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委托与死亡
明亮的火焰点燃了男人手中的劣质雪茄。
从这个位置往外看，能看见维和机动部队还在搜寻着，这些本该履行着维和义务的家伙丝毫不顾附近居民的安宁，刺耳的警笛声和探灯发出的耀眼光芒布满了附近的区域，他们的电子眼睛和手里的探灯都多次扫过这里。
而男人看着那些迫切地想捞业绩的家伙，不屑地咧了咧嘴角，有着炼金术的干扰，现在在这些家伙的半机械大脑的认知里他是不存在的。
男人把打火机收回怀里，然后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那根有些潮了的雪茄，他看着上边的苔藓，睁开的眼中涌动着迷茫和怒火。微微张开嘴，吐出的阵阵烟雾遮盖不了那对闪烁的眸子，撕裂的血红印记和黛黑的圆环在尊贵的鎏金色中作为点缀。
眼角若隐若现的黑色鳞片更昭示着男人似乎并非“人类”，而从那被肮脏染上的漆黑劲装也能看出男人不像那些在城市里鼓吹所谓性别多元化的神经病一样，他坚定不移地认同着自身的男性身份，并且乐于将自身称作为“硬汉”。
但现在这位“硬汉”却被迫在排水渠里和老鼠还有污秽为伍，原因自然是外边的维和机动部队，那群身体基本被义体代替的冷血疯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和案件有关的家伙，甚至这些该死的走狗体内还有没有血液流动都得另说。
一想到这，男人笑了出来，随后他又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再次掏出了自己的打火机，锈蚀的镀金外壳上有着暗红的痕迹，痕迹覆盖了上面的浮雕，但还能勉强看出雕刻的是一条盘绕柱上的蟠龙，那是主宰了20区到50区的华康集团的标志，男人又把打火机翻了个面，在那后方刻着一个同样模糊的“庚”字。
又费了会时间，他才把打火机重新点燃，微弱的光亮无法照亮男人的脸，但把他手里的小袋子中的东西给照亮还是绰绰有余。
男人把袋子放在地上，手上的打火机和袋子内的东西保持着最合适的距离，他低声咕哝着：
“我看看，还剩下秘银15g，黄金3g，曼德拉草碎末5g，明盐3g……够认知屏障再撑两个小时的，得亏老子做了防水，而且这群维和部队的蠢玩意也该滚蛋了。”
男人小心翼翼地把袋子里的素材取出一部分，接着他的那对眼睛又变亮几分，那只握着素材的手以一种诡异的规律将素材撒在了周围暗淡的痕迹上。
低沉而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响起——
“而在仪式的最后，用精神去牵动“金”的性质中代表灵魂的以太元素，藉由黄金将那纯净的灵与力点燃。”
于是奇迹便随着话语出现，伴随着诡异的波动，精密复杂的纹路布满了男人的周围，不可见的以太流动着，激发了素材中残存的纯净灵魂，依照铭刻者之意隔绝着凡性的视线。
做完了这一切后，男人就继续拎着烧了三分之一的雪茄边抽边看着那些该死的苔藓，燃尽灵魂后所余下的辉光照耀着那张与声音十分不匹配的清秀脸庞。
他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接这个狗屁委托了。
记忆随着思绪来到了5个小时之前，那时他正坐在自己的接待处兼卧室兼厨房里。那是一个有两个房间的地下室，而另一个房间则同时承担着厕所和浴室的职责。
就这还是他用了两年打工和做委托后得到的酬劳，减去“必要支出”后剩下的积蓄买下来的。
而他当时正悠闲地拿着自己那落后了几年的小型终端机看着视频，试图给那包几个斯姆的方便面条增加点滋味。但很快他的晚餐时间就被打破了，老沃恩那带着犬科动物特有的湿润鼻息的素质超标的话语伴着大门被撞开的声音响起：
“小崽子，我特么给你物色了份油水巨特么高的新委托，整整一百万斯姆！记得完成后事务所发下来的报酬和以前一样你七我三。”
