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士奥芬的流浪之旅 第十七卷 第四章 第四人死亡的计谋
魔术士奥芬的流浪之旅 第十七卷 枪声啊,响彻于我的庭院。
作者:秋田祯信
插图:草河游也
翻译:UP主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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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我想象中的要脆弱呢。」
「……是啊。」
他们进行了这样短暂的对话,让刺客们浪费了几秒钟的时间。其中一个人弯下身来,仔细检查了一下死者的身体,然后站起来。这个剃光头的刺客在遗体上投了最后一瞥。 仅仅是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是这个领主的最近的保护者,一个有目的的目标。 还有一个年轻的刺客坐在附近的岩石上,被风吹得有些发呆。他开口了。

「如果是这么简单的话,我们可以更早地采取行动,是吗?因为普鲁托和克拉维在奇怪的地方非常谨慎。」
光头男回答了这个声音。他用低沉的声音回答,但还是有些抑扬顿挫。
「考虑到到目前为止,大多数被雇佣的暴徒和流浪杀手都没有活着回来,我不这么认为。」
「是啊,他们都是雇来的无赖或杀手。」
「但是也有比我更优秀的技术人员。」
男子只是这样说完,然后转向了那个年轻人。他继续说道。
「卡克鲁奎斯特,你更厉害。」
像孩子一样从岩石上跳下来,被说的人笑了笑。被称为卡克鲁奎斯特的年轻刺客,双手空空地张开,像是耸耸肩一样。
「我不这么认为。普鲁托大师不是俗人──重要的东西要留到最后,下手很快,到现在为止被他利用然后丢弃的人中,比我们更早被丢弃的,是因为他们的价值不高吧?这次也是,他把玛丽亚·富旺从队伍里排除了」
「真没劲」
「我打算活着回去哦?干掉领主什么的,顺利逃出去,回到王都。不跟暴君说几句话我可不甘心」
像是开玩笑一样,但又不像开玩笑的口气,卡克鲁奎斯特嘟囔着。
索克紧紧地盯着那个学生──然后咽下了想说的话。
「……别想些无聊的事情。你缺乏集中力」
用向死而生的集中力,刺客的眼神告诉他。
「快要天黑了。在天亮之前找到领主,并杀死他。如果花费更多时间,我们就没办法保持体力」
「考虑到之后要逃出去,最好在午夜之前完成任务吧?」
对于学生的这个提议,索克没有回答。
◆◇◆◇◆
「要不要给你讲个真假不明的故事?」
维诺娜突然说了这样的话,让我感到意外──因为她之前有一个小时都没怎么跟我说话。我回想了一下她说过的几句话。这边。不是那边。走吧。闭嘴。 跟那些比起来,这是有爱意的话语啊。我觉得很奇怪,转过身去。
「啊?」
我问了一遍。然后她接着说。
「为什么领主大人要住在这样的荒地呢」
「没兴趣」
我冷淡地回答。但维诺娜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下去。随便吧。她想说就说吧。
「领主大人是人类的守护神啊」
「是吗」
只是被强加上去的罢了。我有点厌烦地看着维诺娜── 然后。我停住了脚步。她是认真的。 维诺娜没有停下来,一边走一边说。
「你应该多了解一下领主大人的事情。跟龙族战斗的人类,多一个同伴也好啊。如果你理解了领主大人的事情,并且跟他谈谈话,他一定会对你有兴趣的」
我看着超过自己走在前面的她,过了一会儿才重新走起来。刚才开始周围的风景都没有变化,对维诺娜来说这是熟悉的庭院吗?她毫不迷茫地向前走。
「那个守护神为什么要跟圣域战斗呢?龙族和人类族从来没有过对立啊」
我不能说没有兴趣了──只要是领主的信息,什么都想要。奥芬问起来,维诺娜就像是最喜欢的话题一样,立刻回答了。
「魔术士狩猎是怎么回事?」
「魔术士和龙族对立了,但其他人类族则站在龙族一边,或者是旁观」
「从那个时代开始,龙族就隐居在圣域里,不与外界交流。这可不是说得过去的温和的断绝状态啊?领主大人认为圣域正在背叛外界呢」
她自信满满地说着,奥芬追上了她。即使并排走着,她也不会放慢速度,但也不会无理地加快。 想起那只红龙的事情,现在还觉得背后有点疼──虽然自己打倒了那只龙族,但最后几秒钟却没有感觉。不管怎样,这可不是想要一直记住的回忆。奥芬静静地说道。
「谁先动手这种事情已经变成无意义的争论了吧」
「Doppel X从百年多前就在外界为所欲为了啊。虽然理由还不清楚,但是……主要目的是掠夺吧」
「掠夺?」
听到突如其来的单词而惊讶地呻吟起来。 维诺娜──好像因为从我这里拿到了一分而心情很好似的,继续说道。
「你在纳舒沃特也看到了吧?为了区区一把剑而杀死了好几个人」
「嗯……确实是个不明白意思的事件啊。我还以为罗特夏的剑有什么秘密呢」
