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thing Like The Sun 26｜HCY水仙文（断飒）
找到那个给飒飒父亲传信儿的人很容易，那人就在巴士底广场附近做工，每天清晨会送食材去圣母院大教堂。断很顺利地在他送完菜之后就把人绑进了教堂后院的告解室，这座小院年久失修，早就废弃了，所以也没人听见告解室里传来的惨叫。
经过短暂的审讯和吸血警告，这人交待他只是拿钱办事，负责在入宫送菜的时候从英国大使的随侍仆人那里拿信交给飒飒父亲，再把飒飒父亲的回信转交给仆人。这人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在断失去耐心吸了他几公升血之后终于招了。
在飒飒父亲死前几个月，就已经和英国大使开始密谋了，更早之前的通信也是由他来做，因为全皇宫不受监视的只有他这个送菜的。一天，他偷看了飒飒父亲和英国大使往来的密信，本来是想敲一笔封口费，可却发现他们正在预谋破坏当时的王储登基。他知道事情严重，会有别人出更高的价，于是偷偷把消息卖给了那天刚好在宫里参加晚宴的十。
十公爵是宫中出了名的太子一党，更何况他是王后的侄子，这消息卖给他绝对错不了。十在宫中地位足够高，他的近卫可以自由出入皇宫，此后送菜工拿到的所有信件都有十过目。飒飒父亲出事的那次，十并不在巴黎，可他的命令到了，要送菜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乖乖传信就好，而他在某个晚上进入酒店房间，却看到飒飒的父亲已经倒在血泊中了。
“老侯爵惨死的消息一出来，那群英国使臣就跑了，别的我真的不知道了！求大人饶我一命吧！” 断听了有些唏嘘，他把人捆好警告他别动，他晚上会带个人过来，只要把刚才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就放他走。
这条线索到这就算是头了，可杀害飒飒父亲的人还没有浮出水面，看来只有从十身上下手。断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排查了十的所有近卫，他们所有人和十一起搬到了飒飒的家乡，其中有两人在飒飒父亲死前几日启程前往巴黎，而这两人中有一个人今日身体欠佳，在自己的住所休息。
吸血鬼的拷问方式比较血腥，近卫再忠心也扛不过他的折磨，他招供说公爵大人交待他找了杀手解决掉老侯爵。公爵说，不能脏了自己人的手，贵族间的厮杀必须由盗匪作恶来掩盖，虽然老侯爵的死被认定为入室偷盗的强盗所为，但那些英国人察觉了事情蹊跷，在国王将矛头对准他们之前就灰溜溜地逃回国了。
杀手的信息拿到了，断把这个被自己弄骨折的近卫也绑在了圣母院后院的告解室里。接下来，他清理了身上溅到的血，在无人的大教堂藏了一束红玫瑰，去珠宝店取回戒指，然后喜滋滋地把酒店菜单上的菜又全都点了一遍。
小家伙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断一进门飒飒就扑了过来，不停追问他找没找到人，然后小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噜噜噜。飒飒被抱到餐椅上又想起了 “我的小馋猫” 这句称呼，脸上热得不行，他心里暗想自己是懒得跟吸血鬼哥哥吵，才闷闷地低下头吃东西的，实际上就是害羞还死不承认。
看着小花栗鼠嚼嚼嚼，断还有件困扰他多日的疑虑需要确认，“飒飒，你来巴黎，除了查你父亲的事之外，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唔……当然有了……” 飒飒嚼着鹅肝饼，口齿不清地回应。
握着口袋里小盒子的手用力攥紧，他终究还是要离开他，去找别人的。男人鬼使神差地走到小美人儿身后，罪恶的手伸向雪白的细颈，抓住他，带他回家，再也不要放他出来，他只能属于自己。小家伙吃鹅肝饼噎着了，慌乱地找水喝，断惊醒过来赶忙递了杯红茶，一边疼惜地帮忙顺背一边震惊于自己刚刚想要伤害飒飒的想法，飒飒是他的小天使啊！他脑子里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
