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封魔传之(二)素手丹心抚玉琴3
那老丈换完了琴弦,望着山樵手中的蓝姑琴弦:“蓝姑娘刚烈,她香消玉殒于我面前,最后一句话却是‘此生未能伴君侧,只愿此身不负君’。我虽未能明媒正娶于她,尔后亦有纳妾房以续后,却已将蓝姑作为唯一正室。我收敛蓝姑娘尸骸,为其赎身,从她廊房外取了写她名号的点牌烧了。我将蓝姑尸身葬于其族遇难的藏宝之处,立碑缅怀。尔后又用那些藏宝,到这里寻地开了琴行乐坊,遂于此安定下来。得闲时便去其墓上扫尘祭祀,也算是陪在她的身边。而这琴弦,已经经年未闻丝音,如今公子不嫌其出身有染,为其重配合适之人,再奏琴音,无论是我还是蓝姑娘,俱会欣然。”
山樵听到这里,颇为动容,他遂拿着锦封细细端详,念想其原主人也是贞烈女子,如若自己妻子也用上这琴弦,知晓此故事,应该也会颇为感怀。老丈一番心意,尽在这锦封之中,如若还要推却,怕是不恭。山樵摸着锦封这样想着,不觉摸到锦封内还似有他物,遂打开一看,见锦封之内除了一付琴弦,还有一个小巧精致的金锁。
“这锁虽小,锁的自不是那普通门房箱柜,它锁的乃是男女之情。”老丈看着山樵对这锁面露疑惑之色,便欣然解释道,“你看这男女婚姻之事,总讲求个门当户对。门当户对,则出身相近,环境相仿,如此习性喜好才能相若,婚后亦可夫唱妇随。相敬如宾才是一门好姻缘。那蓝姑娘本是大家官宦闺秀,我不过市井商贾出身,门第出身还是相差远了些。我属意于她,她亦是钟情于我,但那情缘不过是逢她落难之时而生。如若她还是未亡人,我赎她出来,用的也是她家遇难前私藏的财富,而且蓝姑娘还了自由身,情易景迁后,她仍又有着巨量财富依靠,我却已是散尽家财,连书童都弃我而去。所以我始终担心蓝姑会因时易而性迁,最终亦弃我而去。在取了那些赎换她的宝贝后,我略有些犹豫,并未直接去为她赎身,而是去了之前一户欠债的人家。那户人家之前我落榜讨债时倒也去过,我父母在时他家也是做买卖的,以前也颇有些积蓄,只因那家主人因喜搜藏金石古玩之物,从而广撒了钱财,虽换了不少的藏物,但他同时偏又好赌,后来遇着买卖亏了,便想着不事勤工,靠着运气来重新发家。结果便是倾尽家产收藏,更是从此一蹶不振。我去讨债之时他虽不像其他人那般赖账,但却已是家徒四壁,无以偿债,唯余下这枚金锁。那人虽要以这金锁抵债,只是我见这玩意儿虽色泽金艳,质地却是非金银非铜铁,不知何物所铸,想也不值几钱,便未要它。可那主人却告知于我,这锁乃是个宝物。得来也有一番经历。原来那家主人年轻时风流成性,仗着家底丰厚,尤喜四处沾花惹草,所以家里妻妾成群。只是他模样儿一边,不与那潘安宋玉比,即使是寻常人等,也要差上好几分。如此他总是疑心相随自己的妻妾乃是看上了他的家财,所以他四处经商之时也遍寻神器古物,后来不负苦心,重金求得了这枚名唤“形意锁”的玩意儿。传言将这锁放入同眠女子的枕下,这女子便会对同床男子死心塌地相随。据那人所说,此宝物乃是灵验非常,及至他赌尽家财,散尽千金,所娶妻妾仍是对他不离不弃。都怪我赴试未中,逢着书童弃我而去,就老家还剩个忠心老奴,而我早以田产为押,故无颜回乡以对,也对旁人生了些戒心。如若早早去替蓝姑娘赎身,她也不至于玉殒。可偏偏我在取得蓝姑娘家眷遇难之处埋藏的宝物后,先转去藏着这锁的人家,免了他的债务,又给了他些钱两,换了这个来……”老丈叹了一声,“只是这锁也未曾用上,所以我只把它和这琴弦放在一处收着至今,姑算锁了与蓝姑娘的情谊。如今既送给恩公丝弦,这锁也一并送与你罢。既为形意锁,我也只愿它与这弦同在,不离不分。也好寄念我的一番情意。恩公想必自是用不上的。”
山樵谢过老丈,收好锦封回到家中。妻子昨夜通宵制药,现时还在房内歇息。山樵轻轻进入房内,放了布匹,取出锦封,那金锁又滑了出来。山樵看着金锁,思前想后一番,最后还是趁着妻子熟睡之时,将它轻轻塞入古姑娘枕下,随后望了望正侧卧背对着自己的爱妻一会,轻拍了一下锦封中的琴弦,转身去了堂屋,去给古琴换弦。自古姑娘和他成婚以来,房内太小,侧屋又偏,这琴便安置在这里了。
山樵才换完弦,正心满意足的看着古琴,还未待他起身,就听得一个声音:“夫君,你在作什么?”是古姑娘的声音。
山樵高兴的双手托琴转身,本欲给爱妻一个惊喜,但却看到妻子眼中满含哀怨的看着这琴。山樵不知所以,还未有所表示,便听得门外喧嚣声起,山樵以为又有求药者来,正奇怪疫症已经除尽,怎么还有人来? 但屋外嘈杂,他也只得暂时放了琴取了余下的最后几颗药出去。才发现在屋外吵闹的不是求药者,而是那个抢药的小厮带了几个衙役在外闹腾。见山樵出来,那几个衙役不由分说,上前就将他上了枷镣。
山樵急辩道:“你们为何拿我?”
