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更新赵雪菲的长篇《卵生的救世主》第30话~

【前情提要】

在被迫前往辛漱垵的夜晚，桠怀念自己的家，也怀念和和葛与姐姐在一起的日子。在清朗的夜空下、在梓虫的背上，桠问出了一个她困惑已久的问题，和三类挲玛组成的核心家庭不同，为什么助语者的队伍中为什么只有这一类挲玛.....

| 赵雪菲 | 科幻作者，考古学生。曾获得第四届水滴奖短篇小说三等奖，作品多是围绕个体的情感诉求和技术（或通过技术和外界）互动，比较擅长表达人物情绪，引发共情。代表作《像正常人那样活着》《它的脑海之中》《材料两则》。

卵生的救世主

第三十话 传说故事

全文约3000字，预计阅读时间6分钟。

感觉有些黑？

是的，我故意让这里暗下来，暗到比你现下闭起眼还要黑。你眼前没有闪烁的青色光斑、红色残影，没有透过眼皮的、令你期待的微弱光源。

呼——

我在爱玩笑，这里没有蜡烛，没有灯，什么也没有。

你得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倒也不用特别安静，请留一个声音，留那个在你脑海中永不停歇的声音，那个行善事时纠结利益得失、安慰爱人时私语抱怨、那个心烦意乱时大吼“停！”的，被你称为“我自己”的那个声音，留下她......

或者他。

我忘记了你们是依靠性别区分指代的刻板生物，原谅我嘛。

好啦，现在好了，一切准备就绪，她或者他一定开始不耐烦了，我们开始吧。

想象无际的黑暗，粘稠、冰冷。它沥青一样缠住你的四肢，淹没你的胸口，嗡的的一声地灌入你的口鼻、耳朵，爬过你发丝下的、满布神经的头皮。

你不太熟悉这个环境，你不是为此而存在的生物，你觉得这像是死亡，但又觉得自己在死亡这个例子上毫无发言权。声音、光芒、震动、就连方才还在提示你发生了什么的温度和触感都消失了，这不是你可以适应的环境，你所依赖的感官，那些探测反应物理信号的生物学奇迹都消失了。

你一定觉得陌生，但我向自己的神明打包票，你一定在自己的世界中听到过这里的名字，在一段经济学报道中听到过，在某本磨白了边缘的带拼音的小绘本中见到过。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混沌。

准确的说，我们曾经认为的一切的开始。

在这里，没有天也没有地，没有星光，也没有月亮。

我们的三位元神就生活在这样混沌中。

他们的名字或许你已经听过了，莱、肯和辛。

莱、肯、辛三位神明有着一模一样的外表。恩，这么说，一模一样的、你不太能接受的外表。

但，祂们却有着极为不同的性格和内心......

神明中最果决的那个首先站出来，祂受够了你现在呆着的这个地方，祂和你一样讨厌眼下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

祂用祂的附肢轻轻一点出世界中的一个点。

在那一个点上，第一颗金色灰尘落下，当它停止运动，光芒也随之暗淡。

你以为只是这样？

不。

紧接着，就在你思考还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沿着那一个黯淡下去的光点，无数混沌中的灰尘从你感受不到的地方出现、汇聚在一起，黑暗中，烟雾般的金色化为尘埃一层一层重叠铺就——

大地形成了。

它坚实稳定，广阔无垠。

“世界。”

我们的神明之一莱心中充满愉悦，完整的话语在他心中产生。但是因为一切并未完全形成，祂开口，此刻只有“世界”二字被匣腔发出声音。

虽然有了地面.......好了，别在上面蹦了，我可盯着你呢，我向你保证它的坚硬超过一切你的感官曾经感受过的，现在听我往下讲。

虽然有了地面，但包括地面在内的一切，也包括你，还笼罩在黑暗之中。

这时候，我们的神明中最通晓规律的一位站出来，用祂的附肢轻轻一挥。

世界出现了光芒，最炽热的是太阳，它一诞生就不断从地面上钻出落下，还有两个月亮，一个有着漂亮的暖黄色光芒，另一个则是红色。

恩？

不，不是那个红色的月亮熄灭了。根据不同地方的传说，我们中的有些人认为红色的月亮出现得更晚，又有人说，它是金色月亮卑劣的、粗糙的影子。所以.....