“我要找到杀害我父亲的凶手，然后复仇！” 飒飒终于咽下嘴里的食物，认真回答大哥哥的问题。“嗯？” 咦？他不要去找那个骗子吗？“还……还有别的事吗？” 飒飒一边嚼嚼一边一脸 “还能有什么事” 的表情看着他。
「太好了……太好了……」他的小天使没有要去找别人，他也不用做伤害小天使的事了。
“嘿嘿嘿嘿～” 吸血鬼又没忍住在飒飒面前憨笑起来，吓飒飒一跳，最近大哥哥总是莫名其妙地就笑出声，跟条傻兮兮的萨摩耶似的。
圣母院大教堂庄严地屹立在塞纳河上，前人的圣骨匣静默地存放着，祭坛和雕塑冷冰冰地审视深夜里的闯入者，一座座坟墓在风里尖锐地喧嚣。吸血鬼牵着小天使穿过最后的审判门来到北侧的院落，飒飒直感觉那十字军东征的彩绘立面仿佛活过来似的，每一双眼睛都瞪得圆圆地盯着他们。“阿断哥哥，那个人真的在这里吗？” 飒飒不自觉加快脚步缩短和吸血鬼哥哥的距离。“飒飒害怕了？要不要躲进我的斗篷里？” 断一拉开斗篷小家伙就钻进来了，小爪爪死死拽住他的衣服，看样子是真的被吓到了。
断搂着小飒飒走进后院，藏起脸上的笑拉开第一间告解室的门，那个和飒飒画像上一模一样的送菜工被五花大绑扔在里面，断晃晃手指，送菜工嘴里塞着的布条就飞了出去。“大人！这位小大人！我真的只是拿钱办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妹妹病了，我是为了给她治病才卖消息的！” 一有开口说话的机会，送菜工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地求饶，甚至向飒飒站的方向蠕动，被断一脚踢了回去。“你早上怎么跟我说的，就一字不差地重复，多余的废话不用说。”
飒飒听了送菜工的故事，他并没有很惊讶十的出现，他很早就猜到了十可能会知道一些关于他父亲的秘闻。可当飒飒听了关在另一间告解室的近卫的供述，震惊和恐惧再次渗透了他的身体。没想到，他父亲的死，从头到尾都是十一手策划的，甚至十决定搬来他家的小镇都是为了更好地监视他父亲。
所以，从第一次见面起，或者说从更早以前，十就没打算让飒飒的父亲活着。小天使抱住脑袋跑到墙角蹲着，那他在十眼里到底算什么？十在花园里跟他说的那些甜言蜜语是不是都是假的？他爱阿十爱得那么深，都换不来一份坦诚相待？都没有机会试着挽回一下父亲的生命？
真相大白了，断抱起墙角的飒飒，脆弱不堪的天使求助般地搂住男人的脖子，紧紧地，迫不及待地，潜意识里希望找个人依靠一下。吸血鬼将天使放在主殿内的圣坛上，无人的教堂被星光照亮，飒飒坐在白玫瑰花丛中，每一朵花都被精心挑选，摘去了带刺的杆和叶，满满地铺在圣坛上，若非那双灰粉色的眼睛，小天使就整个融入进洁白的圣坛了。
即便周遭的环境宁静唯美，可飒飒仍然沉浸在曾经的挚爱那恐怖的阴谋中，握着杀手地址的小手不停地发抖，惊惧的眼无神地盯着地板。“大哥哥，去把那两个人放了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断没说什么，他走回后院的告解室，拧断两个人的脖子丢进了河里。他们都有可能接触到十，与其留着他们不如灭口以免节外生枝。
这个地方不错，小天使的祖国首都历史最悠久最具象征意义的大教堂，断从圣母像身后拿出藏好的一小束红玫瑰，慢慢走进教堂主殿，走向他的天使。爱情，在它超凡的真意上说，能将一切情感超脱于卑污的尘世，而他有幸与天使结合，便是被天使向天堂升举起来，每一步靠近，都感觉自己离纯净更近一点。
吸血鬼从口袋里摸出小盒子，局促地摆弄着想要以一个最完美的姿势将戒指展示，终于，他双手小心翼翼地配合着打开戒指盒，里面的粉钻折射出美丽的星光。“飒飒……” 男人声音中的紧张情绪一览无余。
沉浸在痛苦中的天使抬起头来，粉红的钻石在黑夜中熠熠生辉。吸血鬼的求婚来得突然，弄得他措手不及，也没有心情抚慰，只想要逃离。
“不要。”
神圣的誓言没开始就被叫停了，“什么？” 断惊讶地抬头望着飒飒，他还没来得及单膝跪下，甚至还没来得及将戒指从盒子中拿出来。
“我不愿意。”
断张了张嘴，可喉咙像被人掐住一样发不出声音，他慌忙喘息几下，努力控制住语调不要太颤抖，拼尽全力扯出一抹苦涩的微笑，“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天使的心似乎已经在慢慢向他靠近，可当下这个契机，对飒飒来说过于沉重了，他正满怀憎恨和悲伤，实在无心面对自己的孤寂。
