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忘 双洁 HE】一意不孤 04藏书阁
魏无羡踱着步,顶着蓝忘机的目光又慢慢走了回去。虽然蓝忘机还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冷淡样子,魏无羡却总觉得他在无语。清咳两声,魏无羡板着脸故作不在意:“本君突然想到,含光君这般人物,放着你一人怕是不太妥当,便请含光君委屈委屈自己,和本君一起了。”
蓝忘机还站在窗口前,淡色的琉璃瞳安静宁然,没有因魏无羡的话不悦,也未说什么其他的话,默认了魏无羡的安排。身后,轻风拂过,丝缕长发随风而起,有片从枝头吹落的花瓣轻轻落在他发上,奇异的柔和。
魏无羡眼眸失神一瞬,立刻收敛起来:“还请含光君随我下楼。”
蓝忘机跟着魏无羡从房间中走出,出门便是盘旋而下的玉石楼梯。早先蓝忘机醒来时,便从窗口的花树发现高度不对,魏无羡走后他特意确认了一下,自己身处一栋楼阁之内,虽然室内面积极大,不逊于小型宫殿,但的确是栋楼不错,这般大的楼,蓝忘机生平所见,也只有云深的藏书阁可堪比拟,而他身处在最高层。
他站在窗前便看到,层层叠叠围绕着这座楼阁的繁茂花树,月白、翠涛、霜地、浅云……花树高低错落,各类清浅颜色交织出一片花海,黑衣的男人便站在其中,身形提拔,俊朗面容分外夺目,恍惚间,那种似曾相识之感再度袭来。实在是太像了,这种情境,与云深的藏书阁仿佛复刻,他好像也曾在藏书阁的三楼窗口,凝望着一个人的到来。压制下翻滚的幻梦之感,蓝忘机默念清心口诀,因无仙力加持,良久才将自己的幻觉驱散。
自从当年那场意外,这种事情发生了太多次,他已经习惯了,只是,最近也未免出现得太频繁了些。日后,若是他平安回到云深,还需要稳定一下。蓝忘机暗自思忖,从方才的事中抽回思绪,脚下不停地跟着魏无羡下了楼。
甫一下去,蓝忘机便惊住了。入目所及,全是书,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列在玉石书架上,结界微光流转不休。书目繁多,书架也异常高大,下连地面上接玉顶,就好像书架本就是这楼阁的一体,在建造之时,直接将多余的部分挖空,雕刻而成一般,浑然天成,不见半丝缝隙。
“你……”蓝忘机嘴唇微动。
“什么?”声音虽小,却并未被魏无羡忽略,他狐疑扭头,从蓝忘机的眼神中很快看出了什么,冷声解释:“莫要以为我对你蓝氏有何留恋,不过是懒得费心再想如何安置罢了。这也非你云深什么独门秘法,怎么,我一个魔头,看不惯我用和你们相似的东西?那记得回去改了你们家藏书阁,免得污了你云深清白。”
蓝忘机本无此意,被魏无羡一顿抢白只能无奈闭嘴,只是心中到底还有些疑惑。他与魏无羡年岁相差无几,魏无羡在云深求学之时,他应当正好奉命常驻藏书阁,整理书文目录。藏书阁若无允许,旁人不可入,故而甚少有人打扰他。若是魏无羡去过藏书阁,为何他对此人毫无印象?观此布置,显然对藏书阁极为熟悉,非一两次入内可达到的了解程度。
心中对此事暗暗留心,蓝忘机由着魏无羡把他带到一张案桌前,为蓝忘机施术开放了藏书取阅的权限,又丢下一片奶白的玉片:“你仙力被我所封,取不了书。想看什么,在这上面找到书名以神识连点三次,想要的书就会自动出来。”
玉片指肚大小,却好似微缩着无数金色字文。蓝忘机神识沉入,无数书名分门别类地一列列排好,条理分明,清晰明了。几乎是瞬间,蓝忘机就投入了全部心神。
魏无羡看蓝忘机闭目专注的样子,放缓了动作,轻轻走到对面的案桌前,取出了厚厚一叠文书,沉心批改起来。屋外月色宁谧,室内也是岁月静好。无人说话,偌大的空间里一时只有笔尖划过纸张和翻动书页的细微响动。没了开口的针锋相对有意疏远,两人看似泾渭分明的气场逐渐模糊了边界,变得平和起来。
良久,魏无羡放下手中批示过的请示,忍不住看了对面一眼,蓝忘机正在翻月一本关于魔界风土人情的游记,凝眉执卷……
“可真是君子如玉啊!”魏无羡支着下巴啧啧称赞:“这么无趣的书你也能看得如此入神,到底有何意趣?”