瞧，它又亮了。

这三者依照顺序升起又落下，光明与黑暗交替降临大地——

时间诞生了，它轮转有序，更迭不止。

“诞生。”

我们的另一位神明——肯的心中也有了一句完整的话语，但是因为一切并未完全形成，祂开口，只有“诞生”被匣腔发出了声音。

好好好，我知道你要说，你了解后面发生了什么，你听过类似的传说。但是还请展现一点人类的耐心好么？听我讲完，只有一点点了，我保证。

虽然有了大地和时间，可世界仍然像是三位神明所居的混沌一样没有意义。

看到这一点，我们的神明中那位最灵巧活泼的站了出来。

祂用附肢轻轻捏出一个圆球，并将其命名为种子，圆球落入土壤，各种模样的事物从中出现——

生命诞生了。

它们在大地上成长死亡，双月和太阳做为它们生命长短的度量，而辛神的造物为这个规律运转的世界带来了名为莫测的奇怪力量。

生命不像是大地般坚固永恒，生命不像日月般规律有序。它那么不完美，但辛神却格外青睐这种独特的美。

祂安静地矗立于自己的造物中，它们的样貌和种类很快超过了祂的想象。

“于此。”

我们最后一位神明，辛的脑海中也有了一句完整的话语，祂开口，“于此”两个字被匣腔发出了声音。

“世界诞生于此。”

这一次，正因为世界的圆满，所以世界上第一句话也产生了，这句话被三位神明接连说出，组成一个完整的语句。

因此，在我们的世界中，完满的语言和完满的世界是相同的意思。

没错。

我们的神话到这里就讲完了。

还等什么，回到你的世界去吧，回到那个亮着可怕的白色灯光、吹着冰冷的干风狭小空间里去吧。我要去照看那些孩子们了。

哈？我是谁？这很重要么？

我是一个影子，一段符号。

又或者，我本来就在你的脑海中，我是你那些永远不会停下的声音中的一个——眼下最响亮清晰的那个。

好，好，我马上就消失，就现在。

“你会做茧的主语者母亲，她在辛漱垵么？”

泊的反应在桠的意料之中——却是最差的那个预想。

泊沉默了，仿佛她什么也没有听到，仿佛什么也不愿意回答。她的心声中只会有断断续续的字词，她最终放弃了把它们拼凑成一句话。便惧怕什么一般，回到了那些梦游者的队伍中，桠感觉泊的温柔，也因为这个问题烟尘一般地消散了，像是假的。

虽然桠知道，这只不过是她懦弱畏缩的本性使然。她知道是泊自己申请看管营地好不上战场，也知道她并非没有看到出逃的自己，而不过是对自己的未知产生的恐惧继续让她保持假寐。

“辛漱垵没有主语者。”恶毒的推想在桠脑海中形成，过多的死亡场景让她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毫不费劲，“你们没有自己的孩子，对么？”

“这就是你们救我，只救我一个的原因，对吧......所以我‘理应’和你们的回到辛漱垵，因为我是什么‘辛神’的孩子，未来会是一个补语者。”

没人回答桠，补语者梦游似的行军，梓虫愚钝得除了乱动的桠，什么也感受不到。夜晚悄悄地结束，一丝阴沉的蓝色占领天空。

没日没夜的行进继续进行了几天，桠开始观察着补语者们每天食物消耗的多少，然后凭借着她对那时候在仓库中见到的食物总量的印象，推算还有几天才能到达辛漱垵。

刚刚走出丛林的那几天，补语者的队伍并没有径直朝着远离丛林的方向离开，而是绕着丛林的边缘走一两天就扎营，等待几个补语者进入丛林中搜索什么再出来。

没有。那些黑臭虫什么都没留下，她们杀红了眼，除了破网什么都没剩下。

桠起先几天的时候仍然想着逃跑，不过在几次濯不分敌我式的粗暴要挟后，她还是乖顺起来，老老实实坐在火堆旁啃蘑菇，顺便偷听着这些来自补语者的消息。

每一次【什么都没有】式的消息都让她的心中更担忧一些。

如果你再试图逃走，濯开完部署会议，路过桠的身边，我对辛神起誓一定要把你扔给黑崖的人，看着她们把你撕开。

桠轻轻鼓动匣腔发出几个轻蔑的嗡嗡声。

看桠不愿意继续理她，濯却起了逗弄孩子的心思，我们在找你的同伴了。

“真的么？”桠终究是濯眼中的孩子，一时间忘记了补语者们并非真的关心葛和望的去向，还激动地回应濯，“有线索么？”

没有。濯带些想要看桠气急败坏的坏心思，说她们大概率已经死了。

桠没有像是以前会做的那样跳起来，大喊我不信。

“谢谢你们为了我这么做，但是我不会被你无聊的把戏激怒。”

没人为了你这么做，小挲玛，补语者自有定夺。

随她去吧，白色补语者不过是一个爱捉弄人的幼稚家伙，让她自问自答去吧。自从桠确认现在是补语者“需要”她，她也短暂的“需要”补语者们这样的裙带关系之后，桠觉得自己变得成熟了一些。

她发现自己可以抛开情感，单从利害的角度思考问题，她确认，即使自己的心声并不熟练，但或多或少，她已经有了一部分成年挲玛的影子。

不管濯怎么乍翅表示轻蔑，心声反复强调桠在补语者的城邦总，不过是个孩子。桠都觉得自己每天都在朝着成年挲玛更进一步。

她在内心，也最虔诚地向补语者们，也是她未来的神明祈祷，葛和望安然无恙。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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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电影《星际探索》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