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之死

骇人的笑声阵阵从远方传来,我认出这笑声的发出者是癫狂的,或是一个疯子。他问我:“你有多少岁数了呵?” 我不敢回答他。他又笑了,如极北的海岸的潮水与冰川在阴天日时极力撞在一起。 他又说:“他们都说我是疯子,言下是说我不是傻子或也不残疾,所以他们为什么又厌弃我呢?” 他说:“他们比我还像是疯子,像是需要被厌弃的人。” 我说:“你知道什么了?他们像冬日的阳,你是冬日的阳下的被鼓动的寒风吹刮着光枝干。”他大笑:“我便是寒风,他们只是被吹刮着的枝干上仅留着的枯叶。” 他又问我;“你有多少岁数了呵?” 我回答:“若不是比你多,就是比你少。多多少少,便是这样了。” 他说:“你不知我有多少岁数,也怎么比较我们的岁数?我的岁数于你是没有的。” 我说:“不过多多少少。” 他笑了,多有一些嘲笑的意味:“我没有岁数,也或是我的岁数记不清了。我知道比你更多的岁数,我是这么活过来的。你快乐吗?” 我不答他:“你知道些什么了?”他的笑愈加骇人:“问句可是回答问句的最差方式,我便知道如此,我还知道我或许就是疯子,你更加是疯子。你说你快乐吗?” 我说:“你知道很多,为什么不知道我快不快乐。”他说:“我不知道你,我只知道我,我是这个世界,我从此知道这个世界的所有;你不曾是这个世界的。我再问你,你快乐吗?” 我说:“我不快乐,与我很快乐有什么区别呢?”他大笑了:“如此我就知道你是快乐的,你在和我无理争论中有了快乐;但你不开心,是因为你没有笑。正如蜂子不能离了花,花却也能生长除去蜂一样。” 我说:“快乐和开心不应是一样的?笑有什么关系?” 他浅浅笑了一下,说:“快乐不会开心,开心才会快乐,快乐才有开心。开心就会笑,笑了就会开心,才会快乐;不笑就没有开心和快乐。我真愿你从此与你童年一样总是笑,如小丑笑不停。” 他又说:“我从没见过他们的笑,他们是没有笑?还是不让我见到他们的笑?他们看见我的笑和快乐,也大约是这样。” 他又说:“我自生来没有见过他们的笑,已经是你的八百多年以前了——我是以前之后变成的吸血鬼——我有饼干,你吃不吃?也是你之前几十年的了,我不知道你怎么说。” 我说:“什么饼干?” 他说:“是吸血鬼,罗马那般的。他们让我做吸血鬼时,我本来没有智慧,在我死过一次之后倒是有了,他们本不想让我有的。” 我说:“什么?”他又笑了,如枯藤老树上的寒冷的金色的太阳照射着的寒鸦。 他说:“罗马,他们用银制的剑杀死了我一次,不知道我有活了的时候又有了智慧。我想要看到你的笑。” 他说:“你本来是不同于他们的,我想看到你的笑,我爱着你。” 我说:“什么?” 他说:“我爱你。”他把一块细长形状的物放在我手里:“这个时代没有太多的银制的剑了,镜子也有一些,我要看到你的笑之后死亡。你要吃饼干吗?” 我说:“我……”看着手里的镜子,他说:“在这次死之后,我会有什么改变或是进化吗?还是还有更多的机会来死?” 我说:“好。”镜子刺进了疯子的身体,我的胳臂紧绷着,他又在大笑,像是海啸的海浪冲击在岩石海岸边的礁石上。 他的身体飘出的灰尘飞到我脸上,我眨眼发现他已经倒下,有眨眼发现他已经消失,疯子死了。 2023.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