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仇：第一章·第一节「出勤」

资料时间(以白樱共和国东良市所在东九时区时间为准):2034.03.■■；

中坂市。

这是一座经济水平在白樱国内稳居前列的城市。

尽管已是深夜，城市中的灯火却毫不屈服于黑暗，它们照亮着这里，为那些彻夜不眠的人引领方向，以免他们被黑暗和未知所吞噬。

城市里的钢筋水泥紧紧挨着彼此林立着，几乎要粘在一起一样，密密地隔绝了城市的空气，站在其中简直要喘不过气来。渺小的无数人们在这丛林里游荡着，为着一些目的或行走着、或停留着、或聚集着，和那些灯火一同维持着中坂的生机。

对于中坂市而言，这不过是又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夜。

白樱的建筑规划在某一方面十分统一。

在同一街区里几乎所有相邻的建筑间，都会隔开两到三米的距离——据说是为了留出开辟阳台和架设空调外机的空间——形成一道狭窄细长的小巷。

在这些小巷的深处，往往是一些被建筑所包围的稍显开阔的地带，那里往往聚集着垃圾、垃圾桶、垃圾。

还有，垃圾。

「嗨呀，昨天那个女孩真是极品！」

「有好东西不跟大伙一起享受？你是不是看不起兄弟们？！」

「滚开，她是我的！」

『真羡慕啊...最近都没碰着漂亮姑娘，憋死我了。』

『你不会自己解决一下吗？』

『没感觉啊，要不你帮我一下？』

『我*，你好恶心啊，滚！』

............

「......」

小巷的某个入口，一名少女将双手插在外衣的口袋中，站在入口正中间，静静看向巷子的最深处。

这个少女穿着近乎全黑，就连头发也是黑的，只有脸颊左侧的一撮灰色挑染除外；上身的冲锋衣大得近乎臃肿，像塞着很多东西一般，把她裹在里面。

她背对着街道的灯光，把正脸藏在阴影中，没有人看得清楚她究竟是什么表情，长成什么样子。

少女用右手按住卫衣的衣领，稍稍低下头说：

「开始记录340302C007任务执行情况。」

然后她松开手，把围脖提了起来，迈出脚，向巷子里走去。

同时，她的双手忙碌起来，从大衣里拿出了些什么，然后将它们装在一起，又按了什么东西一下，发出了枪械上膛的声音。

「......开什么玩笑，你——」

「砰！」

「我*！！！」

正对话着，突然从不知何方传来了并不响亮的枪声，与此同时一名信臣的头被射中，他的脑袋向子弹飞过去的方向爆裂开来，混杂着脑浆的血液溅到了他身边的其他信臣身上。

「有敌人！！！有敌人！！！」

『可恶！在哪L——』

「砰！」

又一声枪响，又是一发子弹，同样精确地击中在另一名信臣的脑袋上。

「砰！」

『他在哪里啊啊啊啊！！！』

因为突如其来的袭击而陷入混乱的信臣们，慌忙取出手头的武器想要反攻，却看着周围的无数条黑暗的深巷不知所措，然后又慌张地找掩体躲了起来，像一群丢了头颅的苍蝇。

少女站在黑暗中，稳稳地举着自己的UMP45冲锋枪，透过四变点瞄准镜击杀着一个又一个敌人。

「砰！」

她枪口的消音器足够抑制住所有的枪口火光，尽管枪声依旧有些震耳，却能不至于让她轻易地在黑暗中暴露自己。

加上这四面环壁，枪声在这里奏起的回音足以迷惑住敌人，让他们难以确定枪声真正的来源。

她现在就像藏身于丛林中的猎人，在点名一般猎杀着暴露自己位置的愚蠢的猎物。

「砰！」

她所经历过的地狱般的训练，使她得以把每一发子弹都不浪费地、精准地送入敌人的脑袋里。

应付像君道会这个黑帮的分子这样低能的敌人，没有理由浪费手头有限的资源。

尽管已经躲进了掩体里，信臣们却依然能看到看着自己的同伙倒下，不过这样也让他们很快发现了敌人所在。

「那条巷子里！」

一名信臣傻不愣登地冒死伸出手，指向其中一条巷子，

「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他的手被从那里射过来的子弹击中，空尖弹在他的手臂里开花，把他的手臂撕裂，变得血肉模糊。

