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花藻檐下共将棠梨煎雪”·一【羡忘ABO】
本章预警:羡忘,ABO文学,先婚后爱,非双洁,HE,其他详见前言。

“小姐?这是怎么了小姐,脸色怎么这么差啊?”
代江厌离监督着丫鬟小厮们将太子妃送来的馈赠登记入库摆放好,老嬷嬷揣着手来回话,不想之前还能言笑晏晏的主子忽然脆弱地宛如雨打残荷。
“唉,主子被吓着了!都怪太子妃和那个小贱人。”
江厌离神色郁郁,膳房送来的餐食摆在饭桌上散了好一通香,只得人蔫蔫儿一句“撤了吧”。王灵娇劝不动,只好将膳房的人打发走,留下一小碟看着精致的糕点,央着江厌离好歹吃一点。
“怎么了又?天大的事也不能不吃饭呐!别人还没怎么着呢,自己身子先垮了。”嬷嬷皱眉,叫住膳房的人,吩咐他们煮一碗安神汤来,又从王灵娇捧的盘子里拈了一小块递到江厌离嘴边,“尝尝吧小姐,香喷喷的荷花莲子酥,您昨儿还念叨的~有什么事儿跟老婆子说说,咱犯不着跟自个儿过不去,昂!”
江厌离垂眸苦笑,接过酥品浅咬了一小口,眼泪便如洪水开了闸,泣不成声。
碧草眼见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姐伤心欲绝,虽怔愣也情不自禁红了眼眶,让人像小时候靠在自己怀里,边听着王灵娇滔滔不绝,边等她恣意宣泄过这一场。
“嬷嬷您说,是不是很过分?亏我还以为终于来了个人为主子撑腰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恶毒,对付那小贱人就算了,还想陷害主子!”
“嘘,快住口吧!”小蹄子越嚷越起劲儿,碧草警惕地望向门窗,瞪了王灵娇一眼,“还一口一个小贱人,又想掌嘴了是不是?!上回教训没吃够,嘴上还没个分寸。”
王灵娇被唬得一哆嗦,撇嘴不满:“这里又没外人,嬷嬷何必还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呵,威风,你有什么威风啊?”碧草拿了帕子给稍稍止住哭泣的江厌离擦脸,“这里是没外人,但你若说惯了,总有在外人面前说顺嘴的时候。”
王灵娇还有不服气,却恰逢门扉“咚咚”两声,吓得她赶紧闭上嘴巴。瞧见来人是膳房送安神汤的杂役,也狠狠给了人几个眼刀泄愤。
“太子妃和小姐,既无血缘又无姻亲,陡然示好必有所图,咱见识过,便记下了,下回多长个心眼就是,不值得小姐再为她多伤神啦。”
喂下几勺安神汤,碧草叹口气,心疼地抚去江厌离眼下未干的泪痕。可怜她这苦命的小姐,有幸高嫁却早早失了双亲倚仗,唯一的兄弟高升却去了他乡,能在这偌大的贝勒府立威有多不易,如今又来了位显贵的侧福晋,难免会心急,乱了阵脚。
“不是为她,她原先本就瞧不上我们这小小贝勒府,听皇阿玛将蒙古的小王子赐婚给了爷,这才同我走得近了些。谁知阴差阳错,这小王子与太子结了恶,贝勒爷又……”痛哭过一场的人情绪刚刚稳定了些,想起方才魏婴那大动的肝火、奋不顾的身,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身份,嘴唇发颤,清泪又落了两行,“我不是为她,我……是贝勒爷,他说,他是他爱的人,这才几个月,蓝忘机他嫁进府中才几个月,爷就说,说他是他爱的人……那我呢?我一心一意为他,这么多年,我是什么?”