话音刚落，那凶暴的漆黑影子带着手中的资料从楼梯上冲到男人面前，毛绒的大手有力地把资料拍在了那张本来就不太牢固的木质办公桌上。
桌子在大力下应声倒塌，与之一起倒下的还有男人放在桌子上吃了一半的面。面汤在桌子的遗骸上缓缓流淌，气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尴尬中，老沃恩那昏黄的眼睛看向了椅子上愣住的男人，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次性筷子和终端，筷子上还夹了根见鬼的面条准备送入口中。
老沃恩沉默了一会，然后他就自然地将资料塞进了男人手里，接着他笑着对男人比出了大拇指：“报酬你拿八成，我只要二成！”
很快这个老兽人就在男人那哀怨的目光中尽快跑出了地下室，走之前他还不忘把门带上，但那扇被撞烂的门也只能在惯性消失后无力地靠在墙上。
“我该庆幸自己把贵重物品都放在公共柜子里来避免这个老畜生随时闯进我家里搞破坏吗。”男人叹息着自语道，随后也没管那塌陷的桌子和散落的面汤，将终端往床上一丢便翻阅起来了手中的委托资料来，在现在，也只有这些事务所发布的高级委托还在用白纸了，这还是老沃恩跟他说的。
男人继续自言自语着，这算是他的一个习惯。
“我看看，4号贫民区的一个小帮派，应该只会有些轻型武器。用区域北边的那堆废弃集装箱当成据点，贩毒，人口拐卖....该死，又是林华恩那家伙的人。”
“把公司的那些狗要的货给截了，这种事你让维和机动部队来不行，反而跑到事务所发委托？”
视线继续往下扫射着，男人看见了下方的关键信息。
“嘶......真他妈狠啊，林华恩那玩意要这种东西做什么？”
男人倒吸一口凉气，看着照片中的那一管血液，即使那是张静止的照片，也仍能感觉到那些血液在蠕动着，咆哮着，连带着相片内周围的环境都出现了失真和一些无法言说的纹路，连男人看久了都不由感到了一丝晕眩感。
仅仅是这么一张相片都足以让一个意志脆弱点的普通人变成怪物了。
“这种程度...如果是异魔的话也只能是百分之三十以上侵蚀度的异魔体内才会出现的，这些家伙不会是想用这玩意去搞事情吧。”男人皱着眉判断道。
而至于公司拿这个有什么用，依男人的经验来看无非就是拿去注射到那些负债者和倒霉的志愿者身体里来妄图量产拥有超凡能力的士兵罢了，但事情最后往往会变成实验体出逃，杀了一堆人后被逮住，然后维和部就会以煤气爆炸结案。
经典三步走，荒诞，但在那些公司里，也还算正常。
唯一让男人无法理解的是林华恩这个让地下黑市彻底沦落成了要在阴影里靠着公司吃剩的渣子来生存的老鼠的家伙为什么要去触公司的霉头。
但这关他屁事，他要做得只有把那管东西拿回来，然后用分的八十万斯姆去买炼金术的材料以及自身权能所需的香料和药材，最后再回案发现场刻几个字来嘲讽林华恩。
又看了眼周围，他觉得或许还得到二手市场用剩下的钱去买一张和碎了的那张差不多的办公桌和一把门锁。
男人从椅子上站起，然后从床底下抽出了他最爱的武器，一把避难所时代之前的瑰宝，被他偶然得到，久经岁月而无半分腐蚀的焰铸白金枪身和弹巢上篆刻的精美符文显示出这并非是给予凡物使用的武器，而在向其中凝聚超凡的力量后，强化的子弹只需一枪就能把合金义体打成无用的碎片。
但这还不足以让男人将其视成唯一知己，在男人把足够的能量通过血液为介质注入其中后，这玩意能在那些魔法符文的加持下一枪干碎半个贫民窟和里面的那些帮派。男人很享受那种感觉，以绝对的力量肆虐一切罪恶的感觉。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玩意干一枪之后他就得贫血加虚脱了，虽然这种消耗凭他那天生的可怖体质几小时就能缓过来，但还是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他还记得自己差点因为这个副作用被几个混混拿着霰弹枪干掉。
