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uaishou小程序多米故事会词994076
收到组织下达命令时,祁川正在厨房给我做早餐。 器械精准的操控能力让他做的每一道菜都拥有恰到好处的香气。 我放下电话,有些沉重地看向他。 「怎么了?阿禾。」 对我的微表情数据分析让他发现我的异常。 我说:「祁川,杀了我,这是命令。」 1 我今年三十五岁,是国内顶级科学研究所的一名女研究员,任职于人工智能领域。 五年前,仿生人横空出世,他们拥有着摸上去和人类别无二致的皮肤,自然的语调,丰富的表情。 当然,这一切都归功于科学技术的进步,仿生人,说到底还是更像人类的机器人。 仿生人,由我创造。 起初,祁川和其他仿生人一样,被我亲手组装起来,不出意外的话会被哪个富裕家庭买回去做家庭教师或者保姆,又或者是哪个大龄富家单身女的男朋友。 那时候,他还不叫祁川,只有一串冰冷的编号-R107。 直到我的丈夫意外去世。 「祁川……」 我的双手轻轻颤抖,不敢揭去那一张白布,我怕看见昔日爱人充满死气的脸。 眼泪大颗大颗的滴下来,我的心脏仿佛被狠狠攥住,痛的我喘不上气来。 「怎么会出车祸呢...你平时最谨慎了呀......」 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哭泣,我和祁川是博士同门,毕业之后进了同一家研究所,相濡以沫,我早就已经离不开他。 一旁的同事汪琳不忍,把哭到脱力的我扶了起来。 「阿禾,振作起来,你还有事业,你要好好活下去,带着祁川那一份...」 泪眼朦胧里,我想起我们共同的事业。 汪琳说的对,我和祁川平时都是科研脑,恨不得把研究所当家。 祁川死了,我会带着他那一份,好好的走下去。 2 休整了一个月,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了研究室的门。 这是我专门的办公区域,除了我,谁都不能进,包括祁川。 我静静地看着那个还躺在实验床上的仿生人,祁川的噩耗来的太急,我甚至来不及把他收纳到专门的柜子里。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摸上了他那张还没有五官的脸。 …… 我苦笑着看着眼前木讷的「祁川」。 我把那个仿生人的脸,做成了祁川的样子。 相爱数年,祁川一丝一毫的表情我都熟知,这个仿生人的脸也因此变得格外栩栩如生。 就连我有时候看着他,也会恍惚感觉,这就是我已逝的爱人。 宛宛类卿,暂排苦思,亦除却巫山非云也。 我尝试着往祁川的芯片内导入各种情绪数据,愉悦、悲伤、哀婉、还有,深爱阮明禾。 祁川曾在婚礼上说,他最爱我,其次是科研,再次是自己的生命。 日子流水一般的过了五年,我突然受到了研究所发来的通知。 「检测到编号-R107仿生人脑内情绪感应器出现波动,请研究员检查编号-R107是否出现类人思想,一经发现,立刻销毁!」 仿生人的脑内数据是直接传输到研究所里的总控制器上的,只有那里有完备的设备。 我浑身冰凉,身后的祁川开口,嗓音里还带着细微的电流声: 「阿禾,吃饭了。」 我一惊,猛地回头看向他,五年来的朝夕相处足以让人对任何事物产生感情,更何况他还拥有一张我深爱了那么多年的脸。 祁川歪了歪头,脸上是我无比熟悉的关怀。 心底传来钝痛,我连忙藏起表情,接过祁川手里的早餐。 不知道是不是那条信息的缘故,我观察起祁川,居然真的觉得他眼里好像不再是冰冷漆黑的一片。 「阿禾,你怎么了?」 我定定看着他,突然开口询问:「为什么叫我阿禾?」 按照设定程序,他应该回答「因为程序设定,我要叫你阿禾。」 但这个温柔沉默的仿生人,此时此刻居然做出了思考的动作,说:「因为阿禾的名字好听。」 我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 和祁川初识时,我还是他的研究生师妹,他第一次见我是在导师家里,笑眯眯地揉了一把我的头: 「阮明禾,可好听的名字,以后叫你阿禾吧。」 我不太记得我是否和仿生人祁川说起这段往事,因为朝夕相伴的日日夜夜里,我对着他说过太多回忆。 但我知道,一个正常的仿生人,不会做出思考的动作,更不会回答数据库储存以外的答案。 除非他的学习能力,已经到了不经设定就可以更改自己脑内程序的地步。 这也就是所谓的,类人思想。 仿生人拥有云数据库,拥有人类难以企及的知识储备粮,甚至不会生病,不会感到疼痛。一旦他们拥有了人类最无法复制的思想,那对人类来说将是一种巨大的威胁。 