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晨宇水仙文】失格 52
52 误会与无言
烛火烧掉了星野，灰烬化成了沼泽。地狱里你我互不相识，却共享同一缕肮脏的灵魂。
飒飒不想这些无辜的小猫受到伤害。
所以他跟上了这个女人。
如果他知道，这从此会改变自己的命运和人生，从此他的夜晚不再有星星，他或许会选择转身回到家里。
可那时候的孩子并没有多想。
因为身体娇小，又穿着深色的校服外套，他一路跟着女人来到那个废弃的仓库，没有被发现。
仓库离H中不远，前几年这块地要拆迁办商场，拆得差不多了，老板却破了产，这块地就这样荒废着，很少有人过来。
女人进了仓库后，就不知所踪了。飒飒趴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仓库安静地可怕，只有夜里几声蝉鸣，在这渺无人烟的荒地有些寂寥。
突然，一声尖锐的猫叫传来，在仓库里形成回声不停回荡着，不远处树上歇息的乌鸦受了惊，成群飞起。
飒飒皱着眉，有些犹豫。
“用力啊。”女人的声音有些阴森，像是对着谁说话。
“我不想……”一个男孩的声音。
“没关系，妈妈慢慢教你……”
接下来是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飒飒听不清楚了。只有猫的叫声特别惨烈，夜里瘆人得慌。
猫的叫声越来越虚弱，很快就微不可闻。没多久，飒飒听到了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赶紧蹲在门边上的草丛里，借着夜色，他没有被发现。
女人牵着一个男孩从仓库里走出来，男孩的手上还有没擦干的血迹，女人牵着他，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女人手上的血污了男孩，还是男孩手上的血脏了女人。
飒飒只看到男孩的背影，男孩留着及脖的长发。这样的发型是在中学里不允许留的，难道男孩这个年纪，没有去上学吗？
飒飒没有多想，两个人走远后，他跑进了仓库。仓库里都是一些废弃的木箱，还有一些废弃的工地用具。
飒飒在仓库一角里找到了那只受了重伤的猫。是一只白猫，猫的身上缠绕着鱼线，很多鱼线已经勒到肉的深处，怕是已经伤到脏器，没有救了。
原来这些日子镇子里的猫身上出现的伤口，是用鱼线造成的。
大抵是虐猫的人怕猫乱动，猫被鱼线固定在废弃木箱上，木箱很重，没办法带走。如果要带猫去医院，就先要把猫从木箱上解下来。
飒飒拿出手机，给小十打了电话。
“睡了吗？”
“还没，刚做完作业，在床上看动漫。怎么啦。”
“小十，我需要帮助，H中附近有一家废弃的仓库，你可以过来吗？”
“仓库啊，我想想……哦！我想起来了，就那荒地上的是吧。这么晚了你去那里干嘛……”电话那头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小十下床去找衣服了，“你等会啊，我和我妈说一声，马上过来。”
“妈，飒飒喊我吃夜宵，马上回来啊！”
电话那头传来宋丹的声音：“这么晚了还吃什么夜宵？”
“哎呀烦死啦，马上回来的嘛！”
“行行行，念叨你几句就说我烦了，我还懒得管你呢，早点回来啊！”
“好嘞好嘞！”
这么晚了，飒飒叫我去干嘛呢。
小十一路小跑，夜色伴着不知名之鸟偶尔的鸦鸣，在荒地里有几分诡异。
“小十，我当你是朋友才和你说的，你不要和飒飒在一起玩了，他是个很可怕的人，品行又差，还虐猫，以后做出什么事都不知道。”
“对啊，小十，你不觉得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吗？他看起来就和我们不一样。”
“你快离开他吧，他是个很可怕的人。”
不知为何，此时他想起了同学们对他说的话。
不会的，他们不相信飒飒，我是飒飒的朋友，我还能不相信他吗？
小十忍住心里的疑虑，在荒地里朝着仓库的方向奔跑。
跑到仓库门口，他喘了几口气。
仓库里很黑，他朝里面喊了两声，都能听见回音。
“小十。”飒飒的声音从仓库里传来，冷冷清清的。
听到飒飒的回复，小十才松了一口气，往仓库里面走去。
而接下来他看到的那一幕，却成了他很久都没有办法遗忘的噩梦。
飒飒身边放着黑色的校服外套，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白衬衫。
飒飒本背对着他，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对着小十笑了笑。
“你来了。”
那本是求助的笑容，因夜色看的不甚清晰。
唯有他的白衬衫上，溅了一身的血，如一朵朵刺眼的暗红色玫瑰，绽放在纯白的雪地里，在夜色里万分显眼。
小十惊恐地看着飒飒手上奄奄一息的白猫。
飒飒笑着说：“你来了。”
你来帮我了，我有些，害怕。
小十惊恐地看着飒飒，同学们对他说的话不断在耳边萦绕。
“他虐猫啊，他是个很可怕的人……”
“你离他远一点，他不正常……”
“他就是个怪物……”
一切都被朝着另一种方向解读。
“你来了。”
你来了，你来和我一起享受杀死生命的快感吗？
你来了，你和我一起去地狱看看吗？
......
