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少年团】少年游(上)
全员
翔霖/祺鑫/文轩/文鑫/源轩
第一人称+狗血
全文4w字,两发完
H:
丁程鑫受伤的消息传到我耳里的时候,我正在台下候场补妆,等待一轮表演结束,上台完成我的主持工作。
点进微博,“拍戏”“爆破”“重伤”“生死不明”这些关键字争先恐后闯进我的眼睛,我盲目地不断刷新页面,也不知道究竟想从这块四四方方的小屏幕里看到什么。直到补妆的姐姐说:“贺老师,你别抖,眼线这里需要修一下。”
回过神来,是助理眉头紧蹙的脸。他搬来塑料凳扶我坐下,说:“工作室大家的电话都被打爆了……我刚还挂掉好几个。都是那些媒体来问丁程鑫怎么样,我说我们不知道,他们说不可能,你和他关系这么好怎么会不知道。真是救命,你们团解散两年了,怎么前队友出事还抓着你不放?”
你救个屁命,我才要救命。
你有没有点眼力见儿?
前队友,前前前,前你妹。
祝你男朋友都成前男友!
这人上个月刚加入我的工作室,对于我们的情况并不了解。我根本懒得分他一点眼神,可听到“前队友”这三个字,还是忍不住苦笑。
解散这两年来,这个词没少在我眼前耳根子晃悠。
挺刺眼,也挺刺耳。
丁程鑫啊,我的丁哥,我的小丁。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和贺峻霖之间,会变成所有人口中的“前队友”呢?
这时候跟我时间更长的执行经纪跑过来,这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冲我跟前气都没喘匀,凶神恶煞地威胁我:“我告诉你贺峻霖这场晚会什么分量不用我再说了吧?什么事都等主持结束后再说听见没?不准给我跑!跑了你就别想混了!”
这轮节目快表演完了,化妆师也补完了她的眼线,我站起身,拿好话筒和台本。
执行经纪看着我,我冲她笑:“你以为我会不管不顾地冲到丁程鑫那里吗?巧了我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
表演落幕,我目视前方,前方是我为之拼搏的事业和理想。灯光照耀的地方,为了抵达那里,我放弃了一些不想放弃的东西。没有头破血流,也谈不上千疮百孔。只是常常觉得世界这么大,离开某些人,就好像只剩我自己了。
这世界只剩我自己了。
“但事实上我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我说。
典礼在夜里11点准时结束,丁程鑫仍在抢救中。
喂,怎么回事啊。
我这么潇洒,难道不是应该在典礼结束后,得到丁程鑫没什么事的消息吗?
抵达丁程鑫的医院是11点半。与想象中没差,医院大门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这场面即便是我真的能变成一只兔子,也溜不进去。更别说,身后还跟着一群阴魂不散的疯婆娘。
对,我在心里就是这么叫那些不管白天黑夜去哪儿都跟着我的女人的。宋亚轩也这么叫她们。
我们悄悄进入地下停车场,好嘛,这里等着守株待兔的媒体也不少。
没心情再跟他们捉迷藏,我下车没走出两步人群便一拥而上,拍照声像大雨一样噼里啪啦。他们把我围住,我在助理的护送下艰难前行。
“贺峻霖!贺峻霖你是来看丁程鑫的吗?”
废话,不然来看你?
“贺峻霖请问时代少年团解散是谁发起的?你们全员同意了吗?有就此事沟通过吗?”
还发起,您在这儿搞创业呢?我发起一个打败狗仔联盟行不行?是啊我们排排坐举手表决的呢。沟通了呀,友好沟通,桌子都掀了,耳刮子抽得震天响,要不让您也尝尝?
“贺峻霖请问丁程鑫情况如何?是否脱离生命危险?有毁容风险吗?”
TMD你才毁容你全家都毁容。你才要死你们狗仔界都要死。
“贺峻霖请问时代少年团解散是否与团内最小成员的恋情有关?”
你问他去。
“贺峻霖,传言说你和前队友严浩翔极度不合并且曾经大打出手,是否有此事?”
……
我无语。
可我连翻白眼都没力气和心情了。
我的心七上八下,我根本不潇洒。
丁程鑫你听不听得到啊。
在我前进得越来越艰难时,一双手从身后扶住我的胳膊,很轻。他带着我往前,我的背贴着他的胸膛,若有似无。
尽管这种触感很久违,可我不必回头,也立刻就知道是谁。
要问就是他太香了。
狗仔被他带来的保镖推开,我们畅通无阻地进入电梯。
助理被我留在下面,于是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放下扶着我胳膊的手,还是站在我身后。
在我有限的人生经验里,我确实不知道,见到“两年前意外上了一次床之后就分道扬镳的前队友”要说些什么。
不过谁让我是贺峻霖呢,打破僵局这种事还得我来。小贺儿出马,一个顶俩。更何况我觉得我要是不开这个口,就身后这位小祖宗能跟我沉默到地老天荒。
我深吸一口气一个华丽转身,紧接着就听这位小祖宗说:“好久不见了贺儿。”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这样显得我很傻诶。显得我一点都不了解你诶。
他还是戴着毛线帽,黑色的。裤子是黑,卫衣和外套是黑,口罩绳交叉了一下,也是黑。
我看着他发丝后的眼睛,就像回到熟悉的故乡。
我说,还行还行,屏幕里天天见。从哪儿来的?
“我还是觉得好久不见了。”他固执地凝望着我,我只好说,“那就是好久不见了吧。严浩翔。”
谢天谢地电梯终于发出愉快的“叮咚”声,我飞速窜出去,一点儿不想等那个叫严浩翔的家伙。可惜了,他腿比我长,最后还是跟我并肩而行。
急救室的红灯不招待见又显眼地亮着,我看到走廊椅子上有两个坐在一起的亲昵人影,一个搭着另一个的肩膀。周围零零散散站了三个人,有个一直在打电话,应该是工作人员。
看到这两个人相安无事地坐在一起,我不禁感叹人与人真是不同。
同样是睡过就跑,怎么他们仍然能好好相处,我和严浩翔就不行?
见到我,宋亚轩跑过来,二话不说地抱住我,发丝熟悉的柔软蹭在我脖颈。恍惚间我觉得,我才是这个比我高出好多的大高个儿的哥哥,事实上我也并不是第一次这么觉得了。我回抱住他,说,会没事的,我们一起等。
在宋亚轩颈侧的发丝里,我的视线与张真源交汇。我大概有一年没见到他了,我和他之间虽然既不是睡过也不是抽过耳光干过架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但我们都忙。
现在他站在几步之外朝我露出安静的笑容,一如既往。这让我一下觉得我们不是因为丁程鑫的生死而再次聚集在这里,而是为了某个训练结束的夜晚马嘉祺请的饭。我听到他和严浩翔讲,他在录音棚录新歌,看到这个消息,觉得自己在做梦,瞬间惊醒的噩梦。
而严浩翔是取消了上海的音乐节演出飞过来的。
我拉宋亚轩到一边,捏他的脸,还是几个月前的细腻柔软,我说:“你和张哥那以后一直没联系吗?”
“他给我介绍过一些资源,也找过我。”他压低声音,“我怕见面很尴尬。可是刚刚见了,发现尴尬很短,想念很长。”
“那你不怕见到刘耀文?”
他反问我:“你不怕见到严浩翔吗?”
原来我怕见到他呀。
原来我怕。
宋亚轩看着自己的手指:“我是怕见到他。但我更怕会失去丁哥。这没有可比性。我怕见到他,但我也期待见到他,就算他骂我,我也期待见到他。”
我握住他的手背:“那不是你的错。”
“他觉得是我的错。”
“小崽子鬼迷心窍,丁哥那一耳刮都没把他抽醒。”
“贺儿……你说刘耀文会来吗?”
我望向急救室的大门,门里是生死未卜的丁程鑫。
“如果他连丁程鑫的生死都不在乎,你还会喜欢他吗?”我看着宋亚轩,“不过他不会的。”
“可是他怨丁哥了。他也怨我。不对,他恨我。两年前他离开的时候,我觉得他的背影从来没有那么决绝过,好像这辈子都不打算再见我们。”
刘耀文离开的时候,准确的说是离开我们的家的时候,我没送他。没想到吧,第一个离开我们这个家的,是我们最小的弟弟。我是指精神上的。
我并不知道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背影,让宋亚轩无论何时想起都耿耿于怀。
“照你这么说,他怨严浩翔怨张哥怨马哥怨我。”我想到那些因为太忙而来不及回的微信和没接的语音,自嘲地笑了,“我答应过他会秒回微信的。”
可是我没做到。
“他恨我。”宋亚轩重复。
他恍惚的样子让我很心慌,让我觉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抓不住他。
这一年里我每次见他都有这样的感觉,可我不知道为什么。
恨这个字太重了,这不是宋亚轩该承受的字。我很担忧,正想再开解他,急救室门口女人的大嗓门传过来,那应该是负责公关的工作人员,她喊着,我们现在要确定的方案是,如果丁程鑫真的死了要让舆论往什么方向走?
剧方那边肯定不能连累的。
她瞥了我们的方向一眼,压低声音去了别处。
我们四个,丁程鑫的四个“前队友”,四个曾经和他睡一个被窝的好弟弟,杵在一起,不说话,大眼瞪小眼,瞪着瞪着宋亚轩开始哭,我抱住他,心颤得厉害。
“你们谁跟马嘉祺有联系?”看着急救室的红灯,我问。
张真源看了我一眼,“我看他行程在柬埔寨拍戏。他肯定会来的,可能已经在路上了。”
“那可是大导演的戏,一来一回时间这么久,请假会得罪人的。”我说。
“退一万步讲,你觉得马嘉祺会不管丁程鑫的死活吗?”张真源有点严厉地看着我,“当初我们闹成那个样子,难道不是每个人都想独自发展的吗?”