关于那件事,我想了想也不可能明白,就放弃思考了。维诺娜耸了耸肩膀。
「什么也没有啊。至少,尤伊斯调查过了,没发现什么──只是稍微有点方便的普通剑而已。所以被抢走了也无所谓。只是听说那个赫尔帕特在动手,本来就不想牵扯进去的。但不能让战力白白被夺走」
「……那为什么科尔贡花了半年时间保护剑呢?」
「他自己的愿望啊。他很想要那把剑。而且,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坏事──反正对付红龙只有尤伊斯一个人能做到,如果他一个人能打败赫尔帕特的话,也不错。而且,嗯,他还有另外一个任务」
「任务?」
这让我感兴趣是因为她说得好像科尔贡是领主的部下一样──但是维诺娜好像理解成别的意思了。她嘿嘿一笑,
「具体的任务就不能告诉你了。想知道的话,就发誓效忠领主大人,亲自问他吧」
最后还是这样啊。我故意叹了口气,说道。
「原来如此。真假都不知道的故事啊」
「你真是讨厌呢」
冷淡地、维诺娜说道。
「性格问题啦」
不说实话的人最不容忍别人撒谎──我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一边把视线移开了。
「所以我才对那个词语的意义更感兴趣。背叛者之印Doppel X。如果圣域的代理人是为圣域工作的话,怎么想都觉得这个称呼很奇怪吧?」
「我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啊」
维诺娜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在鼻子里听到笑声。随口一说,
「……我的老师也曾经被叫做Doppel X呢。很久很久以前」
「哦?」
她可能不明白意思──也难怪。 关于那方面的解释没有必要做,即使有意义也没有打算做。这只是私事而已。抛开她无法理解的地方,我转移了视线。
奥芬说道。
「狂信者不会把疑问当成疑问。如果有值得信赖的东西,那就是幸福的事情啊」
「……你是说我?」
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险恶起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踩着没有什么变化的地面,没有停留脚尖的理由。即使如此自然地停下了脚步,奥芬和维诺娜对峙着。看着她肩膀上越来越紧张的肌肉,张开嘴巴。
「如果说领主就是和圣域争斗着是为了统治大陆,我就不信任他」
「领主大人的想法是──」
维诺娜大喊着打断了我,但奥芬继续说道。
「阿邦拉马都快毁灭了啊」
「但是我们击败了龙族!那可是伟大的胜利啊」
「我打倒了赫尔帕特,克丽奥阻止了莱恩。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迅速地低声说道。维诺娜沉默地拖延着时间,在风中混杂着我的声音传达过去之前担心起来时候,她终于开口说道。
「……领主大人有他自己的想法啊。你也会明白领主大人会怎么做」
「我不明白啦。我不认可领主最大的理由告诉你吧──」
抓住比自己更高的对方的胸前衣服,在我的感觉里滑稽得很──但是感情沸腾让它无视掉了。慢慢地压抑不住从喉咙深处涌出来东西,在加强声音时候。
「你们让克丽奥杀死了莱恩!」
「为什么要──」
在话还没说完时候,维诺娜摔倒在地上。不对,在她从我的手中逃走时候推倒在地上。 在她站起来之前先踩在她膝盖上面。看着不能站起来维诺娜向下看去,并且奥芬告诉她。
「我会去见领主。我也有很多话要对他说。但是,这是忠告。不要试图洗脑我。那只会让我恼火」
「……我知道了」
听到维诺娜用充满苦涩和悲哀的声音嘟囔着,奥芬松开了脚。
在她站起来之前,有足够的时间让自己平静下来。他随着对方的视线角度变化,等待着。
抬起头的一瞬间,维诺娜似乎停止了动作。然后,她转过头对他说:
「达米安联系了我。附近有那个女孩。赶紧去确认然后保护她,他说」
「女孩?」
「罗特夏啊」
◆◇◆◇◆
如果有令人满意的理由,永远不醒来也无所谓。虽然不是这么回事……
罗特夏睁开眼睛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倒下。抖落脸上的沙子──她是趴着的──环顾四周。为了驱散头脑中没有实体的隐隐作痛,在深呼吸后试图回想起来。连想回忆什么都记不得了。
即使那只是个恶梦,也没必要在意梦境里发生的事情。她对自己发牢骚道:已经看够了恶梦了吧? 站起身来时绊倒了一下。低头一看,有一把剑在那里:象征父亲的魔剑(Freak Diamond)。
可能是因为倒下时将剑铺在身体下面吧?从腰到胸部直线地留下了疼痛之处:像是留下淤青似地服装底下窥视过去时,并没有留下伤口印记:只剩下疼痛而已。
(……不对……?)
