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小说翻译][千子] 毁灭之门 (3) 机仆译本
本文译自Gates of Ruin, 原文见 Ahriman: the Omnibus pp. 213-227. John French著。版权归GW所有,本文仅供学习交流。
码字机仆Diomedea exulans 译,Ciel 校。
+ 希尔瓦纳斯。+
那导航员既没有动弹,也没有回复。
+ 希尔瓦纳斯,你要回复我一下。+
那讯息如此尖锐,几乎算得上一记精神上的重击。可他还是不曾动弹分毫。我踏近前去,俯下身来,铠甲一阵嗡声哀鸣。那导航员躺卧在他沉睡的摇篮里,膝盖抱在胸前,脑袋埋了下去,看上去好似一只胎儿。汗水浸透了他的黑袍,将那黑袍石膏似地粘在了身上。他正迟缓而粗重地呼吸着。我能够看到他的肋骨缓缓起伏。他仍旧将那黑色的小球紧紧按在额头上,可他的双眼却是闭着的。我触上他思维的表层肌肤,可遇上的既非抵抗,也非思绪,唯有一阵柔软平静的温暖暗流,缓缓涌动。
“希尔瓦纳斯。”我以我真实的声音说道。可是,依旧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我聚集起思绪与注意力,准备着潜入他思维更深层的地方。
房间的门在我身后打开了。甲板伴着沉重的脚步声一阵震颤,活塞与伺服系统随之发出尖锐的呜鸣。那现入存在的思维,以一洗火焰的浪潮,吐息一般席卷过我的感知。镌在我铠甲之中、纹在我皮肤之上的守护符文绽放出热量的花朵,而我的皮肤一阵微微的刺痛。
+ 他不会回答你的。+
我叹了口气,站直了身子。
+ 你所精通的,如今已经超越了数字与合计的范围了?+
我听得一阵齿轮与二进制代码 (binaric) 咔哒作响。
“不,那类举动是不必要的。”一个干枯、短促尖锐而清晰的声音说道。这声音宛若刚刚发话在我思维中那声音的镜面倒影。它也并非是在对我说话。又是一阵短促的咔哒,听上去几乎有些失望。“是的,我确信。”
我缓缓转过身去。
两个身影立在我与这房间其余的空间之间。其一身形庞然,另一则硕然宛若妖魔。伊格尼斯,毁灭之主 (Master of Ruin),穿戴着橙与黑的终结者甲 (Terminator armour)。那铠甲的色彩呼应着自动人形 (automaton) 外壳上橙与黑的火焰,宛若它们的回声。他的面孔素朴地裸露在外,五官漠然而轮廓光滑,一如我记忆中的模样。他赤裸的肌肤上,圆圈与线条的刺青在各样的图案之间变幻。他的思维以冰冷无情的模式闪烁着,我既无法识读,亦无想要去理解的欲望。
我将目光从伊格尼斯身上滑落开来,游移到伫立在他身边那尊活塞与机械关节的雕塑上。它的胸膛与肩膀覆在一重涂着明橙的光亮漆层的甲壳之下。那些甲片上覆着几何图形,在光洁的橙色上划出纤细精致的煤黑线条。那是一尊战斗机器人。从它双拳与后背上的武器上看,这事实无可置疑。这便是他此前一直以凡俗的声音对话的对象。
+ 一只宠物么?还是说,你留着它是为了聊天的?+
他静候了那样长久的一瞬,他的双眼系统地扫视着我,从头到脚,有条不紊。随后,他摇了摇头,那动作缓慢而精准。
+ 克雷登斯 (Credence)* 守护着我的生命。+ 他发送道。
* 机仆注:Credence一词,本意是信任、信心的意思。伊格尼斯确实很信任这只小(?)机器人呢…
我等待着,可他没再说什么。我的牙齿紧咬在一起。我都已经忘记与毁灭教团的人交谈是怎样一番感觉了。自我上次见到伊格尼斯到现在,已经足足隔了数个世纪。从这点来说,那数个世纪堪称一种祝福。
