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一千零一个目标

      查拉斯图拉看过了许多国土和许多民族:所以他发现了许多人民的善和恶。在大地上查拉斯图拉也觅不出比善和恶更大的势力。

      没有最先去评价的民族不能生存;假使一个民族要维持它自己，它必不可依于邻人的评价而评价。

      我看出来甲种民族以为善的，乙种民族却称为可鄙和卑贱。我看出来在此地被称为恶的，在彼地却饰以紫色的光荣。

    邻人永不相知:他的灵魂永远惊讶于邻人的妄涎和恶意。
    一张评价的榜建立于每个民族之上。看哪:那是他们的胜利之榜!看哪:那是他们的求权之意志的呼声。
     他们以为困难的便是可奖赞的;他们以为必需的而且艰难的便叫做善;在最不幸中，犹能脱免者，——稀有者、 极艰难者——他们便称为神 圣。

     使他们能统治、征服和荣耀的，使他们的邻人嫉妒和惊怖的，他们便认为是高超的，第一的，标准的，是一切事物之精义。

     真的，兄弟哟，假使你知道一民族的需要，它的土地、它的天空和它的毗邻，你便发见了它的胜利之法则，并为什么它踏上了这个梯阶达到了它的希望。

      “你总要卓越而高出别人之上:你的嫉妒的灵魂除之朋友而外不当再爱别的一人，”——这话激动了希腊人的灵魂;因此他走上了他的伟大之途程。
       “说真话，而善射,”——这在我的名字所从出的民族看起来同是可爱也艰准，——这名字在我看来也同是可爱和艰难。
       “尊敬父母，彻底承顺父母的意志,”——别的民 族又将这克服之榜建立起来，并强盛而且久长。
       “保持忠信并为忠信的原故抛一己之荣名和赤血，甚至于在恶和颠危的事上。”——别种民族又 如是自教且自勉，在自勉中孕育了伟大的希望。
       真的，人们为自己造作一切自己的善与恶。真的，他们不是取来,他们不寻觅出来，不是如同一种呼声一样从天上降下来。
      人只是将评价分派于事物中以维持自己，——他最先给事物以意义，一种人类的意义!因此他称自己为“人”，即评价者。

       评价就是创造:听着，你们创造者哟!评价之自身就是被评价的事物之财宝和珠玉。
       评价最初给与价值;没有评价则生存不过是空胡桃壳。听着，你们创造者哟!
       评价的变动即是创造者的变动。要做-一个创造 者,总是要破坏。

       最先，民族是创造者，其后才是个人;真的，这个人的自身也还是最近的创造品。
       从前民族建立众善之榜在他们之上。热望支配的爱与热望服从的爱，交混着创造了这许多的榜。

       群众的快乐较自我的快乐为古老:当良心服务于人群，恶念只是为自我。真的，这狡黠的，不仁的自我，它只图损人利已，——它不是人群的起源乃是人群的颓败。

       总是大爱者和创造者创造了善和恶。爱之火与憎之火在一切道德之名中燃烧。查拉斯图拉看过许多国土和许多民族:在大地，查拉斯图拉再觅不出比大爱者的创造品更大的势力:善恶便是它们的名称。

       真的，这种奖惩的势力是一个怪物。告诉我，兄弟们哟，谁能制服了它?谁愿锁住了这怪兽的千颈?

       自来有一千种民族，因此有一千种目标。只是要锁住这匹千颈怪兽的枷锁，仍然缺乏;缺乏一个大目标。 人类好像还没有一个大目标。

      兄弟们哟，请告诉我，假使人类的目标仍然缺乏，不是连人类也缺乏的么?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