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晦暝 第六十四章
相约(2) 从知道李子衿亲手杀了那名小宫女开始,陈嘉志就看出了她性子中的刚毅果敢,也料到了她内心与柔弱的外表一点都不相符,如今更证实她的确是个大胆的女子。陈嘉志不易察觉的挑了挑眉毛,“当然,微臣会陪着娘娘的。” 而后二人又闲聊了起来,不知不觉的竟聊了许久,以至于天色已暗也未察觉。宋思柔匆匆走了过来提醒道,“娘娘,时辰不早了,陛下传旨今日想要与你一起用晚膳。” 听到“陛下”两字,李子衿不禁皱了皱眉头,但在陈嘉志面前也不好发作,只好道:“本宫知道了。”又转头对陈嘉志道:“那我们今日便就此别过吧。” “娘娘您先请。”陈嘉志躬身候到一边,欲等她先行过去,李子衿刚走过去,却不慎踩到了裙角,眼见便要滑倒,眼疾手快的陈嘉志赶忙扶住了她,“娘娘小心。” 受到惊吓的李子衿稍稍镇定了一下,而后道:“多谢陈大人出手相救。” 陈嘉志搀着她慢慢站起来,但是右手却依然扶在她的腰间,迟迟不肯拿开。站在一旁的宋思柔看到这一点正要开口,却被李子衿使眼色制止,随后,她很自然地将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握住:“夜深霜重,这南苑太过荒凉,陈大人要多注意身体,也请早些回去吧。” 谢娘娘关心,也请娘娘多多珍重,您与微臣来日方长。” * 冯振鹭替太子完成的功课在少傅那成功的蒙混过关,起初少傅对字迹的些微差异还有些存疑,但是很快便被太子以兄弟亡故,心情郁结,身体不适以致头昏眼胀为由唬了过去。 见到冯振鹭的时候,太子不吝赞美:“在我见过的女子中,你也堪称是个奇人了,竟是能文能武,这一次你做的很好,赐你个新活,以后你便做我的代笔吧。”他对冯振鹭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代笔?” “对,代笔,以后你就替我完成少傅留的作业吧,字迹还得再练练,尽量做到以假乱真,分毫不差。”太子道,而后他又马上找补,“当然不是每一篇都让你代笔,只在我身体不适或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用到你。” 身体不适或是心情不好?那估计太子是会日日身体不适,时时心情不好了,冯振鹭心内不禁腹诽,但是她面上却仍是欣然答应:“小人但听殿下差遣。” 这时一个小太监前来传旨,“太子殿下,陛下请您速去面圣。” 太子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看向冯振鹭,似是想要寻求她的帮助。时隔多日,这对父子局终是要来的,冯振鹭安抚太子,“殿下莫要惊慌,我们之前说过什么?现在您是陛下唯一的血脉,只要您咬死自己和此事无关,陛下就不会拿您怎么样。” 太子慌张地点点头,“你说得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要看看父皇能拿我如何,看他会不会用一个儿子的命去殉另一个儿子。” 来到安王的书房,几日未见,太子直觉得父皇的样子都面生了不少,此时安王无比憔悴,异常消瘦,见到太子来了,沙哑着嗓子道:“不肖子跪下!” 太子乖乖地跪下,虽内心惊慌不已,但是面上仍强自镇定,“儿臣跪下可以,但是儿臣想知道因何而跪。” 安王气得咳嗽了两声,掩嘴道:“别跟朕在这打哑谜了,你敢说你弟弟的死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弟弟”两字对于太子来说异常的刺耳,他何尝有过弟弟,那个令人讨厌的孩子从未被他当成过手足兄弟,“回父皇,没有。”他咬牙坚定回答。他记得冯振鹭的叮嘱,父皇虽怀疑他却没有证据,所以只要自己坚持不承认就可以。 “你再说一遍,”安王气得直拍几案,“朕不信峥嵘会失足落水,他死了,你的受益最大,朕不信你跟此事无关!” “我的受益最大?”听到这句话,太子心里更是有气,他自行站了起来,直视着他的父皇,“我早已被您立为了太子,峥嵘还那么小,他对我能有什么威胁?还是父皇您有了什么想法,跟峥嵘许诺了什么,所以才认为他死了我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安王一时被问住,语滞了片刻才道:“朕自然没有对峥嵘许诺什么,但是你这个不肖子在自己弟弟前来时就表现出一副容不下他的样子,你以为朕看不到吗?你心怀嫉妒,自然会认为他对你是个威胁!” 太子哈哈苦笑了两声,“嫉妒?父皇,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没有感情的草木石块,做了多年独子的我突然平白无故的多出了个弟弟,我心里酸楚难道不可以吗,如果我心里不悦却还在您面前表现出大悦的样子,那难道不是欺君?