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入狱,我妻活。

这是一个北京爷们的爱情故事:他不帅她不美,却一见钟情;他没钱她失业,却相濡以沫;她患上严重尿毒症,他5年来倾家荡产透析治病,不离不弃……
廖丹的父母不和,在他小时候就离异了。虽说抚养权是判给了父亲,但他却很少管孩子,大多数时间廖丹都是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由于家中经济条件贫困,廖丹初中毕业就选择了去北京内燃机工厂作学徒打工。然而世事难料,好景不长,厂子的生意没落进行了大裁员,廖丹因此失业。由于爷爷奶奶身体都不好,接下来的人生里,廖丹也没再往外找工作,就留在家里照顾自己最亲的亲人,每个月领着300元的失业补贴。
1997年,经人介绍,失业后的廖丹认识了从河北来北京打工的杜金岭,两人第一次见面就聊得十分的投缘。廖丹一个北京爷们儿,没那么懂女人,说话直里直去的,言语里没有小说故事里童话般的浪漫,但从他的行动中,廖丹感受到了这是个可靠的男人。
“人家说你看上他什么?我说确确实实图一个老实。”妻子正在接受采访。
“你那时候怎么判断他老实呢?”记者问。
“因为这么大男人,整天在家待着,伺候爷爷奶奶,我就想这人肯定心眼儿错不了。因为一般的年轻人跟老人肯定过不到一块儿,他得老出去玩。”后来廖丹也像照顾爷爷奶奶一样尽心尽力照顾了杜金岭十年。
“我们也没像人家那样谈恋爱,我上班加班,他去找我,有的时候晚上找我,给我送盒饭去。他在家,自己做的饭,炒的菜拿一大盒饭,我们俩这么大一盒饭(手比划一下),他就给我送过去了。我就觉得这人还行,心眼儿还挺不错的,我也不图别的。老实,就挺老实的。”
认识不到一年,廖丹和杜金岭步入了婚姻的殿堂,2000年,儿子出生,一年后廖丹所处的工厂倒闭,他也从此失去了补恤金。之后廖丹也尝试着去家人帮忙找的地方去工作,但都不适应。家里事情也忙,上有老下有小,最后夫妻商量,就让杜金岭一个人赚钱,廖丹在家照顾爷爷奶奶和儿子三人。

“你媳妇那时候埋怨你吗?”记者问。
“没有”廖丹笑了,“埋怨什么,一家子过日子,有什么可埋不埋怨的。”
后来妻子在采访中说:“我也挺知足的,我说你在家把孩子弄好,孩子弄好就得了。”
我们这一代可真是比不上那个朴实世界的夫妻。
2003年,廖丹的爷爷奶奶经不住病痛的折磨,离开了人世(这都是当祖父祖母的人了,也算是在廖丹的照顾下年过大百),姑姑给了廖丹十万元的补偿,算是几十年来照顾爷爷奶奶的报答。之后夫妻二人商量,因为家庭收入支撑不了消费,从三环搬到了五环的一个村子里居住,只买了个50平米的房子,一家三口和谐地过着小日子,妻子说他们基本上没有吵过架。
然而好景不长,真正的噩耗碾过了这一平凡的家庭。
2007年,妻子身体开始出现浮肿,经常半夜抽筋,到医院检查才确诊为尿毒症。要知道尿毒症早期是没什么症状的,能出现明显症状的时候病症已经很严重了。那个时候透析是唯一的治疗办法。
廖丹说,妻子起初住院二十多天,花了两万四千多,后来每次透析费420元,一个月9次,加上药费,每个月开销将近五千块。半年下来,不光家里的积蓄花完了,亲朋好友也再没有人肯借钱给他们了。
“怎么叫没有地方借钱去了?”记者问。
“该借的地方都借了,哪儿还有钱,人家一听你媳妇得这病,说‘大哥,你这是无底洞,永远填不满,她活一个月就得花五千块钱账。’”放到谁心里都绝望,最爱的人只能在痛苦中离自己越来越远。“你琢磨琢磨,人家说得也对。但不管怎样,我都要对我的家庭负责。”
杜金岭是个很勤劳的女性。生病前的那几年,她干过太多的工作,为了自己的家庭,她挤出每一点休息的时间劳动攒钱。她绣过花,在保温瓶厂当过工人,还在美容院给人按摩。为了多挣点钱,她经常加班,周末也舍不得休息,出去给人家做小时工,她说可能是那几年太累了,把身体搞垮了。
十年来你供养全家,我四处奔波守候你的余生。
每次去医院透析来回坐公交都要四个多小时。廖丹最后借钱买了辆二手三轮车,一方面是能方便送妻子去医院,另一方面能够自己跑跑车补贴家用,一天能挣个五六十块钱。此时家里的妻子也在拖着36公斤的身体在附近捡破烂补贴家用。
透析给杜金岭带来了很大的痛苦,她的右臂有几个核桃大的包,这些包一方面是透析扎针后感染引起的,另一方面扎针老是扎那几个地方,血管已经变形失去弹性了,再也长不回去了。

2007年十一月,廖丹来到地铁,无意中发现了旁边的小广告,有帮盖假章的,此时的他手里仅剩几十块钱,已是山穷水尽,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对面的电话。
廖丹拿到假章后,他揣着这枚章,犹豫了两天。直到转天又要去医院,他才把这个章盖在了医院的单子上,当时他很怕被发现,把单据递给医护人员的时候手都在抖。之后医院换过章,廖丹也跟着换过四个,假章一用就是四年。只不过每次小区有警笛声的时候,他都会探头多看一眼。
之后市区医疗改革,报销费用提升,廖丹家庭一个月只需要两千的医疗费用,这时廖丹停止了使用假章。“也差不多得了,那时候就觉得自己钱付得起了。”然而不幸的是,三个月前医院互联网系统升级,医院发现了此事已经报警,而廖丹停止用假章一个月后,他被抓了。民警找到他时,廖丹心里就想“完了完了,全完了。我就知道早晚要出事。”当时民警问什么廖丹就回答什么,积极配合“‘有没有同伙同案什么的,媳妇知不知道?’我说不知道,都是我一个人,每次交费都是我,和我媳妇没关系。”我入狱,我妻活。
之后在法庭上,廖丹晤面痛哭“您不用念了,我都承认就完了。”针对检方的指控和量刑建议,廖丹表示“没意见”,自己也知道这样“骗钱”的后果,但这样做至少能“先让妻子不死”。谈及妻子病情,廖丹多次掩面而泣,称“实在是被逼的没办法才这么干”。他只是想让妻子活命。

2012年12月7日上午,东城法院对此案进行了宣判,以诈骗罪判处廖丹有期徒刑3年,缓刑4年,并处罚金3000元。这已经是法院能做到的最轻的判决。逮捕廖丹时的警察说“逮捕你是我的职责,但不是我的本心。”于是私下给了廖丹几百补贴家用。
后来事情被媒体关注,全国各地都为廖丹筹集了捐款,希望他们挺过难关,捐款总计50万元以上。网友称他们为“最美的北京爱情故事”。那段时间廖丹整天被记者包围,外面各种电话像他打来希望伸出援手,真是人间自有温情。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写夫妻的文章到现在已经是第三期,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表。他们双向奔赴相濡以沫的意志令后生羡慕,愿世间善人安康,愿天下情人白头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