研究所不会放任这种威胁生长,我也不会。 于是,我有些艰难的对眼前的祁川说: 「杀了我,这是命令。」 …… 3 他并没有杀了我。 我是所有仿生人的创造者,这项工程的核心技术一直握在我手里,从未透露给任何人,甚至包括五年前的祁川。 原因无他,每个科研人员都希望自己的成果是独一无二的。 也只有我知道仿生人的自毁口令。 于是在我说出「杀了我」时,祁川歪了歪头,再次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他漆黑的眼睛里好像透露着一丝伤感,轻轻开口: 「阿禾,你不需要我了吗?」 我的心底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仿佛回到了那个祁川去世的夜晚。 「杀了我」,是我给仿生人设置的自毁口令,同时也是一道切实的命令。 因为当年的我知道,能让我决心销毁仿生人的一定是什么不可抚平的矛盾,而仿生人是我半辈子的心血,销毁他们和杀了我也没什么两样。 于是,我把决定权交到仿生人手上。 是杀了我,还是自毁? 祁川没能给我答案。 不知不觉中我流了满脸的泪,祁川递给我一张纸巾,面容严肃,透着一股机器的严谨:「阿禾,我认为你现在需要我照顾。」 「你不会做饭,不会拖地,不会做家务,没了我,你可能会饿死。」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心底几乎坐实了他有类人思想的猜测。 确实是这样的,我家庭条件富裕,在家靠父母照顾,祁川虽然家境不如我,但从没让我受过一点委屈,家务都是他大包大揽一力承担,那时候的我幸福的冒泡。 后来有了仿生人,更是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科技解放双手,他不知疲倦的照顾着我,家里上下被打理的井井有条,我过着公主似的日子。 不过祁川的下一句话把我从怔忪里一下拉了出来。 「我会完成命令的,但你说过,做一切事情,都需要好的时机。」 「阿禾,现在时机并不成熟。」 祁川沉默着收了我眼前已经凉掉的早餐,不顾我心里的惊涛骇浪,自顾自拉开了微波炉。 「不能吃凉的,阿禾胃不好。」 独留我在原地恍惚。 会完成命令? 哪个命令,是我创造他时就设定的自毁指令,还是说...杀了我? 不过......我稍微定神。祁川并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对我的回应虽然有些惊人,但不排除是通过扩充数据库得到的,并不能确定他一定已经获得了类人思想。 再者,我望向厨房里祁川忙碌的背影,有些颓然的闭上了眼睛。 丧夫之痛,宛如剜心取肉,我狠不下心把他送去研究所给那些科研狂热者们研究销毁。 既然祁川说时机不成熟,那不如,再等等吧。 4 研究所里,汪琳看到我,神秘兮兮的凑了上来: 「阿禾,我收到了研究所发布的销毁仿生人的通知。」 仿生人的数量并不算多,但研究所里的研究人员基本上都有一个,原因无他,这东西实在好用,干啥都行,简直是个全能管家。但无一例外,所有仿生人的数据都在研究所里统一存留,并由政治高层管理监控。 我心里一跳,扭头看她:「销毁?是现在立即销毁吗?」 汪琳摇摇头:「发现仿生人拥有类人思想之后才能销毁,我目前还没有发现。」 看来汪琳收到的通知和我一样,我犹豫了一瞬间,把我发现的祁川不正常的地方告诉了她,隐去了自毁命令的part。 汪琳对此不以为然的一笑:「嗐,我还以为怎么了呢,这不就是人工智能最基本的学习功能?我看你和上面都是敏感过度,多虑了!」 我低头笑笑,心情轻松了一点,原来不是祁川自己被怀疑出现类人思想,那这极有可能就是一次数据监测失误。 我抬头看向汪琳,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她生日。 祁川去世至今,她对我照顾颇多,之前怕我想不开还会去我家看望我。 不过她中途去美国进修了四年,刚回来不久。 「对了阿禾,今天我过生日,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我自然答应。我丧夫,汪琳至今未婚,我们两个人即便在晚婚博士遍地的研究所也是稀有的单身女性,平时也经常一起聚餐。 今天我们约在了一个看起来就很接地气的馆子。 汪琳搂着我的胳膊,有些醉了,朦胧着双眼看我: 「阿禾,我感觉你特别厉害,真的,特别厉害,仿生人你都做出来五年了,还没人能模仿出来......」 我哭笑不得的扶起汪琳,觉得自己的脑子也晕乎乎的: 「仿生人?