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国虫叹》第十一章:论武江南(其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原来当日金妙萁被孔倾儒要求更换汉代衣冠,又接了玉锦笙的十枚金币后,便在汝州与众人分别,只身回转玉琼庄更衣,去时走东南线,出河南,经安徽,入浙江,一路直飞,虽说行程约达一千公里,亦可在半日之内成功抵达,途中并未出现何种差错,当日天色向晚之时,已然进入了玉琼庄中。
她原是金卉庄中人,本就有一套汉代衣冠,只是入住玉琼庄后,由于新设计的服饰穿戴起来更为轻便自由,也更显得灵动,且玉锦笙对其亦无硬性要求,故而她常将原先衣物封存不用,此番换回,观感顿时与先前迥异,于她自己而言,一时间也未能适应。晚间饱餐一顿,并歇宿一宿,次日至院中摘取了数十枚光光果,约在辰正时分,她身穿玄色深衣曲裾裙,腰系丁香色丝带,上嵌四块六边形朱红色宝石,秀发挽作扇贝型发髻,中央纵向别一根青玉簪,两侧共配有十二枝步摇金花,臂绕五色丝缕,足踏藕荷色双暨圆头履,装束似乎较之金菛棠更加精致、丰富及美观,兴冲冲离庄西行。
但她此番却未曾飞行,由于其心知一旦入了长安,受孔倾儒制约,便不知需得何时方可外出,故而选择如常人般步行,且并非走近路,而是先北上入江苏地界,沿途游玩、观景、听书、品茶、吃点心,钱财自然无忧,途中倒也欢乐,每日行程可长可短,于她而言,均不觉疲惫。
一路不觉光阴流转,天气渐暖,这一日来到扬州府境内,正行走间,忽闻东侧有一人叫卖花茶,话音入耳,顿时令她驻足不前,片刻后即向声源处行去。倒不是因为她饥渴难耐,只不过她一向喜好喝茶吃甜点,尤其花茶甚合其口,故而听见叫卖花茶之声,便迫不及待的赶去了。
来到近前,只见卖茶之人乃是个中年男子,嗓音多少有些奇葩,略显刺耳的同时,更带了些牛气:“呦——你这小娘皮哪儿来的?也不打听打听,还来我这吃茶?!院儿里出来的吗?”金妙萁闻言,好奇道:“咦?什么‘娘皮’……‘院儿’的?我好像有些听不懂诶……”那卖茶人闻言,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就说你是打哪儿来的吧!?”金妙萁答道:“嗯——我只是金卉庄中的一个小丫环啦……”话音未落,便被那卖茶人打断道:“得勒!这可就结了,好走不送,这茶,嘿嘿,凭你呐,咱还不卖嘞!”金妙萁仍绝不解,道:“何出此言?”卖茶人依旧不耐:“啊哈?就说你这作奴才的没有打听打听,咱这茶,它能是随便吃的嘛?咋地,你们家小姐她是搁哪儿落魄混不下去了,想进这院儿里边来?呵,即便真是这个理,咱们东家也还未必收哩!”金妙萁闻言又问:“嗯——?那个‘小姐’,她又是什么人呀?”那卖茶人闻言,险些气笑了,说道:“哎嗨,你这为奴为婢的,少搁着装蒜,咱今儿便告诉你,这茶可是售卖给爷们儿和后面院子里的姑娘们用的,小娘皮不做那买卖,自当没你的份;不过嘛……看你这作下人的,打扮倒是不赖,想必你家小姐条件还真不差,好一好是当朝某位大员的千金?嗯,咱便稍微通融一二,卖你一杯罢了,听好了,这一杯茶,二两银子,两千文钱!”