我已经很久没有过想哭的感觉了。
现在我想哭了。
我在心里说,我没想过。
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一刻想要离开。直到最后你们告诉我,你们都曾这么想。
宋亚轩在我怀里哭,我忍住眼泪。
一股力量把宋亚轩从我身上扒开送给张真源,然后力量的主人就这么仗着身高优势低头注视着我。
他好像有读心术,能听到我心里的声音。他说你看,我说过了。谁不是以自己为先,只有你肯为了团牺牲。
他还说,靠陪伴建立的感情能有多牢固,一旦涉及利益,也就散了。
“我都对你说过的。”他说。
他说过,我记得。
那时的背景,是我和他上过床的第二天一早。他坐在我的床尾抽烟,烟雾缭绕着他脊椎骨清晰可见的、在晨光中白到近乎透明的背。
隔着缥缈的烟雾他对我说,贺儿,早为自己做打算吧。
我们要散了。
Y:
很多人评价我野心写在脸上,为达目标不择手段。我觉得他们说的挺对,至少我自己挺赞同的。
不管是离开时代峰峻,还是回到时代峰峻,我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既然来到这个圈子,选择做个艺人,那不站在最高点又有什么意思。
我知道人生就是不断的选择与放弃,比如说,当初离开时代峰峻,我选择了出道的机会,放弃一部分感情。愿意回到时代峰峻,我同样是选择了舞台,选择了能被更多人看到的机会。至于那些骂声、能不能重新融入这个集体什么的,老实说,跟我的目标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再比如说,当时代峰峻不再能给我想要的,时代少年团也不再是我们为之奋斗的荣耀。那我选择什么,放弃什么,也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我想不止是我,面对利益谁不是先为自己考虑,再亲密无间的关系,在利益面前也脆弱得不堪一击。
这是我在跟我爸为数不多的交流里,他用他在商场厮杀半辈子的经验给我的人生提的醒。
商场如战场,人生如战场。
多亏了他的宝贵经验,让我没有在这个团开始四分五裂的时候像个傻子一样不知所措。
2024年是一切的开端,时代峰峻的变动发生在这年,我们七个之间的变动也发生在这年。年初时代峰峻融资成功并上市,身家翻了几番。我们的领导不再只是飞总和他的家庭作坊,董事会二十几个人,个个眼睛长在天上。
听人说,他们的目标第一步是打造亚洲最大的养成系招牌,第二步是拓展全球市场。还说时代峰峻这个名字不好,不过目前没有更好的,暂且先挂着。
真宏伟,真远大。
他们还说,时代少年团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这话是飞总告诉我的。
说起来,很悲剧的是,融资成功以后没多久,飞总和他的家庭作坊几乎被踢出了董事会。简单来说就是空有名头,话语权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那天是2024年年末,时代少年团已经几乎一整年没有合体活动了。我半夜睡不着跑去练习室跳舞,开门就见到飞总站在窗边。那一瞬间,我上一次见到我爸觉得他老了的感觉再次侵袭了我,我觉得飞总也不再年轻,至少和我小时候见到的他不一样了。
那天他对我说了很多话,以往根本不会说的话。
他问我,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放弃你们吗?
因为你们太不听话了。
哪儿有上升期艺人一天到晚在学校待着的。
董事会刚成立的时候我多了很多连轴转的商演和直播活动,在我看来这些除了赚钱没有任何意义,都以要上学为由拒绝了。接着便有几位高层领导找我,问我今后对自己有何发展规划,我回答说学业不能耽误。有个女领导阴阳怪气,说真不愧是一个团的心倒是挺齐,那你们干脆退圈上学去好了,没人伺候你们这些尊贵的“大学生”。
于是我知道我猜对了,不止我一个人面对了这样的情况。很快马嘉祺和丁程鑫便趁着大家都在家把我们叫到一起开小会,丁程鑫反复对我们强调,好好上学,还是要好好上学。反正现在大部分时间在学校,上学是正当理由,那些乱七八糟的活动不去他们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刘耀文那时因为我们在学校的时间过长一直心里不太舒坦,小声嘟囔,上学有那么重要吗……
换来的当然是丁程鑫一番苦口婆心的教育。
我看刘耀文眼神就知道他心里根本不认同,但他看着丁程鑫就像一只听话的顺毛小狗,说我知道了丁哥。
那天小会的最后,一直欲言又止的马嘉祺终于说出了心底的话,他说,我们的想法是我们的想法,只是说出来让大家参考一下。现在公司的情况大家也知道,师弟已经出道,四代五代也在培养。说直白点儿,改变小孩子的想法比改变成年人的想法容易得多。我们对他们来说,可能只剩下赚钱的价值了。既然外部环境我们无法控制,现阶段好好上学,就当给自己充电了,别太焦虑。我和丁儿想法是,只要有一点儿可能,我们都要一起走下去。
我不知道他们几个从马嘉祺的话里听出了什么。宋亚轩发着呆看地板,根本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刘耀文似懂非懂地看马嘉祺又看丁程鑫,满脸“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去看张真源,视线与他相撞,不用说话也知道彼此心里在想什么。我最后去看贺儿,他感受到我的目光抬起头,是一张没有丝毫情绪的脸。但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出了疲惫的纠结。
总之,从马嘉祺的话里,我听出的是:我们大概率走不下去了。在一起没出路,大家趁早各谋出路吧。
我跟马嘉祺其实很有共同语言,于是在我觉得大家都睡了的时候去他房间找他,结果就听到他和丁程鑫的争吵声从他房间里传出来。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出于礼仪,我会立即走开。但那次我的脚就像灌了铅,一动不能动。
我听到丁程鑫声音有些严肃,你跟他们说那么多干什么?现在本来就乱,我们当哥哥的难道不是应该尽可能让大家安心吗?你那么说只会让他们多想。
马嘉祺说,你以为我不说他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阿程,你还把他们当小孩子吗?不是只有你跟我长大了,我们都长大了。两三岁的差距而已,你真觉得在这种事情上,我们能替他们选择自己的人生吗?我们明明连自己的人生该怎么选都不明白,又怎么能去为别人的人生负责?
马嘉祺这话说完,时间过了好几秒,我才听到丁程鑫声音喃喃地念,可是在我眼里,他们一直都是需要我负责的弟弟。
他们不是你亲弟弟,不需要你负责。马嘉祺说。
看吧,我就说我跟马嘉祺很有共同语言。
“我知道,我知道……”丁程鑫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哭了,“可是这么多年我们都走过来了,现在好不容易越来越好,时代少年团这个前缀,我不想放弃。”
马嘉祺的声音立即柔软下来,“你不是说了吗,心散了才是真的散了。我们的心不会散的。”
这话很明显就是在安慰丁程鑫了,我听得出。那时的马嘉祺,还在想着保护他世界里理想主义的英雄。
后半夜我用微信问他丁哥走了吗,他说你过来吧。
我进门先问他丁哥怎么没睡在你这儿,他看我一眼,说他也需要一个人静下来好好儿想想了。
那个晚上,马嘉祺难得对我展露他内心最深处的一角。
他告诉我说,浩翔,我们这样的家庭,从小接受的是什么样思想观念,我不用说你也明白。来到时代峰峻的时候,那个时候师兄已经很火了,时代峰峻名气很大。来之前我已经戴好我的面具,准备好以最佳状态迎接所有的虚伪和勾心斗角,什么样的心机我都不怕。
说到这儿他自嘲地笑了,他看着我说,我怕的是没心机。
他还说,我的真心不多,但给你们的都是真的。
我希望大家都有个好未来,无论是不是还在一起。
所以浩翔,既然你叫我一声哥,我能告诉你的是,尽早为自己考虑吧。
我没作答,只是在离开时问他,那丁程鑫呢?对我说的这些话,你有没有对他说过?
马嘉祺在房间里看着我说,浩翔。友情和爱情是不同的。
回到2024年年末遇到飞总的那天,他请我喝了从前不让我们喝的可乐,同样告诉我说,小严,你们这个团以团体的形式走不了两步了,尽快给自己找出路。否则只是耗时间,对你未来发展没有好处。
我给你指两条路,一是留在公司,高层对你个人发展还是比较看好。只要听话,资源会有。二是接受抛过来的橄榄枝,肯定有人挖过你吧?做好判断和甄别,时机成熟就去吧。老老实实上学肯定不行,等你上完学,蛋糕早就分完了,连渣都不给你剩。
我还要提醒你的是,你和刘耀文是竞品。
听完后我说,“以时代少年团成员的身份走下去,您能不能给我指一条出路。”
飞总看了我好一会儿,摇头说,我以为你不是这样的孩子。
“您失望吗?”
“重感情没有好下场。你是成年人了,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你猜我当初为什么非要把你找回来?除了看好你的发展,还因为你目标明确,该舍就舍。感情对你的目标来说没有任何帮助,我不用说得太明白,你自己本身就明白,有什么好动摇的?坚定目标,往前冲,我还是看好你的。”
“您不是一直蛮喜欢耀文儿的吗。”我说。
“对啊,我喜欢,现在的高层也喜欢。不过和你的理由不一样,任何一个商人都会喜欢他,因为他好控制啊。这孩子只盯着自己能得到什么,根本看不到因此要付出的代价。我说直白点儿,好骗,这对我们来说是最大的优点。我闭着眼睛都知道他以后发展绝不会差。”
“那是因为他年纪小,单纯。”
“他跟你们又差几岁?这跟年龄无关。”
“您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这不是碰见你了吗。我以后没事不会来公司了,这可能就是你见我的最后一面。那我再多唠叨一句吧,你们这七个孩子啊,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贺峻霖了。”
我诧异,因为贺儿说过类似于“飞总不喜欢我”这样的话。
飞总还以为我是震惊于他直白的喜好表达,自顾解释说:“因为他太聪明了呀,从小就机灵,脾气还硬。老板都不会喜欢,已经不是难不难控制的问题了,是他的想法你根本没法儿预料,变数太大。对商人来说,这意味着风险。”
我发着呆,飞总拍我肩膀,“你听明白没有?”
“什么?”
“我说,别跟贺峻霖玩儿,你玩儿不过。”
说什么啊,我听不懂。真听不懂。
那以后有一档早就接洽好的说唱节目开始录制,我学校节目组和家里三边跑,空出的时间都用来写歌,很少闲着,也就跟少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想着静观其变,起码等我用“时代少年团RAP担严浩翔”这个身份录完我的第一档说唱节目再理其它的。节目录制期间有不少人明里暗里挖我过去,我一一记下,纠结又决绝。
我本以为我可能会做那个第一个离开团队的恶人,没想到,这个“恶人”却是这个团里我唯一的弟弟,飞总口中的我的竞品,刘耀文。
如果硬要给我们七个的分道扬镳找一个导火索,那可能是宋亚轩对刘耀文表白,又间接害死了他女朋友吧。
S:
刘耀文偷偷谈恋爱了。
在我们都去上学,他一个人度过的大把时间里,他谈恋爱了。
他没告诉我们任何人,但还是被我发现了。没办法,我对他太熟悉。他有任何一丁点儿细微变化,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得知这个事实时我的心情可以用崩溃来形容。
我在心里问自己,刘耀文怎么能谈恋爱?他怎么会喜欢别人?