那捕头说道,“有人诉你贩售假药以谋私利,而今致使服药幼童夭亡,田老爷差我们来拿你。”说完从山樵身上搜了那余下的几丸药出来以做物证。
山樵急急申辩:“官大哥明察,城中小儿皆为此药所救,何来毒害之说?小人愿以身试药,以证清白。”
衙役并不理会,倒是那小厮冷笑道,“你这是打算要自灭罪证吗?我家黄老爷既已报官,你莫要再辩,留着这莲花口舌去勤政爱民的田县令的大堂逞能去吧。到时你还这般嘴硬不服罪,只怕要多吃些苦头哩。”
山樵未有再辩,只是肯望衙役容缓,自己好去房内与家人讲明述别。衙役不许,拉了山樵便走了。这边厢拉扯的动静自是没逃过古姑娘的耳朵。那房里,古姑娘本见琴弦换了,已是难受,这边又要急着出来看个究竟,可惜还未步出房门,她便晕厥了过去。
山樵父母二人农耕归来,发现屋外狼藉,进门又见了儿媳晕厥在地,不知生了何事,而儿子也是不见踪影。二老急忙将古姑娘扶了起来,一人端水一人掐人中的忙乱起来。古姑娘清醒过来,告知二老丈夫被衙役拘了去的事情,二老切切的要去官府理论,却被古姑娘拦住。她跪在二位老人面前,“此事因我而起,清儿也一定将相公带回来,二老放心。”
二位老人不甚明白,一边扶古姑娘落座,一边反而着力安慰着她。古姑娘哪里肯坐,她执意含泪跪地不起,讲起事情由来。
古晴清,原身乃是伏羲之琴,后辗转流入伯牙之手,因伯牙失了子期,绝了知音者,那琴便被伯牙摔弃于山涧。只是那琴本就是个上古灵物,虽琴身半毁,又藏于山涧水边,收敛了灵音,却始终藏不了自身的光华。自后百年间这断琴更于涧水边吸收了山精地气,日霞月华,便化做了人形,只是她与别个物什成精,俱由本体幻化不同,古晴清是音韵意念成形,犹如精魂,那琴却还在,仿佛她的肌骨托身之所。只是古琴弦音虽化成人形,却奈何琴身破损,又于野外风吹雪染,日晒雨淋,犹如一个负累的农者,她幻化后骸骨虽在,却体弱皮饥寸步难行,所以古晴清依旧被困于这山涧之所。
期年伯牙独坐林溪,抚琴高山流水音韵之际,不仅有知音子期循声而来,那仙乐也曾引来过一只山鹰。此后每当伯牙琴响,那山鹰便会驻足于崖顶树梢聆听琴韵,隧跟着开了仙窍。再后来这山鹰久经修炼得道,虽还未及人形,却也在经年揽天逐日之中练就了一根极速纵横天下的金乌羽。
伯牙失了知音后毁琴绝音,山鹰初不知情,每每寻音而不得,后终于山涧边找到了破碎之琴。后来古晴清虽化作了人形却仍旧困于此地,山鹰间了便也想着报因琴音启心智明人事之恩,便时常高飞四处,寻那可以补琴的材料和可以助力的帮手。一次远行之中山鹰寻得沉木,这本是件喜事,但他却在归途之中不幸遇到一个恶婆娘,不由分说的偏要拿它当做坐骑,山鹰自是高傲自由惯了,岂能忍做他人胯下之物?见山鹰不允,那恶婆娘便动手伤了山鹰,欲自行强取金乌羽。山鹰遁逃之时,再次被那婆娘的薄气箭矢伤及羽翅,暂时栖身在那崖边躲藏,幸遇山樵所救。鹰眼锐利,这山鹰一眼便认出山樵其实是十代转世的子期,遂生了借山樵之手,救助古晴清的意愿。在以金乌羽相赠之后,又指点山樵集材修琴的法子。如此才自觉算是还愿谢恩德,又可让两位恩家十世续情缘。
“我本是古琴成精,并非落难人家女儿,先前告知二老来此地寻亲之事,也不过是我听那山鹰遍寻沉木湘竹之时碰见的一段见闻而编造的身世,并非存心欺骗。那户人家确是荒野遇难,想也查不着身世真相了。我一个姑娘家现身荒郊野岭的要如何不让人怀疑?所以情急之下小女只得编造了那离奇谎言。我与令郎前世情份未尽,此世偏又幸得相公修了我身,小女不是情薄义寡之人,便本着报令郎前世知音之情,今世知遇之恩之心,在柴房现身奏了一曲《寻君》,引得令郎相见。后又感二老及令郎均是世间难寻的好人,便以身相许,原本炼药救人只为助相公转运,脱那俗世樵夫的苦行;也为二老积聚些财富,修些善行。却不想此举惊扰了俗世,惹上了纷争,让这家人难逃人言恶意。城中孩童突染恶疾,乃是有妖作祟而致,只有我这以灵力昼晒夜炼的丹药可解其毒。虽晴清还不明了究竟是何方妖孽,但以我的修为也不惧它。只是前些时日制药耗费了些许精力,又一时大意忘了嘱我夫君勿要擅自修补更换断弦。夫君今日进城,想必也是受了蛊惑,用这个形意锁趁我虚弱之时,锁了我的灵脉,又把斑竹之弦全换成了捆仙索。如今晴清灵力全无,只恨未能报答恩情,却让令相公受冤,二老蒙羞,晴清实在自责难过……”