孩子没再听另一个孩子说话，仓皇而逃。
荒地里，那个孩子在月色下奋力奔跑。
月色下，另一个孩子看着寂寥的荒地。
月跌入星野，又被地狱之火烧成灰烬。火灭后，整片夜空都没有了星光。
白猫也死了。
小十彻底地避开了他。
第二天，小十一个人去打了饭，端着餐盘自己一个人吃。
他看到飒飒也端着餐盘，看着自己。他避开了飒飒的目光，低头吃饭。
飒飒看着他，一个人站了很久。很多孩子成群结队地、蹦蹦跳跳地从他身边经过。
又几个孩子欢声笑语地从他身边离开后，飒飒终于垂下了头。
什么也没说。
一个人离开了。
飒飒和小十的异常举动引起了小十班里同学的注意，几个孩子八卦地跑了过去，围着小十。
“怎么了，和他闹掰了？”昔日的朋友笑嘻嘻地问道。
“早和你说了他不是好人。我跟你说，昨天镇子里又发现猫的尸体了。而今天飒飒上学迟到整整两节课，老师都找疯了。你说会不会是他连夜弃尸，睡过头了。”
按往常，他们这么说，小十早就发了脾气。
只见小十瞪了他们一眼，这些孩子本以为小十又要发脾气，有些害怕地退了退。小十却只是端起餐盘，离开了食堂。
这个世界上，陌生人的评价和态度，并不会根本地影响到其他人对一个人的看法。而这个人身边的朋友，若是默认了某件事情，那一定比陌生人的“言之凿凿”更为可信。
于是，所有人都在心里认定，飒飒是一个虐猫的疯子，是一个可怕的怪物。
本因为小十的陪伴有些收敛的邵博书等人，对飒飒的欺负也愈发猖狂。
本来，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做的是对的，毕竟孩子虽然小，但也懂得校园暴力的概念。
可是一旦，这个孩子成了“公敌”，而这个公敌又做了让别人唾弃的事情，这时候，“校园暴力”就成了所谓的“正义”。
而这些“正义使者”，也在一次次收获周围同学的赞许和认可后，变本加厉，愈发顽劣。
周五那天，飒飒如往常一样去接妹妹放学。本想借放学这个机会教训飒飒的王贾和周芊芊等人，跟着飒飒来到了妹妹所在的寄宿学校。
妹妹小巧可爱，即使年纪尚小，但已经可以看出几分姿色了。
妹妹奔进飒飒怀里，飒飒微微笑了笑，牵着她的手，两个人一起回家。
妹妹和哥哥分享自己在学校一周的趣事，也包括哪几个男孩子总是喜欢逗弄自己。
在这方面，飒飒出奇地强势。
“不要让他们接近你，哪里都不可以给他们碰，手也不可以。”
“知道了哥哥，你每周都要说一次，我都能背下来啦！”
两个人有说有笑，王贾跟在他们身后，看着那小小的女孩儿的背影，心里起了一些可怕的想法。
好漂亮的小脸，好可爱的身体……
如果……
如果……
那是飒飒一生的噩梦，后来，他化名为立风，有了另一个身份，成了另一种人，他的怪异随着他的成长，反倒成为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叫人神魂颠倒，只想进入他的灵魂去一探究竟，即便那可能是一座永远都走不出的克里特迷宫。
即便他再也不会被他人肆意伤害，每个打雷的夜里，他都会出一身的冷汗，无法安眠。
这一天是周六。
“哥哥，我作业写完了，我要去楼下玩儿！”
妹妹光着小脚，跑到哥哥房间里叫唤。
飒飒正趴在桌上安安静静地写作业。
“去吧，就在楼下，别跑太远。”
飒飒的窗口就对着楼下的游玩设施，所以妹妹去玩，他可以边写作业边确保妹妹的安全。
妹妹穿着粉色的小裙子玩滑滑梯，在沙地上跑来跑去。
时间过了很久，天色有些暗了。
飒飒看了眼表，起身去倒了杯水，打算叫妹妹上来吃饭。
可就在他倒水的功夫，妹妹就不见了。
飒飒着急地下楼找，只从同样在楼下玩的孩子那里得知，妹妹跟着一个男孩儿走了。
飒飒跑到保安室，去问小区保安调监控。