“嗯——两千文吗?”金妙萁想了想,说道:“可是之前锦笙师兄说,我若购买茶点,不必一次取出这么多钱的,因为那样的话,反而显得不值钱了……而且他说的不错,平日里吃点心的时候,通常只需要取出一枚五铢钱,便自会有人与我交换的,我给你一枚一品玉币好不好,或者——两枚也可以,倘若再多的话,或许就又些物非所值啦。”那卖茶人闻听此言出乎意料,说道:“嘿,‘一品玉币’是个什么东西?小娘皮休要信口胡诌,你且拿出来让我瞧瞧。”金妙萁“哦”了一声,随即取出两枚玉币,直径50毫米,圆润光洁,色如白金,中心并无方形孔洞,反是微微鼓起,上有天蓝色线条所刻下的几缕流云。卖茶人先是将之端详一番,而后伸手接过,置于掌中翻转摩挲了片刻,随即面露惊喜之色,说道:“还别说,当真有些名堂,得亏咱祖上跟随东家长了些眼界,若换做常人,怕还眼拙不识货哩!”说话间,忙将一杯花茶递与金妙萁,完成了交易。
金妙萁接过花茶后,也不甚顾及自身仪态,随即便在当前位置饮用起来,须臾便倾了近半,看的那卖茶人眉头微皱,而后忽地金妙萁放下茶杯,问道:“咦,我看别处卖茶的地方,都会出售一些点心呀?或者有位说书先生什么的,而这里居然只卖茶吗?”“嘿,咱先前说得清楚,这茶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喝的,但凡上这儿买茶的爷们,十个里少说有九个,都是为了进院儿里找个姑娘做那种买卖,你这小娘皮究竟听懂了没?”卖茶人依旧有些不屑的以牛气冲天的语气说道:“瞧你这身打扮那也不是自打山村里出来没见过世面的丫头,怎地连此处的规矩都是一窍不通?你且朝这后面瞧上一瞧,认得那几个字不?”金妙萁随他所言方向望去,只见距此不远处果有一规模可观的建筑,苍黑的院墙,多有朱翠点缀其上,正门高大,分作上下双层,顶部由青玉色琉璃瓦砌成,门侧悬挂两串大红灯笼,并有数根朱红锦绳自上垂落,门首一块墨色矩形牌匾,上写三个金字:【丽夏院】。
金妙萁看完,仍觉不解道:“哦?丽夏院,一定是一处豪门世家的宅院对不对?你方才说,卖的花茶有些是专供院儿里的姑娘们用的,那么,这丽夏院好像与我们金卉庄差不多呀!”“小娘皮不正经,装疯卖傻!”卖茶人怒气冲冲的介绍道:“这丽夏院是昔日圣祖仁皇帝之友,鹿鼎公韦爵爷斥巨资所建,算到今日,早已是咱大清朝头一家的特等青楼,盛名遍及北漠南疆,放眼天下,那也是独一份!你少搁这儿给咱装无知,也莫说你这为奴为婢的一个丫鬟,就是那有头有脸的人物,手头没带二三百两银子的都没那底气上这院儿里来!小娘皮懂了不?此地根本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咱今儿破例卖你一杯茶喝,完事儿了还不走,你想咋滴?!”卖茶人得意洋洋的介绍完毕后,却不料金妙萁拍手道:“那么与我想的一样诶!真的是一处豪门宅院咯,不过既然需要带许多银两——嗯,那一定是院中的主人热情好客,但是身份尊贵,需要准备一份厚礼方可入内拜访的对不对?既然热情好客,那么我去拜访的话,一定可以吃到点心吧?”
金妙萁为何会如此脑补呢?那是因为【青楼】一词在不同的历史阶段,意义是大相径庭的。秦汉西晋时期,“青楼”多指豪门望族居住的,以青砖碧瓦筑成的高大房屋,可与【朱门】组对,大体上接近当代“别墅”的意思,约在隋唐时期,才转变为当前相对熟知的那个意思,风月场所。此外值得一提的是,青楼通常并不是可用来随意发泄原始性 欲的所在,那种地方称作窑 子,而真正青楼中的女子多是有一技傍身,陪客人喝茶聊天或献艺的,不至于随意便将自己整个卖了,当然并不保证青楼女子一定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譬如存在少数自个儿想凭借献身攀上某位大官人,从此青云直上的,此外倘若碰着那有钱有势却心术不正的“客户”,仍是难逃一劫。
且说那卖茶人闻听金妙萁所言,大感荒谬,但此番他却并未阻拦,一则他眼下对金妙萁感到无语,甚至对她的身份乃至身体状况表示怀疑,纵然与其详加说明,料也未尝可以说得清楚,便好比某人表示这个评论很可笑,另一人却问可乐究竟多少元一瓶,似这般可谓无法交流;二则他并不算什么老好人,既然这少女自己不听劝,还自说自话的得出,要进入其中拜会房主吃点心,那索性便由她去得了。好在青楼这种场所,级别越高,相对越干净,尤其这丽夏院那是韦爵爷投资、康熙帝认证的,举国独一家,内部环境较之“同行”可谓一骑绝尘,料来不会出现太大的差错。