突然想到一个东西:那个疼痛之处好像意味着别的什么东西一样感觉得到:
虽然没有根据但却有记忆:只有疼痛而已、没有留下可见之处……
「……真讨厌啊」
终于想起来后呻吟道:第二次退去之后那种感觉就像曾经被艾德切过伤口印记一样,当记忆复苏时、苦楚也再次回归似地,罗特夏咬紧唇边、捡起剑。
应该想想别的事情。她听从理性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呢」
没有人回答。因为没有人在。
至少在可见范围内,没有人影也没有气息。魔术士们的身影哪里都没有。她也不记得和他们告别了,只是突然就倒在那里。
是被什么打倒了吗?她抱着不解的心情,皱起眉头。曾经听说过有这样的事情,被暴力击昏后,因为受到刺激而失去了记忆。那是因为不想承认自己被恶意暴力所伤害,所以将那段记忆封锁起来的。说过这话的是父亲吗……
苦笑着,浮现出微笑。不能忍受恶意暴力?──自己会那么天真吗?原本就是被丈夫杀死、却没死透的女人。
(要变强需要做的事)
罗特夏静静地嘟囔着。要变强需要做的事,就是在这种时候不要慌张吧。努力理解、推测、解决。
一个人也没关系,应该这样想才对。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那些魔术士们似乎都和艾德有旧交。自己要杀艾德的时候,他们很可能会站在敌对立场上。
紧握魔剑,下定决心。 艾德也是魔术士。必须理解这一点。他有很多名字,每个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尤伊斯……科尔贡……艾德。他似乎是个优秀的魔术士。本来就不是剑术上能敌得过他的对手。道场时代也是如此,在他和父亲交手时──虽然因为父亲生病而时间很短──只有父亲能和他对抗一番。
在其他练习生面前,艾德也会让她赢一两回合之类的事情做过几次吧?但这并不稀奇:她自己也经常为了让练习生增加信心而让出一回合之类的事情做过。总之,在剑术上从未赢过他。
用普通的方式是无法赢的。但是,如果知道了这把魔剑的用法……?
(也许有办法)
比杜·克鲁布斯塔的魔剑。父亲曾经用这把剑,将几十个武装盗贼一网打尽。至少,传闻是这样。可能会成为超越魔术的武器吧?如果有能赢艾德的希望的话,只有这个了。
(但是……该怎么办呢)
毫无头绪。在阿邦拉马只有一次,成功地从鞘里拔出了这把剑。不,应该说是从鞘里拔出来了吗?也不知道。但结果还是没能理解该怎么用。
举起剑。集中意识,念着──虽然也想不到应该念什么咒文。向剑寻求变化,但几秒钟过去了也没有什么发生。叹了口气,放下剑尖。如果和艾德对峙后花了这么多时间的话,早就被杀死了。 然后。 因为想要使用剑而抬起视线时,看到了什么东西。和广阔荒野相比,真正如同沙粒般渺小的黑点而已──看到了熟悉的生物,在远处地面上孤零零地坐着。
像是被发现背后阴暗处一样心情不好地感觉到心脏跳动起来:不是因为那个生物、而是因为它让人联想起另一个人物而大喊着跑过去。
(克丽奥?)
