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小记（一）

晚饭。

炒了半颗白菜，两块钱的豆腐，再弄了点小咸菜。

馏了两个馒头，煮了点大米粥。

上桌后，先拿个馒头掰了一半——馒头，自己家蒸的馒头，跟外边买的比真是好东西，毕竟是拿皮头和的面。

吃着吃着，突然想起来今天中午吃饭时，跟我爸聊天的内容，和老家的那个院子了。

我就问我奶奶——我奶奶是49年前生人，但我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年了。

“咱们老家院子里有菜窖吗？”

“有啊！原来咱们前边房子那，前边那一片空地，就挖着菜窖呢。”

“啊？我咋不记得，没印象啊。”

“你怎么就记得了，你那会菜窖早填了，你爸那会儿就是在地里挖的坑，挖了坑埋白菜。当年大队挖水井，没办法，就把菜窖填了。”

我琢磨半天，我记得老家房子前边也没水井啊……

“我听我爸说，当年我爸还小那会儿，一到冬天就得去地里去挖白菜，那会儿咱们家人多，挖的那个坑比我爸站进去还高，往坑里放白菜时，都得拿地瓜蔓捆起来，就是防止那个白菜散开，然后把那点白菜垒好。”

我从菜盆里翻了翻，全是豆腐，炒的那半颗白菜呢？难道得咸菜就馒头？犹豫了下，搛了块豆腐放到馒头上。

“他小时候一听你或者我爷爷让我爸和我伯伯去地里挖白菜，他们几个人都草鸡，然后他们几个人就得推上小推车，从坑里挖白菜，冬天冷的不行，那个白菜又冻的拔凉，上边还可能有冰冰碴子。”

“嗨，当年那会儿有嘛吃的啊，就是来回那么几样子，就是吃白菜呗。那会儿把白菜码好了，往上边盖层草席子，弄个嘛儿咧，就再把土填上，冬天说吃白菜，就去地里挖白菜。”

我奶奶从盆里搛了两筷子白菜放到碗里，和大米粥搅了搅。

“要说啊，你爸他们那会儿，哪儿还从地里挖白菜啊，那会儿就好了。当年你爷爷在粮站上做饭，咱家就好不少了，还能吃个白面馍馍，他和你伯伯他们几个受的苦，跟俺们那会儿比少很多了。”

我奶奶搛了一小根榨菜，好像那个榨菜有点咸，奶奶赶紧喝了口粥。

“那几年吃食堂时，那才是真苦，当年和苏联闹矛盾，说是欠人家苏联什么东西，就还人家，那几年老mao连一口肉都没吃过，就是为了省，为了熬过去。”

我奶奶又掰了一小嘴馒头。

“那三年吃食堂，第一年还好，后边就不占了，当时饭口给的红薯，那家伙，细长长一根儿，能顶嘛用啊。但不管当年怎样，不还是挺过来了吗。”

我从小碗里搛了一长根咸菜扔嘴里，啧……是咸了点……

“我记得我爸原来说，当时土豆和红薯救了不少人的命啊，又充饥，又顶饿。”

我看我奶奶舀了半勺粥，嗯，今天喝了不少，但好像吃的馒头不咋多。

“你爸哪儿记得那会的事儿，那会还没他呢。我记得后来你爷爷在粮站上，开人家粮站的大车……”

我正喝粥呢，听我奶奶说我爷爷开大车，一下就噎住了。

“我爷爷开大车？我没记得他有驾驶证啊。”

我奶奶抬头看了我一眼。

“你爷爷哪有本啊，那是跟粮站那些开大车的人，去唐山唐海县拉土豆，好家伙！人家那个土豆，大的不行！”，说着用手比划了下，又想了想，两个手食指对食指，拇指对拇指，环成一个圈，“怎么着也得跟这一样！人家那估计也是地好，又挨着海，真是！好地方，不赖。”

我奶奶从菜盆里搛了一小块豆腐。

“你爷爷当年，每年都得跟人家去两三次，每次都拉回来一大车土豆，个个都那么大。”，说着又像刚才那样比划了下，“然后你爷爷就拉回来一麻袋。嗯，要说啊，干什么活，就有什么好处。当年村南种着一小片花生，收了两麻袋，我把那点花生都剥了，再晒干，装了得有一麻袋，去找人家榨了一桶油，那点油浑的不行，你爷爷回来后看见了，说不行，去找人家粮站换了，拿上那桶油去粮站换了桶。”，我奶奶突然就笑了，“那点油拿回来，清亮的不行，跟榨的那桶都没法比，哈哈哈。”

我奶奶看锅里剩的不到两勺的粥，又看了看我碗里，把锅端起来硬往我碗里添粥，边添边说：“剩的不到半碗，喝了就不占地儿了，要不还得占个盆。”

我想了想吃的那一整个馒头，和一堆豆腐，在看了看碗里多出来的半碗粥，属实是有点饱。

“不行，有点饱了，炒的白菜比豆腐少，光吃豆腐了。”

我奶奶看了眼菜盆。

“哪有啊，白菜不少啊。”

“是！光吃豆腐了，可不就剩下白菜了吗。”

“哎呀，豆腐是好东西，多吃点好。”

“那点豆腐进了肚子不也占地儿吗……”

“喝了那点粥起了，要不还得占地儿，光得喝剩的。”

我看着那半碗粥，想了想，喝了算了，一整碗都进肚了，不差这点。

喝完这半碗粥，感觉还行，今天晚上算是吃顶了，把今天吃饭这个大项任务完成了，今天就剩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