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头/不速（十六）

本集：抬头看前路漫漫，回南洲峰回路转 下集：只见旧物归，不见故人还，老太爷拍板定姻缘！ chapter.1 车窗外，新的商铺和旧日里的小店鳞次栉比的排列在路边，出租车平稳的行驶在夏日的午后，熟悉又陌生的街景一闪而过，很快由城市的喧嚣转变为小镇的热闹。 昨晚闹到夜半，今天早上又起了个大早赶飞机，疲惫的小猫窝在王楚钦的怀里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又一觉。 车子驶入并不宽敞的板油路，孙颖莎终于伸了个懒腰，慢吞吞的把她的小脸从男人的肩膀移开，扭头往车窗外望去。 那条伴随她童年成长的小街道还是同从前一样安静，小贩们蹲在街角吆喝个不停，瓜果梨桃，鸡鸭鱼肉，占满本就拥挤的路口。 间或有穿着校服的孩子骑着单车经过，铃铛声响起，引得几只流浪狗跟着跑起来。 孙颖莎凝望着那些渐渐后退变小的身影，白色的衣角翻飞个不停，于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趣事，兀自浅淡的勾起了嘴角。 长大后，故乡便成了心中一座遗世独立的孤岛，那里有回不去的童年和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王楚钦从身后拥住她，两个人的脑袋挤在一处，窗口涌进来的风把他们的刘海吹得乱糟糟的，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车子又开了几分钟后才停下来，王楚钦把后备箱里的东西取出来，才抬眼仔细看，一对刷银漆的铁门半开着，门垛上拼贴着吉祥图案的瓷砖，围墙是红色的，墙角种着一溜圈不知名的小花。 孙颖莎扬起清脆的声音，蹦蹦跳跳的跑进院子，独留两手满满的王楚钦故作大方轻松的跟在后面，脸上挂着练习了许久的稳重温和的微笑。 刚走进院子，屋子里就迎出来一对中年夫妇，王楚钦隔着几米远就定住了脚步，工作时练就的泰然自若的本事在这时候竟然不管用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家长，一时间竟紧张到手足无措。 孙颖莎长的像爸爸，眉眼却和妈妈一模一样，笑起来弯起好看的弧度，像清亮的月牙。 孙母先是开心的抱着女儿，又忍不住摩挲她圆嫩的小脸， “瘦了啊，又没有好好吃饭？” 女孩挽着妈妈的胳膊撒娇，看了眼身后亦步亦趋的男人，故意甩锅道， “嗯，减肥呢，他嫌我胖。” 王楚钦脑中缓慢浮起几个问号，反应了一下才赶紧解释道， “不是的，阿姨，我怎么可能嫌她胖啊，我还一直监督她吃饭呢。” 母女俩闻言都被他紧张的样子逗笑了，孙父的表情略显得拘谨又严肃，走上前沉声问了句， “你就是小王吧？” 王楚钦明显愣了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好孙妈也听出不对劲，赶紧上来打圆场， “什么小王，人家叫楚钦。” 说完还不忘白了身旁一眼，王楚钦立刻如释重负，赶紧垂手弯腰， “叔叔阿姨好，我叫王楚钦，是莎莎的男朋友。” 孙妈看着他端方持重又一表人才的样子笑眯起眼睛，忙着拉他进屋，满面慈祥的说道， “知道，我们知道，莎莎说过的。” 王楚钦任由人拉着走上台阶，他堪堪回头望着孙颖莎，求助的眼神溢于言表，可调皮的小猫只是对着他耸肩，面上是无奈，转头后就吐舌偷笑。 chapter.2 男人站在果园之中，闭着眼睛感受着都市里没有的夏日的气息，果子的清香，遥远的汽笛，女孩手心里潮湿的触感，还有她发丝间若有若无的桃子香。 