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症候群·chapter.9：时空倒转
“不正常的方向指的是？” 帽匠把叉子上插着的水果塔的一块放进嘴里，露出毫不掩饰的愉快神情，眼神也明亮了起来，那表情看上去甚至还有几分天真：“真好吃。——这么说吧，就是故事之外的元素开始出现了。” “故事外的元素，也包括那些鸽子吗？” 比尔吃完了自己面前的蛋糕，正想趁帽匠不注意把他面前的一块抹茶千层偷来，但却被帽匠眼疾手快地拍开了手。 “比尔小姐，你自己面前不是还有吗？” “没办法，我不喜欢吃太甜的。” “那我的牡蛎锅比尔也可以吃哦。”三月兔把自己面前热气腾腾的火锅朝比尔推了推。 “太谢谢了。帽匠才是，整天吃甜的，真的不担心营养不良死掉吗？” “我是帽匠。帽匠这个角色的特点就是在森林里举办茶会，以及每天只吃甜食。”青年往嘴里放进一块抹茶千层，然后拿起茶杯润润喉，“这就是仙境的常态，爱丽丝，我说这话你能明白吗？” 少女点点头：“意思是故事里这么写，你就会这么做？” “是的。这就是‘规律’。如果你了解爱丽丝梦游仙境这个故事，你就会知道茶会三人组是非常重要的角色，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帽匠。按理说我还会这么提问你：你觉得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 “呃……我不知道。”不过该说不说，这个问题荒诞走板的程度倒和这个世界差不多。都是无厘头而跳脱，却又遵守着某种诡异的规律。 青年放下茶杯，对少女天真无邪地一笑：“实际上我也不知道，因为故事里就是这么写的。”真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好了。 “同样，书里也没有记载三月兔是个无辣不欢的家伙，也没有说睡鼠会改变身体的大小。但是，毕竟仙境也算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它回应各种爱丽丝的愿望，不断改进和发展自身已经有相当长久的岁月了，因此或多或少会与原作有所偏差。但只要这些偏差还在允许的范围内，世界的平衡就不会被打破。比如，三月兔吃的是什么，对爱丽丝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并没有影响。” 少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究竟是哪个爱丽丝希望三月兔喜欢吃辣呢？ “但是。”帽匠说到这里突然收起笑容、表情变得正经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仙境与原作的偏差越来越大了。各种各样不被允许的奇怪情节出现，其中有些甚至导致了爱丽丝的死亡。” 死亡——这个词带给少女的冲击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大，毕竟她在不久之前也从巨大鸽子的爪下死里逃生。那么，会有运气不那么好没能逃出来的“爱丽丝”存在也是很正常的。 “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爱丽丝是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仙境是为了爱丽丝而生，怎么可以吞噬他们的生命？但它就是发生了，因此我们称之为‘异化’。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居民也会被这样的‘异化’所威胁——比如比尔小姐。原作里的确记载爱丽丝在身体变小的状态下遇到了对她来说巨大的鸽子，但并没有鸽子捕食作为蜥蜴的比尔的情节。而且比尔虽然不是什么主要角色，但在原作里会在最后的法庭审判篇章中登场，当然不能死在前面。” “虽然但是，这个理由是不是听起来有点寒碜？”趴在桌子上的比尔抱怨道，“虽然我知道我的确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啦，真是的。只是为了上法庭而活到最后是不是太惨了？” “那么医生……帽匠肚子上的伤也是异化造成的吗？” 少女问，青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腹部裹着的纱布，“哦，我差点把它忘了。”然后直接把纱布取了下来。被纱布包裹着的地方没有伤口，甚至连那一块的衣服都完好无损。但纱布上的确有血迹，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里的确本来是有伤的哦，只不过重置以后伤口也消失了。”三月兔插嘴道，“爱丽丝，你们没有经历过时空倒转吗？” 比尔说：“她才刚来仙境没多久，没经历过。” “时空倒转是什么？”少女问。 “是这个仙境最严重的异化现象，时间与空间的重置和跳转。”帽匠一边说，一边仔细地把纱布卷起来、放在手边，“爱丽丝，你知道现在我们处于下午四点的茶会会场上，是吧？” “是……是吧。”其实来到仙境之后时间感就一直很模糊，少女也没有找到可以让她确认时间的工具。 “那么假如现在的时空被一分为二，一部分停留在下午四点，一部分倒转回上午十点会怎么样？” “这——”少女实在想象不出这样的情景，“桌子上的东西可能会变回上午十点的样子，比如吃完的东西会恢复原样？” “你很聪明。