+ 谢谢你澄清那一点。+
伊格尼斯微微点了下头。
+ 自从我上次见到你以来,你变了,克泰夏斯。+
+ 你注意到可真是太好了。+
+ 我观察的本意并不是安慰你。+ 他的讯息充着铅一般沉闷,全然缺乏着哪怕一丝的感情。或许是那些恶魔吧。或许,它们窃走了我的一部分耐心,又或许它们赋予了我一种对情感上的微妙需求 – 一种在我的同类之间并不常见的需求。不论原因为何,我都感到我的脸颊一阵抽搐,而我的手紧紧攥住了法杖。
我闭上眼,缓缓呼出一口气来,强迫那平静翻滚着席卷过我的全身。当我再度睁开眼时,我的目光越过了伊格尼斯。阿里曼正伫立在阿斯特罗斯身边,就站在门边上。他们都穿着铠甲,却并未戴着头盔。阿里曼那样憔悴,眼窝深深沉陷在他那张英俊而消瘦的面容上,骨骼划出分明而锐利的线条。他看上去那样疲惫,几乎有些病容,但他的眼中熠熠然闪烁着胜利的光芒。
+ 你的意愿是什么,阿里曼?+ 我的目光在阿斯特罗斯、伊格尼斯、与他的自动人形之间逡巡。
+ 你找到了一条通往安提尔兰深渊的道路。+ 他说着,步上前来。我注意到他甚至在微微地一瘸一拐着。一根血管在他的太阳穴上跳动着。他的面容不仅仅是疲惫不堪,而几乎是枯槁。+ 为此,我向你表示由衷的感谢,克泰夏斯。+
他停在希尔瓦纳斯那一动不动的身形前,俯视着他,凝望了那样久的、心跳般的一瞬。我能够感觉到他的思绪翻涌着,亚空间的暗流随之变幻激荡。
+ 伊格尼斯是对的。倘若你以思绪与声音呼唤他,他是不会回答的。+
+ 为什么?+ 我问道,突然间感到那样疲倦,继续不下去那场机锋与言语的舞蹈了。
阿里曼向伊格尼斯匆匆投去一眼目光,也点了点头。
+ 那导航员思绪的模式,+ 伊格尼斯发送道,+ 是一个螺旋,永远地向外辐散,又永远地向内卷曲。它吞噬掉了他思维中的其余一切,并且会一直持续下去,永无尽头。+ 毁灭之主停顿了下来,而我的视线向他瞥去。他脸上的刺青静了下来,那些线条仿佛将他的面容打成了尖锐的碎片。我突然生出一种厌恶与轻视的感觉,尽管我说不出为什么。+ 那螺线的比例与级数,是某种… 我不会让它幻入现世的东西。+
我在铠甲中瑟然打了个寒颤。我其实并不确切伊格尼斯话中具体意味,但我明白他在试图说些什么。那正是自从我将那小球交给导航员后,便一直在担忧的东西。
+ 他的思维和着一首歌,跳动着节拍。+ 我几乎在自己想要发声之前便发送道。
阿里曼微微颔首,向我望来。
+ 那曲歌会领我们走出恐惧之眼么,克泰夏斯?+
我移开视线,断开了与他的眼神接触,望向希尔瓦纳斯。他沉睡着,蜷缩在一颗恶魔的珍珠周围,好似沉眠的孩童。我想起我为阿里曼所做的一切,想起自从我追随他左右以来,他将我投入的一切用途。我思忖着现今这境况之下,是否暗含着比我所看见、或是所猜测到的更多的东西;我思忖着阿里曼在打破恐惧之眼的枷锁之外,是否又在试图达成着什么其他目的。我回想起当我被绑缚在阿蒙的监牢里时,他提予于我的那桩提议。
我眨了眨眼,微微摇了摇头,望向伊格尼斯、阿里曼、与阿斯特罗斯等候着的面庞。
+ 是的。+ 我发送道,+ 我并不是在查看他是否会回答我。我是在查看他是否准备好了。而他已准备好了。他听到那首歌,听到的也唯有那首歌。他会将我们领向那条通路,走出恐惧之眼。他会领我们去往毁灭之门。+