金妙萁提出要去丽夏院拜访房主后,见卖茶人不再多言,遂转身形,越过正门,当真进入其中。其内果然别有洞天,旁屋别苑甚多,中央大路铺有红毯,金妙萁沿红毯,边走边想到:“嗯?好像不太一样哦,不知道这座青楼的主人会在哪里呢?点心又有哪些?”思索间,她行至一座双层建筑之前,该建筑以粉、绿、橙为主色调,在一片缤纷之中,却有着五个明黄大字,其形体潇洒不失精美、疏朗亦不失严谨,虽明丽温润如春日和风,却又恢弘坚毅,使人观之不敢轻视,与别处格格不入。再观其内容,上书【恃强纵欲者】五字,再看五个金字的下方,另有一黑墨描绘的生物图案,但由于创作者的绘画功底拙劣异常,恰如幼儿涂鸦之作,是故仅可大致猜测出,此图案是一只有甲的蜥形纲生物,也不知是龟、鳖亦或鼋,但料来不至于是某种装甲亚目恐龙。若将书画串联一处观之,滋味可谓一言难尽。
金妙萁正觉不解间,忽听得一个颇为古怪,难以言喻的嗓音毫不客气的说道:“那边的,要上楼,记得十两银子!哼,这丽夏院接客数量是不多,今儿才算是开了眼,还有主动进楼吃点心的小丫头哩,打扮的倒也新鲜,哎……”说话间,声音渐远,金妙萁闻听此言,也未曾留意,只是联想到先前与卖茶人的交谈,并加之自己由此脑补的内容,料定这家宅院的主人身份尊贵,须得持有重金厚礼,方可拜会,故而并未生疑,只是她此行出庄并未携带正真意义上的适用于在清朝交易的银两,皆以玉琼庄中所制的汉代钱币做交易,故而微一迟疑,取出一块马蹄金币,登上了眼前花楼。
进入其中后,发现楼中仍是花红柳绿的配色,或者说鲜有绿色,以朱红、水红,紫棠色为主,地面仍铺有柔软的红毯,梁顶多悬挂有橙色彩带,整体观感甚是扎眼,她固然未曾发现什么不堪入目之举,但到了此刻,也隐隐感到有些蹊跷,就在这时,只见一个胭脂气甚浓的中年妇人找上前来,道:“哎呦——顶少见哩,既入得此间,烦请在一层任选一处雅间,记得点上酒菜呦?丽夏院虽是青楼,但托了当年鹿鼎公韦爵爷的洪福,论及酒菜之丰美,就扬州府内的多数酒楼也是有所不及噢,甚至还有些骰子纸牌双陆棋可以玩哦,一会儿再喊位姑娘为您唱支曲儿喝杯茶水,临走时开了心儿,记得打赏些小费呦?”
似这类顶级青楼,属于高档消费奢侈场所,每日的客流量并不甚多,且十有八九非富即贵,各自均可入住单独的雅间,不会说是方入内就迫不及待的找姑娘,倘若当真仅为那一件事,大可进入寻常妓 院,还可节省些开支。
且说金妙萁见那妇人热情,便问道:“原来您便是这座青楼的主人吗?听说这里会接纳很多客人的,您一定是好客之人对不对?嗯,酒菜的话,我还不是很饿的,我想要些点心,您这里一定会有一些很好吃的点心的!哦,是了,入得此间,需要预备些礼品,我没有那么多银两,你看这些可以吗?”说完,共取出了五种货币,材质由铜到金应有尽有,无一不是她先前从玉琼庄中带出的。那妇人眼见这许多价值不菲的“古董”,心中难免有些惊疑,但刚说了句:“哎呦呦——”,尚未进入正题,便听见一个声音自后方传来:“鸨母,让我领她上了二层便是。”此句话虽不多,但其声犹如荷塘春水,清脆澄澈,听得出应是出自一位妙龄女子之口,只是相较于金妙萁而言,少了些软萌,多了些爽脆,亦可谓之动听。但离奇之处在于,那妇人闻听此言,面部神情为之一滞,随即更似仿若犯下大错,低下头,忙不迭的跑开了。
金妙萁愣神之际,便看见一名身材极为纤细的少女自西北面的楼梯处向自己走来,观其年龄,也不过在及笄之年,较之金妙萁稍长而已,身高则与金菛棠相若,约在1.67米水平,头顶青丝结成一个爱心模样,配带一枚湖蓝色菱形水晶坠饰,以一根纤柔的淡橙红色丝绳系于颈部,身穿一件新绿色长裙,上下宽度相近,显得十分匀称,其上由密如网格的宝蓝色丝线分割,闪烁金属光泽,长度刚好触及地面,极轻极薄,如蜻蛉之翼,更衬托其身段纤细窈窕,身体观感犹如水仙之茎。行动间步伐轻盈,不似行走,仿若转瞬便将御风而飞。钻石脸,面如朝露,唇赛涂朱,双眼大而明亮,自带灵气,又如琉璃般光亮闪动,呈现天青之色,几可照人。此人须臾行至金妙萁身前,说道:“既要吃点心,随我来便是。”金妙萁好奇问道:“咦?姊姊,这里究竟是谁家的宅院呀?让我感到有些古怪的……哦,这一定是姊姊的宅院对不对?方才那人好像有些怕你呢。”绿裙女子闻言只是平静的说了一句:“此地不易详述,只需谨记日后休得再来便是。”金妙萁仍追问道:“为什么呀?这里分明有点心的,不可以吃吗?还是姊姊嫌我带的礼品还不够,不配登门拜访?可是锦笙师兄说,在外无需携带过多银两,那样只会徒增繁琐的!”绿裙女子道:“你我且上得楼来,入我房中再叙。”说完,不再停顿,回转身形,轻飘飘的登梯而上,金妙萁见状,便也应了一声,在后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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