距离并不远,风也好像对那个小小生物没兴趣似地、完全没有风吹动它,就在那里,漆黑毛发、像小狗一样看上去,只将闪耀着绿色光芒眼睛朝一个方向、完全没有微动:罗特夏抱着剑、以奇怪心情伸出手:
「……怎么了?」
和动物说话感觉很愚蠢吧?但确实克丽奥经常和这条狗交谈过。
但是,那个生物——确切地说,叫做雷奇的名字——没有动静。她咳嗽着,想要面对雷奇的正面,就像没听见一样。转过身来。绿色的眼睛一对一地盯着这边。
「喂,克丽奥在哪里——」
爆炸声响起,什么也看不见了。
◆◇◆◇◆
……怎么回事?
像是失去了力气一样,维诺娜的声音——并不是跟着她的话而说的,奥芬也睁大了眼睛。巨大的爆炸痕迹,在地面上画出了一个圈。站在边缘的是,拿着剑的罗特夏。这只不过是,事先告知过的事情而已。
看到罗特夏在,所以才来到这里。她张大了眼睛,站着跟木桩一样,连注意到我们都没有。可能是站着昏过去了吧。但是,维诺娜发出声音的原因,并不是这样的吧。什么也没有的空间——就在眼前的空间伸出手来,维诺娜用不满意的口气嘟囔道:
「不能穿过去吗?」
听起来像是开玩笑一样。她伸出手去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啊。
不对,在她自己看来可能会觉得那样吧。 但是奥芬看到了东西。
(魔术结构……吗?)
理解不了。 自己都读不懂的结构,在大陆上可以说几乎没有其他人能做到。
换句话说,在人类种族中几乎不存在。 但在大陆上有很多非人类种族制作的魔术,那就是龙族种族制作的魔术。
刺耳低沉、像昆虫般发出声音摇晃着鼓膜。 与那个声音重合起来, 空间中画出了魔术结构。
只有魔术士才能看到这个东西。 极端复杂、细密、广阔。 毫无疑问这是龙族制作魔术。 由于该魔术产生 效果, 拒绝进入该空间的入侵者,而在空间中心, 罗特夏在那里。
罗特夏右手持有的剑——露出白刃的直刀。那是她父亲的爱刀,也是一把魔剑。是命运·龙族制造出来的魔术遗物。她不知道如何启动那把剑,但现在它已经发动了。
维诺娜也大概明白了这里面的原理。她看着我们,没有问什么特别的问题。奥芬伸出手,触摸了一下她被推开的空间。有弹力的空气墙壁的感触,和皮肤上弹跳的静电般轻微的冲击。手一推就会被推回来。 奥芬不言不语地从鞘中拔出短剑。用刀尖戳了戳看不见的墙壁。结果和手指一样。 他收起小刀,喃喃地说。
「……红龙曾经用过这把剑」
「能打破吗?那个小姐好像处于恍惚状态」
维诺娜反问他,奥芬摇了摇头。
「如果天人族为了保护使用者而制造出这种魔术,除非想要杀死里面的人类,否则是打不破的吧」
在这种时候,他也有可以无视防御的杀手锏。但是,那种东西并不能保证内部目标无事。 突然。 周围充满了羽虫声音停止了。夹杂着沙子流动般噪音的声音流向罗特夏那边——然后消失了。失去支撑吗?在结界中心的少女倒了下去。
「罗特夏?」
奥芬跑过去,但似乎没什么大事。还没靠近之前,罗特夏恍惚站起来,在沙地上振作起来。本来就没有失去意识吧?像是甩掉什么东西一样转动头部看向我们。
「奥芬……先生。我」
她缓缓地呻吟着说。
「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雷奇……」
她说到这里就闭上嘴巴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说。突然注意到维诺娜叫道。
「啊……!」
她脸上浮现出的是恐惧──看起来是这样。一瞬间,不知道感觉到了什么,她坐着往后退了一步,紧紧地抱着剑。剑已经在不知何时被收回了鞘里。但是,在那里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感到恐惧。她眨了眨眼睛,又摇了摇头。
「那个……对不起。我好像有点混乱……」
「雷奇怎么了?」
一边问着,一边弯下腰靠近她。从看得出来的情况来看,她确实好像很混乱。考虑到就在附近的爆炸痕迹,肯定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
罗特夏做了几次呼吸之后,逐渐恢复了镇定。向着还在傻站着的维诺娜那边看了一眼之后,
「在这里。雷奇酱」
「在这里?」
怀疑地想着,奥芬向维诺娜投去视线。非正式骑士双臂交叉,在他们面前皱起眉头。
「真奇怪啊。明明应该是一起带走的」