亚空间合拢在我们四周,将我们笼罩。西考拉克斯号劈波斩浪穿越那凝结色彩的漩涡,烈火沿着它的船脊奔流而下,好一似庞然的燃烧狮鬃招展在风中。它的姊妹船只们航行在它身侧周围,乘着浪涛,以银蓝的光之线缆与它相连。翻涌的暴风雨在它们四周起起落落,又在它们的盖勒力场 (Geller field) 上破碎成千万枚尖啸的锐利碎影。船只间的灵能链接翻腾又啪然折断,好似狂风中的绳索。西考拉克斯号的导航庇护所 (navigation sanctary) 中,希尔瓦纳斯端坐着,空茫地凝望着其外的疯狂。反馈系统与线缆将他与掌舵之座链接在一起。而在我们脚下,一座足有半公里高的机械之塔将他的意愿与这艘船连接起来。但是,真正连接着他和他所引领着的舰队的,是阿里曼与他选定的秘环 (his chosen Circle) 的思维。
阿里曼与他的秘环操纵着希尔瓦纳斯,好似把弄着一只牵线人偶。他们使驭着他的能力与感官,就如那是他们自身思维的延伸一般。灵能感应的罗网自他们身上延展出去,穿越了亚空间的风暴与湍流,连结起那些为其他船只导航的思维。那是何其精妙而可怖的壮丽技艺啊。自我加入阿里曼麾下以来,我曾数次帮助过他将这灵能的罗网创建。可是,在这去往毁灭之门的路上,这是我此生第一次看到他跟随而非领导。
希尔瓦纳斯坐在椅子边缘,那枚小球被他紧握在两手中央。他凡俗肉体的双眼是抿阖着的,可他褪下了额头上那道细长的布条,第三只眼痴痴然一眨不眨地凝望进那亚空间的光芒。我、阿里曼和阿斯特罗斯背对打开的百叶窗站着,闭着眼,我们头盔上的显示闪烁着归于一片黑暗的空白。我眼前所见的,皆来自于我的第二视觉。我是个术士,曾将我的心灵投射至超越此世的国度,曾在梦境与幻象中穿行于那彼方的领域之中,可即便如此,那经历对我思维的建构,也一如它对那非物质的至高天 (the immaterium) 的。直视亚空间、沐浴于其力量与疯狂的光辉之中,便是在邀来比死亡更糟糕的事情。唯有导航员们能够直视它,而得以幸存。而即便是他们,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希尔瓦纳斯的面孔宛若一张松垮的面具,悬在额头上,淡粉的唾沫从他张开着的嘴里流了下来。他呼吸时,喉咙深处传来阵阵哼鸣,咕噜作响。西考拉克斯号舞蹈起来,自情绪有若惊风骤雨的诸般面容间轻盈滑过,旋舞着飞跃憎怨与谎言的漩涡。我、伊格尼斯与阿里曼联起手来,轻轻触碰着他的思维。那连结将将够我们将整只舰队维系在他的航向上,可即便如此,我们也能听到那曲歌 – 也只能听到那歌声。
它真美啊。我是说,那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是我所经历过的一切中,最为美丽的。它并非是声音,尽管当我回忆起它时,我所能记起的,唯有那沉闷而晦然的、关于嗓音的记忆、以及高亢尖锐的音符。它是悲恸与喜悦,是伤痛,是锋锐与苦楚,欣喜与欢乐,还有那无尽的、无尽的承诺,承诺着更多更多。更多,直至你溺毙其中。那是我所能忆起的、最为美妙的经历,却也几近是最为糟糕的。我一扇扇关紧了我思维之中的每一处门扉,将我的意愿坚硬成磐石的墙。弹指千年,万古一瞬。而这一切之间,自始至终,希尔瓦纳斯一直注视着那灵魂的浩瀚之洋,咯咯地轻声唱着,那歌声是对那曲牵引着他的歌谣的拙劣模仿。而我们,追随着他而去。
我不知我们究竟行旅了多远,抑或是多久。即便我试图去衡量,那测度也毫无意义。我们行过绝望的暗礁,攀上青铜的巉岩,而那未曾生诞降临的战争酷热将我们烧灼。我们是金属与石的种子,乘着悖论之风高高飞扬。庞如城市的种子,携着足以将那些城市焚至尘烬的强大武器。可彼时啊,我们的船只渺小得什么也不是:它们不过是诸神眼中尘埃一般的细小斑点,活着,却又从未活过。