抬头隐忍无效,江厌离掩面而泣,压抑的啜泣声是多少辛酸委屈:短短两个月,她日日度日如年,往后还有多少个春秋,她又该怎么办……
“唉……小姐也不必太往心里去。男人嘛,又是乾元,那小王子就一张脸生得好看,惹得爷多看两眼、精虫上脑,代表不了什么。以色侍人,今儿有他,明儿就能有别人,没什么了不得的。”老嬷嬷搂着人,边安抚边盘算,“若实在在意,不如写封家书给小公子,邀小公子来府上看看。贝勒爷见了故人,心中必定会有所感触。”
“不……”江厌离摇头,“还是别了,他好不容易才升了职衔,当上鄂州刺史,眼瞧着快入梅,又何须为这点小事劳他千里跑一趟。”
“嗯……小公子出人头地,才能为小姐撑腰。”碧草五指梳起江厌离的长发,沉吟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子嗣一事。贝勒爷的长子,万不可投生在那蒙古王子的腹中。”
“是了是了!”王灵娇闻言连连点头,“奴婢也觉得,太子妃这点倒没说错。若是旁的什么侧室妾室生的,还能养在主子身边,可若是那小贱…小王子生的,必定是由他自己教养,这对主子和将来的嫡公子都是个威胁。”
“嫡子……”江厌离苦笑,垂眸黯然望向自己多年都毫无动静的肚子,“还不知我此生,能否有机会为贝勒爷诞下嫡子呢……”
“也不一定非得您亲自生……从您身边挑个信得过的,再给贝勒爷添一房妾室,将来的孩子记在您名下,不就有嫡子了?”
“再给爷添一房妾室?”江厌离红肿的眼皮直跳。
“对呀!这一个也是纳,两个也是纳,贝勒爷既喜欢新鲜的,那正好趁热打铁,说不定能赶在那小贱人之前怀上,日后还能分走爷在他身上的心思呢。”
江厌离皱眉,看王灵娇托着手肘,自顾自说得头头是道,惆怅地移开眼,正对上嬷嬷同样深邃的目光。
“行了,瞎胡闹。”碧草喝止了那厢不知沉浸在什么幻想中的小浪蹄子,挽着江厌离的手宽慰道,“养子再好,也终没有自己亲生的贴心。方才听娇娇说,那毒很罕见,却被贝勒爷请来的郎中诊出来了?想必那郎中有些本事,又得贝勒爷信任……小姐若得空,不如咱们乔装去问个诊,您这身子还有转机也不无可能啊!”
*
翻过午时,龙胆小筑。
蓝湛口渴,迷迷糊糊醒来身旁摸了个空。绵绵听见动静,赶紧来扶他坐起,为他倒水。小家伙臭着张脸咕噜咕噜喝了三大杯,抹干嘴角的水渍,没好气儿道:“魏婴呢?”
“魏……”绵绵愣了愣,随即慌忙掩口,“贝,贝勒爷啊?您睡着后,好像去了福晋那儿,嘱咐我们莫让您睡太久,小憩一阵先传膳,吃过再睡。奴婢正打算叫您来着您便醒了……那您醒醒觉,奴婢这就叫怀桑传膳去。”
嚯,什么嘛?!之前还在他这儿情深义重、你侬我侬的呢,占过便宜,拍拍屁股转头就又去江厌离那啦?
蓝湛这起床气儿噌噌往上冒,后面那些个殷殷切切的嘱咐是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嗡嗡嗡还吵得他脑壳疼。他挥挥手叫人下去,扶着腰光着个脚丫子在屋里气急败坏地转圈圈,一口一个“老色胚”,咬牙切齿的,生生把自个儿的眼泪都要气出来。
一桌的好菜也没胃口,才舀了几勺汤饭便往前一推不吃了,小瓷瓶往手心一倒,药丸儿往嘴里一塞,一口凉茶灌下去,躺回去继续睡他的大觉。
只是刚睡饱的小坤泽,心绪起伏着,又无乾元信香安抚,哪里还能再睡得安稳。小家伙翻来覆去,除了切身感受了一番身上的酸痛、【拉灯】,了无睡意。脑袋混混沌沌想起魏婴耐心的开导和无限的包容,想起他真诚的倾慕和生涩的告白,不由哧哧傻笑了几声。回过神赶紧又换副面孔,揪着薄被踢打,“老骗子”、“大话精”腹诽个不停。
也不知如此反复了有几百回,小家伙一转身,竟真看见了魏婴的脸。老骗子走路都不带声儿,笑眯眯就揽上他的腰,将他搂进了怀里。
“你干嘛?谁让你进来了?”
