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格国王3
已经下午两点五十多分了，牧师和秘书一左一右地在王座两旁等候，但迟迟不见国王的影子，秘书一跺脚一咬牙决定去办公室把国王抓......呃不，请过来，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对不起，我来晚了。”秘书这时才舒了一口气，“陛下，没关系的面试者也还没到呢。”“国王陛下，您的爪子是怎么回事？”牧师发现了国王左爪缠着绷带。
“哦？是这个啊，哈哈，我不小心把杯子给打碎了，去清理碎片的时候不小割伤了肉垫。”说这个谎言时的语气如此真挚，连它自己都信了。此时一堆白色的瓷片正静静躺某个房间的地上，在锋利的边缘处还有快干掉的血痕。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对吧，我应该也没有太糟糕吧？”这句话在脑海中盘旋着，国王做了一个深呼吸，此时就像一尊行走的雕像，面无表情地坐到了镶金边的王座上。
“陛下，如果是这样，一定要先检查一下伤口有没有细小的碎片，消完毒之后再包扎，如果出血停止了记得放松包扎，不然的话会引起血液循环不畅而导致缺血坏死的。”
“啊？嗯！”面对牧师，这只佩戴着十字架饰品，皮毛为“灰包白”色的猫突如其来的关心，国王不好意思地把脸低了下去，挠了挠头。秘书则感到一阵头疼：国王陛下连基本的常识都不懂么？也太不省心了吧？
“对、对、对不起我来晚了！”正厅里的钟刚刚指向三点，一只浅橘色的，浑身沾满泥浆的小猫就闯了进来，宫里的护卫差点要拔剑将它拦下，可它很快出示了信物——一枚刻着狮鹫的徽章，国王也赶紧让护卫们放行。
小橘猫每走一步都要将鲜艳的红地毯印上一朵“梅花”，它笨拙地单膝下跪，王座上的国王看着这只灰头土脸的小猫，扫把似的尾巴还粘上了几根翠绿色的羽毛，身子不由得往后倾了一下，低头摆弄了一下手上的绷带，直到看见秘书不断地朝自己使眼色才告诉小橘猫可以站起来。
感受到周围冷冰冰的氛围，小橘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接着又像是给自己壮胆似的自说自话起来：“国王陛下，还有牧师和秘书殿下，你们好，我猜你们一定很吃惊为什么会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是因为我在经过林子的时候，遇到不小心踩到了一只鸡蛇怪，它浑身都是绿色的，伏在草丛里我完全看不见，就这样一脚踩了上去，它马上朝我吐胃里的酸液，发出‘嘤嘤嘤——’的叫声，还用翅膀上的钩爪来抓我。吓得张脚就跑，最后跌到了一个泥潭里才它才罢休。所、所以我在这件事中知道，你们中心城的环境保护真的做得很好，对于这个美丽的国家，我、我非常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去为它做贡献，请、请给我这个机会！”刚刚说完这些话，小橘猫就产生了一种想把自己绑在十字架上一把火烧死的冲动，这到底是哪跟哪啊？自己明明是来应聘书记官的啊？！秘书也是满脸的嫌弃，“衣冠不整，不注意仪态，扣分！口齿不清，说与面试无关的内容，扣分！胆子太小不够自信，以后遇到大场面的话肯定会撑不住，扣分！”心里这么想着，秘书凑近国王的耳边悄悄说了一句：“陛下，如果您觉得不满意......”