做仿生人最重要的是耐心,只要有人愿意专心研究,很快就能摸索出核心技术......」 汪琳的身体好像僵硬了一瞬间,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她醉醺醺的和我挤眉弄眼,我却闭上了嘴,再也不谈有关仿生人的任何事。 即使汪琳是我的朋友,有些东西也不能共享。 甚至五年前的祁川,我们也从没打听过对方的科研成果。 汪琳做科研好多年却一直停在这个位置上,她好胜心强,又急需什么来证明自己的实力,我能理解,但也绝不会轻易透露自己的东西。 汪琳肉眼可见的有些失望,我笑眯眯的继续喝酒。 突然,端酒杯的动作顿住,我有些愕然地看向餐厅门口出现的身影。 我已经告诉祁川我今天不回家吃饭,他也从没出门找寻过我,所以现在他出现在这里,当真是让我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 我急忙站起身,把祁川拉到了我身边。 仿生人并没有被大面积投放到社会上,我怕在场有人看出祁川不是真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在我没注意到的地方,汪琳看着祁川的脸,笑意凝固一瞬,继而变得意味深长。 「阿禾,雨伞。」 我一愣,抬眼望去,窗外模糊一片,已然是大雨瓢泼的样子。 我居然没注意到。 看着祁川的脸,我心跳漏了一拍。 朝夕相处五年,他从某种意义上,已经代替了原本的祁川。 我又想起组织的命令,和祁川的异常,心情越发低落。 我勉强对着汪琳扯出一个笑,再也没有吃饭的心情,向她道别。 「走吧走吧,再晚走夜路也危险。」 汪琳很爽快的答应了,我感激的冲她笑了一下,和祁川并排走出餐厅。 我不知道,在我背后的王琳眯着眼睛看我们并肩出门的背影,嘴角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祁川身上永远是36°恒温,我靠在他身上,静静回想这些天发生的一切。 汪琳不对劲。 我跟她关系虽好,但绝称不上关系最好的朋友,她平时为人开朗健谈,朋友不少,更是刚从国外回来,理应在这个生日邀请大家一起团聚,而不是只和我一人吃饭。 况且,在饭桌上,她有意无意提起仿生人。 我疲惫的闭上眼,身旁的祁川一下一下极有规律的拍着我的肩膀,全自动汽车飞驰在回家的路上。 「阿禾,累了,就睡。」 他可以通过捕捉我的表情,体温,甚至气味来分析我的身体状态,总是能适时给我最恰到好处的建议。 我把祁川抱的更紧了一点。 我没有骗汪琳,仿生人并不能称得上什么很难以捉摸的科研成果,只是要完全模仿人类的行为举止,要在建模时倾注巨大的耐心。 我毕生心血,都用来打造仿生人的数据库,让他们更像人。 别人做不到我的十年如一日,自然做不出我手下标准的仿生人。 5 发现祁川好像真的拥有类人思维是在一个飘着大雪的冬日。 「阿禾,我好像爱上你了。」 祁川呆呆的坐在院子里看夕阳,模拟呼吸吐出的热气在冷峻的空气中形成白雾。 我手里的热咖啡哐当落地。 祁川扭头,颇有些无语的看了我一眼,扭头去收拾地上的陶瓷碎片。 那句话消散在风里,我的手微微颤抖,看着与往常别无二致的祁川,心里的惶恐到达顶点。 拥有类人思维的仿生人,绝不是可控的,即使是创造出他们的我也不能。在数据库的数次迭代和兼容中,他们早已拥有了人类无法想象的知识储备量,而类人思维的出现,也就意味着仿生人会拥有所有人类都难以企及的智慧。 这种智慧,足以让他们强大到无尽不催。 这对人类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威胁。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手机上传来紧急信息提示的声音,点开一看: 「仿生人编号-R107脑内出现线形电流波动,疑似产生类人情绪,请研究员加以确认,一旦确认,立即销毁。」 人先有情绪,再有思维。仿生人也一样。 这时候,祁川重新倒了一杯咖啡塞进我手里,无知无觉。 「祁川,」 我的声音有一些颤抖,尝试着问他:「你为什么说爱我?」 祁川漆黑的瞳孔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我,随即笑了: 「阿禾,你要销毁我,是吗?」 我的心猛地一跳,指尖僵硬,祁川扶着我的手指,让咖啡杯不至于再次被摔到地上。 「我诞生之初,就知道自己和其他仿生人的差别。」 他淡淡笑了,全然没有机器的僵硬。 「阿禾,我有情绪,你带给我的,其中最浓烈的一种叫做[深爱阮明禾]。」