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与逝去的爱人共舞
雨，还在下... 我的手无力地松开，悲伤的精灵瘫倒在我的脚边，被地上的脏水冲刷着。 鼻子，好酸... 以至于我看不见刻在石碑上的她的名字。 就在不远处，神父正在为出窍不久的陌生灵魂祈祷，恳请神明为可怜的魂儿降下祝福。 这真是个严肃寂静的好地方，也是个无法令我静下心的地方。 一旦见着她的名字，恨不得阿瑞斯将我一并带走，带离这毫无希望的世界。 她曾是花仙一般的存在，绽开的绚烂都不及她。 而偏偏，偏偏命运之神却盯上了这样的她，把花仙从我身边夺走！ ...... 回忆在渐渐侵占我的视线，顿时，这个世界失去了所有色彩...灰蒙蒙的，悲伤的精灵被灰纱覆盖着，不一会便凋落了。 随行的人儿将跪倒的我搀扶起来，耳边只剩下落雨在碎碎念。 脑内一阵嗡鸣，当我再次睁开双眼，自己正站在舞台的中央。演奏已经结束了，台下的听众却无一离场，反而是用担忧的目光注视着我。 我的脸颊挂着两行银丝，缓慢地向听众席深鞠一躬，离开了舞台。 “您真的打算就此结束了吗”？ “我很抱歉，但事实就是如此”。我拿出奥斯科医生为我开的报告。 后台，我和团长正在会谈，关于这次演出作为我生涯的最后一次音乐会。 “我的耳朵，恐怕再也听不见琴声了”。 “可，您能正常地与我交谈”？ “是这样没错，但是，我听不见它的声音”。我的视线停留在常用的小提琴上片刻。 “这可真是奇怪，历史上出现的演奏家，在我所知道的范围里从未出现过您的病象”。 我从衣服内侧口袋里拿出怀表查看时间。 “再次抱歉，团长先生，我与友人约了见面的时间，先告辞了”。 “若是需要帮助，随时联系我，剧团的门随时为您打开”。 “感谢您，团长先生”。 离开剧场，我坐上了一辆褐色马车。 “麻烦送我去夏米尔大街的集市路口”。 “好的先生”。 夏米尔大街—某个路口的转角 “这是车钱，还有小费”。 “愿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午后，尊敬的先生”！ 还未进门，我便闻到了浓郁的花香。 “午安，弗朗太太，今天身体怎么样”？ “托您的福，一切都非常好”。弗朗太太注意到了我手上的箱子，问： “您这是，刚演出完对吗”？ “是的，我想过来买一束花”。 “让我猜猜看，是哪位幸运的姑娘俘获了您这位艺术家的心”。 说着，弗朗太太正准备为我挑选合适的鲜花。 “是，‘三色堇’小姐”。 弗朗太太停了下来。 “噢天哪，我以为您已经释怀了，先生”。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太太，我无法忘却，曾在我面前翩翩飞舞的彩蝶，下一秒就被调皮的孩童捕获，并在我的面前将它的双翅折下”。 “您已经努力过了先生，不必自责”。弗朗太太向我递来已经打包好的花束。 “这花，我还从未见过”。 “这是东方远洋而归的朋友送给我的种子种植而来的，花语是：无望的爱”。 ‘三色堇’小姐一定会喜欢的吧？ 我把五十块钱送上收银柜。 “这束花，我不收钱”。 “那可不行太太...”弗朗太太打断了我。 “我希望您能够接受现实，贝克先生！要是我那可怜的女儿在天堂知道您如此消沉，她也一定会心疼的”。 消瘦的弗朗太太用手帕拭去眼角的泪水。 “......谢谢您，弗朗太太”。 接受......现实......哪一边是现实？哪一边又是虚幻？ 我站在花店的门前，仰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真是令人心寒的天气呢”。 我戴上帽子，用徒步的方式独自前往她常去的教会。 路上不时有微弱的雨点拍打在琴箱表面。