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tuber同人小说】不死人的肝脏是薄荷味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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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一直以来，久远千岁都坚持着不求甚解的生活方式。好奇心是常有的，但了解得太深只会落得反噬自我的下场，这个十五岁零一天的少女，习惯于用过来人的眼光看待属于青春年华的胡思乱想——滑稽，并且毫无意义。
她的决心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得多，“要过不起波澜的，平静的生活。”她无数次暗自发誓，只要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能逃脱对错的纠葛。
“所以说啊，你只要过好自己的人生……就好。”
母亲的语重心长令少女怀念，她记忆中只剩下母亲轻抚她脸颊的，粗糙的手掌，肿胀的关节，还有，还有什么来着……
为了到达今天这一步，千岁究竟舍弃了什么，她已经忘了，她觉得她忘却的那些，正是她所支付的代价。
这股情感终日郁结在心中，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下，千岁麻木的心灵枷锁开始松动。
她疲倦了，她知道，这并非属于她的生活，这个世界是一个骗局。
她所放弃的事物，或许远比自己所想的更加宝贵。
于是，火焰燃起，地面崩塌，人们死去。
于是，人们崩塌，地面燃起，火焰死去。
八
最后的决战就此来临。平凡的十五岁少女久远千岁，站上作为全市制高点的教会学校钟楼楼顶，将M870从箱子中抽出，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一下一下地，砸成废铁。
现在，她的金色眼眸中所映照着的，是无形的毁灭存在X，名为“久远千岁”的概念个体，现在它已经变得有形而半透明，阳光穿过它，洒下数千道金色的光芒。
从一开始，久远千岁，她就是X。
千岁将整座城市尽收眼底，接着，毁灭。
将学校，将政府，将公园，将商店街，将咖啡馆，将樱花树，将居民区，将人，将物，将一切，毁灭。
砸碎，折断，碾过，开裂，飞散，爆炸，深陷，喷涌，毁灭。
无数雾气的手从城市边缘一拥而上，遮天蔽日，试图修复这千疮百孔，却被千岁仅凭意念消散。神秘感尽失的Y，被千岁以如此碾压的态势摧毁。
从一开始，久远千岁，她就是Y。
千岁在崩坏的废墟之中，看到了大叔，他在笑，欢笑，拍手笑，狂笑，手舞足蹈地笑，他恢复了记忆，连带他的同伴们，连带所有十万居民们，他们都在笑，他们在庆祝这一刻，庆祝自己的“死亡”。
从一开始，久远千岁，她就是Z，她就是每一个人。
一切都从地表剥离，从高层的建筑开始，接着是已经碎到不成样子的地面，最后是地下的各种管道，将人类的痕迹从地表移除，统统悬浮到高空之后，久远千岁才能看到这座城市，这个封闭世界所构成的根基：
她自己。
九
喂！
喂，狄俄尼索斯，你在听吗？
“嗯……嗯，嗯！”身披橘黄色雪纺制“基同”的男子从醉酒的朦胧中被少女强行唤醒，略有不快地答应道。
“真是的，都是能去死的人了，还整天醉醺醺的，不干正经事……”白发金瞳的少女嗤笑道。
“嗯……哪像你啊，一百多岁的人了，每天还这么活蹦乱跳的，小心折了你的老腰。”狄俄尼索斯从石板上坐起来，揉着眼睛，“你猜我做了什么梦？”
“哦？你又做梦了？”
“还是好几个呢。我梦见我死之后，人们把我当作‘酒神’传唱下去，他们编了很多关于我的故事，但是都脱离不了宣扬我的重生事迹。”
“诶，重生可不是什么好事！这编故事的人怎么能这样误导后世！”少女愤愤不平。
“呵……随他去吧，反正我死后就管不着这些事了。”狄俄尼索斯说着把脚上的拖鞋用力甩了出去，又躺回石板上，双手垫在脑袋下，悠然自得。
“嗯，你还做了什么梦？”
“梦见了你。” 狄俄尼索斯并没有睁眼，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