怎么能?怎么会?
或许是这些年里那些磕我们cp的疯狂观众欺骗了我,让我以为不必开口不必解释,我和他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在这场配合表演亲密无间的游戏里我和他全情投入,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到头来入戏太深的人只是我,只有我。
我不接受,也不相信。
我不信那些对视的瞬间是假的,也不信那些触碰里没有藏着心动。
我这个人不在意的事很多,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乌七八糟的事我都不在意。在意的很少,一旦在意了就偏要刨根问底。
我在意刘耀文,在意我们一起长大的这些年,在意我们之间。
我第一次见到唐时雨,刘耀文的女朋友,是在我们的别墅,刘耀文房间的床上。
对,他们刚睡过,然后被我撞见。
我很想用“捉奸在床”来形容当时的场景,可惜了,我没有捉奸的身份和权力。
我只是刘耀文的队友、朋友、兄弟、哥们儿,怎么捉啊。
那天我完成个人直播活动后本来应该直接回学校,但我好不容易出来,不见刘耀文一面怎么能甘心。
怪只怪我们太亲密,去他房间都忘了敲门。
该怎么描述那个场景呢。
是刘耀文赤裸的身体和被子外的脚踝、地板上纠缠在一起的卫衣和裙子,还是女人铺在他手掌中的长发,和难以启齿的味道呢。
听到开门声刘耀文显然吓了一跳,当他看到是我,眼里的惊慌才渐渐消失。如果开门的是丁程鑫,我猜刘耀文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趴在地上求原谅了。我不合时宜地想。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为此感到一丝快乐。在刘耀文心里,好像即便世界颠倒,我也会和他站在同一个战壕。
也不知道他们进行到了哪一步,我盯着刘耀文从地上捡起他的衣服一件件穿好,回头对女孩儿说,穿好衣服,等我送你回去。
女孩儿乖巧点头。
我与她目光交汇,她有一双狡黠又无辜的狐狸眼。
那就是我第一次见到唐时雨。
那时的我绝对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成为横在我与刘耀文之间的一根刺。我不在意她,我在意的是,我与刘耀文的十年,竟比不过她见不得光陪伴刘耀文的几个月吗?
张真源也见过唐时雨本人,我难受极了的时候对他念叨这个问题,他的目光里有心疼,也有悲哀。他就这么看着我,对我说,亚轩,比不过的到底是什么,其实你是知道的吧。
这从头到尾都和那个叫唐时雨的人无关。
那天刘耀文穿好衣服走出房门,来到我面前,我看着他,还是觉得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我那么喜欢的一个人。他抬手想像往常一样搭我肩膀,我躲开了。
说实话,我恶心,我反胃。
我不想他用刚碰过女人的手碰我。
他愣了下收回手,一边说话一边往楼下走,宋亚轩儿,帮我保密啊,我们的秘密又多一个了。
我跟他下楼,站在他面前质问他,你们什么关系?
“女朋友啊。”他轻描淡写。
他无所谓的样子狠狠刺痛了我。
因为我明白,撞见兄弟睡女人本就没什么所谓。我不是他需要害怕的哥哥,也不是有资格撒泼打滚的原配。面对我他稀疏平常,因为他心里没鬼。
但这不是我想要的,这跟我想要的简直背道而驰。
我先挑了个我能站的道德制高点准备攻击他,试图让他不这么平静。我问他为什么谈恋爱,他说孤独寂寞,写歌没灵感。我问他知不知道我们现在不能谈恋爱,他说不被人知道就没事了,所以你要替我保密。我越来越气,质问他怎么能把人往我们的家里带。他面露难色,说外面容易被拍。我更生气,说你对得起我们吗,对得起粉丝吗,一旦被发现,这就不只是你一个人的问题,而是整个团要面对的问题。
说到这儿他轻笑了声,看着我的眼睛说,宋亚轩,你觉得我们团还有未来吗?你以前问过我觉得我们团面临的最大困难是什么,现在我们就面临着根本克服不了的困难。
“我本来也要找你说的。宋亚轩,我们撑不了多久了,上次开小会马哥说的话你没懂吗?”
“他其实是暗示我们早点自己找出路,有合适的机会别放过。你明白吧?”
“而且我们根本就是已经开始资源竞争了,你不知道?你跟马哥好跟张哥好,那找他们的音综怎么没见分给一个?我跟翔哥,我们都是rap担,为什么他能去那档说唱综艺?”他自嘲地笑了下,“那是因为……”
他停住,没有说下去。“总之,宋亚轩,跟家里商量商量,赶紧给自己找出路吧。”
我凝视着他的神情,这个我们最小的弟弟,我的朋友,我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
他的一举一动早已刻在我心上,所以我知道哪些想法是他的,哪些是别人灌输的。
“刘耀文,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我们团走不下去了,是谁告诉你的?我们在资源竞争是谁告诉你的?翔哥能去那档综艺是因为什么?你说明白。谁告诉你的?”
他始终直视我的眼睛飘忽一秒,摆摆手走到一边,公司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马哥的话你也听到了呀,事情摆在那儿,还用谁告诉吗?
我朝他提高音量,“这就是你不顾我们死活谈恋爱的理由吗?”
刘耀文大概以为被我发现是一件很小的事,我根本不会计较,轻而易举就会帮他隐瞒,甚至还会开他玩笑。
换做别人,我会如此。可是当事人是他,他的预料全都不对。
我计较,我在意,我恨不得拿刷子把他从上到下刷干净,让那个女人滚出他的房间。
见我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有点诧异地问我,宋亚轩,你怎么这么生气?你的点在哪里?你、你不会告诉丁哥吧……那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更加气血上头。
我直视他的眼睛,问他,那我算什么?刘耀文,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刘耀文愣得瞳孔都放大了,他像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似的看着我,嘴巴动来动去,却发不出声音。
“你问我生气干什么……”
“我喜欢的人睡了别的女人,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话音刚落我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唐时雨下来了。现在的她穿戴完毕站在客厅,天光明晃晃地照着她的脸,我可以确定的说,那双狐狸眼是这张脸上最出彩的点睛之笔。她走到坐在沙发上的刘耀文腿前,轻声说,我打扰你们了吗?但是我回学校时间来不及了……
刘耀文像是被我的话砸傻了似的,此时才回过神,对她说我送你。
对我说,宋亚轩,你刚才说的我就当没听见。
如果本来我还能心平气和,他这句话无疑点燃了我心里的炸药。
我朝即将关闭的大门吼,刘耀文!我不准你当没听见!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唐时雨也在中戏念书,比我大一届,是师姐。
她比刘耀文大了三岁。
第二次见到唐时雨,是在我们学校一个公子哥举办的生日宴上。据说他爷爷是当官的,具体是个什么官儿我也不明白,总之连校长都很给他面子。
好巧不巧地,公子哥的生日是12月12号。
我和张真源都受邀参加,本想拒绝,但公司的意思是这个人最好不要得罪。没办法,受制于公司,我们现在所处的境地早就不是那个酒局说不去就不去的时候了。
生日宴上,角落里我看到唐时雨在和公子哥接吻,当然不仅仅限于接吻。唐时雨的裙子很短,跨坐在公子哥身上,两个人亲得投入的很,唐时雨开放又热情,跟刘耀文面前那副乖乖女的样子完全不同。
张真源始终坐在我身旁,见我望着那副场景,将我的脑袋掰过来朝向他,“你看他们干什么……”
我对张真源有天然的信任,眼前这画面对我冲击着实不小,我甚至有种自己老婆出轨被我抓包的感觉。于是在一片灯红酒绿里我没忍住对张真源说:“刘耀文谈恋爱了……那个女的就是他女朋友。”
张真源瞪大眼睛,整个人就是遭受晴天霹雳的样子。他大概也想不到,他眼里永远可爱的弟弟,会是我们里面第一个开荤的人。
我敢说连这个团里最大的马嘉祺和丁程鑫都还没睡过女人。
我把来龙去脉对他讲完,黯黯的灯光里,他又用那种带着心疼的眼神看我。他总是这么看我。
他搭着我肩膀,说亚轩,别难过。
我没有对他说过我喜欢刘耀文,但他显然知道。我想这个团里除了刘耀文没人不知道。
紧接着他又说,“但是这个女孩儿明显不适合耀文儿。我总觉得耀文儿和她在一起不是好事,搞不好会被出大问题。丁哥不知道吧?”
我用表情告诉他,“刘耀文他敢让他知道吗?”
张真源认真地看着我,“但是也只有丁哥的话耀文儿会听两句了。除了他,我们谁又有资格管教他呢。”
张真源又看了唐时雨几眼,像是在确认什么。最后摇头叹气,表情很难看。
我心里难过,问他说,我们七个真的会分开吗?
他揉我后脑勺的头发,说亚轩,人生本来就有很多身不由己。你太善良,所以才会对这件事感到难过。
那你不是一样很难过。我说。
那天生日宴临近尾声时,我找到机会和唐时雨单独相处。我刚要对她说话,她递给我一杯红酒,我说我不喝酒,她起身要走,说那我不会跟你讲话的。
我有话一定要问,于是喝下了那杯看起来随手倒的酒。
我问她,你是不是刘耀文的女朋友?
她回答是。
我又问,那你刚刚是在干什么?我都看到了。
她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靠近我说,弟弟,你几岁?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这个问题真的很可笑。
“你不怕我告诉刘耀文吗?”
“你可以试试看啊,看他是信你还是信我。”她瞥我一眼,“也好死心了。”
我眉心一跳,显然那天我的话她都听到了。她知道,我喜欢刘耀文。
我的胜负欲和占有欲一下被激起,“你觉得我和他相处这么多年的感情,会比不过你和他认识的几个月吗?”