于是我加快了脚步。 虔诚的信众们正聚集在教堂祷告，我没有去加入他们，而是来到教堂后的草地。‘三色堇’小姐，我的梦就长眠于此。 “该醒醒了，亲爱的睡美人”。我用指尖轻抚那优雅的刻痕。 “我带来了你最喜欢的鲜花”。 四周空无一人，所以不必担心我这怪异的行为，会引来不解的目光。 “时间过得真快呀，‘三色堇’小姐，已经是秋天了”。 【“‘鸢尾花’先生”！ “请回到病床上躺好，医生说你的情况不能随意走动”。 “老师教的舞步，我终于学会了”！‘三色堇’小姐兴奋地对我说。 我握着她冰冷的手。 “等病好了，我会陪你把完整的花舞重现出来”。 “一言为定，拉钩”！ 某一天再次去到她所在的病房。 医生和护士围在她的床边，桌上摆放着各种复杂的仪器。 “露易丝小姐，能听见我说话吗？露易丝小姐”！ 我没能看清她的脸，却看见她拼命挣扎的手，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垂倒在床上。 我的心脏像是受到了猛烈撞击，整个人靠在走廊的墙上，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 没等痊愈那天，‘三色堇’小姐便早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在墓前，陪着她聊到了日落。 “已经能看见月亮了，‘三色堇’小姐，那么...下次再见”。我向她挥手道别。 进入到教堂里面，神父和信众们已经散去。我坐在中间的位置上，把胸前的项链握在手掌心，开始祷告。 【主啊，请怜悯悲痛的花】 【我愿献上我珍贵的一切】 【......】 夜幕降临，结束祷告的我被风指引至中庭，纯白的妖精在树丛间舞蹈，它们似乎发现了不远处观望的我，示意要我加入它们。 我取出提琴，按照心中无形的乐谱开始最后的演奏。 风，吹散了遮挡住月光的云层，妖精们的身躯被披上了晶莹的斗篷。 我听不见乐声，直到妖精们对我施了神奇的咒语。 弗里茨·克莱斯勒原本欢快的乐章，此刻却是无比的凄凉。 ‘三色堇’小姐，你看到了吗？由花幻化成的精灵真的存在，它们和你跳着一样的舞蹈。 感受到情绪悲伤的妖精们停止跃动，纷纷向我飞来。 我开始抑制不住泪水，任由它涌出，滴落在琴弦、地面上。 妖精们好奇地触碰我的眼泪，晚风愈发强烈。 琴声逐渐加速，很快，所有的妖精都被我吸引了过来。 在月光的照耀下，晚风的吹拂之中，妖精们汇聚在一起，形成熟悉的身影。 看见眼前发生的神迹，我停止演奏，但琴声并未就此结束。 “露易丝”？ ‘三色堇’小姐没有说话，而是微笑地看着我，向我伸出手。 此刻的她是如此美丽。 我未来得及放下手中的提琴，与她在纯白的殿堂中，跳着未完成约定的花舞。 琴声中没有携带忧伤，有的只是满满溢出的幸福。 就好像她从未离去...... 乐章接近尾声，我把戒指从项链中拿出来，于花丛中向‘三色堇’小姐单膝下跪。 戒指还未彻底戴上她的无名指，琴声结束了，‘三色堇’小姐化成数不清的花瓣飘落在地面上。 风神离开了，夜空中露出无数的繁星，戒指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微弱的光。 我抬起手，为这月下可怜的人儿用音符落款。 巡夜的修女闻声而来，她们没有目睹我逝去爱人的短暂复苏。 手里那盏提灯的小小火苗，在这月光下显得如此渺小。 她们眼中，一个悲伤的男人孤独地跪在花丛中，看着掉落在花瓣上的戒指无声哭泣。 【带着这份乐的祝福，安心地、不留遗憾地去吧】 【像深爱的花那样，像深爱着花的彩蝶那样】 【永别了，我亲爱的露易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