“不，我没觉得不满意。”国王斩钉截铁地说，它讨厌总是需要其它更有经验的猫为它提供建议和做决定，尽管这些猫的建议往往是正确的，但国王还是产生了：我知道你说的都对，但你这么指责我让我很觉得自己很糟糕，既然我已经是个糟糕透顶的家伙了，那就没必要改正自己的错误了”的逆反心理。在国王极度敏感脆弱的内心深处常常会谴责自己，认为自己不行，做得不够好，可又接受不了谁说自己的不是，它无法喜欢自己，却妄想着谁能代替自己完成这一过程。它在行动和语言上做出反抗让对方注意到自己的需求，但这种反抗因为缺乏能力与经验，所以常常会显得无理取闹。
国王现在的想法就是：既然你们都不看好它，那我就偏偏录取它作为书记官。
“你是想当书记官不是么？”
“是的，国王陛下”
“那你有能力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做什么都可以”
“不对啊，国王陛下，我的工作内容应该是您来布置啊，怎么可能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
“难道不是么？我真的觉得我比不上你，比不上你们，你的简历无懈可击，上面说你是萨满魔法学院毕业的！天哪，这可是100年前被国王授予皇家特许状的学院，我根本想都不敢想，我是说，我在十岁前除了一些捡来的插图本，我都没怎么念过书呢！你说，我有什么资格决定你的去留？”
秘书的身体僵硬得像尊雕塑，牧师依旧泰然自若。国王没理会它们两个，继续说了下去：“我还不是国王的时候，就听说过，读萨满学院，不仅要成绩好还要有很多钱。如果你有亲戚朋友是个贵族或是其它什么有权有势的猫愿意为你写一封推荐信就再好不过啦，我看了你的推荐信，想起前个星期，有谁往我们的教会里捐了一笔巨款，我大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哪，教会的钱一多，我可以用的余额也就多了起来，这样就可以吃好多的巧克力甜点，喝很多咖啡了。”
小橘猫抓着满是污垢的衣角，钩爪已经从爪掌中挤了出来，脸上的胡须止不住地颤抖着，后脚的冷汗从指缝中渗了出来。
“我没什么才华，却莫名奇妙地当上了国王，而且我再怎么样也只能在你们这些猫里选啊，我过来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所以不要问我能不能让你当上书记官了，你自己决定吧！”说完，国王两只爪子一摊，双肩一耸，便事不关己的往椅子一躺，翘起了二郎腿。
秘书觉得自己的心肺都要停止了，但小橘猫这时却抬起了头，做了一个深呼吸，“即使您这么认为，我还是想得到得到您的真正的认可，毕竟拥有权力的是您，不是我。”
“这有什么用呢？又不是我自己想坐在这个位子上的，我没有这么高的能力，你们却期望我承担起那么大的责任，我现在就像是一个学期都没听过课，又要马上去高考的学生啊，到最后结果肯定是不及格嘛！”
“那交白卷也好不到哪去啊！陛下，我们需要您啊，我们都只有您了，只要您活着我们就会履行职责去拥护您”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像你们想的那样杰出的话，就是辜负你们的期待了对吗？那我把王位让出呢？”
“您想把王位让给谁呢？”
国王挠了挠头，“就......把王位让给平民们吧，让它们自己统治自己，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活！”
“国王陛下，这样的话整个社会会变成民粹的狂欢的！想想看，如果每一只猫都能过上国王的生活，那耕地，加工粮食，开采矿物，这些劳动量大的活谁去干呢？我们的资源是有限的，这样下去整个国库就会坐吃山空，这才是最大的灾难啊！”
“那......那我该怎么办呢？”
“其实王位的继承也是要考虑的问题，我觉得您的家族应该还没有死绝，既然我们能找到您，说不定就能找到您的其它血亲，您退休后就可以把王位继承给它了。”
“为什么一定要给我的血亲呢，其它的猫不行么？”
“因为我们的王位是世袭的啊！”
“可这也太不公平了，农民的孩子，一辈子都是农民，国王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个王子，哪怕它是个白痴，合理么？”
“国王陛下，我们的制度都是根据我们国家的情况制定的，在几十年前我们国家有很多战争，原因之一就是争夺王位，那时我们还是以农耕生活为主的国家，如果每次的君主更替都要引发战争，那农业是很难发展的。将王位的继承用血脉作为纽带之后，是有利于社会的安定的，原因很简单，既然继承者都定好了，那干架的事也少了啊！”
国王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总觉得那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当然，我们的国家制度，也有着不容忽视的缺陷，我们限制了很多的有才华的猫进入相对应的职位，尽管底层的喵民有机会上到顶层，但机会要比原本高层的猫要低得多。就像您所说的那样，我做为一个萨满魔法学院的学生，在我的成绩与另一位学生的成绩一致但只有一个名额时，若是我承诺要为这个学院捐献很多资金，可另一位学生没有。那在成绩，才华都相同的情况下，学院为了利益最大化，肯定会选择我。因为我为这个学院已经做出贡献了。”
