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

“真正会离开的人，再走的时候不会说再见。” “村上村树不是说过吗？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就像不存在绝对的绝望，也许不告而别，是最好的离别。” 车站前的两位朋友相拥而别，而他们并没有说再见，而我是什么呢？我是那个车站，一个只有单向列车的车站。 “我种了一棵树，不久后他死掉了。” 后来我再也不种树，每当我收到年复一年植树节邀请，我都视而不见，我是一名守林员，在一座无人知晓的小镇，一座无人知晓的小山，无人知晓的小人物，因为在东三省，所以冬天格外漫长，没到立冬便降下大雪，看着屋外积了半米的雪，我泡着温酒引入口中，苦涩而又温暖。 每个人都在车站焦急的等待，等待着他们的列车，踏上列车之后离开车站，车站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中转站，可以在这里吃上一顿饱饭，或者和周边一同前来的朋友欢乐交谈，但最终他还是需要踏上列车，而我只需要为他敲响列车的鸣笛和钟塔的钟声。 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长，相较于往年也足足长了三个月以上，我沿着山路向上爬去，我是曾是名医生，却医不好，自己的心病，有人问我，你为什么来这里？我回答他说：“因为一切。” 我养过一条狗和一只猫，后来他们都分别在我们人生某个时间消失了，我继续走去。 是啊，我也曾想让他们眷恋我这座破落的车站，让它们在这儿多停一会儿，在下雨的时候，哪怕雨再大，这破烂的车站的屋顶也能为他们遮风挡雨，这是一个没有售票的车站，因为来到这里的人都是不约而同从这里经过。有人说：“躲了一辈子的雨，雨，会不会伤心？”但是我知道雨一定会伤心的。 我在这里种过一棵树，不久后他死掉了。 在去年的冬天，有人说太冷了，冻死了，可他分明是颗西伯利亚的白桦树，不可能冻死我，后来得到结论，他是自杀的。 列车的等候室已经空荡荡，所有人都走上了车站的月台，此时，若是能下点小雨，那应该是最好的告别，对于他们，也是对于我这座车站一座破烂的车站，虽然我想留住他们，但是就像那人说的，真正的离别时并不会说再见。 我达到了顶峰，举起猎枪塞进口中，拉开了保险栓，扣动扳机 “我种了一棵树，不久后，他死掉了。” 这个世界是透明且明亮的，列车缓缓地从月台经过，从一开始的慢慢行走到最后的渐行渐远。我是否应该送上祝福呢？对于我这种破烂的车站，这坐不看的车站，这座毫无留恋的车站，只是他们人生中的一个小的点，而并非全部，他们也许看不到这座车站的全貌，只是简单了解，或者说还没来得及了解，便登上一班列车离开了。 可是子弹却成了哑弹。可能是过于寒冷，我颤抖的将枪口从嘴中取出。枪口低垂，在雪地里流出了鲜血，鲜血像是火焰一样点燃了洁白的雪，雪便燃烧了起来，雪是可以燃烧的。 车站起火了，猎人疲惫的抬起沉重的眼皮，远处是车站的火焰。 “我是车站。” “我是人。” 什么湿乎乎的东西，突然舔着我的脸颊，转身看去，是我那条已经消失了很久的猎犬，他已经满身是伤痕，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他还是回来了，只是将鼻子凑在我的脸前，仔细嗅着。 天空下起了雨，将车站的火焰打湿了，车站又重新开始运行，迎接下一班列车。 在白雪之下，那颗已经死去的白桦树生长出了绿色的新芽，一道灵活的黑色身影穿梭在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