「既然雷奇在这里,克丽奥也和他们在一起吗?」
再次转向罗特夏,问道。她抱着剑,左右摇摆着头。
「不是。没有在这里。也许吧……靠近那孩子的时候,突然眼前变得一片白色」
说着说着,用颤抖的声音呻吟起来,并指向附近的爆炸痕迹。
然后──
「我明白了!」
罗特夏突然大声喊道。吓得奥芬本能地往后退半步,在他要退开的时候被她抓住手臂。不顾口水飞溅地滔滔不绝地说道。
「我明白了──这把剑怎么用!它保护了我!」
「哦哦──等等──先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推开她之后,奥芬指向她手中的剑。
「剑保护你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啊!天人种族的魔术大多都会自动保护使用者」
「这不是真的。真的! 剑自己就飞出来了,那时候,我听到了声音──」
她推开了我,又靠近了一点──那种力量,和刚才的看不见的墙一样,让罗特夏的声音越来越高。 我还是不放弃地往后退,嘟囔着回答了一句。
「……声音?」
「对啊! 爸爸的声音和──还有」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了。她缩回身体,和我拉开了距离。 在这个距离之间,变小了的罗特夏的声音,变得很难听清楚。
「还有……艾德」
「嗯?」
重复她的话的是维诺娜。但罗特夏无视了她的存在,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慢吞吞地接着说。
「别放开剑」
然后,抬起头,
「……还有,还有,要找人帮忙。让他们保护你」
「谁啊。谁啊」
奥芬问道,她用没有自信的表情回答了。
「听过也没听过的名字……很长很讨厌。像个伪伯爵一样风味,但又有点穷困潦倒」
「什么样?」
「好像是基利朗谢洛什么的」
「别找他」
半闭着眼睛的奥芬告诉她,维诺娜从他背后大声说道。
「那是幻听吧。危险的时候,听到意义不明的声音什么的,很常见吧?」
「…………」
被泼了冷水,罗特夏沉默下来。 看着她的样子,奥芬心里想道。
(幻听?只是?)
罗特夏说了基利朗谢洛。非常清楚地、毫无疑问地。
(那为什么她会知道那个名字?)
自己没有说过自己叫什么。但也许蕾蒂鑫或者伊尔吉特在她面前提过自己。克丽奥也可能觉得好玩而说过。罗特夏虽然没有明确地把那个名字和他联系起来,但也有可能留在记忆深处。
「我听到了……」
罗特夏呻吟着,边扶着她站起来,奥芬边注视着那把魔剑。她的气势让他失去了论点,但不明白的事情不止这一件。
(雷奇在这里? 没和克丽奥?)
先不考虑理由。 那意味着,保证克丽奥无事的要素之一消失了。 发抖──从皮肤和肉触碰的地方,寒气渗出来,他感觉到了,并考虑着这件事。这也是什么骗局吗? 还是说,只是个意外? 停下来,可容许出错的范围变窄了。
看着爆炸痕迹,奥芬喃喃自语。没有看背后的维诺娜的脸。
「雷奇,并没有攻击罗特夏吧。大概这是空间转移的余波。雷奇朝哪边看过去了吗?你记得吗?」
问罗特夏。她一边手忙脚乱地挥舞着手探寻记忆,一边指向一个方向。
「最后他应该是看着我这边……我想是那边」
朝那边看去。荒野上地平线的尽头隐约可见。在地表和空中之间,混杂着黑影。可以说是视线是雷奇使用魔术的媒介,在地平线上一口气转移过去应该是不可能的吧,至少在可见范围内没有雷奇的身影。遥远前方的阴影。日落西山,天空变暗与那阴影融合在一起。
「那个是……?」
还没等奥芬说完,维诺娜就说道。
「正如你所料,《芬里尔之森》啊。这里是最接近西端领域的地方。与龙种族圣域相接触的地点……嘛、虽然这么说走路到森林也要三天呢」
◆◇◆◇◆
「找到了! 是刺客!」
听到那声音,她感觉到的是欢喜──但是,她还有足够的理性,意识到这是听错了。那个叫喊指的刺客,可能是自己。至少,他们不会分辨自己和索他们。
但是,即使如此,听到同样的叫喊重复着,并且明白它们不是靠近自己而是远离自己时,伊尔吉特安心地认为自己的高兴是正确的。被追赶的是索克和卡克鲁奎斯特,他们就在附近。
睁开眼睛却没有看见光明,她吓了一跳。花了几瞬间或者几秒钟才明白那黑暗是因为夜晚临近而产生的暗淡。为什么自己会在这种地方睡觉呢?因为在茂密的灌木丛中,身体上多处有擦伤。灌木丛中……?