但是当时的结果是老沃恩拿着他那把口径大到可以称作炮的东西给那群小混混打成了肉沫，救了男人一命。
临走之时，男人把墨镜也戴上，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家”，叹了口气，这门是彻底锁不上了。
迈向街道的尽头，来自城市的炫光将男人漆黑的衣摆照亮一角，阴影中藏着的是狰狞的钢铁和火药：整齐的数排飞刀，五个土制铝热剂燃烧弹，一把左轮和一杆截短霰弹枪。以及更深处的，那用于处理一些意外的符纸和炼金材料。
这就是男人今夜所需要的全部。
都市中永远流传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传说，而男人在那些传说里有着一席之地，他于黑夜中降临于更深邃的黑暗内，誓要将其中罪孽无情摧毁。
但真实的状况是，男人不过是个必须靠着老沃恩到事务所揽委托赚钱的“替补”业务人，但基于他那畸形的价值观和自称的所谓侠客情怀，他在事务所内只接打击黑道帮派和猎捕异魔的任务。幸运的是，黑帮纠纷和超凡事件处理一直是利润最大的任务类型，因为它们够危险，也能给委托人带来足够利益。
男人只承接这些任务的底气更来自于他的专业素养和过硬的实力，也正因如此，委托人都乐意通过委托男人，或者说委托老沃恩然后让男人来接决那些问题。
贫民窟那混着肮脏油脂的水坑里倒映着远方城区的绚烂霓虹，又被男人一脚踏成了荡开的碎屑。他的目标是那堆废弃集装箱中间那灯火通明的仓库。
仓库前面那个浑身纹着污言秽语的看门小混混注意到了男人的到来，他回头看了一眼里边的同伴，右手放到背后握紧枪柄，而左手的义肢转动着露出里边的锋利刀刃。那些致幻物给他的勇气让他对着面前的男人吹了声轻佻的口哨；“嘿，哥们，半夜来这可不是个好主意。”
男人把墨镜收起，血红的裂纹点燃了鎏金的眼瞳，他以拳头给予了混混答复，那非人的力量直接把那颗被纹身布满的消瘦头颅打成了糜烂的碎块。而男人的另一只手也同时抬起，强化过的子弹将混混的同伴连着后面的电箱一起撕裂。
利落地做完这一切后，男人注意到混混的无头尸体旁摆着的那台收音机，这可是十几年前的老型号了，独立搭载电池，音质和信号接收方面的性能即使放到现在也仍然数一数二，
男人向来对这些老物件爱不释手，他带着兴奋和雀跃摁下了按键，将频率到了自己常听的摇滚电台，在一阵杂音后，不羁的贝斯便即刻响起。
“哦！开始！”
更里边的家伙们在男人调试收音机时便已注意到了这个不速之客，他们拿起了武器，如同蚁群般密集的帮派成员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保险打开的声音和威胁的叫喊在摇滚乐的躁动下仍然可以清晰地听见。
怒火是个好东西，它是战斗中最大的推动力，因而男人在战斗中时刻保持着怒火。
“史蒂夫小心翼翼地走在街上，帽檐拉得很低”
“静寂的街上只能听到他的脚步声，机关枪已准备就绪！”
所以回应这些家伙的是主唱低沉的嗓调和男人致命的截短散弹枪。扩散的弹丸在贝斯的低音轰鸣下痛击在了那些不同的脸上，让他们有了些血红的共同点。
“你准备好了吗，你准备好接受这一切了吗？你是不是紧张的坐立不安？”
土质的铝热剂燃烧弹投入了这些毫无组织和纪律的家伙中间，让黑暗的库房升起了来自地狱的火焰，被沾染的生命在其中哭嚎着，但很快就化作火焰成长的养分。
“子弹划破静寂夺门而出！随着这节拍响个不停！”
锋锐的利刃从衣袍下疾射而出，把那几个站在台子上堂而皇之瞄准的蠢货钉在了墙边，但即使如此，也仍有无数子弹击打在了前冲的男人的身上，
但这显然没有作用，小口径的子弹甚至无法击穿男人的那件衣服，更不用说底下那坚韧的表皮。他那闪耀着光芒的眼瞳中带着无尽的怨憎愤怒与兴奋欢喜。
“又一个人死了！又一个人死了！”
霰弹和左轮内的强化子弹连续击发着，每一发子弹都能带走几条廉价的生命，但也很快就消耗完毕。
“死掉一个，又死掉一个！又一个人死了!”