可难道我当初表现出了一些不满就代表我日后一定会行恶吗?君子论迹不论心,我想了不代表我会做,再说,我也从未想过要致峥嵘于死地,儿臣问心无愧,如若父皇仍是认为是我干的,那大可杀了儿臣以解您心头之恨。” “逆子,你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安王又气得狠狠咳嗽了两声,但是话语已显出了柔软,“朕虽然怀疑你,但也不会没有证据就轻易治罪,今日叫你来只是问询于你,你既然问心无愧那便再好不过。此事朕还会再查下去,一定要给死去的峥嵘有一个交代,你先下去吧。” 太子的内心五味杂陈,有熬过一劫的如释重负,也有见父皇偏心的酸楚悲苦,他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只淡淡道:“父皇保重身体,儿臣告退。” * 来到月臻这么久,冯骐在这庄子中除了整日习一些拳脚功夫好为日后成为侍卫做准备之外,其余时间就处于无所事事闲逛的阶段。阿姐好似整日都有事情忙,有时候来看看他过得怎么样,也顺便教他一些功夫,有时候便两三日的不见人。冯骐认为自己不应该只学拳脚上的功夫,自离家逃难以来,他的文墨课业就断了,他现在觉得自己应该适时捡起一些从前的功课了。早些时候他便让阿姐帮忙找一些经史子集予他翻阅,但是阿姐虽有在书房伺候的机会,能偷偷带出来的书确实有限,再加上两人相聚的时间短暂,冯骐能看到的书能学到的东西更是时断时续,接连不上。 这一日冯骐练完了功便在庄子的后园闲逛,这后园能去的地方已经让他去遍了,现在他也不知道该去哪看看,只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间和一个人撞了满怀,冯骐一边说着抱歉一边抬头看去,却见对方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穿着打扮不似富贵人家,但也不像穷苦出身,冯骐看不出她是官家小姐还是庄中下人,为了避免惹麻烦,先速速行了一礼,“小人行路疏忽,冲撞了小姐,望小姐见谅。” 女孩掩面嘻嘻笑道:“你怎么确定是你冲撞了我呢?明明我也没有仔细看路。” 这话问得冯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但见女孩的的语气和神情,应是没有怪罪于他,他谨慎道:“多谢小姐宽容,您没有怪罪便是小人的万幸了。” 女孩上下打量了冯骐一番,好奇道:“你是谁?这庄子中像你这么大的男孩可不多见。不对,应该是没有,太子殿下我见过,那二殿下虽说我没见过,但应是比你年幼些许,而且听说二殿下已遭遇不测。”她充满了疑问,“所以你是谁呢?” “回小姐的话,小人是……”冯骐正要回答,可是话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女孩好似想起了什么般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传闻这庄子里有一对风鸣来的传奇姐弟,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而来,你该不会就是那男孩吧?” 冯骐道:“正是在下。” 女孩眼中放光,顿时来了兴致,“太好了,我一直听闻你和你阿姐多么厉害,一个姑娘和一个男孩居然能逃出风鸣,穿越战乱,历经万险而来,正想见见你们,听听你们的故事呢,可是皇叔总不允我来找你们,这下可好了,居然让我就这么遇到了,真是太巧了。” 皇叔?听女孩如此称呼,冯骐猜测她可能是安王之女或是安王的侄女,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安王现在只有太子独子,并未听说再有什么公主,安王的兄弟也只有现在坐在成州龙椅上的那位皇帝,皇帝的女儿不可能在这,那么眼前的这个女孩到底是谁呢?冯骐现在不好直接询问,只等稍后有机会再礼貌相问。对于她的好奇,冯骐感到有些尴尬,“小人惭愧,一路得阿姐保护才得以走到贵国,至于我本人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贵国?!”女孩无奈地笑笑,“公子误会了,我也不是这月臻人。” 见女孩竟然对自己尊称‘公子’,冯骐更是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个女孩到底是谁?“那敢问小姐是哪里人?” 女孩眼眸微垂,一丝不易察觉的愁容浮上面颊,“你可听过南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