满是血腥,吼出的话也含糊不清,但路无鱼心里却听得很清楚,所以她便止住了言语,但脸上的哀求神色更浓了。
江易颤抖着身子,他眼睛肿得只能看清楚眼前的一部分,他站在苏幼玄身后,用仅存的视野在台下寻觅着什么。
终于他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了戴着墨镜的赵德。
赵德其实在江易被苏幼玄压在地上暴打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现场,是他示意场上所有的安保人员以及所有人都不要上前阻止。
这是一场他精心准备的一场秀。
所以在江易起身用刀偷袭了苏幼玄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得在内心里夸了江易一句。
干得不错!
这样他的节目给观众带来的感官刺激是绝无仅有的。
人命?
他不由得想起了与中枢院里的某人进行的谈话。
正待他想继续在角落看好戏时,他发现江易正看着他。
为什么?
江易怒吼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脑海里。
我也是你所说的秀的一部分?
赵德笑了笑,张开嘴说了些什么,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型的毛绒玩具。
那是江易曾经送给自己儿子江超的生日礼物。
江易看着赵德手里的毛绒玩具,听着脑海中赵德传来的话语,他又记起苏幼玄在殴打他时所说的话,他垂下了脑袋,不到一支烟的功夫,他忽然拔出了插在苏幼玄后腰上的小刀,诡异的笑声渐渐地从他喉咙间响了起来。
只见他慢慢地抬起了右手,从后面将小刀横在了脸色苍白的苏幼玄的咽喉处。
“不要!”
“唔!”
“噗通!”
漂亮!
赵德兴奋了起来。
喷溅的鲜血洒向了四周,苏幼玄捂着脖子应声跪在了地上,跪在了台下观众席前。
“玄!啊啊啊啊啊啊,玄!”
路无鱼披头散发地奔向苏幼玄,跪着抱住他,惊恐无助地看着苏幼玄脸上渐渐变得苍白,而捂住他咽喉的双手却反而被染得血红。
一旁的江易笑声越来越大,满脸血污的脸上看不出是何表情。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他干脆利落地举起手里的小刀往自己的咽喉处抹去。
血,爬向了观众席,滴落在台下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声音。
“完美!”
赵德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
他的那双眼睛被眼前的景象也映照成了血红色。
“玄,你会没事的,我去叫救护车……”
“求求你们,谁有手机打一下求救电话好吗?求求你们了,救救他啊……”
路无鱼望着周围冷漠的目光,心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这让她想起了曾经遭遇凌辱后,以往的熟人投来的目光。
她的身体颤抖地越来越厉害,全身如同陷入了冰窖一般刺骨。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抚过了她的脸颊带走了泪痕却留下了一抹血迹。
小鱼……不用了……
“玄!你……”
你听我讲……
“呃!啊啊啊啊!”
一串数字突然凭空的烙印在了苏幼玄的左边脸颊上。
一缕黑烟从路无鱼眼前飘升到了半空中。
苏幼玄的眼睛此时却显得愈发的宁静,他看着路无鱼,脸上竟浮现出了浓浓的歉意。
不要再白费力气了……我已经没救了,无望市也已经没有药可以医了……
“呃,唔……”
苏幼玄的咽喉处发出了丝丝气泡声。
路无鱼双手捂住他的伤口,但汩汩的鲜血依旧不停地从她指缝间冒出来。
“对不起,我本来打算度过这段时间再告诉你的……”
没事,我并不怪你……我也没有资格去怪你……
小鱼……你对我的感情我知道,但我这个人却并不适合你……
我配不上你……
所以我犹豫了……我不想去伤害你,小鱼……我现在真的很后悔没有好好的去了解一个人……
你答应我,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找一个爱你的人去生活吧……
你柒月姐的选择没有错……
你一定会幸福的……
对不起……
不能陪着你了……
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所以……
我打算在走之前送你最后一件礼物……
“啪嗒!”
苏幼玄的手砸在了身旁的血泊中溅起了一片片血花。
路无鱼呆呆地抱着苏幼玄的尸体,双眸中没有了色彩,但当一片血花飞到她的眼角上时,她缓过了神。
她低头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苏幼玄,眼中含着泪光,颤抖地伸出手在其裤子口袋里摸索着。
一股与苏幼玄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不同,此刻躺在路无鱼手心里的那个古朴银色怀表竟散发出了一缕温暖。
路无鱼看着手里的怀表,竟痴痴的笑了。
她感受到了,
那是一股浓浓的,对生眷恋的期望。
(完结)
谢谢大家能够看到这里,真的很感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