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同人日常]《回到棕灰色的季节》·其三
苦艾的清晨通常是从对面楼的爆炸开始的。棘刺老师的实验室总会像是上好发条一样在早上7点左右准时发出巨响，将附近的居民从睡梦中拉回现实。
但是今天唤醒苦艾的并非声音。正相反，在她醒来时，周围的世界比往常更加安静。
她揉了揉自己微显冰凉的脸，抬头看见的是那位在厨房忙碌的阿戈尔的身影。
“……早上好，清流姐。”
听到苦艾的声音，清流转过头来朝她一笑：“啊，小艾你醒啦！早饭马上就好，就等这汤烧好了——用的是我老家那儿送来的水，保证干净卫生！”
“嗯……一直以来都麻烦你了，清流姐。”
“嗨，这么客气干嘛，咱俩都当了多久的室友啦！……哦哦到时间了，关火关火……烫烫烫……我的手套呢……”
正在苦艾换好衣服的同时，清流热情洋溢地把锅端到餐桌上：“来来来，小艾你还没吃过吧！这是我们炎国的特产，叫汤圆，每年冬至的时候咱老家那儿都吃的！在下雪天里吃上几粒，出门都不怕冻着啦！”
听到清流的话，苦艾往窗外望去。
灰白色的朦胧从窗框边飘落。当落叶逝去，这片淡淡的凉意便覆上了一层薄纱般的冬天。
雪，苦艾熟悉的雪。是雪的温度唤醒了她。
雪在苦艾的故乡是位常客。但是从她搬来开始，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雪光临此处。
多少年过去了……当苦艾看见白皑皑的雪时，她依然感到无比亲切。
雪……洁白无瑕的雪——不沾染一丝腥红的雪。雪淡然地来，也翩翩离去。轻轻地。理应如此，不发出一点声响。
她痴痴地凝望着窗外的雪，直到清流的呼唤将她第二次唤醒。
“小艾？窗外怎么了吗？”
“……啊，不，那个……没事。”
“那就快吃吧，汤圆可是要趁热吃的！吃完了咱们还要去上课呢！”
苦艾点点头。她知道，她已经从那个冬天之中醒来了。
“这个汤圆……”她看着勺里那颗圆圆的糯米团，碎碎念道，“和雪一样白。”
清流自豪地说：“哈哈，我听说汤圆就是古人照着雪的样子做出来的哦！‘汤圆’这个名字的意思，就是团团圆圆、家人团聚……”
（家人……）
“啊，小艾对不起……”清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道歉，“我不是故意……”
“没事的，清流姐。没事的。”
（……卓娅，你真的……醒了吗？）
苦艾咬了一口汤圆。浓郁的糯米在口中散开。
（汤圆，看起来和雪一样……但是，比雪甜了许多，也暖和了许多。）
在合租房的门口，苦艾和清流告别，然后朝学校走去。
地上积起一层薄薄的雪。苦艾的鞋踩在上面，发出非常细小的摩擦声。
这条走过无数次的街道比以往安静了不少。四周的景色，在这层雾般的滤镜之下，也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
离上课还有很宽裕的时间。苦艾慢步走着。
安静的，再平常不过的街道。没有恐惧，没有混乱，也没有恶意。
简直就像是隔绝于现实之外，理想中的孤岛一样。
但是苦艾心里的深处，隐隐在害怕着。也许明天醒来，街道便不再是她一直所见的那样。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份恐惧仍然潜藏在某个阴暗角落。
她抬起头，望向天空。雪花轻轻地亲吻着她的额头。
她看见街道旁的树上，有两只鸟儿在唱歌，一只纯白色一只湛蓝色。
她看见远处的楼房在缓慢地施工。山脉像苍白的火焰一般在背景中蜿蜒。
她看见有人从街道的另一端走来，在自己面前挥了挥手。
“……哇啊！……班、班长？”苦艾回过神来。
“早上好，一点精神都没有的苦艾同学。”艾丽妮皱着眉头，侧目盯着苦艾的脸，说，“你也和罗宾一样熬夜打工去了？还是说你从你家隔壁那儿传染了伊比利亚的病？”
“……我没事，班长。我只是在想事情。”
“可是，恕我直言，你方才的神情就和盐风城的石头一样呆滞。我可不希望看见你以这个状态去上课。”艾丽妮叉起腰。
（上课……上这些课，又有什么意义呢？）
“……抱歉。”
“你根本没有道歉的理由！你被雪花砸昏头了吗？”艾丽妮的声音忽然响亮起来，“嗨呀，真是的……，跟上我！”