唐时雨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我,那双狐狸眼里沁满名为得意的胜利笑容。
我落荒而逃。
Z:
我们回去的时候,在车上,宋亚轩窝在我脖子里哭。
虽然我对他伤心的原因有所猜测,能做的也只有牢牢抱住他。
到家门口,他用矿泉水洗了把脸,他不想让他们知道他哭过,可是他忍不住他的眼泪。
伤心的眼泪是忍不住的。
我们还要给马嘉祺过生日,因为约好了时间,所以他们五个都在等我们。
以往我们过生日时会有生日直播,但自从今年年初高层变动后,就再也没有了。不过只要有机会,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聚在一起为彼此又涨了一岁而庆祝,只不过有点可惜的是不能给粉丝看了。公司不允许我们在社交平台发布和彼此有关的一切。
那天其实除了刘耀文和宋亚轩之间别别扭扭,严浩翔和贺峻霖之间氛围也奇奇怪怪以外,其它没有任何不正常。
刘耀文和宋亚轩别扭的原因我知道,因为自从宋亚轩表白过后他们就没静下心来好好交流过。此时碍于大家都在,尤其是丁程鑫也在,宋亚轩刚刚又目睹了那副场面,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像往常一样和刘耀文互相接梗开玩笑,我都替他觉得心肌梗塞。
至于严浩翔和贺峻霖怎么回事我实在一头雾水,看丁哥,看马哥,俩人都是耸耸肩,意思是:你看我像知道的样子吗?
不过他们两个好一阵坏一阵也不是什么怪事,大家都习以为常。我趁着大家玩儿得热闹坐到我的好竹马严浩翔身边,随意问,你和小贺儿又怎么了?
他淡定回答我,睡了。
语调都没变一下。
留我在风中凌乱,我的心脏今天已经承受不了任何惊天巨瓜了。不过仔细一想,这俩人本来就一直怪怪的,发生这种事其实也没什么太值得惊讶。
鉴于严浩翔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我想了想说,我以为你不会动他的。
他有点懊恼地转过来看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发生了……我现在脑袋都还是晕的。
“喝酒了?”我问。
他食指和大拇指捏在一起,“一点点,这根本怪不到酒身上。”
“那小贺儿也没反抗?”
严浩翔一张脸委屈得皱巴巴,特别像小时候。“反抗了我敢吗?我能说你情我愿吗……”
“那他怎么说?”
“他说,”严浩翔一脸生无可恋,“不会对我负责的。”
“呦,提上裤子不认人,还得是他贺峻霖。”
严浩翔根本没心思搭我烂梗的茬,我也严肃问他:“你到底怎么想的?”
“是他先动手的。”
“?你意思是他睡了你?”
严浩翔无语看我,“一两句说不清楚。明明是他先说他不坦荡的。”
“什么不坦荡,你到底在说啥?我又不是你俩肚子里蛔虫我哪知道你俩的暗号啊严浩翔?不坦荡是啥?你到底想不想说?”
严浩翔就算要说,当时也不是合适的场合。很快那边几个人闹哄哄过来,我们的谈话终止了。
那时我根本不知道,那个夜晚的所有快乐,就是为我们吹响的离别号角。
是从哪里开始有点不太对的呢。
可能是,在所有人围着马嘉祺唱生日歌的时候,我看到宋亚轩慌乱地从刘耀文的手机里删除了什么。
也可能是,那天我根本不该喝那么多酒。
七个人疯闹到后半夜两点,大家其实都不太清醒了。我看到严浩翔追着贺峻霖说话,贺峻霖显然不想听。马嘉祺拉着丁程鑫的手回房间,他们俩的画风总是那么岁月静好。刘耀文早就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也不知道宋亚轩是不是有意,今晚玩儿游戏就像开了挂,让刘耀文喝了不少酒。
我呢,宋亚轩说他难受,特别热,我就送他回房间洗脸。
宋亚轩热得把自己整个人都泡进浴缸里,我把他拉出来,说这样容易感冒。
我记得他的脸粉得发红,脖子也粉得发红。我拉他出来时碰到了他软乎乎的肚子,怪不得粉丝说他是条小鱼。
我只懊恼自己为什么会定力不够。
他吻我的时候,特别像一条就要干涸而死的鱼。
当时当刻我觉得我对他来说就是水,靠近我会让他没有那么难受。
他不正常我知道,可是我也疯了。
我吻他柔软的肚子,带着一种万劫不复的决绝,和见不得光的隐秘。
第二天一早,准确来说是已经是中午,刘耀文开门进来的时候,我已经穿好衣服尴尬地坐在椅子上,宋亚轩正手足无措地穿着他干也找不到领口的卫衣。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我。
以他的性格,如果此刻有个墙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这比面对我要好受多了。
刘耀文显然很震惊,眼睛瞪着嘴巴张着,是他惯常大吃一惊的表情,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表情,没变过。
我猜,我跟宋亚轩睡了这件事,在刘耀文的世界里,应该比鼠标和六斤联姻还要不可思议。
他太单纯,一向如此。
这个团里应该只有他和宋亚轩自己看不出来,我对宋亚轩是什么心思。
宋亚轩刚还和我道歉呢,让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说,都怪他。
宋亚轩显然不可能预料到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还要面对让他更尴尬的刘耀文,整个人都是一个大写的懵,好不容易找到的卫衣领口又不见了。
于是想狡辩都很苍白,他的肚子白花花的,上面的吻痕太明显。
难不成还能是自己亲的吗。
刘耀文先从震惊中醒过来,转而露出嘲讽的笑意,以往,我只在舞台上见过他这样凉薄的笑。
他问宋亚轩,怎么,想男人想疯了吗你?
这话太过分,我真的想不到这种话会从我看着长大的刘耀文嘴里说出来。我厉声喝止他,他双眼红红的冲过来将宋亚轩从床上扯到地板,地板发出轰隆一声,是撞到膝盖的声音。
我当然看不下去,把宋亚轩拉过来护在身后。刘耀文看着我,眼里有委屈有失望,就是那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失望。
刚才的声音太大,将那四个人也吵了过来。此刻他们站在门口,面对门里这幅大概连做梦都不会梦到的场面。
刘耀文揉了把眼睛,“宋亚轩,我不管你跟谁睡了,””他拿出手机划开,“昨晚唐时雨给我发的消息是不是你删了?只有你知道我新换的密码!”
宋亚轩低着头不说话,刘耀文接着甩出一个重磅炸弹,“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那是她的求救消息,她现在死了!你高兴了?宋亚轩,我怎么一点儿也没发现,你其实是个这么恶毒的人呢?”
“刘耀文!”这声是丁程鑫。尽管我猜他根本还没弄清眼前状况,但刘耀文说宋亚轩恶毒,这是他听不得的话。
他见不得我们闹矛盾。
丁程鑫走进屋,马嘉祺跟在他身后。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难堪的我,问我:“真源儿,怎么回事?”
我揉着头发,“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对不起丁哥。””
碰了我们的亚轩,对不起。
丁程鑫不再追问我,转而盯住刘耀文,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唐时雨是谁?”
刘耀文红着眼看他半晌,小时候被丁程鑫教育,他也是这样看他的。现在,他对丁程鑫说:“我女朋友。”
“我谈恋爱了。”他颤抖着声音补充。
那一刻的世界在我眼里异常安静。
这两句话刘耀文对谁说都好,就是不能对丁程鑫说。
宋亚轩拉住了我的衣襟。
我懂,我懂的。刘耀文心痛的时候,他也会痛。就像他心痛的时候,我也会痛一样。
“所以你为了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女人,说跟你一起长大的宋亚轩恶毒?”
“那是求救消息啊,就算是一个陌生人也不能不理吧?结果他呢?为了自己的一点儿私心删我女朋友给我发的消息,这合理吗?哦你还不知道吧?宋亚轩说什么,他说他喜欢我,说着喜欢我在这儿和别的男人上床,他是喜欢我吗?删消息他难道不是故意的吗?这不是恶毒吗?他就是嫉妒……”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丁程鑫揪住了他的领子。
“刘耀文,你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你就那么爱那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女的吗?她比我们更重要吗?”
“重要?你跟我说重要?那我问你,”刘耀文挣开他的手,像是豁出去了似的,就像今天过完没有明天的那种豁出去,他指着马嘉祺,“他和我们谁更重要?”
“就许你们天天胶似漆,不许我谈个恋爱?”
我该欣慰吗,刘耀文居然说了个正确的成语。马嘉祺和丁程鑫的关系似乎是一种公开的秘密,没人提起,可是所有人都心领神会。就像严浩翔和贺峻霖之间总是氛围奇怪、我对宋亚轩、宋亚轩对刘耀文一样。
有些事根本不必说。
现在这个秘密猝不及防地被铺在阳光下,所有人都无言以对。丁程鑫的表情一瞬间茫然无措,本能地看向马嘉祺。
刘耀文大概并不想给马嘉祺开口的机会,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出来,他有点后悔提起这个公开的秘密。他害怕,所以他飞快转移话题,指向门口的严浩翔,直视丁程鑫,“你为什么推荐他去?”
“什么?”
“那档说唱节目你为什么推荐他去?”
丁程鑫愣住。
而我们都知道,没说全的话是,你为什么推荐他,而不是我。
我们都是你的弟弟,都是rap担。这么好的资源,你为什么推荐他,而不是我。
严浩翔去录制的那档节目是国内说唱的王牌节目,多少人挤破脑袋也进不去。丁程鑫因为和总导演有些往来,算是说得上话。
推荐严浩翔去这件事他无意对我提起过。我当时都没问他“为什么不是耀文”,因为我们都明白,严浩翔比刘耀文更需要这个机会。
但刘耀文本人显然不这么想。他质问丁程鑫,“你回答我啊,我到底是哪里重要了?”
“不是耀文,你听我说,你还有很多别的机会,但是……”
“所以我哪里重要了?承认吧丁程鑫,”刘耀文悲哀地望着他,“我不再是你最亲的弟弟了,我在你心里的顺位下降了,我们淡了不是吗?”
“刘耀文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
“先别解释了丁儿。”马嘉祺把满脸费解又痛心的丁程鑫拽到身边,拿出手机举到刘耀文跟前,“你和那个,唐时雨?你口中的女朋友,被拍了,不止一次。你要不要先给我们一个交代?给时代少年团一个交代?”
刘耀文盯着他们相牵的手,意味不明地笑起来。“我说什么了呀,这就护上了。马嘉祺你不觉得你很卑鄙吗?你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来的,凭什么,凭什么?你不过就比我早出生那么三年而已,这一点儿也不公平!”