二老听闻此言,非但不害怕怪责,反而极力安慰古晴清道:“能有仙子做我家儿媳,也是我老两口前世修来的福分。我二人再不通情理,也断然不会怪你。我儿今遭人非难,非儿媳之过。况为人父母者,岂有袖手旁观,而不挺身而出之理?我二人岂能让你一个姑娘家只身前往救夫,而自个儿弃子不顾之理?如此哪像一家之人?况媳妇儿现时身体虚弱,又被奸贼下了降头,此独去怕是凶多吉少,不如我二人前去官府,据理力争,他们无凭无据,应不会将我儿怎样。”
古晴清取出那枚金锁,“官府突然拿人,怕也是有怪在后作祟,他们怎会轻易放了相公?”古晴清说罢又望了那换了弦的琴,“如若只是这锁,我还能搏它一搏。可这新弦也有古怪,如同绳索,绑缚住了我的手脚。如今相公被擒了去,想必也是诱我前往的手段,这里山灵地秀,又颇为广旷,晴清虽被金锁丝弦困住,若那怪来了,我或许还可尽力拖住它。二老若要同去,怕也只会做了人质。晴清还不知那怪打何主意,但决不惧他,如若妾身独往,没有后顾之忧,也好与它一斗。二老尽可放心,清儿拼了性命,也定要将相公安然带回来。”
但二老坚持同往,“如真是妖邪作怪,躲也是躲不过去的,既是一家人,更要同担风雨,岂因祸福避趋之。我二人虽是俗人,却也是知道这个理儿的。儿媳良善,为公婆虑,我俩心领了。但清儿不要再阻拦了,我三人同去。”
古晴清见二老坚持,便也不再坚持,三人同去了县衙。到了府衙外却近黄昏时候,那府衙早已打了散堂鼓,官儿亦是早已回了私宅。古晴清与二老只得找了个客栈先行住下,找代笔写了诉状,好次日一早去见官申冤。星夜时分,古姑娘开了窗户,端了琴,用尽最后的气力,好似松了松手脚的绑缚。撩拨了一把古琴。那弦音自窗而出,划过夜空,飞往深山之处。
次日堂上,刑名师爷收了诉状,呈了给县令,那县令略略一扫,便往案上一摊,“昨日里那黄氏诉你家假药害了他家儿子性命,今日里你便反诉遭了陷害冤枉,要讨公道。也好,今日里我两案并作一案,不管谁是谁非,定查个水落石出。”
衙役领命去了黄府,提告山樵假药害人的黄老爷来堂。
黄家小厮扶他家老爷来到堂上,县令让跪在地的山樵父母二人起身,说是老人腿脚不便,可不行礼数,却让人给那黄老爷在堂上一侧上了座位,“这黄超令也是年迈,腿脚有疾,如今老年丧子,神摧形散,怕在这堂上出了偏差,故而赐座,不违本分。也不与你二人相差以待。”那官老爷向山樵二老说完,便下令道:“双方主诉人等皆以到齐,去把那当事之嫌犯带到堂上来。”
山樵上堂来,自是对售卖假药牟利害人之事俱不承认。“田老爷明鉴,堂外围观者众,其中不少人家孩童曾染重疾,俱是服用了我的丸药得以消病除灾,未见哪家孩童因药致死的。”
“果真如此?”那官儿遂让衙役大声问询,但那堂外围观审案的人中无一人应声。于是衙役便一个个问道:“你家可有孩童?前些时日可有染疾?是否用过这山樵所制丸药?”
“禀老爷,小人家中孩童健康无恙,并未染疾。”
“回老爷,小人爱子的确染疾,却是用的那东城口药铺出的良方,并未用过这山樵的药方。他不过一个樵夫,怎懂得那医病治人的方子呢。”
……山樵原本期寄有人为自己洗脱冤屈,岂料围观者中竟无一人承认他对自家孩童的救助之力。山樵急切的看着众人,见那送自己琴弦的老叟也在人群之中,便喊道:“老伯,你说我救了你家孙儿,还赠弦以谢,您可愿给我作证?”
那老叟一脸诧异道:“我与你素未谋面,不曾相识,你这话是何用意?”
县官儿呵斥山樵道:“堂上本官未有问话,嫌犯不得妄语,以防串供之嫌。姑念你山村野夫,又是初犯,暂不罚你。”随后官儿拿了衙役呈现上来的丸药问道,“这可是你制作的丸药?”