保安只觉得，那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估计过一会两个孩子就会自己回来，因此不愿意特地去调监控，而且飒飒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哪有小孩让大人去调监控的，怎么也得孩子家长来。
飒飒急得不行，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给妈妈打电话，她没有接。而爸爸在很远的地方，一定是赶不回来的。
他只能给小十打电话，希望小十的妈妈宋丹可以帮他。
小十没有接他的电话，那晚之后，他再也没有和自己说过一句话。
他关掉手机，给保安留了电话，告诉他，如果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女孩回小区，一定要联系自己。
留下电话，飒飒毫不犹豫地跑去小十家里。小十家说远也不远，但他也连着跑了十多分钟，到了他家门口后，累得气都喘不过来。
他敲着小十的家门，宋丹开了门。宋丹说小十去上补习班了，不在家里，可以晚点再来找他玩。
飒飒摇了摇头，喘着气把情况和宋丹说了一遍。宋丹也觉得事情有些严重，虽然孩子打闹的可能性也很大，但孩子失踪这种事情，还是得加以绝对的重视。
宋丹陪着飒飒到保安室去调了监控。
监控显示，一个男孩抱着一只很可爱的小狗，和妹妹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小区。看起来是男孩用小狗骗走了妹妹。
监控虽然模糊，但飒飒认出了他。
是王贾。
经常和周芊芊待在一起，在食堂里打翻他的餐盘，放学后逼自己到没人的地方百般羞辱自己的坏孩子。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飒飒瞬间觉得浑身冰凉。
他不止一次，看到王贾对着班上的女生动手动脚。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刚好在性启蒙期，对性充满好奇。一旦这个好奇越了界，那就是犯罪了。但是，因为是未成年人，他可以给潇洒地继续挥霍自己的生命，徒留受害女性一生的阴影。
飒飒要求报警，确定妹妹的行踪。
在宋丹的帮助下，警方表示配合。然而正要去调路控的时候，负责人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没过多久，警方便以路控没有拍到王贾为结论结束调查。
而王贾的父亲，为当地政府机构的上层。
这一切，也就有了解释。
宋丹答应飒飒帮他想办法，寻找各种门路查找线索。飒飒却等不及了。
因为与邵博书是同班同学，家又住在同一个小区，所以飒飒知道邵博书的住处。他找到邵博书，询问王贾的去处。
邵博书有些惊讶，一个成天被他们欺负的受害人，此时竟主动送上了门。
他本想轻蔑地羞辱飒飒一番。飒飒那双乌黑的眼睛不似往日没什么感情，此时却极冷地盯着他，隐隐有了杀气，邵博书生生被他看出几分寒意。
“走开，王贾爱干嘛干嘛，我凭什么帮你问他？”邵博书忍住心里的害怕，打算用力关上门，却被飒飒一把抓住手。
飒飒的手很小，几分骨感，十分冰凉，力气大得惊人，抓住他他竟然挣脱不开。
“若我妹妹出了什么事，我不会给你们活着的机会。”
飒飒的眼里淬着地狱的火，决绝又冰冷。这样的眼神，竟然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身上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