孙颖莎把遮阳帽扣在王楚钦的头顶上，大大的一圈只进去一半，帽围卡在太阳穴附近，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难得的傻气和可爱。 女孩忍不住笑起来，笑声打断了男人飘渺的梦境，他慢慢睁开眼，看见小猫弯弯的眉眼和侧脸浅浅的酒窝，突然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别发呆了，你不是自告奋勇么，来吧，在磨蹭一会天都黑了。” 不远处的孙爸停下采摘的动作，叉腰往这边望过来，刚才还一脸沉醉的男人立刻换上一副殷勤的姿态，主动把背篓背上肩头，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王楚钦背着葡萄，桃子和西瓜不停的往返于山坡后院之间，渐渐觉得力不容心起来，于是腰越来越弯，脚步也越来越慢，加上昨晚睡眠不足，走路间竟有些摇摇晃晃，全然没有了刚开始的信心满满的模样。 孙颖莎看在眼里，逐渐露出担忧又心疼的表情，蹙眉嘟嘴面向孙父， “爸～你看天都黑了，要不然今天就到这吧，明天再接着考验。” 孙父看了眼撒娇的女儿，又瞥了下满头大汗的王楚钦，终于放下剪刀，摘下手套摆了摆， “好啦，今天就干到这，回家吧！” 王楚钦终于卸力放下背篓，下山的路上，孙爸走过他身边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在夜色中不易觉察的弯了下。 西瓜在案板上被切成两瓣，颜色鲜艳又好看，滋味浓郁的水果是夏夜里最恰逢其时的浪漫。 房间里的电风扇呼啦啦的转，王楚钦裸着上半身坐在孙颖莎的床上，冷白的皮肤只有肩膀处红了明显的两条。 女孩站在他身侧，用沾了温水的毛巾，小心翼翼的擦着磨破了皮的地方，难掩眼底的心疼，嘴上还止不住埋怨， “你傻不傻啊，都勒成这样了还非得逞强？就不知道跟我说一声！” 男人轻轻啧了一声，又咧嘴笑了， “没事，我一个大男人哪能那么娇贵啊，说出来不是让叔叔笑话。” 孙颖莎把手巾撇进水盆里，又坐到他身边。 “你本来就矜贵。” 这话当然不是挖苦，他自小被金尊玉贵的养大，平常日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手上油皮都没破过一块，这要是被王家人看见了，怕不是会连夜杀过来。 两人不再说话，默契的选择了沉默不语。 孙颖莎拉起他的胳膊，从大臂到小臂轻轻的揉搓了一阵，男人后知后觉的低声问道， “莎莎…我今天算过关了吧？” 女孩笑着点头，想了下又摇了摇， “过了一半。” “啊？” 温热的呼吸绕到他的耳边， “还有我奶奶呐，我可是奶奶从小带大的，只有她点头了，才算过关。” “唉呀～真是关关难过关关过。” 他佯装叹息后，抻着脖子去够女孩的脸， “那你安慰安慰我…” 孙颖莎显出惊慌的神色，抬手毫不留情将他推开， “王楚钦…这是在我家！” 男人还是不死心，继续撅嘴耍赖， “我知道～亲一下怎么啦！” “哎呀…别闹…” 两人正拉扯着，恰好有人敲门，孙母的声音适时响起， “小钦啊，房间已经给你收拾好了，累了一天，早点回去睡吧。” 王楚钦不情不愿的站起来，认命似的回一句， “好的阿姨，我马上出去。” 床上的小猫卷着被子，笑得直不起腰。 chapter.3 孙奶奶年纪将近八十岁，独居在距离她家步行十几分钟的老宅，晚辈们多有担忧，几次三番的要接她同住，可都被老太太婉言拒绝。 王楚钦牵着孙颖莎的手，沿着郁郁葱葱的树木掩映的小路缓缓的走，听她轻声讲着老人的故事。 奶奶的老家在台江，祖上也是朱门大户的富贵人家，只是到了她这一辈家族没落了，又赶上时局动荡，奶奶便辍学跟着家人一起从台江逃难到了北城。 后来又跟家里人走失了，这才独自辗转来到南洲，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孙家爷爷，图他老实本分又善良仗义，加上自己年龄也大了，于是便匆匆嫁了。 