说完，她忽然转身跑了起来。苦艾愣了片刻，随即跟上了她。
“班长，为什么要跑啊？”
“哼。”艾丽妮似乎没有解释的打算。
两人奔跑着穿过微凉的风。大地随着她们的脚步挪移。
在奔跑中，苦艾没有余裕去看周围的雪景，也没有办法分神去思考什么事情。
她品味着奔跑的味道，仿佛要将一切都抛在身后。方才的感受早已消散不见。
但是这场马拉松还没到学校就结束了。先撑不住的并不是苦艾。
“哈——哈——不愧是——乌萨斯人——体力——完全不一样——”艾丽妮拖着沉重脚步，上气不接下气，苦艾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班长你还好吗？要不要喝点什么？”
“我还——未成年——”
“……只是热水而已。”
两人走进空荡荡的教室。
大部分同学都还没来。苦艾只看见独自坐在角落的守林人。
“……守林人同学，早上好。”苦艾放下书包说。
“早上好……”艾丽妮有气无力地打招呼。
守林人点点头：“早。”
（今天我们是跑过来的……守林人她……平时也是这么早到教室的吗……）
苦艾在心里默默佩服着她，同时也在暗自下了决心，以后让清流姐早点把她叫醒。
而守林人则在感叹，今天留给她的独奏时间少了许多。她默默收起口琴。
几分钟后，其他同学也挨个来到。原先静默的教室开始苏醒。
燧石和依娜姆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天。暴雨看着她最喜欢的漫画。图耶看见累的够呛的艾丽妮，坏笑着对她打趣。罗宾踩着上课铃走进了教室。一切就和往常差不多。
然而，身为老师的帕拉斯却迟迟没有出现。
教室里疑惑的气氛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变得浓厚。
上课铃敲响半小时后，一个高大的萨卡兹男性拍去肩头的雪，大步走进教室。
（这位……好像有点眼熟……）暴雨回忆起了什么。
“咳咳。”那位萨卡兹走上讲台，象征性地轻咳两声，说，“诶——今个帕拉斯她——帕拉斯老师她生病了，让我替她上课。”
“生病？是感冒吗？”艾丽妮问。
“呃……嗯……这事讲起来比较复杂，明儿你们自个去问她算了。”萨卡兹在讲台上翻找着粉笔。
“老师，敢问你和帕拉斯老师是什么关系呀？”图耶像是嗅到了什么一样，抛出这个问题。
“这用不着你管。”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又像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帕拉斯她——咳，帕拉斯老师，她是教什么的？”
“历史。”图耶捂着嘴偷笑起来。
“啧。”那位萨卡兹的表情变得扭曲，挠了挠头。
片刻后，他摔下粉笔，说：“得了，咱不如干点别的。你们有什么提议没有。”
“去玩雪！”燧石忽然兴奋地举起手。
（玩雪……）苦艾眼睛一亮。
“哈？——”依娜姆不由得皱起眉头，用难以理喻的表情看着燧石。
“玩雪？”萨卡兹看了看教室里的学生，又扭头看了看窗外，说，“行吧，那就到外头玩雪去吧。别感冒了就行。”
此时雪已然停了。清冷的阳光照着染成灰白色的操场。踩在雪上可以留下清晰可见的鞋印。
“呜，大冬天的还跑出来玩雪？”依娜姆搓着肩，看向其他人，“罗宾你不冷吗？暴雨呢？”
“还好吧，不怎么冷。”那位阿纳缇回答，“就是……有点想睡……”
“确实稍微有点凉，不过没什么大碍。”那位库兰塔回答，“一点小雪而已。”
依娜姆转过头：“图耶呢？守林人呢？你们不觉得冷吗？”
“哈，和沙漠的夜晚相比，这点寒冷不值一提。”图耶一脸轻松。
那位埃拉菲亚坐在操场的一角望着天空，没有回答。不过她的脸上隐隐现出怀念的神情。
依娜姆只好去问艾丽妮：“班长，你也赞成？”
“……运动就是最好的历练。”艾丽妮不知为何大声地说，“帕拉斯老师来不了是既定的事实。比起待在教室挥霍宝贵的时间胡思乱想，此刻在操场挥洒汗水才是对意志最好的磨炼！”
“这天气我恐怕流不出汗。”依娜姆吐槽道，然后又看向苦艾，“苦艾你……”
那位正蹲在地上搓着雪的乌萨斯人听到声音，抬起头来。
“呃，看来用不着问了……”