蓝湛手上挣扎着,小鼻子却一耸一耸,贪婪汲取着空气中逐渐丰沃的棠梨信香。魏婴窥见小家伙的小动作,也不拆穿,抱起人翻了个面,方便他埋在自己肩窝。
“嗯?我又犯什么错,让湛儿不准我进房了吗?”
“哼。”
“怎么了呀,为什么生气?嗯……我没喜欢过旁人,诸多不懂,湛儿教教我呗?”
“哼,老骗子……你找福晋教你去,我才不想理你。”
在魏婴心窝上轻抡了一拳,听人“嘶”一声吸气吓得立即收了手,却又听头顶噗噗的笑,蓝湛仰头凝视了魏婴三秒,“啪”一下将人推翻了,又光着脚就跑到矮榻上坐,别过头去不理人。
“哎~我错了嘛,乖湛儿,不逗你了好不好,理理我呀?”
魏婴赶紧追过去,怕小家伙着凉,想试试他脚板底凉不凉,给他套上云袜,可指尖才碰着他的脚脖子,小家伙就唰唰空踹两下后缩墙边儿去了。
“啧,墙面冷的,你别贴着墙,过来夫君抱抱,嗯?”
魏婴软声哄劝,欠下身张开双臂等半天不见人有反应,只好蛮力捉住了小坤泽果然冰凉的双脚,硬拉着在手心暖了会儿,给人套好鞋袜。
“嗯……我猜猜吧,湛儿是因为我去福晋那儿,吃醋了,所以生气?”
“没有。”小家伙往旁躲了躲,坐得离他远远的。
“噢~”魏婴瞄了眼蓝湛耳廓上可疑的红晕,摸着鼻子假装疑惑,“那…是因为醒来我不在,又想念又失落,所以生气了?”
“呸!臭不要脸,谁想念你啊!”
“那就是失落了!”
“没!有!”
看小家伙挎着张小脸儿,踩在贵妃榻上叉着腰气急败坏的,忽然却捂着肚子抽起气来,魏婴脸上的浑笑瞬间消失,一个飞身将人捞下来,结结实实抱在怀里。
“怎么了突然?”
“被你,气得肚子疼!”蜷起来坐着就好多了,蓝湛又自以为悄悄地深嗅了两口信香,扑棱着还要犟。
“好了,你这个小家伙,都不舒服了还不消停……叫你那个巫医来看看可好?你午间都没吃两口,突然腹痛怕是染了寒气。你说这个天,哪就能赤脚啦?贪凉容易生病……”魏婴按着人不让动,先探了探额头,又上手揉肚子。谁知那小肚皮鼓囊囊的,一揉还有些流动感。
蓝湛【拉灯】,死死抓上了魏婴的手,羞愤地红了脸,又委屈地红了眼,扯着嗓子奶凶奶凶地吼人:“你别动!都说是被你气的了!”
“哦好好好~气的气的,怪我怪我。”魏婴尴尬赔笑,抚着小家伙的后背让他顺气儿,“看你睡得沉,没舍得叫醒你跟你说。我去福晋那儿问了问今日太子妃造访的事由。后来突然有公事,在四哥那儿待了几个时辰。”
“哼,大话精。”蓝湛噘嘴嘟囔。
“没骗你,真的。”
“那你怎么不问我?”
“啊?我…我问了呀……”
「问了吗?」蓝湛眨眼,「哦,好像是问了。」
魏婴回想片刻,也确信自己问了,抖腿颠了两下提醒道:“当时你只说不委屈,不想细说缘由,我……”
“你知道我不想细说,你还去问别人?呵,那你就都听别人的吧!”
「嘿,小王子这是又恼羞成怒了!
堂堂十三皇子,再一次哄人失败,但这回怎么没被赶出来?」
预料他们家主儿会自个儿先摸上老虎屁股的绵绵和怀桑打从魏婴进门开始,就一人放风一人扒着门框听墙角,跟着里头时不时乓啷两声,和赛嗓门似的争执一道惊心动魄的,生怕真会闹出个三长两短来。
谁知从黄昏到日落,黑夜到天明,两人再怎么闹腾,也不过是平平常常,唤他们传个晚膳,备个汤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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