山樵点头。
官儿又问黄家:“这可是他给你家孩儿服用的丸药?”黄超令及他家小厮俱点头。
那县官儿遂下令去传东城口药铺的掌柜来,“近日来,城里可有小儿成群染病?”
“禀老爷,近日城中小儿患病如若平常数,并未有见增多或减少。”那药铺掌柜答道。
“嗯。”官儿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那黄家老爷可有差下人来你处看病买药?”
那掌柜伏地点头,“黄老爷家少公子的确有恙,他家小厮请我去府上看过,不过是普通的伤寒,只是原本给我药铺送药的山樵许多日子不来,我家店铺缺了许多药材。不得已便写了方子让他去自行找药搭配。老爷,这是我药房近期的出库账本存药目录,以及小人给黄府的药方,大人请过目。”掌柜说完从袖中取了账本等物出来,呈递上去。
那官儿拿了衙役递给师爷的账本药方,细细看了一遍,又让黄超令看那方子:“这可是郎中开给你家小儿的方子?”
黄超令接了方子看了点头道:“确是此方,我曾让家仆拿这方子去其他药房抓过药。”
那官儿又令人拿了方子给那小厮:“这可是你抓药的单子?你是如何抓得的药材,细细说来。”
那小厮点头道:“我去别家药房,因那方子中数味药材本就少用,其他药房也是存备不多,这些时日碰巧同样欠缺,不得已,我只得去了数日未给各家药房送药的山樵家,望能取得些药材给我家少主人治病。”
官儿又捋了捋自个儿的须儿,“如此说来,想必是那山樵生了意外,误了给药铺送药材的生意了?”转而继续问那黄家小厮:“你去了山樵家?在他家可求得方中药材?”
“禀老爷,小人去了山樵家,那山樵也并未发生意外或是染疾,我去了他的住处,不知为何他在家中侧房屯了许多药草,小人苦求药材不得,后是低声相乞,加价数倍才得方中药材。”
“你,你一派胡言,那日你强抢了丸药……”山樵话未说完,那小厮瞥了他一眼道:“小人并未抢药,他一介莽夫,身强力壮,小人也斗他不过。而且这莽夫不仅故意加价,还不售原药材,必须在他家里熬炼制药,所以还得额外再加重金才能取药。小人为这事儿,曾与他发生口角,又为等这丸药制成,在他家门外候了一夜。小人所述,句句属实,望老爷明察。”
官儿捋了捋须,摇头慢慢说道:“本官管这一方数十载来,亦未闻城中幼童系数患病之事,身边亲人衙役之孩童最近也未见因病求药之举。我看这不过是这樵夫为赚取暴利,囤货居奇的昧心恶行。诓求药者去他那里加价买药材便罢了,这恶人却又偏要挟他人要在他家里熬制炼药。奈何这山樵又不是什么良医贤圣,所以出了差池,害了他人性命。此案蹊跷之处便在这制药之时,怕不是因其中杂混了什么药物,生了毒性,要了那可怜小儿的性命。今日证据确凿,你若从实招来,还可省了皮肉之苦。本官也极不愿动刑,刑讯之下也难免假语。只看你在这铁证之前还做何辩言?”
山樵苦笑道:“所谓证据不过一面之词,无稽推断……”
那官儿刚喝断山樵的反驳,古姑娘跪拜道:“大人可否听小女一言?”
“你是何人,是否要为这山樵辩解?”
“民女乃是山樵的结发妻子。这里无意为丈夫开脱,因为这囤药炼药全是民女一人主意,一人所为,民女也甘愿承受一切罪责。”
山樵及其双亲皆愕然,并向那官儿求情,声称古姑娘乃是救夫心切,贸然冲突了大堂,万望勿要追究。那官儿把手一挥,对古晴清道:“大堂之上,不可妄言,你有何要说的,可想仔细了。”
古姑娘乃道:“民女身怀有孕,因体弱,易犯了昏厥,故丈夫在家多日照料民女而未有进城送药,并非蓄意囤积药材。”听到古姑娘说已有身孕,山樵及二老均又惊又喜,然后又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这是儿媳情急救夫编造的说辞。古姑娘微微往两旁欠身,示意二老及丈夫不要慌张,接着问那抢药的小厮道:“你的方子可是东城门口那个药房郎中所开?”,小厮答是,古姑娘接着又问那药房掌柜,“这药方可是你开的,何本医术所载?又可治何疾?”
“祖传秘方,专治小儿风寒发热的。”
“巧了,我这也有家传一方,大人可比照一下这先生的方子,看可有出入?”古姑娘从袖中拿出一卷粗纱递了上去。
那官儿一手一张单子,左右看了一下,说道,“内容一样,不过既然那小厮拿了这方子去求药,你自然也看过。那山樵一家并不能识字书写,这粗纱上的方子字体娟秀,明显是个女子所写,我怎知不是你依葫芦画瓢的复写了一遍?拿来诓骗本官?”