蓝忘机将书卷放下,认真解释:“规章律法为秩序之基石,每一次修改皆代表着当下时代的发展方向,反映了掌权人的……”
“停停停!”魏无羡一个头两个大:“我对这个一点兴趣也无,蓝湛你就不要费心为我解释了。规章律法皆是束缚,比起这些,我倒更情愿看些风俗人情,待日后我守满三千年暗岭渊,便顺着这书中所讲,一个个走遍,好好领会一下天下风光。若是恰好碰上什么异常,还可顺手帮个忙,岂不美哉?”
“不务正业。”蓝忘机淡淡批评,却并未否了魏无羡的话。
“人各有志嘛,我这样子,难道你还能指望我去干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不成?”魏无羡倒是满脸无所谓。
“既是如此,课业再加半成,这些今日必须看过记下。”蓝忘机手指微动,蓝色灵光牵引着架上两本厚度不小的书籍落在魏无羡面前。
“啊?”魏无羡苦了一张脸:“蓝湛,你既然知我所想,怎么这课业不减反增啊?我学这许多作甚?”
“游历天下,并非一路坦途。天地浩瀚,不知有多少奇诡之所,若不多些积累,凭何自保?又哪来底气面对那些情况各有不同的异常事件?”蓝忘机音色淡淡,说得毫无转圜余地。
“好嘛。”魏无羡摸摸鼻子:“这《箓法》和《巫阵》我需要看,那这《天元家族史》、《刑法纪变》、《军事纪要》……”他一本本数着,挑出了杂七杂八一堆高高摞起来:“这些我总不用看了吧。”
蓝忘机目中难得多了些嫌弃:“此为云深结业所必修,你若想和聂家怀桑长久在云深为伴,大可略过。如此,也不必看什么阵法符箓了,横竖云深总不会让你有用到这些的机会。”
“……”魏无羡一滞,长长叹口气,认命地将这些书一本本又放了回去,继续看下去。他翻看的速度极快,那些认为是无用之物的东西他基本粗粗翻过一次便罢,遇上一些关于修炼的书籍才会停下细看,速度却也不慢,何况,还有蓝湛从无放水的考校教导。很快,他从被蓝启仁追着打的最后一名变成了……依旧被追着打的甲上优生,胜过了任何一位大族子弟。但他需要学的东西却依然有增无减,蓝湛总会在他以为结束的时候拿出更多课业,每次都说的有理有据,他经常怀疑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结业了。再后来……
魏无羡唇边刚刚勾起的笑容倏然拉平,重新变回了那个冷漠尖刻生人勿近的魔君。蓝忘机似是完全沉浸其中,未察觉他略显长久地注视。暗暗松口气,魏无羡立刻收回了目光,低头看向自己刚刚打开的请示:《新法编撰》。
“……”世易时移,当初在那明媚晴日下,他怎么也没想到,被批顽劣一心游历天下的自己有朝一日会身居高位,作为蓝湛口中的掌权者决定着一界的未来。而那个一心研究天下大势的人就坐在自己对面,看着一本风俗游记。何其可笑?
蓝忘机微微蜷缩起手指,直到魏无羡的目光移开,才放松下来,不动声色地轻舒口气。他并不怕魏无羡的嘲讽冷待,却难以招架那人目光深浓的注视。魏无羡目中压着太多太重的东西,他无意窥探,却难以自控心中的慌乱无措。尤其是,他那个还未成形便已消散的笑容。
魏无羡并不是一个吝啬笑意的人。他生的优越,剑眉星目,眼尾微弯,衬着天生有些上翘的唇角,是个未语先笑的明媚笑相。只是不知是否是魔界待的久了,肤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加之身周萦绕不散的厌世疏离气息,笑容总是不那么纯粹,大多数时候都带着嘲讽讥诮,虽然在笑,却不会感觉到有半分距离拉近。
但是刚刚不同,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蓝忘机眼睁睁看着他面上霜寒一点点散去,寒凉眸中染上温柔的光,抿着的淡色唇瓣舒展着要露个真心实意的笑出来,瞧着稚气又顽劣。那一刻,他终于将眼前这个冷淡持重又素爱嘲讽的懒散男人和卷宗中捉鱼打鸟、爬墙喝酒的顽劣少年联系在了一起,鲜活又生动。
差点忘了今天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