没有记忆。这也不算稀奇。只不过,以前失去记忆的时候,总能找到推测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材料。酒瓶、被呕吐物弄脏的西装──为参加聚会而准备的──、几个人堆在一起打鼾的朋友们的房间、无人酒馆里冷漠地递给自己账单的店主等等。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脑子也没有因为超过头盖骨容积导致的压迫感或者像被钉子刺了好几个洞一样疼痛。什么都没有。从白天开始就失去记忆的自己,只有一个人,在这里。 传来脚步声。倒下去时把耳朵贴在地面上听着。好像有好几个人乱跑着大叫着什么。
「发现刺客了!」
(要起来──!)
那是冲动。冲动就是意志力。没时间考虑了。不能就这样倒下不动。
她试图起身,却被头顶的树枝挂住了。她对着像是要束缚她一样,在身体上铺开网状的茂密植物,咂了一下舌头。这真是太奇怪了——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管情况如何,既然自己倒在这里,那么树枝应该是铺在地上的。
可事实却不是这样,自己身体下面只有地面。这样看来,自己就像是从地底长出来的一样,或者说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还是说,有人把她藏在这里了?
压在她身上的茂密植物比想象中更加浓密、沉重。她用力挥动上臂,把它们推开。响声也无所谓了。一边骂骂咧咧地说着话,一边把身体翻过来。终于可以呼吸了,她叹了口气。
从高处伸出手来,一个黑影俯视着她。
她差点就要尖叫出声,但及时闭住了喉咙。那个影子不是人类,她对自己说,并保持着自制。
她仰望着的是屋顶。一个很大的屋顶。自己倒在那个花坛里面种植的植物中。
明白过来后发现,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从花坛里爬出来,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因为埋在花坛湿润的土壤中,大部分污渍都无法去掉。渗透到内衣中去的湿气让人感到不舒服,在心中感到厌恶之余,她感到很惊讶。本应该在荒地上才对啊。自己刚才还在那片干燥荒凉的荒野上呢。
环顾四周发现,在那座屋子周围有一个小小的花园。即使投入很多时间和精力以及财富也很难造出这样一个花园——更何况还是建立在荒芜之地之上呢?天人种族据说能够使用能够改变地形和气候等大规模魔术。
骚动已经远去了。在绿意盎然的庭园里,日暮时分的黑暗渐渐降临。这对于想要隐密行动的人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条件。要在追捕者之前找到索克他们,说服他们,并让他们当场投降。别无选择。只要他们还没有给对方造成伤害,应该不会当场处刑吧。如果真的那样了,那么这次就得说服对方了。
(暗杀什么的……真是胡闹)
她感觉到心跳加速了。
(暴力什么的真是胡闹。这又不是混沌时期。我们可不是什么无法无天之辈)
她朝着追捕者离去的方向看了看,然后转身。小跑着,努力不让自己发出脚步声,她开始走起来。其实她知道自己的鞋底和地面摩擦时发出了像咳嗽一样的声音。
(要是能像基利朗谢洛君那样就好了)
他看起来只是普通地走着,但是想要无声地走时却能轻而易举地做到。
她曾经多次问过他这个技巧——那还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就像展示舞蹈步伐一样简单地抬起长袍下摆,露出脚下。
只要不用太多力气走路就行了啊。用力过度会发出声音,用力过轻会摔倒呢。只要用适当的感觉走路就行了啊。这样也不会累呢。忍着这样走的人,肩膀会僵硬,其实都用力过度了……
她肯定属于肩膀会僵硬的人吧。苦笑着,她继续前进。
然后,在某一步时,脚步声消失了。
奇怪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到自己的脚——原来是踩到了柔软物体上才没有发出声音啊。 低头看去。 黑色块状物体被自己踏进去。
一个男人像是堵塞着庭院通路一样,躺成了大字形状,他的头发被踩着了。尽管她的鞋尖已经踩进了他的头发中,但那个男人好像没有感到疼痛。他的身体仰面朝上,只有头朝下。
她摔倒在那里,试图挣扎,但她的鞋子却无法从男人的头发中拔出来,仿佛被施了诅咒一样。实际上只是她的脚被绊住了而已。
她尖叫着:
「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已经死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不仅仅是颈椎,身体整个扭曲变形,腹部也异常鼓胀,内脏位置发生了变化。他受到了巨大的力量,完全失去了生命。杀戮已经开始了。
她痛苦地呻吟着,听到了惨叫声,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她的视野渐渐模糊。
「啪!」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用力站了起来。她毫不在意脚步声,直接向骚动的地方奔去。
「卡克鲁奎斯特!蠢货!你们这些叛徒——」
她大喊大叫着,声嘶力竭。这是徒劳的。他们是刺客,像倒垃圾一样不断杀人。
她越过了许多尸体,继续奔跑。这里的仆人,或者保安,所有的男人和女人,身体都被摧毁了倒下了。这不是杀戮,而是摧毁。用无比强大的力量将肉体碾碎、扭曲。这不是人类所为,只有超越人类的存在才能做到这一点。
超凡才能者,魔术士的特权。
(但那不是魔术应有的使用方式!)
