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数之歌Part.Ⅰ No.9

“为什么不用休伯利安拦住她？你在想什么啊！只要拖住她，加上休伯利安，我们一定能把她抓住的！”德丽莎叉着腰，一脸气势汹汹地指责着男人的不对。
“我侦测到了天命的部队赶来的痕迹，即使我们抓住了丽塔，我们也没有精力去直面对抗天命——这也是你们这么些日子以来不敢抛头露面的原因，不是吗？人形机也已经被毁了，我们没有理由再和她纠缠，”男人一针见血地指出德丽莎的战略错误，一点都不给她留面子。
“你！”德丽莎气急败坏地跺着脚，但却又拿他无可奈何。眼下，她们必须赶在天命的支援部队赶来之前离开这里。
即使……她们最后也没能找到琪亚娜……
想到这里，德丽莎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失望，不仅是她，芽衣和布洛妮娅亦是如此。
“好了，现在想那么多已经没用了，你们先搭乘休伯利安离开这里，我明天会与你们汇合。”男人虽然看出了她们的失望，但他也无能为力，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带她们离开。但……他暂时还不能走……
“你要去哪儿？”德丽莎警惕地盯着他，像是嗅到了什么危机感一样警觉。
“去找一个熟人，怎么，我看上去像是人缘很差的人吗？”男人摆了摆手，随意地解释道。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要去向天命汇报我们的行踪？”
“要是我想的话，刚才丽塔和我汇合的时候就能把你们通通带走，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男人似乎有些厌烦德丽莎这种疑神疑鬼的性格了，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
“好了，学院长，我们先走吧，赶紧离开这里为好。”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芽衣赶紧跑出来拉住了德丽莎，这才阻止了另一场世纪大战的爆发。
“芽衣……”男人看了看芽衣，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涌上心头，但现在，他还不能说……这样反而更加折磨。
“……”芽衣没有回应他，只是带着忧愁而苦恼的眼神和他对视了一眼，便回过头去和德丽莎她们一起登上了休伯利安。
“舰长，所有成员登陆完毕，请指示。”从休伯利安上弹出管理窗口，爱酱的机械语音询问着男人的指令。男人调整好自动驾驶，展开地图，在郊外找了一片十分不引人注目的空地，又打开了休伯利安的隐形反侦查模式，这才放心地让她们离开。
“那么……接下来……”
……
天穹市，依旧是那么繁华，在这个充斥着近未来气息的赛博朋克都市，仿佛远离了世间的灾厄，远离了崩坏，远离了律者，远离了痛苦。
在这样的城市中，也有所有富饶城市共同的问题——贫富悬殊。无论是远离市中心还是接近市中心，都有无数个废弃的房屋，破旧的老宅，到处都是油腻和铁屑臭味的小巷。
男人来到的地方，要寻找的人，也在这里。
哐当！
破损的门被突然打开，走廊里的灯光仿佛一束光柱，直直地射进屋内，为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略微增添了一点亮光。
啪嗒！
灯光照亮了整个小屋，这种地下室是流浪汉一类的人经常来住的地方，一般来讲都很脏乱差，到处都是无法排放的积水或者路边流进的淤泥，但这间屋子却意外的很干净，虽然空间很小但却感觉很舒适。
还没回来吗……男人自顾自地在沙发上坐下，今晚外面倒是很安静，没有喝醉酒的酒鬼或者成群结队逛夜店的小年轻，只有外面故障的路灯发出的哒哒哒的响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动着，分针在老旧的时钟上转了一圈又一圈，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凌晨的三点钟，终于——
哐当！
“回来了？”男人笑了笑，看着眼前回来的女孩儿，好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般挥了挥手。
“啊，舰长！你回来了？”琪亚娜·卡斯兰娜看着眼前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有些惊讶地回应道。
……
三个月前
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
快跑啊！
快跑啊！快跑啊！
快跑啊！快跑啊！快跑啊！
“你们快跑啊！”白发少女大喊一声，像是拼了命一般一把抓住一只崩坏兽的头，一边朝眼前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母女大声喊道，一边用手中的双枪不停地压制住暴乱的崩坏兽。
“啊！！”不远处，还有不少人被各种类型的崩坏兽追杀着。四周到处都是浓烟和火焰，在这个世界最大的灾难——崩坏面前，所有的抵抗都是那么的无力。
“啊！！！”琪亚娜将双枪的功率调制最大，在枪林弹雨的轰击中，终于将步步紧逼的崩坏兽稍微击退了一点。
“Neko charm！”琪亚娜奋力一脚向崩坏兽踢去，猫咪巨爪猛地拍向崩坏兽，将一片怪物全部扇飞了出去。
“呃！啊！”琪亚娜的眼睛变成了赤金色，剧烈的疼痛再一次充斥了她的头，让她不得不痛苦地倒在地上，发出悲痛的哀鸣。
“呵呵呵，这个身体就交给我吧！”虚空的黑暗之中，鬼魅的声音突然响起，在此期间，似乎还有什么人呼喊她的名字，可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汹涌而来的黑暗便吞没了她……