“我好累了，我不想再爱任何人了。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有所期待。” 他在说谎，他不觉得自己值得阿断哥哥这么好的人，只能选择把人推开。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谎，他真的觉得自己的心从始至终都只塞着阿十一个，塞得满满的，一点点余地都没留给别人，而现在他的心已经死了，更没办法分给阿断哥哥分毫。
断沉默了，他想要大声质问为什么，可他所表现出的只有沉默。过了一会儿，他又想打破尴尬地挠了挠头，可这似乎让空气变得更加僵硬。握着戒指盒和玫瑰花束的手开始有些发麻，天使一直垂着头不言不语，断终于忍不住开口，可声音里隐约的哭腔暴露了他极力掩饰的脆弱。
“可是……飒飒说过，长大了也会继续爱我的不是吗？飒飒不是说，会待在我身边……不会离开我……的吗……”
飒飒不忍心抬头看他，眼泪不争气地偷偷掉下来，滴答滴答打在洁白的玫瑰花瓣上。“我那时生病了，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不能算数。”
吸血鬼愣了一下，随后自嘲地笑笑，他早该知道的，人类的承诺，都不可信。“可我们，我们前几天，我们一起跳舞了，我们接吻……我们……”
“你还不明白吗？我做这些，只是为了报答你对我的照顾。” 飒飒紧紧攥着手上的纸条，他恨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说这些来伤害吸血鬼哥哥，如果他们从未遇见该有多好，吸血鬼哥哥就不会痛苦了。
“我做这些，不是出于爱，让你误会了，抱歉，是我对不起你。” 飒飒低着脑袋不敢抬起来，他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的，他只想在复仇结束后就离开这个世界。如果自己答应了吸血鬼哥哥，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岂不是正应了那张牌的预言吗？昙花一现，无疾而终。
“飒飒，你好残忍啊。”
难道不是吗？引领他来到天堂的大门，再毫无情面地把他推回地狱之火，对飒飒来说，不过轻而易举，对断来说，是万劫不复。
吸血鬼哥哥的话让飒飒情绪如山崩，「对不起……」他只敢在心中默念，在泪水模糊掉视线之前跳下圣坛，在冰冷雕像的注视下逃出教堂，以最快的速度跳上小船，拼命向对岸的码头划过去。
断不知道什么是心碎，他没有心，没有心碎，只有噬骨的痛。他不懂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捉弄自己，又或许命运早就告诉他了，他的爱永远得不到回应。
他为天使装饰的白玫瑰圣坛空无一人，断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飒飒坐过的位置前，身体抖得厉害，双臂撑住大理石台保持住平衡。红玫瑰摔得再碎也融不进白玫瑰里，失落的叹息回荡在空旷的教堂里，他又变成孤身一人了。
平民窟的夜路危机四伏，到处隐藏着劫匪、杀手和传染病，飒飒握住他身上仅有的武器，是吸血鬼哥哥送他的那把材质特殊的短刀，他要用这把刀复仇，然后结束自己的生命。纸条上的地址很清楚，甚至还画了简易的地图，都是从那个雇佣杀手的近卫嘴里问出来的，为了弄到确切地址，断在拷问中途特意去了近卫提到的街区画出图来给那近卫指认。
那杀手很谨慎，他没有给飒飒开门，而是隔着大门询问他有什么事。飒飒在来的路上不小心掉进沟里身上沾了泥，狼狈的样子有点好笑，不过他依然保持住贵族该有的骄矜。“先生，是十公爵介绍我来的，我有一单生意想找您做。”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大门被打开一条缝，里面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见，人的求生欲在心中叫嚣着危险，可飒飒定了定神，强装镇定义无反顾地推开了门。吱呀作响的木门有些重，飒飒双手费力地推开门走进屋内，他看到走廊尽头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飒飒的眼睛马上就变得像是锁定猎物的野兽，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住脱了鞘的短刀，一步一步轻轻向目标逼近。
