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链森》上部-边境.1
我并不记得更多，这个世界对我来说也像泡影，因为我见证过的事物太多了。
但我或许值得庆幸，这应当是最后一站。
■上部 边境■
▪营地▪
虚无的潮涌褪去，有意义的颜色开始从中显现。
他置身于这方宇宙的中心，望着黯淡的长空被一道光斩断，真实的世界逐渐在那道炽烈的光芒中解析分离，以光的形式射入他那尚且处于黑暗的双眼。他看见了一抹白，一抹与方才的那道创世之光相比并不那么纯净刺眼的白，一抹经过了时空与光影渲染的白。光芒渐增，世界在他眼中已不再是那抹单调而又复杂的白，更多色彩逐渐涌入了他眼中的世界。他看到了四周环绕着他的深绿，看到了似乎是在远处的暗绿和深棕，它们都染上了一种暗淡的色调，显得低沉而又压抑。而在这个世界的角落，则似乎掺杂了些各种各样的色彩，瓷白、翠绿、亮黄等颜色在一层薄光的笼罩下揉合在一起，形似一幅温暖而又诡异的抽象画作。光芒占据了他的视野，各种难言的感觉涌上他的全身。
他从一张床上醒来。
这张床虽然白，但那它偏暖的色调使它看上去不像自己刻板印象中的病榻，但这张床的舒适度却似乎远差于病榻，仅床板上覆有的一层象征性的棉质床单能给予他一点聊胜于无的舒适感。他仿佛刚降生般艰难地适应着自己身上的感知器官，试图看破糊在他眼前的一层迷雾，并听清从他苏醒开始就一直在他耳边冥冥作响的幻听。
……
[███激发██████]
[命眼██████]
[██形体██状态██]
[██空间███████全兼容]
[意识衔接██，附着████]
……
这是什么幻听？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沉入了一方由浓稠的液体所积聚而成的海洋里，他竭尽全力想浮出水面，身体却在不听使唤地使劲下落着。
忽然，耳边出现了一阵相当洪亮的声音：
“你醒了？”
“你好？听得见我说话吗？”
[███实体•森██████正常苏醒，██████投入运作，确认████████结束]
幻听以比前几声都清晰点的声音结束了，视野豁然明朗。
他聚焦双眼，之前环绕在他旁边的背景似的深绿成为了一个容纳着他的帐篷，而帐篷外，暗淡的色彩化为了一片笼罩在夜色下的森林，暗绿色的树叶随风摆动，帐篷内，那团混杂在一起的颜色分散开来，瓷白变成了一个小巧的陶瓷杯，翠绿化成了一株富有生机的盆栽植物，亮黄凝聚成一株跃动的火苗，火苗颤动，染得室内的色彩如同童话般鲜艳，他目之所及之处，它们就飞快地凝固着，等不及他再一眨眼，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这是……？
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刚从这张床上爬起，但现在他眼前的这个景象并没有任何印象。莫非……
对了，刚刚是谁在叫他？
他转过头，如他所设想般，有一个人正站在床边不远处，他感觉到对方在看着他。根据体型来判断，对方可能是名女性，但他的注意力还没集中在对方身上，就从她的身旁观察到一样事物。
他的身形在对方身旁的一面镜子中投射出一面微小模糊的镜像，尽管从他的视角看镜像隐隐约约，但他还是在一瞬间看到自己镜像的定格并将其保留在自己的记忆中，他咀嚼着那个陌生的人像，困惑在他的心中漫开，缘于他压根不认识在他看到的这个镜像，而这个镜像反映却是他自己身形的影像。一瞬间，仿佛迟钝的大脑终于连通上了意识，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突然，注视着他的那双眼变化了一瞬。
“看够了没？”
这一问使他从自我猜测中清醒，之后他才注意到他面前站的是一个活人。根据体型和容貌判断，对方大概是个刚成年的女孩，并且看着不像医护人员。此刻，对方正双手抱胸靠在她身后的帐篷帆布上，不耐烦地盯着他的举动。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目光中充斥着厌烦，但又带着些怜悯和无可奈何，他揣摩了一会，终于看懂了她的眼神。
那是在看一个先天性生理缺陷患者的目光。
“听得到我说话吗？”
“听得到。”他迅速收回了游离在脑海中的注意力。
“能自主活动吗？”
他将自己的手臂抬至自己眼前，打量着自己亳无印象的躯体，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活梦里。