“这里是……”琪亚娜再次睁开眼睛时，自己已经不在天穹市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陌生的奇妙场景，四周都是悬浮的魔方状半透明方块，远方一眼望不见尽头，昏暗的天空下周围却是明亮的，很难判断自己身在何处何时。
“学院长！芽衣！”忽然，不远处出现的两人引起了她的注意力，可无论她怎样努力，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你就不想知道吗？她们会怎样看你呢？”
琪亚娜再次抬头的时候，芽衣已经拔出了太刀，德丽莎已经将犹大扛在了手中，符华也对她举拳相向。
“对不起，琪亚娜，这是最好的结局了。”芽衣悲切地说道。
“对不起，琪亚娜。”德丽莎难过地将犹大展开。
“琪亚娜同学，对不起了。”
又是你……
“Neko charm！”琪亚娜一掌将幻影拍成了碎片，她早就明白了，这一切都不过是西琳的幻觉。
“呵呵，反抗又有什么用？你的身体迟早是我的，你的一生，从你出生开始，就注定是我的容器。”
“我才不是……什么容器……”琪亚娜咬着牙抬起头来，眼中充斥着对西琳的怒火，“我就是我，我就是琪亚娜·卡斯兰娜！独一无二的！琪亚娜·卡斯兰娜！！！”
“你是谁，可由不得你。”
“那也不是你说了算！”羽毛飞过，铁拳击碎了幻象，将黑影的妄想重新打回了暗影之中。
“哼！看来这次是失败了啊，不过，我可不着急，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多久？呵呵呵……”
琪亚娜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天穹市的地面上了，天空降下了小雨，冰冷的空气让她浑身发凉，湿润的雨滴粘在身上，沉重得让她喘不上气来。
“可恶……”琪亚娜一只手挡在眼睛上，一只手狠狠地砸向地面。在蒙蒙细雨中，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让眼泪决堤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
芽衣……德丽莎……布洛妮娅……你们在哪儿……
哒哒哒！
淅淅沥沥的雨声之中，突然混入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就像是……雨落在伞上的声音一样。
“哈……”琪亚娜轻轻地移开一点手臂，让自己看清楚眼前的人——那张无趣的脸上略微出现了一点笑容，像是某个蹩脚的假笑主持人一样别扭。
“我说过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琪亚娜。”

“舰长……”琪亚娜怔怔地看了他一秒，随即猛地爬起来，不顾一切地转身朝身后跑去。
“等等！”男人没想到她居然会跑这么快，而且根本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他刚才还没来得及把她拉住。
他怎么会在这里……琪亚娜没命地跑着，心脏不停地跳动着，她不知道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是对看到他们的害怕？还是终于有人来找她的惊喜？她不知道，但她还是本能地想要逃跑。
她穿过小巷，卡进杂物堆里，又顺着楼梯向上爬，在鳞次栉比的屋顶来回跳跃着，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好似一只白猫在空中飞跃。
这样……他就追不上我了吧……
“哈哈哈……”琪亚娜靠在墙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但以她这样的速度，恐怕他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吧……
咚！
“啊……该死！”身后传来男人撞倒垃圾桶发出的咒骂声，琪亚娜的神经一下子又紧绷了起来，双腿不自觉地又迈开脚步。
“等等！琪亚娜！”看见一抹白色的麻花辫闪过，男人赶紧一脚踢开碍事的垃圾桶，继续没命地追着她。
“等……等一下！”但男人的体力显然不及身体经过改造的女武神，渐渐的，那一小块白色的身影在视线之中越来越远。
再往深处走就拐进旧城区了，要抓不到她了……男人追着少女拐进一片巷子里，四周的建筑越来越密集，道路也越来越狭窄，看来这条线还是她专门挑选的逃跑路线。
“你先听我说！琪亚娜！呜啊！”男人看见她拐进末路的转角处，于是一个箭步朝另一个捷径飞奔而去，或许是她并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吧，竟然让他追上她了，但就在男人一把抓住她地时候，迎面而来的，却是一记漂亮的肘击。
“妈的！”男人破口大骂，并不是因为生气，而是鼻子上传来的阵阵痛意和温热的液体。
“你来这里干什么！”琪亚娜掏出双枪，毫不犹豫地指向他的脑门。
“琪亚娜……”男人俯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是认命一般，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我希望你能听我说完，如果我说完以后，你还是不想见我，那我绝对不会再回来了，好吗？我保证！”
冗长的沉默，没有回复。
有戏。
“琪亚娜，我认识你父母很久，但德丽莎她从来没有向你提起过……也有我的责任，第二次崩坏，我因为恪守成规，受了奥托的蒙骗，没能及时支援你的妈妈。所以……德丽莎因此一直对我有所偏见，我也能理解她，因为我对你也有愧疚。”