二老见了,怕古姑娘要把一切罪责自行揽了,又怕那官儿继续刁难,便急忙插话道,“大人,那方子是我这山野人家口口相传下来,我这儿媳写得几个字,便由我口述,由她帮着记下的。”
古姑娘侧头用眼神安慰了二老,继续说道,“民女丈夫屯在家中的常见药草,也是这几味药,方才那药房掌柜也说了,这药材常见平日里又用的不多,故价也低廉。如若真要囤货居奇,我丈夫大可择那些价高罕见的药草来屯。况且,给各家药铺出售药材的,也非我一家,就算我家囤了,难道我家还能强迫他人不能去卖那药材不成?小女依据方才大人念道的药房掌柜的库存记录来看,他家缺药也是这两天的事,我家丈夫难有未卜先知之术,岂能早早的在家屯了药房会缺少的寻常多见且又价廉的药草?大人也可翻看些医书典籍,这方中的几味药不过是女人家安胎养身用的。哪是什么清风祛寒的方子?这不过是个未入书籍的用寻常药草的民间土方,那大夫不晓得从哪里弄了这副方子来,还说是给幼童治伤寒用的?我丈夫俱是按那黄家家仆的方子抓的药,还望大人明鉴。”
官儿捋着胡须若有所思的长嗯了一声,随即质疑道:“你既知道这是安胎药,为何给了黄超令家幼童服用,这不是谋财害命么?”
“大人,那日黄家小厮前来求药,也只是拿了方子,并未指明给何人服用。况且我丈夫只顾着民女,又不是医者大夫,便未有问及是为何用。毕竟坊间都传闻黄老爷人老心不老,家中妻妾成群,所以还以为是给他家哪位夫人备的药。”
“就算你所言俱是事实,可你私自炼药高价贩售也难逃其咎!”
“大人明鉴,这药材不可久放,民女只好做好了许多丸药备着,用以滋补养身。因那小厮正好见着我用同样的方子,又有现成的成药,便想图方便,故而强要了一粒丸药去。民女好意给他,未收他分文,这哪里又是高价贩售,更妄论谋财害命了。”古姑娘自如辩解,条例清晰,未有因畏威而乱了分寸。
“只是你乃嫌犯亲眷,这证词难免有偏颇袒护之嫌。那方子又无典籍记载,也不能保证你没有抄袭脱罪。”
“大人,郎中已说城中并无激增的患儿,大人也言明身边亦无相似听闻,堂外那些看客更是个个俱已申明未有向我家相公求药。民女何来作假护夫的道理?这几味都是常见便宜的药材,药铺却备药不全,如果不是想按着不卖,坐地起价,就是表明市面上真无大需求。我家中虽有存药,但量也不多,况且都已经制成丸药,这些丸药现时就在府堂之上,官家可去查验。民女也愿意以郎中药方熬练丸药,大人可与堂上那丸药比对有无差异,此药纯补剂,并无毒性,即使小孩儿服用,也不过是滋补作用。大人可令官爷去丈夫家中取来药材药罐,依法制药,民女及家眷愿当众服药以示清白。不过民女看堂上黄家老爷届已年迈,听闻其又妻妾甚多,膝下就这么一根年幼的独苗,将来还指望他来继承家业。如今却夭了,先不遑论郎中是否有乱开药方的嫌疑,想这黄家下人倒是身强体壮,黄家的夫人们听说也是年轻貌美。那黄家下人为何拿副与病症不相干的药方舍近求远的来求药,又说给了民女丈夫数倍于市价的价钱,可我见着他在听闻送药之后,将钱两就放回袋中,我想那钱俩数目还未有变,也还在他身上。至于这方从何而来,这药被这小厮取走之后又经历了什么,民女也无从得知。大人既然不信民女如实之词,那这黄家的讼词却更是漏洞颇多的一面之辞。大人英明,想必也是一早就发现了其中的蹊跷,只等着这小厮自露马脚吧。”
“这个……”那官儿捋了捋须,“那是当然。这案子……”官儿转而朝向黄超令,那黄家老爷急急作了一揖,转向小厮怒道:“枉我平日里待你如子,你这厮贪了药钱也便罢了,如何还要加害我儿。大人,这厮全凭大人依法处置。”
那官儿依然捋了捋须,命衙役将城中所有郎中医者召集过来,辨了药方,试了丸药成分,又给古晴清把过脉象,并将小厮身上搜出的钱两清点与古晴清的说辞比照之后,拍了惊堂木后结案道:“黄家小儿因病或是因药而夭,尚难定论,郎中药方虽不对症,但不是致死之因。但因郎中牵涉此案,故而明日再勘验尸身。黄家小厮未及问询主人,便自行决定入山向山樵购药一事实在欠妥,且他私藏药金,行为存疑,应杖责四十,不过暂且先将其受押牢中,待那小儿亡故之因查明后一并处罚。至于山樵卖药,因市议价,又非蓄谋,并无不妥之处。只是……”那官儿又捋了捋须,继续道:“山樵一家世居野外,并未在府衙留户登册,难免有避逃税赋之嫌,但姑念其世代有教无类,尚属情有可原,现令其三日内补缴所有税款,可免责罚。至于这位来此投亲靠友的古晴清姑娘,因其说的亲友亡故,方才郎中又确认其怀有身孕,特准暂时归家。待产后携子一同前来登记造册。”