“别看了，能走就下床吧，别一直待在这里。”对方的语气变得有点急促。
“嗯……”他抬起头，再一次看向了对方，她的目光变得些许缓和，但尽管如此，他对这位他苏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却并没有产生什么亲切感和依赖感。看着她同样陌生的面孔，他想起了一个可能至关重要的问题：“你是谁？”
“我不知道，我也不认识你就对了。”对方一脸爱答不理的神态。“出去看看吧，看看你对这个世界有没有印象。”
“你知道我失忆了？”
“表现得太明显了，谁都看得出来。”
掀开帐门，外部的世界化作一幕幕图像涌入他的脑海。置身其中，他首先感到的就是莫名的压抑，在视野的不远处，一簇火光熠熠生辉，但驱散不了周围凝固般的深沉。他身后的营帐透出些微亮的光芒，但在他的这个位置，竟然除了他附近的区域和远处的火光以外什么都看不到，仿佛视野之中，只有有光的地方才是存在的，其他的区域都在不可目测的黑暗中消失不见。
“比较不幸你是在夜晚醒来，但你最好赶紧适应夜晚这种漆黑的环境，如果在没有光源的情况下于夜晚中迷失，那你差不多可以考虑怎么死了。”那名女孩跟在他的后面走了出来。
周围的环境很明显就是他印象中的夜晚，宁静深邃，神秘莫测，但这里可比他印象中的夜晚黑暗多了。天空仿佛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一般，伸手不见五指。他原想试图跨入黑暗，但听到那名女孩的忠告后，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么黑，这里是哪？”
“你这样问我怎么可能说得出来？你能记得你来自哪里吗？”她反问。
沉默。
他比较着印象中的夜晚与这里的区别，终于发现：
“这里没有天空吗？”
“天空就在你的头上，只不过你看不到而已。”
“看不到，这里的天空没光吗？”
“天空什么时候有光过？”对方目带惊奇地看着他。
天空本来就没光吗？
“你是谁？”他突然问。
“我不……”
“我是问你的名字……”他打断了对方想再重复一次的话。
这句话让对方稍微顿了一下。
“林月。姓林，名月。”
“……我不认识。”他转过身，不再看远处的火光。
“……你呢？虽然失忆了，但也该有个能称呼的名字吧？”她又靠在了帐篷上，半闭着眼。
名字……他的名字……
他试图通过翻找记忆来找寻他的名字，但无济于事。虽然如此，他突然回忆起了他刚醒来时的那阵幻听。
……[███实体•森██████正常苏醒，██████投入运作，确认████████结束]……
“森。”他回答。
“这就是你的名字？”她睁开眼，看着他。
“是。”
“……能不能再加一个字，就一个字的名字容易被忽略，而且‘森’这个名字容易被人误解。”
“误解？”
“这个等会再说吧，你看看你能不能再加一个字。”
“陌文•森。”他突然毫不犹豫地回答。
在以后的一个夜晚，他借着一盏探照灯的强光消磨时间的时候，他会回忆起这个他决定自己名字的夜晚，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名字似乎是他灵光乍现想出来的，但又像是他不自主间定下来的。这个名字的意义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他就这样定下来了，定下了一个可能将伴随他终身的名字。
“啊什么？”对方突然用一种相当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Mower Sen.”这次他说的是英文。
对方的眼神由疑惑变为震惊，欲言又止。
“就这样吧。”他说。
“你确定这是你刚刚想出来的名字而非你的记忆恢复？”她表示难以置信。
“对，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想出来的。”
“好吧……跟我走。”她收回目光，转身迈入营帐。
随着视角的移动，远处的火光逐渐清晰起来。陌文发现，在他苏醒的那个营帐后面，竟也散布着零星的火光，此刻他才注意到，原来这里在一整片营地的内部，四周都有些许火光照明，不知为何只有这附近一片黑暗。但无论怎么看，似乎都看不到天空。
林月去营帐内拿了一个手电筒，带着陌文走向他们眼前的那一片火光。在手电筒的光芒照射下，周围的物体尽数显形。他看到周围林木丛生，脚下是一条显然是人为产生的平路。