一小段沉默，他看见双枪缓缓举下，抬起头来，琪亚娜也一样喘着粗气，一脸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如果你不信的话，以后可以自己去问德丽莎。”男人点了点头，正想踏出一步，结果少女却猛地向后退了一下，男人警惕地收住脚步，又退了回去。
“那，你为什么……”看见“危险”消除了，琪亚娜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能找到你？”男人抢先一步帮她说话，然后轻轻地笑了笑，“很简单，上次把你抱回休伯利安的时候，我取走了一点你的DNA。”
“DNA？”琪亚娜略微思考了一下，随即脸上一阵潮红，但表情却十分恼怒，“你难道？！”
“别别别！大小姐！你想哪去了？！我就拿了一根你的头发而已！”眼看琪亚娜就要一脚踢过来，男人赶紧一边遮住自己的脸一边把手上的一根白色头发在她眼前晃了晃。
“唔……就算如此，这样也是不对的！”琪亚娜还是生着气，冲过去一把把头发给抢了过来。
“那你不辞而别，躲起来不去找大家，不也很过分吗？”男人摆了摆手，淡淡地反驳着她。
“……”琪亚娜低下了眼睑，脸色阴沉地盯着地上的水滩一言不发。
“好啦，我也不是故意的，”男人看到琪亚娜这副模样，也知道自己说过了头，便朝她伸出手来，轻声说道，“跟我回圣芙蕾雅吧。”
“不……不要……”琪亚娜有气无力地说着，却十分用力地把他的手拍开了。
“好吧，既然你不想回去，我也不会强求。”男人摆了摆手表示理解，“但我也不能丢下你不管，我不求你能和我一起回休伯利安，至少让我帮你找个落脚的地方，行吧？”
“舰长……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琪亚娜微微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我可是律者……那个差点毁了世界，害了大家，把事情变成一团糟的人，为什么……你还要帮我？你明明完全不用理会我这种人，甚至……你就算来杀我，我也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但为什么……”
琪亚娜说到这里，语气已经开始哽咽了，她不是不信任他，而是她认为他完全没有理会她这种人的必要。他是休伯利安的舰长，而她只不过是个女武神，甚至还是将世界推向灭亡的律者，就算德丽莎她们没有来找她，她也不会意外，但她没有想到，事情发生以后，第一个找到她的人，会是这个和她仅仅只有一次任务交集的人。
她不想害了他……他还有大好的前程和生活，不能因为……
“傻丫头。”
“好痛！”嘣地一声，男人在琪亚娜头上响亮地弹了一下，以至于她都不得不下意识地后退挡住自己的额头。
“我答应了德丽莎，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另外……我还答应了姬子，会好好照顾你们，我不能食言。”男人直视着琪亚娜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道。
“舰长……姬子老师……她到底……”琪亚娜听到姬子的名字，瞬间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虽然她很害怕听到什么不幸的消息，但她还是忍不住问。
“抱歉琪亚娜，我不知道。”男人遗憾地摇了摇头，“不过你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去找她的，她还欠我一杯酒没喝呢。”
“谢谢你，舰长。”琪亚娜勉强地笑了笑，算是接受了他的帮助。
“还有，你以后不能再战斗了，虽然你体内的律者已经被压制，但她还是非常危险，现在的你，每使用一次崩坏能，她就会乘虚而入——那样太危险了，不仅是对所有人，更是对你而言。”
“你知道我做不到的，舰长，”但琪亚娜还是摇了摇头，她此刻的眼神比之前任何一次他见过的都要严肃，“我不能坐视不管。”
“但你要怎么做？既要救更多的人，还不想被她控制，这几乎不可能。”男人摇了摇头，仿佛在斥责她的幼稚一般。
“可以的。”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来人，似乎有些惊讶。
“我没想到你居然在我的脑中也留下了一根羽毛。”
“请原谅在下的无礼，前辈。”
“舰长？你在和谁说话？”虽然在男人看来，眼前确实有一个人站在他们身后，但对于琪亚娜来说，却什么也没有，只有男人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我在琪亚娜身上，也留下了一根羽毛，但我知道，琪亚娜是不会原谅我的，所以，我需要您的帮助，我可以帮助她。”
“我不太擅长处理人际纠纷啊……”
“相信我，这件事，只有您可以办到了……”
“……好吧，我可以帮忙。”
“感激不尽。”
“喂！舰长，你到底在和谁说话啊？”琪亚娜看到男人一次又一次无视她的话，不由得生气地朝他喊道。
“琪亚娜，有一个办法，能让你控制住体内的律者，你愿意尝试吗？”男人回过头来，盯着琪亚娜的眼睛严肃地问道。
“真的？当然要试试！”琪亚娜坚定地看着他地眼睛，激动地攥着拳头。
“……”男人听后却是沉默不语，他轻轻拍着琪亚娜的肩膀，然后把她转身面向了她的背后。
“琪亚娜……好久不见啊……”
琪亚娜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现的，但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她，唯独这个人——
符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