我不知道他们五个明不明白刘耀文在说什么,反正我不太明白。我不想明白。
这对刘耀文来说太痛了。
那天的混乱是怎么收场的呢。
我记得刘耀文忽然发疯一样去拉宋亚轩,也不知道他拉走宋亚轩要干什么,能干什么。我们所有人都拦着他,他哭得特别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后来他跟我说,那天他觉得全世界都背叛了他。周围都是黑的,可是他最信任的人却不愿带他寻找光亮。
撕扯中,丁程鑫扇了他一巴掌,很响亮的一巴掌。
把我们所处的这方空间都打凝固了。
小时候的打闹不算,我们七个之间从没因为矛盾动过手。
他自己显然也没想到,愣在原地,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马嘉祺拉着他到自己身边,贺峻霖冲上来查看刘耀文的脸。
刘耀文什么也没说,看上去冷静至极。大拇指抹了把嘴角,突然又理所当然地宣布,从现在起,他不属于时代少年团了。
丁程鑫这时才有所反应,“对不起耀文儿,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别赌气……”
“赌气?那你问问马嘉祺,成立个人工作室是不是赌气?”
成立个人工作室意味着什么,我想我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丁程鑫去看马嘉祺,马嘉祺还拉着他的手。
“真的?”他声音很轻。
“真的。”
“所以,你想好解散了?”
“独自发展是迟早的事。丁儿,这没什么不对。”
“我为什么不知道?”
“我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你一直不想我们七个分开。”
“合适的机会,就是我从别人嘴里知道?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丁程鑫把手抽出来,“马嘉祺,是你答应我,要跟我一起,”像是喘不过气,他长长地呼吸,“要跟我一起,给我们七个,找到一条出路的。”
丁程鑫讨厌背叛,讨厌说好的一起不算数。这点从小到大都没变。
更别说,这个人是马嘉祺。
“他要去拍大导演的电影了,”刘耀文站在屋门口说,“未来影帝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个小破团呢。”
回应这句话的,是丁程鑫踹翻的茶几。
声音好大,撞得我心颤。宋亚轩的手也停在我衣襟上颤。
那天以后,时代少年团宣布单飞不解散,我们七个人再也没有聚齐过了。
H:
第二天傍晚,丁程鑫初步脱离危险。医生说,如果今晚平安度过,那就没有问题。
我们四个轮流守在他身边,马嘉祺赶到的时候,张真源和宋亚轩刚出去吃饭,严浩翔被我使唤出去跑腿买章鱼烧,所以只剩我一个,一个面对马嘉祺。
为什么要用“面对”这个词呢,因为两年前分开的时候,我和他之间的最后一面算不上愉快,有种这次分开就再也不会再见的决然。事实也证明,这两年间我们的确从没联系过。
那天北京的晚霞很好看。他出现的瞬间,好像就是晚霞最绚烂的那一瞬间。
橘红色的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因为步伐急促而扬起的黑风衣上。我看着他口罩之上黑亮的眼睛盯着我由远及近,恍惚间想起他来别墅向我们告别的那个夜晚。
是的,他是在夜里离开的。
他来告别,但不巧的是那天只有我在。
因为其他人早就搬走了。
我送走了张真源,送走了宋亚轩,送他们离开住了好些年的家。
哦,严浩翔还没彻底搬走。要问为什么,我可不知道这小子在想啥。
那天,马嘉祺乘着夜色进门,站在别墅门口,环视着这个他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家,对我说,我是来跟你们道别的,没想到他们动作还挺快。你怎么还没走?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却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用他那清透好听的声音轻轻说,小贺儿,这样不难受吗?
眼睁睁看着所有人离开,不难受吗?
我看着他,说,每一个人走,我都能想起一次,我们当初是怎么搬进这个家的。还记得吗?这是我们的新家。你不进来再看看吗?
他摇头,还有什么意义呢。
台阶上摆不下的鞋没有了,扶手上的帽子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后院里好多没用的玩具倒是还在,可是它们的主人已经不要它们了。
将它们留在这里,面对一次次残忍的离别。
搬进来将这里一点点填满的时候,马嘉祺,你也思考过,这有什么“意义”吗?
我不再说话。马嘉祺忽然看着我,认真地说,小贺儿,对不起。我们没有对得起你的付出。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觉得有点儿委屈。就那么一点儿。
“严浩翔告诉你的?”
他默认。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时间就赶得这么刚刚好而已。前段时间我在争取一个重要的官方资源,有多重要呢,这么说吧,一旦拿下,今后国内除了新闻联播,主持工作任我挑。与我同时竞争的还有一个人,这人背景雄厚,有大领导助阵。不过涉及多个官方,互相制衡,也没人敢作大妖。
那位大领导我见过,表面看起来还挺和蔼可亲的。
不是我自恋啊,怎么说呢,各种因素之下,这资源我真的十拿九稳。
但时代少年团的困境实在让我头疼又心塞,我这个聪明的脑壳灵机一动,就去找了那位大领导,想让他帮帮我们这个小破团。高层作妖,那就得拿更大的领导来压,我是这么想的。
大领导接触下来还真挺好说话,他可以跟下边儿打声招呼,给我们团体更多曝光,唯一的要求,暗示我放弃跟他家亲戚竞争。
我同意了。
也就是刘耀文宣布退团,我得知马嘉祺早就成立个人工作室前两天的事。
这种感觉,就像谈恋爱,你在这边儿研究什么时候结婚,人家却早就把下家给找好了。
你说能不委屈吗。
我本以为除了严浩翔不会再有人知道,我打碎牙咽肚子,这件事就像风吹走沙子一样不会留下痕迹。可是那晚马嘉祺说了出来,一下又让我觉得眼睛发酸,心也发酸。
难过涌到了嗓子眼儿,我看着马嘉祺,我们的队长,“虽然这话听上去有点儿肉麻,但你以为我为这个团拼尽全力的原因是什么?难不成是让时代峰峻飞奔宇宙吗?”
“和你们一起往前走很好。我一直认定在这句话里一起是关键词,我现在才知道,你们都比我更早知道,原来往前走才是关键词。”
“赖在时代峰峻不走,我不是有多爱时代峰峻,我是爱从时代峰峻启程的你们,爱我们一起的那些时光。”
可是原来最终,被困在这个楼里的只有我。
晚霞逐渐隐去了,我看着眼前的马嘉祺,高高的,瘦瘦的,气质清冷,气场摄人。
“能不能完全脱离危险,要看今晚。”我说。
他点点头,问我,最近怎么样?
我们之间,与其问“最近怎么样”,还不如说“分开以后,你怎么样?”
“就那样。你呢?从柬埔寨过来的?”
“对。那边签证难办,好在我那边的戏份快杀青了。”
“那如果你那边的戏拍不完,你会赶过来吗?”
马嘉祺没有质疑我这个明显“找茬”的问题,而是轻轻摇头说:“我不知道。”
“即使是丁程鑫生死不明?”
他漆黑的眼珠凝视着我,“我在,我不在,会对结果有什么影响吗?”
我凝视他好一会儿,才说,“马嘉祺,你变得更狠了。”
他耸肩,意思大概是“也许吧”。
他去吸烟区抽烟,我跟他一起。我不抽,看他抽。其实他早就学会抽烟了,在我们还没单飞的时候。只是他很少很少抽,因为要保护嗓子。印象中,他来别墅道别那晚,听完我的话以后,他坐下来抽了根烟,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此时此刻他还是在我面前抽烟,明明他的外表精致依旧,看不出任何沧桑的痕迹,我却在泛白的烟雾里,他风衣的褶皱里,一下看到了十八岁生日直播时的那个他。
让人心疼。
于是我在他掐灭烟头时情绪爆发,我说马嘉祺,你问我怎么样,就那样的意思其实是不好。主持是我选的路,可现在全是瓶颈,一场场晚会,一个个节目,我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找不到我存在的意义。对,就是你说过的意义。粉丝说怀念舞台上的我,我自己还不是一样。可是我这两年里没有交出一个舞台,那个舞台上的贺峻霖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可是这条路明明是从舞台开始的。还有啊,马嘉祺,我们七个,难道就这样了吗?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吗?这怎么可能是我们的结局呢?
我一股脑儿说完,马嘉祺就这么安静地低头看着我。
良久后,他说,“累了吧?”
我愣住。
一时之间岁月变得沉甸甸,重重从我的心口压过。珊瑚水岸的那年,我的那年,马嘉祺的那年。是好遥远的事了,那时马嘉祺还带着青涩的小虎牙,为了缓解尴尬对我说出那句累了吧。看着眼前这个早已褪去稚嫩的男人,我的鼻头发酸,一刻不停地发酸。
马嘉祺将我的头按到肩膀上,说小贺儿,累了就歇一下,我们等等再赶路。
很久没有人以这样安慰的姿态抱过我了。
我见到马嘉祺,果然他还是会这样温柔地安慰我。
“我只是为我们感到难过。”我说。
等我们出去的时候,发现严浩翔在门口,怀里抱着章鱼烧。他递给我,说,应该还没凉。
那天我见到马嘉祺以后就跟泪腺泛滥、眼泪阀门坏了一样。看到马嘉祺想哭,看到严浩翔更想哭。
这可跟我的人设极其不符。
但我忍不住。
看着严浩翔,我就想为什么我会是个男的,如果可以其实我愿意当个女的。为什么我这辈子会成为艺人,为什么会背负那么多人的期待,为什么会有梦想。如果有下辈子,我不要那么多爱也不要梦想,我就天天围着他转就好了。
严浩翔和马嘉祺大概率是没有断了联系,见面只轻描淡写地彼此点了点头。严浩翔看出我的不对劲,拉我到一边,问我怎么了。
我能说什么,我难道还能告诉他说,我在安排我们的下辈子呢。
把我从莫名其妙的泪腺抽风里拽出来的,是张真源和宋亚轩回来后没多久,医生终于宣布,丁程鑫脱离危险了。
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宋亚轩激动地趴马嘉祺身上呜呜哭。
我与张真源对视,我知道我们都心知肚明却没有提起的是:刘耀文没有来。
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
他难道真的恨死了我们吗?
我不愿相信这个猜测。
因为每每产生这样的想法,我总会想起小时候的刘耀文,想起这是我们最小的弟弟。那么一个可爱的小丸子,会给哥哥洗袜子,会看家,会把小后院塞得满满当当。
怎么舍得恨,怎么会恨。
马嘉祺坚持要我们都回去休息,所以医院只留他一个人守着。我想了想,估计丁程鑫醒来见到他也不至于一巴掌呼上去,便也放心离开。
可是这次惹上个小祖宗,非跟着我一起走。
直到回了我现在的家,这个小祖宗也没甩掉,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粘着。
他不厌其烦地第N遍问我,为什么哭?