“能简要介绍一下这个世界吗？”在路上，陌文问道。
“那就得问在你的印象中世界本来是什么样的了。”林月回答。
周围极其安静，静得可以听到微弱的话语声，似乎来自前方的火光，又似乎来自天上。陌文看向天空，却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树叶。手电筒的光很微弱，又没有照在上方，他看不清树叶的具体形状和颜色。
“这里是森林？”
“是啊，所以别走丢了。”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啊？……”林月一时语塞。“我们不在森林里，难道在城区？”
“城区？”
“这里离城区还有一段距离，如果上面要我们护送你到城区的话，也就再一两天的行程了。”
“什么玩意？护送我？”
“我不认识你，但这里的其他人可能认识，我就是被上面任命观察你的苏醒情况的。”
陌文发现她的语气没有像刚开始那样急促了，或许是因为她该尽的任务结束了。
“这里是岛还是大陆？”他先问了一句比较基础的问题。
“……大陆。另外，这整个世界都没有海洋，连400平方千米以上的湖都找不到几个。”
“没有海洋？”
“对，但你别问我原因，我说不清楚。”
“那你……”
“好了别问了，你想知道的等会去问我找的人，你再问下去我都想怀疑我以前到底学了什么东西了。”林月打断了他的问题。
“？”
陌文还想再追问，但前方的林月已经一言不发了，他也识趣地闭了嘴。
就是在这低语后的寂静中，他隐约听到了后方传来的一丝声响，声音虽小，但相对于远方的话语声而言，这丝声响已经在很近的距离了。他往后瞟了一眼，但后方黑得只能看到方才的营帐。陌文回过头，也只能在身后留了道心眼。
强烈的光芒射入瞳孔，使得陌文反射性地眯起了眼，那是一团在熊熊燃烧的篝火，而篝火旁，围坐着三四个人，似乎正在畅聊，但谈话声显然是压低过的。有一个人注意到林月的到来，他向她打了个手势招呼，随即起身。
“张义，有看到顾营长吗？”林月开口直接问道，语气与和陌文对话时的差不多，并没有什么更多的感情。
陌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好像7分钟前来过，你……”
“就在这，不用找。”篝火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一个沉稳而又不失风趣的声音。
一个挺俊的身影出现在篝火的后侧，正稳步朝他们的方向走来，从面容上看，应该和林月差不了几岁。他先是向林月打了声招呼，随后在看到她身后的陌文时，他脸上先是惊奇，后是笑容可掬。
“你好，请问我要怎么称呼你？”
“……陌文•森。”他回答。
“陌文•森？……欢迎你来到炽翎第三军团，请问一下，你来自哪里？”
“海尘，别说太多，他失忆了。”林月说。
对方的表情僵住了。
“你失忆了？”
“怎么了，你认识我？”陌文回答。
“不认识，但……你还记得什么？”
“你是谁啊？”陌文反问。
“哦，抱歉……我叫顾海尘。”对方连忙回答。
“人家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呢，你们归聊，我能走吗？”林月说着，打了个哈欠。
“……走吧，谢谢你了。”顾海尘说。
“拜拜……啊，晚安。”林月开启手电筒，转身离开了这里。
“你还记得什么东西吗？”顾海尘问。
陌文没说话，他看着篝火另一边正高谈阔论的几个人出神。
他们现在也围坐在了篝火旁边，看着篝火的跃动。除他们两个以外，篝火堆边还有另外三个人，而陌文就旁听者他们三人的对话。
“你觉得和德尔蒙联邦停战了是不是就和平了？”
“大概算是吧，但别忘了城防军要参与城区的重建，可别那么高兴。”
“现在是不是就没有什么外敌侵略我们城邦了？”
“不知道，你去问问。”
“诶，你们谁知道主城区现在的状况？”
“基础设施几乎已经破坏殆尽了，城内交通系统大部分瘫痪，城防军要干的事一堆，真别高兴。”
“这里离城区还有多远？”
“十公里左右了，明天应该就可以回城了。”
“我们这一支还算是相当晚回城的了，据说城内已经有部分地方先重建了。”
“原营长暂时调位，再加上要接应炽翎军的一支后勤部队，晚是肯定的。”
“你们觉得德尔蒙联邦有可能再打回来吗？”
“不会那么快了，而且就算再开战，有凯斯特的军事援助，估计也不会像之前那么艰难了。”
……
“听着这些话，你对目前的世界有大概了解了吗？”顾海尘问。
“不确定。”陌文回过神。