突然脖子被麻绳勒住，杀手就躲在门后，而走廊尽头的只是用衣帽摆出的影子，他趁猎物走进陷阱后立即从后面套住猎物的脖子。杀手并不是简单地想要控制住飒飒，而是下了死手，他笃定飒飒的到来跟十公爵没有关系，更不是来找自己谈生意的。飒飒被杀手拖拽到墙角快要窒息了，他摸到杀手拼命收紧的绳索，举起短刀割断了杀手一端的绳子。
飒飒挣脱出来一边咳一边扯掉脖子上挂着的绳，杀手脱力摔倒，跌在窗下被路灯照亮了脸，是巴士底广场酒店那位接待过他父亲的服务生。“是你！” 飒飒握紧短刀扑上去和杀手扭打在一起，特殊的材质坚硬，刀刃却不锋利，刺入男人身体时摩擦加剧了疼痛，激得杀手红了眼，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将飒飒推开，颤抖着拔出插在腹部的刀，拎着滴血的石刀向飒飒走去。
“飒飒！” 吸血鬼闯进来的时候，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又躁动起来，小天使浑身是血，安静地闭着眼靠在墙角，等待死神来带他走。“不！不！不要！飒飒我再也不逼你了！你不要死！” 断抱起因失血不停抽动的身体，拼命按着飒飒身上的伤口，可那些伤都是特殊材质的刀刺伤的，吸血鬼也无法修复。真是该死！他应该追出去的……他真不该离开飒飒！他真是该死！
“求你了飒飒……你不要离开我……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 泪水掉在无法愈合的伤口上，潺潺而出的鲜血依旧考验着他肮脏的欲望，若不是今天才吸过不少，他此时就该失去理智把小天使吸干了。
飒飒抬起手指向暗影里，那里躺着个人，是那个服务生，“大哥哥，我的仇报完了，咳……你放我走吧，放我自由。”
“不！不！我不！” 吸血鬼第一次哭得这么歇斯底里，他怒吼着不愿放开怀里的爱人。飒飒吐了口血，搏斗时短刀扎破了内脏，吸血鬼救不了他的，死亡必然是他今晚的结局。
“这个世界伤我太深，你就像是驻足人间的天使，可为何离去的时候不愿将我也带回天堂？” 飒飒躺在吸血鬼哥哥的臂弯里，灰粉色的眼里满是哀伤，“我去不了天堂的，我杀了人了。仇恨是蒙住我双眼的布，蛊惑我做出可怕的事，但我不后悔。《新约》里说，我这样的人会下地狱。”
“不行，不行……” 吸血鬼崩溃地紧紧抱着天使不肯松手，“飒飒，你这么伤害我，不觉得残忍吗？”
这句话狠狠刺中了飒飒的心，伤害吸血鬼哥哥是他最不愿做的事，可现在看来，他似乎真的伤他很深。“对不起，我想补偿你……” 浸透鲜血的唇最后一次吻了吻大哥哥的嘴角，他在生病时苏醒的第一天就偷听到了断和绒绒的对话，他知道吸血鬼哥哥在寻找一颗心脏。
断不能接受这一切，怀里的天使突然开始剧烈抽搐，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了那把短刀刺进胸口，直逼心脏。“阿断哥哥……我的心……已经碎成一片一片的了，你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吧……”
胸口的一刀加速了生命的流逝，不论吸血鬼怎么叫，小天使都再也没有回应了。
“对不起……飒飒……对不起……” 断从飒飒手中拿过短刀，不停地道歉着，手起刀落剖开了白嫩无瑕的肌肤，慌张跳动的心彻底裸露，它即将追随主人一起停止运动。短刀刺进吸血鬼的心口，断毫不手软地在自己胸前撕开一条无法愈合的裂口，缺少心脏的胸腔枯槁腐朽，流出的污血淋上那颗濒死的心脏。
开膛的苦痛折磨着吸血鬼，他快要撑不住了，于是俯身压在小天使胸前，使两道伤口紧密相贴，感受着生命的搏动。“对不起……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