我懒得理他,脱鞋换衣服刷牙洗澡。等我从浴室出来,这位小祖宗非常自觉地接棒进了浴室,就跟这是他自己家似的。
我还能说什么,只好找了套睡衣给他丢进去。
至于他从浴室出来,我们是怎么吻到一起,先蹂躏沙发再蹂躏床的,我是真解释不清楚。就像两年前在他房间睡那次一样不清楚。
Y:
我穿他的睡衣当然不合身,裤子成了七分裤,袖口也短一截,我在全身镜里看自己,感觉有点像那种刚进城务工的乡下青年。
他看到我后没忍住,噗嗤笑出来,牛奶都险些喷了。
他笑我也笑,我怀疑地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问他,有那么好笑嘛?
他捂嘴笑得肩膀直颤,回我,好笑,特别好笑。
我坐过去,坐到沙发上,他身边,端起那杯属于我的热牛奶。
可能是我太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和他接触了,虽然不陌生,他连身上的味道都一如既往。
但我看他总是看不够。
他俯着身剥橘子,在我可能快把他后脑勺盯出个洞来的时候,他转回头看我,说大哥,我后脑勺上有你的歌词吗?
我说,结婚吗。
他愣了一下,手里的橘子都掉到地板上。他反应一向很快,捡起橘子后开始顺着我的“杆儿”往上爬。
“谁跟谁结婚啊?”
“你跟我结婚。”
“那不能够吧,咱俩都是男的,也不合法啊。”
“国外可以,加拿大就行。嗯……我想想,要不我回去给我爸打工吧,然后你想干什么干什么。地下婚姻也不是不行,我同意,你呢?”
“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还等你继承家产呢。”
“我家没那么封建。”
“不当你的rapstar了?”
“我在哪儿哪儿就是舞台。结果可能没那么坏呢。”
明明距离不远,我却觉得他在凝望着我,大眼睛里褪去嬉笑的伪装,认真和脆弱才抓住这点缝隙流露出来。
他凝望着我说,认真的?
我没控制住,伸手去摸他柔软的后脖颈。
我说,我一直很认真。你呢?
他说严浩翔,我还是不坦荡。
然后他吻我,吻里有藏在日子与日子里晦涩的念想,和那些说出口的没说出口的所有言语。我想我明白每一句,就像他懂我看似无畏的每个字里的胆怯。
不坦荡,不坦荡。
他上次说出这句话是什么背景来着。
我们分开之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刻意在镜头前避免与我的肢体接触。
我不是特别傻的人,感受到他的抗拒,我当然识趣地配合表演。那段时间粉丝总是骂飞总说不要让我们再避嫌,我想说的是其实飞总也很冤枉,关于“cp”这种事,公司很少要求我们做出极其刻意的互动或刻意的疏远。就算有,那也是后期剪辑的锅。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我觉得非常不解,因为到后来他已经不仅仅是镜头前跟我“避嫌”了。我不想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状态持续下去,便想找他谈话,可是一直迈不动步子。直到有天张真源无意间说,贺儿最近愁着呢,学校里居然有男的对他表白,还不止一个。
这回我终于迈动步子了。
我倒是听女孩子们谈论过,说他很像是那种群体喜欢的那款。那款是哪款我不知道,总之我再也坐不住了。
谈话过程并不愉快,谈到最后我甚至有点想发火的冲动,因为他迟迟不肯正面答复我私下也要“避嫌”的原因。
我太着急弄清他对我的态度,更极度怀疑他是不是有了交往对象,所以对他稍微大声了一点,吼道,“反正我们坦坦荡荡,你怕什么?”
那时是在他房间的窗边,他倚靠在窗台,听我吼完这句迟迟不肯抬头。
对天发誓,在过去的人生里我绝对没有对他这么大声音讲过话,更别说带着点“发脾气”的性质了。说实话,当下我其实特别慌,想道歉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再说了,刚吼完就道歉,也很没面子的好吧。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忽地抬起头来,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大眼睛里是我几乎没见过的认真。
他就这么看着我,说,严浩翔,如果我说我不坦荡呢?
说完他就跑了,就算这是他的房间。
我愣在原地好半天,才想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或者说,我早已明白,只是需要时间来消化而已。
那以后我们的状态更奇怪了。原本只有他一个人不自然,我配合表演,现在是我们两个都不自然。但在镜头前又要维持相亲相爱的队友身份,其实我们连个拥抱都很僵硬。搞得他们五个轮番过来问我:翔哥,你和贺儿咋了?咋了?咋了?
我除了礼貌微笑无言以对。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那天半夜,别墅里只有我一个,我听到楼下的车声,看到他从一辆低调但绝不便宜的宝马上下来,跟一个老头儿拥抱。
不是我不信他,只是当时我被折磨太久又气血上头,可能脑子坏掉了。我居然把他堵在楼梯口,质问他那个老头儿是谁,跟他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么晚送他回来,为什么要抱他。
他像看傻X似的看我一会儿,说让开别挡路。
我当时脑子真的坏掉得很彻底,我居然冷笑着对他说,他给你什么好处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我那天因为写词迟迟没灵感喝了点酒,听他这么说,站在楼梯口,我就这么直接去吻他了。
我知道酒不是借口,我只是想吻他而已。
因为我也不坦荡。
那以后的事情似乎顺理成章,回我房间,到我床上,脱衣服,做爱。
要命的是他没拒绝我。
他在想什么,我又在想什么,我真的都很糊涂。
他在我身下,手指抠着我的肩膀,小巧的脚跟一下一下地撞着我的背。在一次次撞击的间隙里,他声音软糯,断断续续地给我讲那个老头儿是谁,讲这个团会有以后,我们七个会有以后。
我吻干他的眼泪,不忍心告诉他,只有你如此卖力坚持,我们七个会一起走下去了。
你的爱掷地无声。
那天晚上我帮他洗完澡后,看着他窝在我怀里睡熟的脸,想着从今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畅想着生活在一起的每天,每分,每秒。
我想只要他说在一起,就算前面是个火坑我也要往下跳。
结果呢,第二天一早,他穿好衣服伸个懒腰,说哥哥是不会对你负责的。
尽管再潇洒,他也挡不住因“难言之隐”而疼得龇牙咧嘴。我说负不负责另说,你先过来,我给你看看。
他吼我,看你妹,然后龇牙咧嘴地跑掉了。
中间也不过就隔了一天,我们围观了张真源和宋亚轩的事后现场,刘耀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个女朋友,刘耀文宣布退团,还抖出马嘉祺成立个人工作室已经很久了。
然后,时代少年团宣布单飞不解散。
如我所料的,贺峻霖执着地留到最后一个才离开别墅,搬出我们的家。
我敢说,他比我们任何人想象中还要在乎这个团。
可是那又怎样呢。
他和我离开的那天,别墅空旷又凌乱,有用的都被带走,没用的都被丢下。七零八碎地留在这栋承载了我们大把光阴别墅里的,是没好好说句再见就猝不及防来临的分别。
我早明白人生足别离的道理,可面对我们之间,就算我告诉自己离别是常态也无法心如止水。
那天是个大晴天。我和他拖着各自的随身行李箱站在别墅大门口,等待着把我们送往两条路的车。
我没话找话地问他,你的辛普森扔了吗?
他说,我挺喜欢它的。
然后我们再次陷入沉默,我点起烟来抽。他笑我本来就是十年老烟嗓还抽,我说我只有心烦的时候才抽。
他“啧”了声,看那表情是想教育我,结果看了我一会儿,忽然轻笑了下,带着点怀念意味地说,还是小时候的你活泼可爱。
我朝他眨眼,“现在我不可爱了吗?”
他盯着我,良久移开视线,声音轻的不像在说话。
“可爱。”
空气都听不到。
我说,好端端的,你难过什么。
他没有说话。
北京的冬天常常笼罩着萧瑟,说话的热气和烟雾搅合在一起,慢悠悠飘向苍白的天。
他双手插在大衣兜里走近我,抽出左手拿走我的烟想要暗灭,一边戳烟头一边念,被拍了怎么办?你可是个大明星,要给粉丝起到模范带头作用的好吧。再说了,这对嗓子真不好,一点儿也不酷。以后别抽了,我的意思是以后不要心烦。
他终于将注意力从仿佛按不灭的烟头转移到我身上。
抬眼看着我说,严浩翔,祝你前程似锦。
他的眼睛里有明亮的光,铺满了这方暗淡的世界。
可我不愿听他这么说。
就好像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了一样。
我叫他的名字,贺峻霖,我很少这么叫他。
我对他说,以后也要一起看世界。
他愣了愣,笑着回答我说好。
来接他的商务车先来,他极其潇洒地对我摆摆手,说浩翔弟弟,再见啦。
我不想戳穿他的红眼睛,控诉他不过是故作潇洒。
我知道令他难过和不舍的不是我,而是那些再也回不去的相聚和意气风发。
不过这里面有我一份儿,我也不能再矫情地咿咿呀呀。
刚才他问我,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七个为什么会走到这步?
我没有回答他。
最后望了一眼大门,我拖着行李箱走向早就在停车场等我的车。
人生的规矩不就是人走茶凉,默契散场。
亲爱的,你不要问为什么。
S:
站在病房门口的那个人影挺拔俊逸,肩膀的宽度好像雕刻出来的一样。灰色大衣和那双黑皮鞋勾勒着他仪表堂堂的轮廓,他好像又长高了不少,连背影看上去都成熟了好多。
我站在几步之外的身后看他,胆怯地甚至不敢叫他的名字。
在心里也不敢。
他来了。他站在丁程鑫的病房门口,却迟迟不肯进去。
我鼓足勇气走向我眼里的他,来到他身边。久违的身边,我待过好多年的身边。还没等定下心神,透过房门那条窄窄的玻璃我看到,病房里,马嘉祺正俯身在丁程鑫额头轻轻落下他的嘴唇。
丁程鑫拉过他的手贴在脸颊,摩挲的样子特别像一只小猫。
贺儿昨天还跟我说,等丁程鑫醒了,第一眼看到马嘉祺,会不会一巴掌呼上去,打他个眼冒金星。
看着眼前的情景,我默默地想,要是丁程鑫爬的起来,应该是一嘴巴咬上去吧。我是说咬在嘴唇上。
我身边的人似乎察觉到有人,微微侧过头来。而我也转过头去,看向他。隔了两年,730天,17520小时地看向他。
几乎想要哭泣地看向他。
我本就是个爱哭鬼呀。
我与他四目相对,那双眼睛还是任何时候都宛如吸走了这世间所有的光一样明亮,此刻里面正映着唯一的我。心脏传来钝钝的痛感,我感到无奈极了。怎么会有那么一个人,单是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就会觉得心痛。
这根本完全不科学。
“刘耀文。”我叫他,可是却不知道叫了他又该说什么。在我停顿的几秒里,他像是被我叫醒了,转身迈着长腿快步离开。
没应我,也没多看我一眼。
他转身时带起的风拂过我的脸,可笑的是,我连他一步以内的味道都还很熟悉。
我最近一年情绪一直不太稳定,于是此刻我大声喊他的名字,像发疯一样地喊他的名字,带着两年前我对他表白,他让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窒息。
走廊里回荡着我的声音,我喊着,你就这么恨我吗?因为唐时雨,你就这么恨我吗?你是不是恨不得死的人是我!?