“唉！好吧，如果我是那个校长可能我也会这么做，因为学校不是什么慈善机构，而且得到的钱能做好多的事，请老师，给宿舍装空调，买教学用的设施都需要用钱。可我又可怜那个付出了同样努力的学生，真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坏蛋啊！”
“陛下，在下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坏，我们都会做好事和坏事，我们只能在自己的责任范围内尽可能地多做好事不做坏事，这才是对我们自己的生活负责任的态度！”
“可是国家的本质不就是给公民们划分各种‘好’与‘坏’的等级么？就像学校的排名一样，成绩好的受赞扬，成绩差的受批评。如果我的努力的成果最后还是会被上层收走大半，可你却告诉我，继续加油，美好的明天就在前面，这不是伪善么？”
“是的陛下，在下认为如果上层用某种方式假装对下层关心，可根本目的是为了自身的最大利益，那我认为种行为完完全全可以称做‘伪善’，我小时候很爱吃鸡肉，可是看到父亲将一只公鸡割开喉咙，鸡在死命挣扎时，我哭着哀求父亲不要将它杀掉，父亲不睬我只是说：‘不杀它，你吃什么？’这时候我意识到，我接受不了鸡被屠宰时的场景，可却能毫无愧疚地享用它的尸体。这难道不是一种虚伪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糟糕透了。后来在大学期间，我不断地写信想让农场主改善牲畜的环境，后来成为了一名保护狮鹫的志愿者，每次我看到这些美丽动物在我们的帮助下恢复生机，我都热泪盈眶，认为我拯救了它们，我的存在是被它们需要的。可一位同行者告诉我，它们不需要被拯救，真正要救的是我们自己，以前狮鹫会从山崖上下来捕食马匹和羊群，我们将它称作‘恶兽’，并大量捕杀，后来狮鹫都快成濒危物种了我们才想起来要去保护它们，因为没有它们，一些上的羊群和野兔等动物就失去了天敌便大量地繁殖，严重地破坏了植被。而给牲畜更好的生活环境有利于它们的肉质更鲜美，到头来，我们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利益。我努力地让自己变得高尚起来，可是却脱离不了自私的本质，后来我想通了，其实无论是因为看到公鸡被杀而伤心，还是因鸡肉的美味而喜悦，都是我最真实的情感，不分好坏。经管我所谓的帮助狮鹫是虚伪的，但您不能说这种努力没有任何的意义。我不认为我能改变这个世界，但至少让我拯救自己。让我设立一个明确的目标，为了攒钱养活家庭，或者做一个优秀的书记官得到大家的赞美，再或者让我去追求那虚无飘渺的荣誉感，让我觉得我的生命是有价值的，而不是虚度光阴，这便是我最自私的愿望，所以我希望在这里工作，请您给我这个机会。”
小橘猫深深鞠了一躬，国王沉默了，胡须和耳朵都耷拉着，秘书不由得国王那里瞄了一眼，半响，国王深深叹了口气：“你们为什么就一定觉得我能担起这种责任呢？”
“因为您是国王，相信您是我的责任，也希望您能相信自己”
“如果我做得不好呢？难道不会遗臭万年么？”
“国王殿下，在下不是说过，就算是不及格，也比不去参加考试或是交白卷要好，如果您真成了昏君，那我也脱不了干系，我会与您一起接受民众的惩罚”
国王愣住了，感觉自己突然间变得很重，像是今早吃下去的甜甜圈全都变成了铁块，头部仿佛自动隔绝了氧气，每呼吸一次就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后腿和背部的肌肉止不住地痉挛，视线在从边缘处不断地变黑，眼前不断闪过自己饱受欺凌，瘟疫，战争的童年时光。牧师皱了皱眉头，心里琢磨着身上有没有可以用的药品和去医务室的路有多远。还好，国王，喘着气恢复了过来，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问:
“如果我认认真真做国王，我会幸福吗？”
“当然！我认为这个世界上的每只猫都有机会追求自己的幸福，而您有能力将猫民的幸福生活当作自己的工作，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事呢？”小橘猫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眼神里闪着像星星一样的光。看着这样的眼神，国王终于放弃反抗了，它叹了一口气，用投降一般的
秘书连忙咳嗽了两声，国王愣了一下，随即转换了一下语气，“嗯......那本王任命你成为我的书记官，工作细节我的秘书会告诉你的，希望你能迅速地适应这个岗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