不止如此，处于倒转部分时空的人也会强行被拨回上午十点的样子。虽然，思想和记忆是不会倒转的，依旧会保留着。” 说到这里少女多少有点明白了。也就是说，原本腹部受伤的帽匠大概是跳转回了还没有受伤的时间点吧。 “几乎每天这种现象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持续了很多年，我们也逐渐掌握到了这种异象的一些规律。其中有一条就是，会响起不属于这个时间点，而是即将被倒转到的时间点的钟声。以及，时空只会回溯而不会跳往未来，并且在跳转发生之后的一段时间，时间的流速虽然有错开，但依然是相对正常的。所以我们称之为‘倒转’或者‘重置’。” “这——这是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时间做了什么吧？虽然在原作里我们应该也是认识他的，但实际上我只见过他两次。” 少女盯着自己手中的蔓越莓面包，面包的形状弯弯扭扭、头尾相接，形成三个圆圈的模样，“他？” 帽匠把手中一个和她一样的蔓越莓面包掰成两半，让圆环从中间断开，“是的。是他而不是它。在仙境中，时间也属于住民之一，也是有人格的存在。” 林间传来鸟儿的啁啾声，原本明朗的天空开始染上淡淡的暮色，天空上那些奇异的云朵也透出隐约的紫红色。茶桌上的点心都被吃的差不多，眼看茶会也似乎要结束了。 “时间……是个怎样的人？” “是个很难捉摸的人。”帽匠回答，“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但是谁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在你们的世界不也一样吗？时间永远是最难捉摸的东西，会把容貌变得衰老，人心变得不古。” 少女说：“或许吧，但我认为时间反而是最好懂的东西，因为它对世界的改变是一定会发生的。” 帽匠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只有改变的偏差是不可预测的？这样的想法也不错，但是今天很遗憾没有时间跟你多聊一会儿，因为茶会要结束了。” 少女忙问：“我还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请便。”帽匠说。 “除了钟声，还有别的识别‘倒转’的方法吗？比如倒转会在哪里发生之类。” 闻言，帽匠稍微思索了一下，“有是有。”然后拿起手边叠成三角的餐巾纸，“就给你说个最简单的吧。”他把餐巾纸撕下一小片、丢到空中，纸巾像一只小小的白蝴蝶般飘飘悠悠地落下。而帽匠朝它吹了一口气，改变了它的下落轨迹，“像这样。时空倒转的时候，即将被倒转的空间内部和周围都会发生空气流速的改变，从而改变气压。因此这个时候如果恰好有某种又轻又小的物体，那么你只要记住它向哪边落下，哪边的空间就极有可能被倒转。”这的确是一个很妙的办法，少女也忍不住感叹。 “不过。”帽匠紧接着又说，“如果刚好那个物体在倒转的空间的边界上落下，这个办法可能会失效。” “为什么？” 帽匠微微一笑，“爱丽丝，你想过没有？如果此刻下午五点的这个时空中有你，而上午十点这里没有你。那么刚好发生倒转，而你就在倒转的时空边界上，会怎么样？” “这——”少女思索着，最终得出的那个答案让她不禁毛骨悚然。她感觉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此不用她回答，帽匠就已经替她把那个答案说出来了。 “是的。如果一个时空有你，而另一个没有你，等同于是你被一分为二，有一半身体会被消除。哪怕是爱丽丝，这样的情况也是必死无疑。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并不是单纯地把一半边的你变消失，而是把那一部分的你传送回了上午十点你本该在的地方。” 少女想象着那样的画面，感到一阵脊背发凉。刚才遇到的巨大鸽子此时在她心里已经不算威胁了，鸽子尚且可以逃脱，但如果被卷入倒转只能是死路一条，这大概才是这个世界最恐怖之处。 “我们是不用担心的，爱丽丝。”帽匠平静地把茶杯放回托盘，看他的表情，好像准备送客了，“每次读者翻开书，故事就会重新上演，我们也一样。每次有新的爱丽丝来到仙境，仙境的一切就会被重置。原本死亡的居民会重新安然无恙地出现，继续进行故事。但是爱丽丝不同，爱丽丝的生命只有一次，无论在哪里都是这样。” 茶会结束后，少女和蜥蜴比尔走在黄昏的森林中。比尔还从茶会上打包了几个面包，用小袋子装着提在手里高高兴兴地走在前面，跟在她身后的少女却心事重重。虽然帽匠告诉了她很多关于倒转的有用信息，但关键部分还是有含糊的地方。而且，万一弟妹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被卷入倒转身亡了……她不敢想这个可能。 比尔突然回过头，“公爵夫人的宅邸就快到了……怎么啦，不开心啊？” “我怎么能开心的起来。”少女没好气地回答。比起她来，比尔乐观得简直过分了。难道是因为知道自己会被重置，所以有恃无恐吗？ 见状，比尔便收敛了笑容。夕阳西下，她背光的脸孔上表情因此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尤娜。但是，像我们这种小人物如果不试图相信明天有希望，这一天天该怎么过下去呢？” 作者：b站专栏评论区经常无缘无故自己关闭，如果发现请提醒我，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