他转回身,那双明亮好看的眼睛盯住我,轻声说,对。
他用一个字回答了我所有的问题。
他恨我,恨不得我去死。
身后传来开门声,马嘉祺出来了。他揽住我的肩膀拍了拍,可是这回他也没用,肩膀不听他的话,还是不住地发着抖。
马嘉祺把我揽得更紧了,他看了刘耀文几秒,平静地说,“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吧。”
刘耀文微笑了一下,是那种没什么温度的笑容,他还是转身离开,说,我经纪人在楼下等我。我路过而已。
在他走出两步以后,马嘉祺用一句话将他钉在原地。
马嘉祺说,丁儿醒过来的时候,问我你在哪儿。他说他梦到你了。
+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默契,我们七个没有一个人退出微信群。尽管从很早以前开始,这个群就沉寂地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看着聊天框里最下面的群聊忽然越过所有工作消息跳到第一,熟悉的头像发出四个字和一个标点:丁儿醒了。
不知怎么,我这个爱哭鬼忽然又想哭了。我将消息往上翻,上次的对话,同样是以马嘉祺结束。
他说:我走了。
没人回复他。
我吸吸鼻子,点开新弹出的三条新消息。
严浩翔:OK
贺峻霖:马上来!@丁哥,小丁啊。
你是不是很想我?
张真源:谢天谢地,我在路上了,马上到
算起来,满打满算我们七个不过一年的时间没有见面。可是我却觉得,这漫长时光里短暂的一年如果是与他们天各一方,计算的维度好像要拉长再拉长,叠加了十倍百倍地那么长。
谁能想到,当我们七个再次聚集在一起,是围在丁程鑫的病床前呢。
马嘉祺坐在床头剥着橙子,我和贺峻霖坐在另一边对着丁程鑫手舞足蹈又眉飞色舞。我负责手舞足蹈,他负责眉飞色舞。张真源站在马嘉祺身后,眼眶有点红,说丁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严浩翔倚靠在墙边,目光落在病床上,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刘耀文站在最外围,不上前也不说话,神情紧绷着,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没事,其实你也很开心吧?
丁程鑫呢,我看到他的目光一一地滑过我们——就像要把我们刻在眼底的那种目光,轻飘飘又沉甸甸。
他温和地笑起来,声音有点哑,极轻地说,谢谢你们来看我。
然后我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可是有人比我还要先不争气,我听到抽泣声,转过头才发现,刘耀文已经泪流满面。
明明眼泪止也止不住,却还是咬着嘴唇想让眼泪逆流而回,咽进肚子。
像一只倔强的小狗。
丁程鑫叫他,耀文……
你好不好?
刘耀文扭过头用他的限量版衣袖抹干眼泪,再转回来时克制着颤声问——我能听到他的克制。
他问,你梦到我什么了?
丁程鑫没有第一时间回话,他重复:我问你呢。你梦到我什么了?
空气沉静下来。
一时之间丁程鑫与刘耀文交汇的目光仿佛划出了年岁的痕迹,显得格外沉重。
我看到丁程鑫漂亮的狐狸眼望着他,缓缓说,我梦到十二三岁的你……被老师打手板以后哭鼻子。我安慰你,你说让我等着看,你会做到最强。然后转眼你就十七了。
十七岁的你问我,会不会像你喜欢你弟弟一样喜欢你。
他灿烂地笑起来,“就是这样。”
我不知道这个梦有什么魔力,让刘耀文的眼泪一下涌得更凶。
我想替他擦去眼泪,可是我怕那样太唐突。
丁程鑫看马嘉祺又看我们,说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之前都没好好告别过。
告别吗。
我宁可我们是一地鸡毛地四分五裂,也不愿意我们是在那么普通又隆重的一天,完成一个普通又隆重的告别仪式。
那意味着我们是没有遗憾地默契分开。默契地告诉彼此,我今后的人生,你无需参与。
可是我的遗憾好多,也不想分开。
+
别墅迎来新租客,平层有了新邻居。
我们早已没有共同的家。
马嘉祺找了个民宿,布置温馨又熟悉,有点像他十八岁生日时的场景。丁程鑫看到场地后对他说,马嘉祺,这个地方让我觉得,吃完这顿饭后,我们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顿了顿,他补充,和他们,和你。
马嘉祺接过他脱下的外套,又顺手摘掉他卫衣上沾的羽毛,说我们待会儿出去走走吧。
丁程鑫轻声说好。
我们七个围在地桌前吃饭,如同以往的很多次那样。锅是那种火锅烤肉一体锅,我记得丁程鑫发现这个锅以后说要大家一起吃一次,现在,这是我们用它吃的第无数次饭。
也如同往常一样,马嘉祺和丁程鑫添食材、烤肉,有条不紊又熟练地照料着大家。过程中马嘉祺从丁程鑫手里拿过夹子和剪刀,丁程鑫就眨巴着眼盯他的动作。
大概是从七个人聚在这间屋子开始气压就沉沉地让人喘不过气,贺峻霖开始活跃气氛。他总是如此。他举起杯,来来来兄弟们,让我们热烈庆祝小丁同志健康出院,小丁干了我们随意。
丁程鑫接收到信号,皮笑肉不笑地看他,如同以往每一次制裁我们的样子。“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谁是小丁?”
“丁哥,丁哥,”贺峻霖嘿嘿笑,“吃肉吃肉,多吃点儿,你都瘦了。”
“在那儿睁眼说瞎话,我看张哥才是真瘦了不少。真源儿最近忙啥呢?”
张真源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要发专辑了,还录着个综艺,还有各种活动,还有私事,就事情特别多都压一块儿。我都连轴转快一周了。”
丁程鑫端着酒杯装作狗腿地去敬他,“感谢张总百忙之中赏脸跟小的吃饭。”
张真源忍俊不禁,“你少来。”旋即严肃了神情,“说真的丁哥,我真的吓死了。你没事就好。”
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忘了说,我们杯子里倒的都是货真价实的红酒。我们早就已经过了那会好奇酒的味道、锁紧房门偷偷喝酒的年纪。
我第一次喝的酒是啤酒,跟我一起喝的人是刘耀文。
我们真的一起做过好多事情啊。害怕的时候有他陪我,勇敢的时候也有他陪我。现在那个陪我第一次喝酒的人坐在我对面,一个人闷头喝着色泽鲜艳的红酒。我已数不清从饭局开始到现在,他已经喝了几杯。
终于我忍不住,悄悄去拽我身边张真源的衣襟。
他只看我一眼就明白了我的用意,去劝刘耀文,“耀文少喝点,空腹喝酒容易胃痛,先吃点菜。”
“吃不了。”刘耀文抬眼看马嘉祺,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显得格外疏离,“张导让我注意油盐摄入。”
他这完全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导是国师级别的导演,许多演员都将能演他的电影作为一辈子的圣经。刘耀文口中这部电影是他潜心三年的回归之作,从选角之出便话题不断。
我记得我们七个全部都被营销号溜了一遍,甚至还有营销号说我们要在这部电影里再次合体。
我们之中确实有人参与这部电影的角色竞选,那就是刘耀文和马嘉祺。
那段时间他们两家团队为了争取角色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就别说买对方黑通告、挖空心思去找对方黑料这种小事了。马嘉祺当年高考的307又被翻出来,刘耀文高中疑似走后门的事也又被拎出来示众。
唐时雨被挖出来,马嘉祺与公司高层出入高级会所的视频也被曝光。
纷纷扰扰,腥风血雨。
但我明白,刘耀文此时这样看马嘉祺的原因,却并不是因为这个角色最后落到了他手里。而是因为,当初马嘉祺为了获得优质影视资源而组建个人工作室,他那个传说中手段强硬的经纪人就是凭借张导的资源成功来到马嘉祺身边的。只是到最后,马嘉祺并没有演成张导的电影。当时没有,现在也没有。
马嘉祺还是那个马嘉祺,面对这样明显的挖苦也没什么反应,举杯说,“耀文,祝贺你。”
刘耀文舔着牙床,“马嘉祺,你什么感觉?一直没演上张导的戏的你,为了他的戏选择放弃我们的你,现在什么感觉?”
这句话火药味儿太浓,一时之间大家的表情都有点僵硬。丁程鑫连忙开口,“耀文,咱们今天能不能好好吃顿饭,不说这些?”
“现在不说什么时候说?你不是说这是告别吗?还是说,”刘耀文冷冷地笑了下,“我说他,你心疼了?”
“第一个组工作室准备跑路的就是他马嘉祺,你不会忘了吧?你不是总跟我说,我们七个会一起走下去吗。我信了呀,我一直信。我还以为你不可能原谅叛徒,还是说因为是他,所以你的原则全都不算数了?”