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已经不能用对待仿生人的方式对待祁川,他如今已经是一个拥有独立思维的「人」。 「阿禾,你应该知道的,如果我像瞒着你,那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我拥有了类人思维。」 我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指甲死死嵌进肉里。 他说的没错,拥有了思维能力的仿生人堪称最完美的天才,他想瞒着我,我绝不能察觉出来。 「那你为什么要说出来?」 我盯着祁川的脸,沉声开口。 祁川歪了歪头,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因为你说过,你也爱我。」 「阮明禾,女,三十五岁,Z大博士毕业之后任职于中盛研究所,丈夫祁川,已逝。」 「阿禾,我不是他的替代品,我就是他。」 他笑着,眉眼间居然带上了几分希冀。 我僵着声音告诉他:「我不会为了你违抗组织的命令。」 祁川脸上的笑意慢慢消散,他说:「阿禾,这五年来,我不信你不爱我。」 我微微有些恍惚。 我想我是爱他的,爱他身上祁川的影子,爱他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甚至我一想到他会被销毁,我就心痛的喘不上气来。 但我不只是阮明禾,不只是祁川的妻子和主人,我还是个隶属于国家的研究员。 我不能让不受人类控制的科技产物留存在世界上。 我们僵持许久,他忽然笑了。 「一定要销毁我吗?即使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你。」 我说不出话来,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祁川的脑内电波数据一直被上面监测着,他已经拥有类人思维的事根本瞒不住。 我不说话,祁川了然的点点头。 「那让我再活一天吧,就一天。」 他看向我,语气里带上了祈求。 「好。」 我哑着嗓子吐出这句话。 6 夜里,我被柯婷婷的一声响动惊醒,迷迷糊糊的下床,却看见了在客厅里站着背对着我的祁川。 「你怎么了?」 我揉揉眼,感觉现在的祁川有点不对劲。 我立刻清醒起来,虽然祁川说过他不会伤害我,但我还是提起了警戒心。 祁川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我。 我慢慢向他走近,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双目猛地紧缩,浑身血液逆流,我僵在了原地。 我以为过了很久,实质上不过两秒钟,我猛然反应过来,扭头就想跑。 来不及了,我被人一闷棍敲到后脑勺上,眼前一黑,就这么晕了过去。 …… 醒来的时候,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只不过手脚都被捆上了,祁川站在我面前。 房间里没开灯,外面的天大概刚刚破晓,透过窗帘洒了一丝光在祁川脸上。 我反应过来当下情况,浑身颤抖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祁川,和汪琳。 一瞬间,我脑子里回想起那天我去医院认领祁川尸体时,汪琳匆匆赶过来非要陪我一起的情景。 美国...四年...仿生人...... 一个模糊又可怕的猜测在我心里慢慢成形。 我的嘴并没有被堵住,我看向祁川,他脸上带着惋惜和一些虚伪的同情。 「阿禾,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不要怪我,是你执意要销毁我的。」 我冷笑一声,身体不住地颤抖,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简直是一个不能荒谬的笑话。 喘了几口气,我还是没能忍住红了眼眶。 看着眼前的祁川,我轻声开口,嗓音嘶哑难听: 「祁川,你装什么装,你根本就没死,对不对?」 一旁的汪琳显然惊了一瞬,祁川本人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他还是那么看着我,嘴角含笑非笑: 「阿禾,你真的很聪明,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