“梦见了我什么？”
“梦见你在五千年后才会死。”
“啧，太长了，你是在诅咒我吗？”少女显得有些不快，拧着狄俄尼索斯的红鼻头。
“哎，疼！你就不能给要死的人一点尊重吗！” 狄俄尼索斯喊道。
“行，我不为难你了，你就安心去死吧。”
一阵沉默，以及水滴在石板上的声音。
“你，哭了？” 狄俄尼索斯睁眼，似乎已经没有了醉意。
“……”
“羡慕我？因为解除了不死诅咒？”
点头。
“别吧，你才一百多岁，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想活久一点见见世面呢。”
“但是，五千年，实在是太长了……”少女努力地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泪还是止不住地落下。
“那只是梦而已……”
……
狄俄尼索斯也不再安慰少女，反而对着天空感叹起来：“日升月落，潮涨潮退，春夏秋冬，家国更迭，对于这一成不变的星辰与日月来说，数千年又是什么呢？”
“我不懂！”
“过好每一天吧，年轻人。” 狄俄尼索斯起身，“我该走了。”
“能多陪我一会儿吗？”
“时不我待，这是我的命运。” 狄俄尼索斯轻抚少女柔顺的纯白色头发，“我死之后，你和不死人同伴们要按古训吃掉我的肝脏，这是我给你们留下的祝福。”
那么，永别了。
……
……
喂。
喂，狄俄尼索斯，你这个狡猾的家伙，这个逃兵，这个懦夫，擅自就解开了诅咒，又擅自死去。结果，我至今也没能找到专属于我的解咒法门。你留下了什么狗屁祝福……
第一个千年，每死而复生一次，我的人类感情就会衰退几分。
第二个千年，每死而复生一次，我都感觉自己在远离人类，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犯下了无法救赎的罪孽。
第三个千年，每死而复生一次，我都会把衰退了的那份人类情感保留在意识深处，继而诞生一个新的“我”，一个以人类的姿态活着的我。
第四个千年，每死而复生一次，旧的“我”就有可能出来重新占据主导，我不知道每一次的复活会迎来的是怎么样的“我”。
第五个千年，每死而复生一次，“我”的容量就会渐渐接近于极限，我无法再看到现实的事物，我沉睡并永远停留在了过去的回忆里。回忆里我建立了一座城，所有的“我”都可以在这里出生、成长、相爱、死去，再重新轮回，抛下回忆，成为全新的人，从头过一生。
我是，久远千岁。
不死诅咒？……那是什么，很熟悉的名词，但是，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会活在这里，以久远千岁的名字。
这是我的乐园，我的庭院，我的理想乡，库多（注：くどう，久远）市。
十
睁眼。
未知的年份，未知的山洞，久远千岁，真正地醒来。
“早上好。”仿佛是预知了她的苏醒一般，轻柔的女声向她问候道，千岁感觉她的言语中弥漫着难以抗拒的蜜糖般的诱惑力。
“早上……好？”
“没想到千岁酱会自己打破心灵的封印醒过来，梦是那么美好的事物……”
“我，不后悔，因为梦总是要醒的。”千岁故作轻松地说道，眼泪却顺着脸颊润湿了土地，“如果那些回忆不会来折磨我就更好了。”
“会结束的，千岁酱，你肯定也感受到了。”
千岁迎着透进山洞的晨曦的光线，朦胧地看着面前人的身影，身材娇小，粉紫色的长发，轻薄的红镶边白色上衣，粉红色悬浮在头顶的天使之环熠熠生辉。
“是吗，终于到这一刻了吗……谢谢你。”
“不，是我该感谢千岁酱，感谢你在合适的时候醒过来，这下救赎人类的拼图就集齐了。”天使一般的少女，她的眼中是千岁从没有过的，也是这五千年世间未曾有过的温柔的光芒。
死前还能见证这样的美，千岁觉得这一生结束的时机或许是正好。
呵，狄俄尼索斯，你这个家伙果然没有骗我。
“那么，千岁酱，最后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不死人在死亡来临之时会把死的喜悦传达给后世，美丽的天使啊，请你……”
吃掉我的肝脏。
讲谈人
2019.9.7
注：肝脏（liver），英语用词根法可以被曲解为live+er（生者），虽然并没有这种释义，但的确是笔者之所以选择肝脏作为本文的重要意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