旷野的风吹动路旁的杂草野花，女孩微微侧头，鼻尖似有若无的蹭到男人的肩头，发出一声慨叹， “我看过奶奶年轻时候的照片，是个一顶一的大美女，她又读过书有文化，要不是世事无常，颠沛流离到南洲，是绝不会嫁给我爷爷的。” 王楚钦浅笑了下，用下巴摩挲她光洁的额头，语气低沉轻柔， “小傻瓜，奶奶如果不嫁给爷爷，这世上不就没有你啦，那我岂不是就找不到老婆啦。” 孙颖莎哼笑了一声，露出尖尖的两颗小虎牙，隔着布料轻咬他的肩膀，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贫啊…” “你慢慢挖掘吧，还有惊喜呢。” 两人打闹间走到一处小院，干净整洁的院落里种着一小块时令蔬菜，水井旁栽了两排紫色的小花。 孙颖莎唤着奶奶走进院里，一个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迎出来，她步履十分稳健，并未显出龙钟老态，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透着红润之色，面容显得端庄慈祥，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直到看见老人的模样，王楚钦才确定，原来孙颖莎长得像奶奶。 老人同女孩轻语了几句，才慢慢向她身后看去，她双目炯炯有神，伴随着爽朗的笑声，投出两道逼人的精光，上下打量了两圈。 王楚钦赶紧走上前，笑着去挽她伸过来的手， “你好奶奶，我叫王楚钦，是莎莎的男朋友，您叫我小钦就行。” 老人微微点头，眼中闪着温和的笑意， “小钦，好好，我知道啦。” 吃过晚饭后，三人坐在院内乘凉聊天，孙颖莎随手摘了几根黄瓜就着冰冷的井水洗起来，王楚钦看到赶紧从她手里抢过来， “水凉，我来。” 默默洗干净后，他把最大的递给了奶奶，又把生得直的塞给了孙颖莎，自己则留下那根又小又曲弯的。 老人静静看在眼里，沉默不言。 因为订了明天早上的飞机票，所以王楚钦和孙颖莎今天晚上就得赶回南洲市内，男人用手机软件叫了出租车，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老人听着两人细碎对话，突然拍拍女孩的膝盖，示意她跟自己来一下。 孙颖莎不明所以，跟王楚钦比划了一下，就起身跟着奶奶走进屋里。 老人端坐在藤椅上，挥手唤她上前，女孩走过去蹲在她膝边，她摩挲着孙女白皙的手背语重心长道， “莎莎，你跟奶奶说实话，你是真心喜欢小钦这孩子，还是被王家滔天的富贵迷晕了眼。” “奶奶，我是在您身边长大的，您还不了解我么，我根本不在乎钱，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老人凝着女孩的眼睛看了半晌，才缓缓的叹息了声， “孩子，你可想好了，那王家不见得是什么福地洞天，你就算嫁给他也不一定能得偿所愿，即使这样你也愿意？” 孙颖莎垂眸点头，再抬眼时，目光格外的坚定， “我愿意！” 老人收起视线，脸色平静的看向门外，王楚钦正在拨弄着井边的桔梗花。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她说完起身走到床头，用腰间的钥匙打开一个上了锁的红木小箱子，漆面磨的看不清图案。 老人从箱子里摸出一个青雾花面的玉镯，一言不发的套进女孩手腕，镯子通体温润皎洁，带着青蓝色的花纹，神秘又好看。 “奶奶…这是？” “你的护身符。” 老人粗糙的手掌抚过质地冰冷的一圈，又荡过孙颖莎细白的手腕，沉思中喃喃自语道， “也不知是良缘还是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