丁程鑫无辜的狐狸眼盯着刘耀文,将他的气焰一点点熄灭,最后垂下眼去不再看他。丁程鑫的目光让人看了心疼,他承受不住。
我知道的,尽管平常丁程鑫在我们之中享有哥哥的“威严”,可是其实他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大。
我是说,在保护我们时他仿佛拥有无坚不摧的盔甲,可是面对我们时他没有盔甲,只有软肋。
能轻而易举伤害到他的是我们,是我们。
“好啊。”马嘉祺声音沉静,给自己倒满酒,“首先谢谢你们能来吃这顿饭,更谢谢你们来看丁儿。有一年多了,我们分开有一年多了。在一起这么年,这也是我们第一次分别这么久。发生了很多事,我知道大家心里应该都有很多委屈。”
“说出来吧。耀文儿说得对,现在不说,以后大概率也没机会说了。我觉得,我们七个之间就算有埋怨,或者更严重的,有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像以前每次复盘的时候一样,想说什么说什么。以前是为了不为以后的相处留根刺儿,现在是为了我们之间能不留遗憾。”
“一个人走了很久,我始终还是觉得我们之间是不同的。”
每个人的头都低下去,空气沉着,火锅冒着热气,无人开口。
他们在想什么呢。
“我是队长,也是叛徒。那我先说。”最终还是马嘉祺打破僵局,“没能当好这个队长,没能让大家一起走下去,我向你们道歉。”
说完他将手中红酒一饮而尽。
“就是耀文说的那样。为了拿到最好的影视资源,我建了个人工作室。时代峰峻给不了我的,我就自己去争取。小时候唱歌是我的梦想,后来去演那些各种各样的角色也是我的梦想。时代峰峻不放我影视约,所以闹到完全解约。就是这样。”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跳槽后关系好的前同事还是一样可以愉快玩耍。可是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像说好去同一所学校却不算数这种事便是天大的背叛。
我们是成年人,可是我们一起长大。
马嘉祺的声音清透又好听,却换来刘耀文一声不合时宜的冷笑。他问:“这就说完了?”
“你还想听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刘耀文直视马嘉祺:“是你说要都说出来的。”
“我说的。有什么你就说,我听着。”
“你们怪我谈恋爱对不起这个团,但是,我们的队长,就因为藏得好,所以你们都不知道。”
“他谈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的时候,我们还在为了这个团的明天努力奋斗呢。”
D:
刘耀文话音刚落,那四个小脑袋齐刷刷扭过来,看的却不是马嘉祺,而是我。
真是的,马嘉祺谈恋爱又不是我谈,看我干什么。
从表情能看出,他们的震惊发自肺腑,除了严浩翔。他那张脸惯于没表情,我不清楚他是早就知道,还是没让情绪外露。马嘉祺和他之间有种特别“合得来”的磁场,从他们第一次见面我就感觉到了。因此我更偏向于他是早已知晓。
“都别看我了。”我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向他们宣布,“我知道。”
我仿佛都能听到他们一起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他们四个大概只会感叹马嘉祺和我的混乱关系,但是……我去看刘耀文,果然,他的脸色比锅底还难看。
他的狗狗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激动地破了音,“你知道?他一个月换四个女朋友,你确定你知道?”
我回望着他,“我知道。”
马嘉祺是在21年夏天开始谈女朋友的。
是我自己先发现的,我在他身上闻到了不属于他的气息。但我没问。说起来感觉很不可思议,可能是因为一起相处了太多年,我对他真的很熟悉。就连那个不属于他的气息的变化我也能清晰地感知到。于是我又猜测,他女朋友换的很频繁。
这就不对了。
他根本就不是在好好谈恋爱。
他在玩儿。又或者说,很可能只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而已。但是,解决生理需求也不要换这么频繁嘛……保护措施有没有做好呀……万一被拍了怎么办?他不是会轻易做决定的人,那他会去接触女孩子又都想了些什么?
我感觉自己像个老妈子,操心这又操心那,甚至是无法控制地每天都在想这件事。
我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于是决定和他好好儿谈谈。那时的背景,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面对面地吐露过心事了。
我约他去吃日料,麻婆豆腐还是一样好吃。我们喝了烧酒,也聊了很多。从琐碎小事到人生理想,从真善美到贪嗔痴,从你今早的牙膏挤了多长,到你说宇宙的边界是什么。我和他之间总是有很多话可以讲,讲也讲不完。
不知不觉的,饭吃完了,我约他出来的真正目的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于是我提议散散步,我们没有目的地地走在北京深秋的街头,风有点大,他把他的围巾摘给我,问我,“冷了吧?要不要回去?”
我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说我们再走走。
然而再走走的后果就是……中途下雨,我们在荒凉的连个小卖部都没有的大道上淋雨跑半天,才找到个可以避雨的公交站。
然后我们看着对方落汤鸡的样子嘿嘿傻笑,边儿上有人,我不敢笑太大声,简直要憋出内伤。
“还笑呢,手都冻红了。”他嗔怪我,又抬起我的手放在嘴边哈气。我的手心很快传来他呼吸的热度,鬼使神差地,我觉得这是个特别合适的时机。于是我说,“你也是这样照顾那些女孩儿的吗?”
他愣了愣,也没太惊讶,“你今天叫我出来,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问我这个吧?”
我把手抽出来,“你只准回答问题,不准提出问题。”
还没等他开口,身旁传来争吵声。因为吵架的是一对情侣,我们当即八卦之心泛滥,竖起耳朵去听。
那对情侣大包小包地拿了很多东西,跟我们两个差不多,也是一副落汤鸡的样子。
我听到女孩儿说,你觉不觉得我们两个特别像两只无家可归的小鸭子?就是满身泥在下雨天过桥洞的那种。
男孩儿叹气,你是不是累了。
女孩儿说,你有没有算过五年里我们搬过多少次家?19次。这19次里有5次是你自己搬的,1次是我自己搬的。我自己搬的那次我哭了,因为我不舍得花钱,只能跟司机师傅一起搬。6楼,没电梯。搬你送给我的梳妆台的时候,我特别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不要买。
太重了。我搬不动。
那以后你没有让我自己搬过家了。
男孩儿沉默着点起烟,怪我,奋斗来奋斗去,也没能给我们买一个家。
然后他们沉默下来。
等我回过神来,马嘉祺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去人家那边,跟人家说,兄弟,我觉得你应该叫个搬家公司带搬运的那种,这样也不会让你女朋友这么累。或者现在赶快打个车?
“我们换工作了,从这里打车到新家就要将近200块,公交不超过10块。我们东西多,带搬运的搬家公司要将近1000块。”
“可是200块至少不会让她那么累。”
男孩儿上下打量着他,末了说,你从小到大,应该没缺过钱吧?
“这200块省出来可以给她买件新衣服,我觉得比花在路上值。我们想在老家买房,一直在存钱,花5块都要算计好半天。”
公交车来了,我和马嘉祺帮那对情侣把行李搬上车。小情侣对我们道谢,公交车却在开出半米后又刹车。男孩儿一个人跑下来,他对马嘉祺说,我知道你还是不理解。因为没钱的滋味你根本没机会理解。那你就设想一下,如果你有特别喜欢的人,你会不会为了你们的以后考虑?你会不会幻想你们结婚以后的生活?没钱没房,拿什么结?
马嘉祺目送公交的影子消失在雨里,他说,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所有走到最后的感情,都要接受老天爷的千锤百炼啊。
我抓住他肩膀使劲儿晃,别在这儿耍文艺腔,你突然冲上去丢的可不只是你的脸!
“老师让我们要多去感受生活!”他被我晃得一句话断断续续,“我就好奇人家是怎么想的啊,要是我我肯定就算兜里只剩500那对象说累了也得花200打车啊!”
“你看,人家说的没错,没钱的滋味你根本理解不了。”
“但他说的后半句我理解。有特别喜欢的人会考虑以后,也会幻想结婚以后的生活。”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颤动着。
我没想到他会主动把话题拉回来。
我没能对自己坦诚的是,其实我有点害怕询问他关于那些女孩儿。
这个晚上我一直在逃避。
他现在就站在我面前,等待着我开口。
我不想看他,低着头嘟囔,是不是四个?
他说,对。
是女朋友吗?
他说,不算。
P友?
他说,也没这么纯粹。
为什么这样?
这次迟迟没有等到回答。我抬起头,目光落在他晦暗的视线里。
他看着我说,丁程鑫,我有时候想人这辈子只有一次,所以一定要不留遗憾。有时候又想,如果那注定是个错误,为什么还要留有余地呢?
我心跳加速,“你把话说明白。”
“在我决定这辈子都不对你说出喜欢的时候,我找了第一个女的。”
我的心跳快到仿佛要爆炸,却故作冷静。“但你现在说出来了。”
“对,我还是没忍住。”
雨声,树叶,冷风,秋天,两个被大雨淋湿的傻子。
这就是马嘉祺对我表白的情景。
我说,你跟她们分开吧。
马嘉祺说好。
“这么爽快?都不问问原因?”
“你会说什么呢,让我想想。万一被拍了怎么办、对团不好?”
“是,对团不好。”我盯着他黑亮的眼睛,“对我也不好。”
他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我瞬间矫情地把这段时间的委屈都对他吐出来,你身上有她们的气息,我不喜欢。
“我是说,你和她们断了,和我在一起吧。”
“马嘉祺,我们在一起吧。”
+
刘耀文很无措。
无措地一秒钟八百个动作,每个动作都显得灰溜溜,一点也不体面。
“我怕你受不了,你不喜欢被背叛。所以一直没说,又觉得我知道却不告诉你很不应该。结果原来你早就知道啊。我真的,在你们之间我就像个小丑一样。”
他这样说着。
让我觉得我刚刚应该表现得惊讶一点,满足他的预期才对。
“耀文,这是我跟马嘉祺之间的事……”
“轮不着我管是吧?那你当初管我跟唐时雨干什么?那也是我跟她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这情况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到底哪里不一样?!”
看着近乎可以用“歇斯底里”来形容、眼圈通红的他,我满脑子都是小时候他趴在我怀里哭,对我说他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一定会让我认可他的样子。
我抱在怀里的小狗狗长大了。个子比我高,肩膀比我宽,比我更优秀。他不再需要追逐我,也早已获得我的认可。曾经,他挂在嘴边的、似乎要追逐一辈子的我的认可。
这么说起来,我还没对他说过呢。
我伸长胳膊抹去他的眼泪,他没躲,我就又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好久都没像小时候这样触碰过他了。
我看着他说,刘耀文,我早就认可你了。
听完他有一瞬间怔愣,然后眼泪不停流,看着我问,丁程鑫,这是你对我的告别吗?
“我不知道你还需不需要这句话,但我还是对你说出来。”
“耀文,你需要哥的时候,哥永远在。”
“你这就是在对我说再见。”他不住地摇着头,“我要的不是这样。我要我们永远在一起,你的事我全都了解,我的事你也全都了解。我知道你昨天吃了什么,今天吃了什么,明天要吃什么的那种。丁程鑫你明不明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