虽堂上未有最后宣判,但结果却是各方满意,古姑娘知道这内里定有玄机。回去的路上,山樵及二老倒是因为洗了嫌疑,有些喜不自胜,古晴清却是心怀忧虑,闷闷不乐。她再次跟山樵坦诚了自己的来历,同二老一样,山樵初始略有些惊讶,但并未害怕或是责怪,反倒为自己能有这样的贤妻高兴。二老也一再安慰古姑娘不要再多介怀。
古姑娘叹了口气道:“妾身并非多虑,方才堂上那县官儿看似清正廉明,却是断了一个糊涂案。想必此案牵扯的利益众多,背后还不知有什么阴谋。”
“娘子何出此言?方才那些围观者不愿作证,想必是不愿牵扯进无谓官司,并非蓄意陷害,我们亦不必耿耿于怀。倒是娘子初孕在身,今日里却还要往返奔波,如此这般辛苦皆是因我而起,为夫也过意不去,娘子就不要再多想其它的了。”
古姑娘停了下来,“路途奔波,只要不懈于行,万水千山总会过去。只是……”古姑娘稍顿了一下,望着扶着自己的丈夫,又望了望互相搀扶的二老,“补齐税款是小,这些时日那些求药者也补济了不少,可先顶些数目。但夫君可曾想过,你拿了那些钱粮出去补缴这许多年的欠款,极会被扣上一个财富来源不明的嫌疑,先前均无人承认向你求药,我们也是以未有售药为由而脱身,我忧心这些钱两若说不出个来由,只怕后来更糟。但若不交税款,夫君和二老定必身有牢狱之灾。”
古姑娘轻推开丈夫的手,取出那枚小金锁来:“城中幼童突染怪疾,妾身连番施法制药已是力不从心,如今这诓骗夫君用这形意锁和捆仙金弦困我灵身的那人,虽还不知他来历,但必不怀好意。夫君和二老归家后当速速携些细软离去暂避,待到妾身平息这边事态再回还的好。”
“我等若只顾躲去,岂是大丈夫所为,日后如何照顾娘子和孩儿平息安身?”山樵执意不肯。古姑娘也再不劝说,只是加快脚步,希望能够早回家中,再细细打算。
一家人便如此互相扶携着往家中赶去。及至家门,二老先行从侧房取了香草椒盐,一个扫,一个撒,想着去了晦气一家人再入大门,只是这大门还未有打开,二老便被身后一股强大的气流给吹了个趔趄。古姑娘和山樵急忙搀扶起二老,回头见着地面隆隆作响,烟尘并起,电光火石间,地面迸裂,山石纷飞。说时迟那时快,古姑娘旋身挥袖,盘腿升空,落古琴于双膝之上,甩手一拨一挥,怒啸的琴音竟将那碎石烟尘统统弹开,这边厢古姑娘护了丈夫一家人,那边厢烟尘散去,地底窜升上来的踪影终于现了真身,来者竟是那个送了山樵金锁的老者。
“你这老匹夫,先前假意送我琴弦金锁,实则不过是想借我手害我贤妻。方才又在公堂上假意围观之名,行信口雌黄之实。且问我与你何怨,又来何仇,须得你这三番五次费力的害我家人?”山樵自是怒了,一向寡言少语,忠实憨厚的他见着家人被人一再无端端欺凌本就窝了一肚子怨气。现如今那仇人又在眼前放肆,气不打一处来的山樵竟搬起一块刚刚滚落至身旁的石头朝那老头砸了过去。只是奈何那石头未曾近得他身,便碎成了齑粉。石头粉尘浮于空中,渗透入古姑娘的琴音音障,随后铺头盖面的朝着山樵及二老那边卷去,古姑娘急急的想要去护住家人,虽速速撩拨了琴弦,却仍然因不得发出全力而招架不住,竟身子一歪,从半空中跌落下来,那琴也摔到了一旁。
那老叟在外围哈哈一笑,“你这妖妇也是自不量力。不想费心费时的制药已经耗了你不少元力精气,如今又被我的神魂形意金锁锁了本形,缚仙金丝缚了手脚,你如何与我争斗?量你有再多手段也是使不出来的。你还不快快降了,省得再吃苦头。”
古姑娘哪里肯就范,她扶琴起身欲再战,那老叟见了,哼了一声,拿手一握捏,古姑娘抱着的琴上弦丝便活了一般飞卷起来,如蛇蟒般将她缠住,真真个将她上下捆了个结实。
这里古姑娘受困动弹不得,那边山樵父母正被飞尘侵袭,双双伏地咳嗽气喘不能起身,山樵瞻前便顾不得后边,想要击打那老头好救人却又近不得他身,偌个男儿,竟急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眼见着古姑娘的音障防护被突破,那飞尘也朝着古姑娘过去,似要将她也吞没一般,山樵仰天大叫起来。