“嘿，依娜姆你别婆婆妈妈的了，快来！”燧石已经兴致勃勃跑向了操场的中心。
“唉，服了你了。”依娜姆叹口气，“这鬼天气，换成特米米和祖玛玛早冻成冰块了，你还这么有精神……噗！……”
一个小雪球从远处飞来，直中依娜姆的脑门。
“呀呼！”燧石看见自己击中了目标，高兴地跳起来。
“——克玛尔！！”依娜姆叫起来，愤怒地朝着燧石冲了过去。
“燧石那家伙，怎么就是不肯安分。”艾丽妮叉着腰望着俩人在操场上打闹着。
“班长大人不加入吗，看起来很好玩。”图耶的声音幽幽地从艾丽妮身后响起。
“哼，我才不会做这么幼稚的……噗！！”
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刻，坏笑着的图耶撑开自己的伞，把一大团雪喷到了艾丽妮脸上。
“……你、你这……”
“哎呀，是谁几个月前和燧石在操场上打架，结果在医务室躺了一个下午的呢？”
“你！你给我站住！”
在图耶的狂笑声中，暴跳如雷的艾丽妮也狂奔起来。四个互相追逐的人很快混战在一起。
“喂，别受伤了。”那位坐在操场一边的小板凳上的萨卡兹喊道，却完全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苦艾，你这是准备堆雪人吗？”罗宾走到苦艾身旁问。
“嗯。”苦艾点点头。
“看起来很有意思诶。”暴雨也蹲了下来，模仿着苦艾搓起雪，“堆雪人，听起来真新鲜。萨尔贡那儿从来没下过雪。”
“……我小时候倒是经常见到雪。”苦艾自言自语般说，“我们会从积满了雪的栏杆上跳下来，一头扎在雪地里……”
“呜哇，听起来好厉害——”罗宾感叹道。
“完全没法想象……”暴雨说。
“……不过，自从搬到这边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那样的大雪了。现在这点雪，应该只能堆一个小雪人吧。你们看。”
苦艾举起自己刚搓出来的一团雪球，说：“这个雪球会越搓越大，最后变成雪人的身体。”
“哦！原来是这样。”
于是三人开始搓起雪球来。苦艾搓雪球的速度很快。另外两人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但一段时间后也很快明白了怎么样把雪球搓得又大又圆。
在中午时分，从操场上路过的大审判官把追逐到精疲力尽的四人抓到了医护室里臭骂了一顿。
那位萨卡兹解释了许久，大审判官才点头，同意让三人在午休之后回到操场来继续堆雪人。
时间飞速流逝。
“呼……”三人长出一口气，看着她们自己堆起来的半人高的雪人。
“可惜雪还是下的太小了，只能堆起这么大。”苦艾说。
“啊，都这个时间了啊……”罗宾抬起头，看见漫天晚霞，“已经快到放学时间了吧——抱歉，我要先去打工了。”
“欸，可是就差最后一步了。”苦艾说，“最后找一点树枝纽扣之类的装饰就行了。罗宾你不留下来看看最后的样子吗？”
罗宾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堆雪人的过程已经很让我满足了。看电影也不一定要看到结局嘛，留下悬念也挺好的。”
“这样啊……”暴雨点点头，说：“那好吧，明天见啦。”
“……嗯，明天见。”苦艾也不再挽留。
“拜拜。”罗宾朝两人挥挥手，便转身离开。
“嗯，那这最后的纽扣怎么办呢？”苦艾问。
暴雨稍微想了一会，说：“啊，我在教室里有一些纽扣，我回去拿。”
说完，暴雨小跑着回到教学楼去了，留下苦艾站在操场上。
很久没有这样玩过雪了。苦艾满意地看着脚边这个雪人。
（——但是……）
那份熟悉的恐惧忽然袭入苦艾的脑中。
（……也许明天……这个雪人就会融化掉……）
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能在一日之内融化。
苦艾望着那个没有脸和四肢的雪人。它看上去那么脆弱，一碰就会倒塌。
（……那么……做这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苦艾不由得这么想着，直到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但那个脚步声并不属于教学楼的方向。当苦艾抬起头的时候，她只看见雪人边上的人影。