那歌声吸引着我们,宛若永恒,愈发嘹亮,直至忽然之间,它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希尔瓦纳斯高声尖叫起来。剧烈的痛楚自连结着他的精神纽带上闪过,而在眨眼一瞬之间,我感受到了他的人生重重跌落回他身上时,那种惊恐与绝望。随后阿里曼切断了那纽带,而西考拉克斯号自亚空间中跌开,宛若自空中坠入水面的石。
我的双眼猛然睁开。声音开始撕扯着我的思绪。
+ 我们在哪儿?+
+ 出什么事了?+
+ 舰队其他船呢?+
+ 哪儿 -- +
+ 安静。+ 阿里曼的讯息结束了众人喋喋的嘈杂争论。我感觉到我的两颗心脏在胸腔里急剧跳动,宛若锤击;我的血液奔涌冲撞着我的眼与耳,有如擂鼓。无声的静寂将我笼罩,压迫着我。百叶窗遮蔽了观察窗 (viewing portal) 。房间中唯一的光线,便是我们头盔目镜那朱与翠的微光。+ 舰队的其他船只并没有和我们在一起。我感觉不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不论我们身处何方,这里都只有我们。+
那只自动人形,克雷登斯,闪烁着射出一束扫描激光,轻声咔哒着发出一串二进制代码。
伊格尼斯摇了摇头。
“平静下来。”伊格尼斯说,“不过,要做好准备。”而克雷登斯回应以一阵武器的装填。
我握紧了我的法杖。
我向阿里曼瞥去。他正望着希尔瓦纳斯呢。那导航员正颤抖着。他的第三只眼闭上了,鲜红的、结了痂的痕迹遍绘在他的脸上,自额头直至下巴。
“不不,不。”他喋喋胡言乱语着,他真正的双眼痴痴望着那枚黑色的球,瞪得那样大。他将它举起,紧紧将它按在他的双眼上、皮肤上、嘴唇上,每一个动作都比上一个更加地快而疯狂。“不… 不… 不… 回来吧,拜托了,回来吧…” 他举起那小小的球,张开了嘴,要把它吞下。
阿里曼颀长的手干脆地合拢在导航员腕间。希尔瓦纳斯试图挣脱,但阿里曼将那小球从他的指间拉扯了出来。导航员瘫倒在座位上,啜泣着,他表层的思绪成了一片破碎的绝望之形。阿里曼看了看那小球,随后瞥了我一眼,将它向我掷来。我接住了它,期待着… 我不知道我究竟在期待着什么,但这物事死气沉沉的冰冷重量令我惊诧。我此前触碰它时的那番感觉已然消散,不复有歌声充溢着我的脑海。
“如果它结束了,”我大声想道,“那一定就意味着…”
“意味着它已经将我们引领到该去的地方了。+ 伊格尼斯不带感情地陈述道,+ 那是现下诸般可能中,最为可能的一种。+
+ 可是,我们在哪儿呢?+ 阿斯特罗斯问。
+ 毁灭之门。+ 我发送道。所有人的眼睛都转了过来,盯着我。+ 那便是那枚小球应当领我们去的地方。+
+ 那么,为什么那首歌结束了?+ 阿斯特罗斯继续问道,他的手指在剑鞘上绷得那样紧。我摇了摇头。
+ 我不知道。+
+ 你找到了这条路。+ 阿斯特罗斯啐道,不信任与忿怒在他的思绪之中流淌,+ 你的技艺将我们带领至此地。我们跟随着你,一如他一样。然而你竟然不知道!+
+ 这是亚空间,你个呆瓜!+
阿斯特罗斯开始抽出剑来。克雷登斯的武器微微抽搐着。我感到力与热扼住了我的脖颈,我喉中的水汽沸腾着蒸发而去,而阿里曼的意志骤然猛击而出。阿斯特罗斯僵住了,一环森然的寒光将他笼罩,宛如一顶冠冕。他扫视着我们,目光从一个人游移到另一个人身上,随后,我感到我喉中的火焰冷却下来,而那将阿斯特罗斯紧紧束缚的光环消散了。