「往那里打！！」

不知是哪名信臣的叫唤，拿着枪的其他信臣听见后纷纷从掩体里举起枪，也不抬头，也不控枪，把枪大概对准那个方向后便扣住扳机往死里打。

『砰砰砰砰砰砰——』

无尽的枪声在被居民楼环绕着的小小空间中回荡起来。

「嘁！」

尽管敌人并没能直接瞄准自己，但是十几把枪齐射形成的弹雨也完全足够对自己造成伤害。

少女立刻背过身子，低下头，让自己只有背部的冲锋衣暴露在敌人的射击范围里，这样冲锋衣里的柔性防弹内衬才能保护住自己。

「啊啊啊啊啊......」

然而毕竟是柔性的防弹内衬，子弹的冲击力仍然会透过衣服重重地打在身上，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你们**的......」

少女面目狰狞地忍着背部不断传来的剧痛，慢慢地向敌人的方向移动，一边取下别在腰间的一颗闪光弹，拉出保险，从下方往自己身后扔过去。

「啊我*！」

『我瞎了啊啊啊啊！！！』

小小的街区里一瞬间亮如白昼，让信臣们措手不及，被强光照瞎了双眼。

信臣们立刻蹲进掩体里，慌忙揉起眼睛，另一只手只是抬着枪死扣着扳机，也不管射到哪里、射空了弹匣没有。

打在少女身上的弹雨明显地稀疏了很多。

很幸运地，没有一发子弹击中少女的腿或是脑袋，大都从自己的身边划过，或是打进两边的墙中，或是打进脚下的柏油地面里，或是打到巷子的另一头，飞到了大街上。幸亏现在没有行人或车辆经过。

少女半转过身，用冲锋衣护住身躯，抬起枪瞄准，依旧像点名一样地，把没能躲起来的敌人处决掉。

「咔。」

第一个弹匣的25发子弹打空了，少女再背过去，低下头，迅速拔下空弹匣、从冲锋衣内侧抽出第二个弹匣、插入弹匣井、按下枪身的空挂按钮，行云流水地完成了换弹，然后举枪重新瞄准。

透过瞄准镜，她和一个敌人三目相交，两人的枪口都精确地瞄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可谓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但少女并没有多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瞬间扣下扳机，然后把整个上身往右侧甩。

然后，她听到子弹高速飞行时产生的气流声，从自己的耳边划过。

她马上重新瞄准，透过瞄准镜再次寻找到那个敌人，只看到他已经倒在地上，身体抽搐着，从后脑勺流下混杂着脑浆的肮脏的深红色液体。

少女依旧听到有人在移动的声音，她扫视了一周，但所见只有满地的尸体，没有人在挣扎，也没有人探出头来，大概是都躲起来了罢。

她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走近这片尸横遍地的空间里，手里的枪依旧抬着，保持着高度的警戒。