守林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雪人旁边。她站的离雪人如此之近，轻轻一踢就可以将雪人踢倒。
苦艾看着守林人。苦艾几乎没有和她说过话，她的眼神一直让苦艾感觉到冰冷。
以往守林人望向她时，总仿佛在注视着另外什么东西——某个，无比辽阔的，庞然大物。
守林人抬起头。苦艾看向那双眼睛。
但是这一次，她看见的并非以往那样冰冷的眼神。
她清楚地感觉到，守林人并非是在看着她背后的某样东西，而是在看着这位名叫卓娅的人。
“给。”
守林人从身后拿出两根折断的树枝，长短刚好可以给雪人当手臂。
“……唔、谢谢。”
苦艾愣了片刻，接过树枝。
苦艾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发抖。是冻着了吗？
“你在害怕。”守林人说。
苦艾没有回应。
“我从来没有见过乌萨斯人感到害怕。”守林人说，“特别是在雪天当中。”
“……抱歉。”
守林人愣了愣。但随即她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说：“我也从来没见过乌萨斯人道歉。至少，你是第一个，苦艾。”
守林人又低头去看那个雪人。
许久，她用极其低的声音念叨：“乌萨斯人并不只会破坏，不是吗？”
“什么？”苦艾并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
“这个雪人搭的很漂亮。”守林人抬起头，对她说，“好好珍惜，这就足够了。”
这句话语敲击在苦艾的耳旁。苦艾忽然便明白了。
“……谢谢你。”
她向守林人道谢，目送着她转身离开。随后，她伫立在原地，等暴雨拿来两枚盾牌型的纽扣装饰。
“哇，小艾，你的手怎么这么红啊！冻着了吗？”
“我没事的，清流姐。不用担心。”回到合租屋后，苦艾说，“我已经没事了。”
“是吗？”清流握住苦艾的冰凉的手，抬头看着苦艾脸上的微笑，说，“那我就放心了。浴缸里热水我已经放好了，快去泡泡吧。”
“嗯，我知道了。谢谢。”
苦艾感受着手上的温度。她无所顾忌地感受着这份温暖。
她仍然在害怕。她仍然知道，也许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
她将再也听不见棘刺老师实验室的爆炸声，再也听不见极境先生的碎碎念，再也尝不到清流姐煮的汤，再也见不到她的同学们。她当然会感到恐惧。
但是苦艾并不打算将恐惧驱逐出去——因为正是这份恐惧，才使得她更加珍惜眼下的一切。
积雪终将融化。冬天终将离去。
随后到来的就是春天。
“——哦对了，小艾你可别泡太久了。要是像帕拉斯那样泡一晚上，可是会生病的。”清流忽然提醒道。
“帕拉斯老师她？”
“是啊。今天早上我在医院值班的时候，突然就看见一个萨卡兹大汉背着帕拉斯冲进来，把我吓了一大跳呢。”
つづく（？）
↓碎碎念
这是做梦内容的最后一篇了，不过未来我或许还会接着写，毕竟动笔的时候冒出的很多细节设定都还没有交代。只是下次写又要构思剧情，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完工了。
如果有读者把这三篇都读完了，应当发现这三篇分别是以“罗宾暴雨苦艾三人组”为主视角写的。如果读者再细心一点的话，会发现我前两篇分别引用了燧石和守林人档案/剧情的原话，以及一堆方舟原剧情的彩蛋。
不过毕竟是群像，在写每个人物的言行的时候我都会参考prts上的档案和剧情，一开就是密密麻麻几十个标签页……加上最后这篇把梦到的ooc剧情全部推翻重来了，所以写的还是稍微有点辛苦的。
不过！我写的很爽！美见老师的几个娃之间的互动真是太好玩了！( ´ρ`)
未来如果要写，应该就是以守林人、燧石和依娜姆、图耶、艾丽妮和帕拉斯为主视角吧。如果美见老师画新的娃那就当转校生好了，完美（狗子点头）
文/微言蚁
2021.12.2
灵感来源↓侵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