不知是天应了山樵的呼喊还是怎的,空中竟也传来一声长啸,接着一阵强风将那飞尘吹了回去,将老叟包围住了。山樵虽不知是何故,只是见那老叟因此而分了神,便忙去扶起二老,他母亲却推他快去救古姑娘之围。山樵便又急忙撤身去帮古姑娘,只是任他或拉或扯,那绑缚着古姑娘的弦丝却纹丝不动,山樵的拉扯反而让其越勒越紧。
山樵未有解开妻子绑缚,却听着老叟大喊:“你这畜生,休来坏我好事,否则叫你尸骨无存,灵肉兼灭。”山樵回望过去,见那老叟身边围聚着越来越多的沙石,但那老叟并不为之困扰,反而轻描淡写的说道:“飞沙走石能奈我何?”话音才落,那沙石便朝着老叟顶上积聚成一道沙流而极速飞出。山樵顺势一看,见那烟尘沙石柱所攻击之处,是那只他曾救助过的山鹰。原来古姑娘前夜客栈抚琴,乃是给了山鹰讯号,望其能在山樵家人落难时前来搭救。山鹰自是不负信托,带伤飞身前来救人。
“恩公,莫要只顾着观战,昨晚寻了古姑娘的琴声,得知你一家遭奸人陷害,恐今日归程会有灾祸,特来此相助于你。恩公快快用那金乌羽之力,将那老怪拖住,我好得空来救。”那山鹰一边高鸣,一边扇翅击落飞击而来的沙石,此刻他正战鼾,抽不得身。
山樵闻言,想起了自己已有金乌羽附身,便顾盼了一下,瞅了空,只身去吸引老叟的注意,只是那老叟反将那山鹰扇过来攻击他的沙石,悉数收了不说,还反将这些沙石在他四周围起飞绕成了一圈护盾。如此使得山樵依旧不能近拢他身,老叟自也不去理会山樵,只顾着降那山鹰。
“恩公啊,莫要被俗世羁绊所困,你既有金乌羽助力,世间几无可快过你的东西了。那沙石阵又怎奈得你何?”那山鹰一边疲于应付老叟的飞沙走石阵,一边急急的对山樵嘱道。
山樵听了这话,醍醐灌顶一般。想平日里,自己攀山涉水的劈柴采药,早就练就了一幅好脚板,后又得了金乌羽助力,行路更觉轻松十分。当初山鹰以金乌羽相赠之时便曾说过,有神羽加持,万里一日可还,但自己至今还真真是没有竭尽全力的试过。于是乎,这里山樵抖擞抖擞精神,趁着那老叟正与山鹰纠缠,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时机,拼力加速的绕着老叟跑起来。瞬时,那护着老叟的狂卷飞舞的沙石在山樵眼中便像是骤停在空中一般。原来这沙石阵也并非完全无懈可击的啊,山樵这么一想,更加振奋斗志,从那沙石中见缝插针般突入进去,靠近了老叟,可那老叟还不自知,仍在与山鹰互斗。山樵便瞅准了时机,从那沙石阵里取了块碎石头,朝那老叟砸了过去,待到山樵跑回到沙石阵外面歇住脚,那沙石阵便骤然轰塌下来,无数沙石纷纷朝那老叟身上砸落下去。老叟沙石阵破防,竟也不慌张,他挥袖收聚着那些沙石,飞沙中半隐半露的面部却是分明气得扭曲,待到那沙石一粒不留,一颗不剩的全部被收进袖里去后,那老叟猛地一甩袖子将那收进去的沙石一股脑儿的全朝着山樵这边喷射过来。山樵加速跑动,自然轻易的躲了过去。那老叟便又即刻甩了甩另一个衣袖,这次瞄准的目标是山鹰。那山鹰正得空用着爪喙抓扯叼啄捆着古姑娘弦线,见了这袭来的第二股沙石,山鹰非但没有自救躲开去,反而是展翅围护着被困的古姑娘。沙石冲击之下,山鹰不少的羽毛损毁严重。山樵见了,便又再次朝着那老叟冲过来。老叟见状便急急收了攻击山鹰的法力,轮舞着两个衣袖,一个衣袖从地下不停积聚碎沙石,另一个衣袖不停飞出沙石,重又用沙石阵将自个儿裹了个严实,故伎重施的提防着不知会从何处袭来的山樵。山樵见了,心想自己就算再闯进去破一次沙石阵,也无法除掉老叟,如此还是不能一劳永逸的救下山鹰和妻子。于是山樵定了定心,只是绕着老叟打转,先引住老叟的注意力再说。心下盘算的却是古姑娘那边。见着那山鹰和爱妻似是定住了一般不得脱身,山樵心里不免燎急起来,便不自觉的将步子缓了下来,终于见着那山鹰复又飞起来,去试着再解古姑娘身上的束缚。只是那缚住古姑娘的捆仙索并非寻常之丝弦,乃是缚仙金丝。山鹰几经尝试依旧无果。山樵见了心急,便拔了平常采药的匕首出来,快速冲过去,割断了一根山鹰正拉起的弦,不期却听得一声惨叫,原来山樵割断的弦丝非但没能去了束缚,反而断弦一端扎入了妻子腿部,另一半断弦则刺穿了山鹰的左翅根部,扎入了地里。山鹰受伤的翅膀本就未能完全恢复,如今扇风抵石时也曾受到击打,现时又遭断弦穿刺之通,更是倒地哀鸣不已。