于是那金眼的猎人将猎杀的枪收起，伴随着诡异的波动，周遭的地面上出现了黑白分明的光晕，超凡的奇迹在此涌动，操纵着周遭的元素。
“嘿！我会把你也抓住！”
就见地面上拔起了刀剑，将男人面前的敌人穿透，他握住了那染血的握柄，将其连着敌人的内脏拔出，而燃烧的火焰随之缠上了武器，将那些血污之物烧灼殆尽。
他咧开嘴笑了起来，半张脸都被黑色的鳞片覆盖，那对于人类来说过于尖锐的牙齿对着敌人露出，如同从深渊中杀上人间的恶鬼一般。
“败者食尘！”
俯身，跳跃，斩下肢体，碾碎臂膀，一切都如此行云流水，男人的步伐更与那音乐的鼓点相得益彰。
冲刺，投掷，钢铁和水泥凝成的长枪便将视野所见的最后两个恶人贯穿。男人的那对鎏金之眼望向前方，神情逐渐凝重。
复杂精密的合金构造从黑暗中探出了数个狰狞的头颅，便有火焰与铁雨伴着贝斯和吉他的声音从其口中迸发。23mm口径的暴雨前，水泥和钢铁升起，化作临时的壁障，又被无情的击碎。
但壁障背后的男人已不见了踪影。
那架机枪后边的壮汉痛骂着男人的卑鄙，又操控着自己背后的强化机械臂怒吼着向着周围的黑暗里开枪。
但很快他就吼不出来了，黑白分明的光晕覆盖在了他背后的弹仓上，燃起的火焰点燃了剩余的子弹，将他的肉体和义体一视同仁地炸成了碎片。
“败者食尘！！”
“这群狗玩意从哪整的这种实验室里的东西，这动静都能给维和机动部队引过来了。”
在主唱痛快的呼喊中，赤金的眼瞳在黑暗中掠过，男人从天花板上跳了下来，越过那堆残骸并咒骂到，他感觉自己被情报骗了。
他感觉维和机动部队的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马上就得来给自己逮住，到时候等着自己的就是重火力覆盖。于是男人立马掏出打火机，借着光亮在各个房间里翻找起来。
“我找找....特么的谁会在这种地方藏黄书啊。”“这边也没东西。”“然后这里这个保险柜...应该就是了。”
男人再次动用了自己的能力，黑白分明的扭曲光晕覆盖在柜门上，构成金属的元素被控制着分开，露出里面那刻着符文的合金收纳盒，透过前面的玻璃能看到里面装有血液的试管，它们在里面蠕动着试图钻出束缚，却也只是徒劳。
男人嫌恶地看了这管血液一眼，随后他赶紧拿起盒子塞进了自己衣服下的腰包里，义无反顾地一拳把库房的墙给打碎，他已经能听见维和机动部队那刺耳的警告铃了。这场战斗基本消耗完了他的力量，他需要稍作休息来补充。
他很后悔自己并未注意到库房的后边就是条排水渠，他整个人直接摔入其中，巨大的声响瞬间吸引了维和部队的灯光。所以男人只能躲在排水渠里边用炼金阵列来防止自己被发现，然后就成了现在这幅鬼样。
回忆结束，男人摸了摸包里的收纳盒，他注意到维和机动部队已经远去。于是把雪茄掐灭，站起身，轻轻一跃就跃过几米的排水渠，跳上了地面。
走了几步后他才在路灯的照耀下注意到自己那身早已布满了血污，烂泥和灰尘的黑色风衣，这使男人愈发懊恼起来，他挺喜欢这件衣服的。
他愤怒地快步在街上走着，目标是老沃恩的家，霓虹灯光下的零落行人看见这个浑身是血的狼狈家伙只能纷纷避让，惊恐地捂住鼻子来防御那股浓烈的异味。
这使男人的情绪更加激动，他冲向了老沃恩家的门口，高涨的情绪和浓烈的气味已经迫使这位有着轻微洁癖和豪侠情结的专业业务人忽略的老沃恩家虚掩的房门和那股血腥味。
房门被撞开。
“沃恩，你这狗日的情报有问题！”男人怒吼到。
但无人回应，因为老沃恩那庞大的身躯早已成了一具尸体，头颅上的窟窿似乎带着狞笑，给狼狈的男人以真挚的嘲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