每走过一个有盲区的掩体，她都先用枪口怼住，确认没有活人后就又转回身去。

她就这样，清理了许多个躲在掩体中傻等着伏击的废物，偶尔有探出头来的也立刻被她清除掉，根本来不及对少女造成伤害。

但她漏了一个，就在她身旁的掩体。

从那掩体里，缓缓抬起了一只无力地握着手枪的手臂，扣下了枪的扳机。

「砰！！」「啊！！！」

一发手枪弹，精确地击中了少女的后背。

终于干掉她了——这个信臣想，然后松懈了抬起手臂和手枪的力气，让手和枪重重地砸在地上。

然而，少女仅仅是因为被吓到，和被子弹的冲击刺痛了一瞬。

她只是稍微，重心不稳了一下，然后立刻转过身来。

这一刻，她的面容终于出现在了灯光下。

那脸上，有一颗如紫水晶般的眼睛，和一颗血红色的、潦草地画在黑色的眼罩上的恶龙的眼睛。

那是这个信臣，临死前见到的最后一幕。

在这一瞬间，他是那样确信，面前的这个少女就是死神，是降临到了人间，来收割罪恶的灵魂的死神。

「砰砰砰！」

三发子弹全部打在了倒在地上的敌人身上，打断了他的最后一口气。

「他*的......」

两发手枪弹以如此近的距离打在背上造成的冲击，让她疼痛不已，好在有一件事已经确定了。

她再次用右手按住卫衣的衣领，说，

「340302C007任务已完成，结束记录......」

说完，她把右手探进衣服里，想缓解一下背部的痛楚，

「嘶——！！！」

但她很快就因为满背的淤青反而更剧烈地疼痛起来，索性让自己继续疼着好了。

她把手中的冲锋枪拉上空挂，拔下弹匣，折起枪托，拆下消音器，全部塞回自己臃肿的冲锋衣里挂住，然后把拉链拉上，这样就没人看到了。

这样的着装穿着当然难受，但是她早就习惯了，这不过是自己复仇征程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困难而已，没有理由在意。

她蹲下来，把这具尸体的身上掏了个遍，摸出了一些比较有价值的东西，然后起身，对其他的尸体如法炮制，本就很臃肿的冲锋衣很快就因为塞满了东西而变得更加肥大。

搜刮完毕，少女再次起身，把两只手往冲锋衣两侧的口袋里塞，然后走了出去，回到街上，假装无事发生。

她的外貌是那样奇怪，就像一个得了中二病的女高中生一样，很难不引起人们的注意。

画着奇怪的红色眼睛的黑色眼罩，突兀的灰色挑染，臃肿的有子弹印的黑色冲锋衣，意义不明的四个腿环，过短的百褶裙，感觉仿佛是为了吸引别人的目光才会这样穿搭。

她随意地走进了一家便利店，拿了一些饮料、速食品和润滑油，结了账。

「呃......一共是2780元。」

一共2780元——少女默默在心里记着账，从口袋里掏出了所需的现金，找了零，拎着东西走出了便利店，慢慢地往家里走去。

少女并没有注意到给自己结账的店员看自己时奇怪的眼神，那种永远也无法理解这个神秘的少女的一切的，困惑的眼神。

「我回来啦！」

少女关上门，向屋里喊着，一边在玄关处扶着墙脱下鞋子。

『K酱————』

屋内穿来了另一个少女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激动，像是期待已久的伴侣终于下班，回到了家里。

然后，从客厅里小跑出来一名，有一头浅绿色长发和亮绿色眼瞳的、只穿着一件极其宽大的白色短袖衫的少女。

这个少女，和穿着一身黑的玄关处的那个少女，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我把润滑油买回来了，顺便买了点吃的东西。」

『来，给我吧，你去把枪放——等等，背上怎么这么多弹孔？！』

白色的少女正好瞥见黑色的少女的冲锋衣背后被打破的无数个孔洞，透过孔洞可以依稀看见衣服的防弹层。

「啊、没想到他们火力这么猛嘛！反正没受伤不就好——啊！」

白色少女戳了一下黑色少女的背，让黑色的少女痛得叫出声来。

『笨蛋，跟你说了别这么拼命，万一死了怎么办！』

白色少女叉起腰，像说教一样地对黑色少女说。

「呜呜......我能怎么办嘛！」

黑色的少女气鼓鼓地回应她。

『......但是，K酱死了的话，我会很难过的。』

「......」

白色的少女突然伤感起来，表情也变得沮丧。

黑色的少女沉默了两秒，然后微笑着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白色少女的脸颊。

「不用担心我的啦，露酱，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不然的话，我又该怎么保护好露酱，怎么去替父母报仇呢？」

『...笨蛋。』

「哈哈......对，对，我是笨蛋，下次我一定不再冒险了，为了露酱。」

『那K酱，下次衣服上每多一个弹孔，你都要多去一次！』

「诶？...那、那就这样！」

『今天的也算！』

这下轮到白色的少女气鼓鼓了。

「诶？」

黑色的少女一愣，脱下了冲锋衣看了一下衣服上的弹孔数量，然后表情很快转变为惊恐。

「别、别啊！！我会脱水的！！！」

『我不管！哼！』

白色的少女从黑色的少女手中拿过袋子，也不管她如何求情，只是走回屋内。

黑色的少女丢下冲锋衣，跑进屋里，试图减轻即将接受的惩罚，但依然无济于事。

对于黑色的少女来说，这一夜将会过得异常地漫长，异常地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