+ 船的女主人告诉我,她的传感器看不见船体之外任何东西。什么也没有。据他们所知,外面一片空白。并且,亚空间引擎 (warp drive) 拒绝启动。+
+ 搁浅了*。+ 伊格尼斯说着,简略地点了下头。
* 机仆注:原文是becalmed. 意即 leave (a sailing vessel) unable to move through lack of wind. 是风帆舰时代的用语,指一艘船由于无风而无法航行的情况。这种情况常见于赤道无风带上、以及马尾藻海等海域。
+ 不。+ 阿里曼发送道。+ 并不全然如此。下层甲板上正在发生着什么。卡尔门塔收不到工造士们 (machine wright) 的任何回应。但当她收到语音信号的时候,她能听到 -- +
+ 歌声。+ 我发送道。阿里曼望着我,点了点头。
+ 是的。+
“唔… 嗯… 唔… 嗯…唔。”
那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扭过身去。希尔瓦纳斯正坐在导航座脚下,坐得那样正,前后微微摇晃着身子,脸上挂着一缕微笑,轻声哼唱着。
“你们听不见么?+ 他问,舒舒摇摆着,+ 唔… 嗯… 现在,它再也不会离开我了。现在我再也不会离开它了。+
我盯着他看了一秒,一阵寒意爬过全身。
然后,我听到了它。那破碎而锐利的歌声碎片,自我身后而来,清脆地叮当作响,少女般咯咯笑着。我转过身去,而每一个人都在那同一刻转过身去,每一个人都望着不同的方向。那声音移动着,轻捷地将将消失在视线之外。房间中的每一件武器都苏生着活了过来。臭氧的味道充斥起我的鼻端。我自己的思维变幻着,随着我召唤出那些烈火的秘密之语,更易着焦点。阿里曼的思维收缩起来,直至它化为我感官边缘一处全然贯注的、极坚而硬的焦点。
“唔… 嗯… 唔…” 希尔瓦纳斯轻声哼鸣着,他脸上的笑容仍在流淌着一丝丝染着鲜血的涎水。
+ 打开百叶窗。+ 我发送道。我感受到阿斯特罗斯的疑问与反对在他的脑海中成形,又在它们化为言语前便干脆地打断了它们。+ 我们需要看看我们究竟在面对什么。打开它们。+
他犹豫一下,随即点点头。一指灵能念力的能量自空中闪烁而过。希尔瓦纳斯的导航员之座上,开关拨动,控制装置随之咔哒作响。一声沉闷的铮然声响,随即一声又一声。一扇接一扇地,那些遮蔽着观察窗的百叶窗板收折回去,而那等候其外之物,透过窗,向其内的我们窥看。
我承认,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预料到,事情将会发展成这个样子的。
恶魔大可以是在撒谎的,即便它们吐露的即是真相。我向它询问一个寻得安提尔兰深渊的法子,以此离开恐惧之眼。我束缚的恶魔告诉我,毁灭之门标志着它的起始,随后给了我找到那毁灭诸门的方法。而我接受了它交给我的东西,又顺着那线索,走到了尽头。它无法对我说谎。我加诸其身的束缚禁止它那样做。可是,它给予我的真相,远较任何谎言都更为致命。即便已是千余年过去,我仍旧忍不住思忖,我为何犯下那失误。或许,那是疲惫罢,抑或是傲慢。抑或者,那是因为我某些深埋意识之中、不尝显露的部分不愿离开恐惧之眼 -- 那巨眼 (the Eye) 已成了我的家园,我的庇护之所。或许,我那小恶魔一般的部分,恶作剧似地想要我们失败。那恶魔做了我所命令的一切,完完全全一如我所要求;它将我们引去了安提尔兰深渊边缘的毁灭之门,也将那末日般的毁灭降临在我们头上。
(毁灭之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