那山樵见救人不成,反伤了妻子和山鹰,心痛不已,意欲上前相助,便在山鹰旁停了步伐,却不料脚底下冲出一注沙石,将他抛到了空中。那刺穿山鹰和古姑娘的断弦也迅速抽离猎物,转换了目标,直冲空中的山樵而去。断弦的两端分别刺穿了山樵的双腿,又紧紧绕腿缠了几圈,硬生生的将他凭空扯回到地面,山樵重重的摔下。裹附着老叟的沙石尽皆退至脚下,将老叟托于其上,沙石滚滚而至山樵身边,老叟顺势滑将过来,那速度绝非长者步态。只见这老叟一脚踏住山樵胸部,一脸得意的说道:“你毕竟只是个凡人,又如何驾驭得了这金乌羽,它长在你的身上,只是空费了这个宝贝。我也本无意伤你,你可知你舍命护着的娘子不过是个古琴修炼成精的妖怪,那边生你养你的父母才是你值得救护的亲人。听闻你是个孝子,我也并未为难你双亲。你们合众都敌我不过,如今我只要这古琴精,你当作何取舍还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我娘子虽贵为琴仙,却重人间义气。自她下凡入我家以来,代我侍奉双亲,料理家务,未尝懈怠。又为着素不相识者,殚精竭虑制药救人,非为名利。这样的好娘子旷世难寻,我岂能舍她不顾。我若真那样做了,我爹娘怕不是骂我不忠不义,无耻之徒。倒是你这人奇怪了,有着这番的神通,却蓄意害我家人,怕你才是什么古怪的妖怪来头。”
“我儿,说得好。”那里仍苦苦挣扎的二老听闻山樵一番言语,虽自顾不暇,却仍不忘为其打气。老叟轻蔑的挑眼斜视了那二位老人的方向,轻轻抬了一根指头,沙石将二老托到了空中:“情义二字,也是得靠着力气和手段维护的。我敬你是条汉子,可饶你和你父母性命,只须让我收这琴妖己用。你父母也不必再受困苦,你家人从此可饱享金银,你双亲可以就此颐养天年。我开了乐坊,也经营着妓院,那里妙龄女子不少,绝色佳人也甚,你亦可随点随挑随换都成,我绝不阻挡。”
山樵不屑的吐了口水,即使那断弦仍穿过腿脚,却还是艰难的站了个顶天立地的姿势:“难不成你乐器店里还干着掳掠人口的买卖?如今又看上了我家娘子?”
“看样子,你是铁定要玉石俱焚了。如此我便成全你,只是你全家无端丢了性命,我想要的终会唾手可得,如此无辜伤亡三命又是何必?你为了个妖精送了一家性命,也不见得是个英雄。”老叟音落指垂,托着山樵二老的沙石瞬时急急撤缩回了地下,那二位悬空的老人便从高空中急坠下来。说时迟,那时快,脱了断弦折磨的山鹰忍痛冲到空中,双双接住了二老,古姑娘示意他不必恋战,不如先救下二老急急遁去。那老叟见山鹰救了二位老人后便飞走了倒也不去追赶,杀死两位手无寸铁的老人不是他此行的目的,他志在必得的目标只有古晴清一人,那些挡在他和古晴清之间的才是他想方设法必须去除的障碍。如此老叟未多说话,意念之下那平息的沙石流又从山樵脚底下冒出,将他整个人包住,也未由得他挣扎,将其高高举起在半空之中,那绑缚着山樵的丝弦则又生生的将他拉住,如此拉扯之下,便废了山樵的双腿,随之丝弦离开,复又将地上的古琴拉起,和古姑娘一起紧紧绑着,裹挟着山樵的沙石流则往下回溯将断了双腿的山樵拖入了地底。
于是家破人亡之后的古姑娘便被掳掠到了这藏仙楼来,那老叟就是这藏仙楼的老鸨地姆姥。
琴声纾缓含悲,已近尾声。小蝶也听出了这其中的门道,也不再似先前那般对着古姑娘剑拔弩张了。小蝶轻叹了一口气道,“原来古姑娘也是被奸人所害,沦落此地。我们何不……”话未说完,那抚琴的古姑娘继续抚琴示意她不要再说。果不其然,房门推开,那姥姥进了来。
“史姑娘诉我她拦不了你,说你挑了这个新来的丫头来亲自调教?也好,方才初见这小人儿时也觉得她颇有几分当年你初入藏仙楼的蛮倔劲儿。你也正知应如何磨一磨她的脾性,好教她做人做事。”那姥姥言毕转而望向小蝶,“今儿除了你,那张老头不知怎的还同时弄了个凡间女子进来。方才听闻你对那个姑娘的际遇十分着急,想她对你也是个重要的人物。我不问你俩有何关系,但你若服帖不再无端折腾,我可破例先留着她在此处打杂使唤,如此也可保她平安。我已折了你双翅,你自个儿也别想着私跑。循规蹈矩的话,留待今月的花红会宴时自会还你翅膀。”
姥姥寥寥数句,便恩威并施般的让小蝶知晓了其中利害,古姑娘原本想好的那些收留小蝶的说辞也没得着机会说出来。而小蝶现时也大致明白了自身的处境,也未有先前那般抗拒。那姥姥见着小蝶彼时还算恭敬,嘴角略扬笑便拂门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