不知不觉地鼻子发酸,哭泣着。
「我要杀了你们!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借口了──」
地面摇晃了起来。 不是因为我的头晕,而是因为地面发出了剧烈的声响而震动了。同时,从伊尔吉特跑过的附近的树丛中,一个人的身体跳了出来。 那具被碾碎的骨骼的人体看起来像是破布一样。那具尸体挥舞着四肢朝伊尔吉特飞来,而伊尔吉特则横击了它。盯着树丛,
「你在那里吧……!」
怒火中烧的愤怒从她的嘴里溢出。
「出来吧。索克?还是卡克鲁奎斯特?」
没有回答。夕暮中的黑暗森林只是静静地等待。 伊尔吉特伸出双手,做好了准备。她继续编制最高级别的魔术结构。
「宫廷魔术士的骄傲不仅消失了,人类的底线也被抛弃了──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有?我会给你们一个决定。如果你们有后悔的心情,至少也要安详地去死吧。」
时间悄然流逝,结构已经完成,而没有任何回应。制作出强力的破坏结构让人感到恍惚,这是获得力量的恍惚感。所有魔术士都能感受到。魔术士的责任就是掌控获得的强大力量。这是无法逃避的命运。
「你们是误入了道路吗?不要再说是某个人的命令。因为魔术士发过誓,自我约束。」
在暴发之前,她被策划方案包围着,她的声音变得沙哑。花园里仍旧静谧。
「你认为我做不到吗?虽然我并不像你们那样享受用魔术虐杀人,但是──」
(……用魔术?)
伊尔吉特突然想到。
如果他们正在使用魔术──为什么我听不到咒语?为什么我无法看到策划方案的任何一端?
如果不是魔术。
这种情况是否可能存在?
伊尔吉特惊慌失措地转身。刚才福飞过来的可怜尸体倒在地上。手脚在腰部以上的位置折断,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娃娃姿势。由于下巴折断,脸部已经无法辨认。
(不可能没有使用魔术。这种事情不可能只用人类的力量来做到)
编制的严谨构成在动荡中消失了。无法维持力量。然后──从树林中,有什么东西跳出来。
不是尸体。更加锐利、强壮、快速、黑色的阴影。
它瞬间向她扑来,肉体被深深地压缩。
她能够立刻反击,是日常战斗训练的恩赐──伸出左拳,靠近对手。它被吸入黑色人影的中心,留下了手感。
(赢了──)
她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她以为打中了敌人的左手,只不过是被对方牢牢地抓住了。被抱住,怎么也拉不出来。从被抓住的地方,力量剧烈地一瞬间,如波浪般的冲击传来。
视野旋转起来。不是横着也不是竖着,不规则地。也就是说,好像被扔飞了。 失去重力,背部撞上树干。背骨没有断掉真是幸运。撞上去,弹飞出去,滚下去,舔地面。咬紧牙关,牙根像要嵌进下巴一样。她抬起头,在敌人的追击之前做好准备,并──意识到做不到了。
本来就没有敌人的身影了。气息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在哪里都没有。她一个人倒在那里。
「啊哈哈」
她从嘴唇上漏出干涩的笑声。身体动不了。低头看着脚边,从肩膀上撕下来掉落的自己的左臂横躺在那里,在眼底流泪。神经已经超过了能够传达给大脑剧痛信息的容量而反而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在剧痛中意识到这一点后,伊尔吉特发出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