“那么你有什么想问的？”
“这个世界的全部，你们把它叫做什么？”
“不错，这个世界对大多数人而言的全部，叫做‘斥影森林’，大多数人都将其简称为‘影森’。”
“斥影森林？这个世界是一片森林吗？”
“可以这么说，这里的大部分地区生态都是森林。”
“你们这个世界有多大？”陌文感到吃惊。
“……目前的话，大概地表面积总和为一千五百平方千米吧。你知道这个概念吗？”
由于没有对比，陌文想象不出这个面积到底有多大，于是便摇了头。
“你们是在哪里见到我的？”陌文问出了这个他一直很想问的问题。
“这个我不知道啊，想必林月应该有和你说，我们都是受上级吩咐对你进行观察工作的。”顾海尘回答。
“上级……你们是一支军队吧。”
“算是，但现在已经不在战备状态了。”
其实听到他们是一支军队时他并没有多少惊讶，在他发现这里是森林时，就已经猜测到这个营地的不简单，这个营地一定有相当的武装实力，不然不会在深夜的野外驻扎这么大的营地，但这是一支军事力量还是有点出乎了他的意料。
“现在什么时候，快天亮了吗？”陌文问。
“……4时，离天亮还有半个小时。”
“现在是凌晨？”
“是的……问一下，你印象中的白天像什么样？”
陌文看向黑黢黢的天空：“我只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天都是会发光的。”
“那你对你印象中的世界还记得多少？”
“如果说印象的话，我至少记得，地表并不只有森林，还有海洋、草原、雪山、沙漠……天空并非一成不变，对我而言，天空中有太阳，有月亮、群星，等等……”
听着陌文的讲述，顾海尘的脸上逐渐流露出惊奇和费解的神情。
“这……你说的这些东西，我也都有一点印象，比如海洋、太阳，但……
“这些我只在从封锁前流传下来的一些文献上看到过，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概念在时间的推移中被淡忘了。”顾海尘沉思着。
“所以？”
“所以你不会来自封锁前吧？”顾海尘震惊道。
“什么封锁前？说清楚点。”
“……这我也不好解释了……那我这样问，你知道你为什么看不到天空吗？”顾海尘看着他。
“为什么？你别吊我胃口。”陌文为他对自己印象中的这些词反应如此大感到不理解。
“你第一次看到这黑不溜秋的天空时有没有觉得天空被什么东西全部遮住的感觉？”
陌文仰望着一片黑的上空，感到确实有点这种感觉。
“有这个感觉很好，因为这并不是错觉，是真的。”
顾海尘在讲这句话的时候并不那么激动，而这句话在被陌文听到后，仿佛不相信世界末日的人忽然听到世界末日被证实的消息一样，他下意识迟疑了一下，随后才恍然大悟。
“天空就是被遮挡住了，你可以理解为一块大板子横架在我们的头顶，但这块板子朝上凸起，把整个世界全部盖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看着对方顿悟的样子，顾海尘再补充道。
顾海尘的话声和陌文的思路几乎同步，在听到天空是被遮住的时候，他就逐渐猜出了对方所说的意思。
“这个弯曲的板子就这样盖在了大地上，关住了地表上的一片，而被关在板子下的那个地方，就是这个世界了——斥影森林。”
时间：封锁纪元30年，8月31日/第287天，日明时刻/4时半。
地点：钧天平原南部。
空中忽然闪出了一抹光，仿佛遮住天空的那块“板子”突然破开了条罅隙，一时刺得陌文睁不开眼。随后，那抹光迅速扩大增强，犹如那道罅隙越开越大。光芒四射，洒落在地上，照亮了在黑夜中沉默许久的万物。不到几分钟，光芒不再扩大，似乎在空中凝结成了实体，集聚在空中的一点，持续地散发着光芒。
虽然不久前陌文才适应篝火旁的光亮，但刚刚在等待天亮的过程中，他的眼睛又适应了黑暗。不到五分钟的日出终究把他的眼睛打了个猝不及防。
几分钟前，为了给陌文一个视野广阔的地方观察日出，顾海尘带着他来到了一个陡坡上。陡坡高度十米左右，营地在它的后方，正好坡前坡后林木比较稀疏，可以勉强看到比较广阔的空域。
“怎么样，这就是影森的日出，严格意义上叫作日明。”顾海尘站在陌文的身旁说着，向前走了几步。
“这个日出，亮起来的是什么？”陌文眯着眼，艰难观察着天边的那个光源。
“可以说是影森的太阳，但实际上好像是一个核火球。”日明似乎对顾海尘没有太大影响。
“核火球？！”他心头一惊。
“很正常吧，天体中的太阳原理不就是核聚变吗？但这个‘太阳’到底是不是核火球谁也不知道，人们都称其为‘焰星’。”
令陌文吃惊的不在这，他真正震惊的是，一个连照明都还在用火的世界，竟然已经掌握了可控核聚变技术？！他明明记得刚刚在营地内部除了林月的手电筒以外就没看到任何电子产品了。
“这些核火球……是谁创造的？”陌文暂且压住了自己的震惊。
“这我不清楚了，这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没什么人清楚。”顾海尘似乎没注意到他的震惊。
“所以你说的封锁前，就是这里还没被盖住的那段时间吗？”陌文想到了对方不久前说过的猜测。
“是，但那以前的历史现在还能悉知的不多了。”
“几年前？”
“三十年前。在这里被盖住以后，人们为了划分历史，把这个世界被盖住以后的年代称为‘封锁纪元’。所以现在是封锁纪元30年。”
陌文终于勉强适应了核火球的光亮，将目光投向天上。
“终于适应了？”顾海尘看着刚刚恢复正常视力的陌文半笑道，“其实习惯了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亮度变化不会对眼睛造成什么损伤的。”
“不是，”陌文看着天空，“到底是什么遮住了你们的天空？”
在陌文眼中，尽管空中已经有了照明，但天幕却仍然是一片漆黑，和夜晚没什么区别，仅仅只是地表变亮了。
“我曾经也问过这个问题，但几乎所有人回答的都是一种不明的黑色物质，这种黑色物质的特殊之处在于它不反射任何光。”
“有人接触过吗？”
“历史上有很多人都想接触这块‘版’，但好像都失败了，据说是因为‘版’的周围温度会骤降，但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
陌文还想再问下去，但顾海尘忽然回过身。
“好了，该回去了，走吧。”顾海尘对他说。
“……回去之后，我要做什么？”他问。
顾海尘思考了会儿。
“你还记得在篝火边你听到的其他三个人的对话吗？”
“怎么了？”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这支部队的原营长，我是收到上级命令来对你进行观察工作才被临时编到这里的，这里的一支后勤部队也是这个原因，而我没有这支部队的控制权。
“但对于可能和你的交谈，上面并没有限制我说什么，也没有要我问出什么情报，只吩咐能和你谈多少就谈多少，没说接下来要做什么，这支部队在原营长回来前也没有任何安排。所以我一直对你的身份感到迷惑。
“所以，苏醒了这么久，你还能记得起什么吗？”
“什么都记不起。”陌文回答。
“……行吧，先回去。”顾海尘起步，没一会就走到很远的距离。
当陌文和顾海尘重新回到篝火边时，篝火已经被灭掉了，原本围坐在篝火边的三个人也不见踪影，而林月在篝火边，正在和一个体型瘦高的人对话。
“队长？”顾海尘在看清另一个人的面目时，不禁感到意外。
“回来了？嗯……”被顾海尘叫做“队长”的人回应道，随后目光转移到了陌文身上。
“？！”陌文感觉到对方有点不对劲。
“你好，刚醒来吧，感觉如何？”对方摆出一副笑容，开口问道。
他看到对方往旁边走了一点，似乎在给什么让出位置。
在“队长”的后方，林月带着些许困惑看着顾海尘，而在陌文的视角中，看不到在他前面的顾海尘的表情，但想必一定带着些惊讶。而在他视野的正中偏左，“队长”带着慈笑看着他，不知其中有何深意。但他或许也不必在意了。
就在这个时候，陌文•森第一次发现了自己的一个特殊能力。
万籁俱寂。
或许也不能称作万籁俱寂，因为原来环境一直都有的杂音现在被延伸了好几倍，像吹喇叭一样一直低沉地响着。
陌文感觉一股麻木感蔓延到了他的全身，转头、举手、抬腿等动作忽然变得相当困难，仿佛身体不为自己所控。
在眼前，随风抖动的树叶停止了，顾海尘的脚步停止了，林月飘动的发丝静止的，“队长”的话语停止了，就连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鸟儿突然扑棱地飞起来，也静止了。
但他却看到了一个原本不该存在于这个环境中的，显得很突兀的物体。
那是一粒短小的深绿色柱形射击物，它穿过“队长”刚刚让出的位置，径直朝着陌文的身体射来。
之所以说它很突兀，是因为在这静止的画面中，它是唯一一个在进行可观移动的物体。
在陌文的感知中，这粒射击物的速度是半米每秒，目测距他还有十米。
这时，陌文•森终于意识到了现状。
这个世界的时间，正以其原本数十分之一的倍率流动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