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最后一个夜晚
2016年11月26日星期六
泷
因为三叶与悦子前辈所进行的身体交换，再加上走夜路必然导致的、速度上的减缓，我估计回到町里时将会是八点多。
就在刚刚，外婆还打了个电话来。
不过，外婆听说了发生了些什么之后，并没有我们所预想的那么激动。
也不知道是她早有预料，还是情绪控制得极好。
不过，她倒是被口嚼酒的用处惊讶到了。“这样呀，那你们是找到方法了吗？”
“也许有用吧，”三叶抢先回答道，“不过，我也不知道。”
“不管是什么办法，都可以尝试一下嘛，又没有害处。既然你们还在路上，老身就先开动了，等你们回来把菜热一热自己吃吧。”说着，外婆结束了通话。
“估计我们回去了家里人也吃完了……”早耶香猜测，“我说敕使，你们家正常情况下现在应该正在吃吧？”
“无所谓了，反正今晚他和町长要一起出席一个宴会来着，要去飞騨。”敕使撇了撇嘴。“估计还是联络感情那档子事。”
早耶香宽慰道：“嘛，敕使，没关系的。只要你不变成他的样子就好。”
“你们这一对真好啊，什么麻烦都没有，无忧无虑的。”
听到三叶的言论，我其实相当赞同。
至今我仍然不知道为什么世界要对我们如此残忍。
一辈子无缘见面不是世界的错，但给了缘分后又打碎它则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恶。
不过，在心里想想就好了，对三叶肯定是要好好宽慰的。
只是，想到这里才发现，我可以说出的话都是那么苍白无力，只不过是重复着之前说过的言语罢了。
最终，我还是只好一言不发。
三叶，希望你所想到的最后的方法真的有用吧。
我是真的看不出来，悦子前辈留下的半句话能干嘛了……
周围的气氛，变得和我们周围的黑暗一样黏稠。只有大家的呼吸声偶尔会撕破宁静，就像是撕破黑暗的几小束微弱的手机光线一样。
三叶
真的要这样吗……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着方案。
其实，我根本是还没有想出来任何解决方法，之所以说有解，只不过是为了安慰泷君。
脑海中唯一有的，只不过就是一个思路。
我可以感觉到它，但当想要去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它便灵巧地避开了，只留下一种玄妙的感觉。
脑袋里似乎有着得到答案所需要的所有东西，但是却搜寻不到。
无奈之下，我只好一点点翻找着自己的记忆，希望能找到一点什么有帮助的。
然而一直没什么进展。
直到……
直到，当又一次拐过一道弯，糸守的灯光清晰地呈现在我们眼中时，外婆曾经说过的话从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你们今晚要酿制的口嚼酒，便是你们的半身，是要献给神明的。……”
啊，外婆每次仪式前都要这么讲一通，当然，平常偶尔也会听到这个说法。
这句话和悦子前辈——是叫宫水悦子前辈来着吧——的半句提示放到一起的话——
啊，我明白了。
不过，虽然我有口嚼酒作为“半身”，但泷君并没有什么“半身”的象征啊？
这与悦子前辈不同，悦子前辈有自己的口嚼酒，她有这么一个半身的象征。
如果泷君没有这种东西与我进行融合，计划是否能够成功呢？
我不知道。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让泷君制作个口嚼酒之类的东西（而且泷君也不能做那个）了。
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经过漫长得已经回到了糸守
只能赌一把了，如果泷君与我的半身融合，怎么样都不会毫无反应吧？
哪怕只能找回泷君对我的记忆，我的记忆却回不来了，也好过毫无作为。
毕竟，试一试也没什么坏处——这是外婆先前说的。
泷
早耶香和敕使已经回去了，我们也已经用过了晚饭。三叶还去问了一叶外婆几个问题，大概是关于她的办法是否成立吧，我不知道。
现在，我们正处在三叶的房间里，无人打扰。
“泷君……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说着三叶把背包里带回来的口嚼酒拿了出来。我看着三叶拔开瓶盖，不确定三叶她想干些什么。
难不成她喝自己的口嚼酒上瘾了，被那种味道所深深沉醉？
我眼睁睁看着三叶不紧不慢地拿出了一个小杯子，把呈乳白色的口嚼酒倒了一小部分出来。
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超乎了我的想象。
因为三叶把杯子放在了我的身前，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呐，泷君，请你喝了这杯口嚼酒，这就是我的办法了。”
看了看这杯子，又抬起头看了看三叶。虽然说很羞涩，但可以看出三叶是认真的。
“呃，我能不能问一下，这个方法的原理？”我倒不是出于对这种东西的厌恶或者感到肮脏之类的，它可是三叶制作的。但是，我知道把这种东西喝下去对三叶是很不尊重的。所以，还是问个明白来的好。
“唔……该从何说起呢……这么说吧，口嚼酒是每个巫女的半身。也许泷君你之前从外婆那里听到过这句话，但是已经忘掉了。我想着……”
后面的部分我已经不用听了，因为我明白了三叶的意思。
“可是，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被称作我的‘半身’啊？”
三叶叹了口气。
“没错，但是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泷君，我请求你，把它喝下去吧……就当是一个尝试，好吗？”
既然三叶本人如此作想，那我自然没什么好扭捏的。
“既然你不介意，那我就喝下去了。”看着三叶我郑重道。
端详着手上的陶瓷小杯里浑浊的乳白色悬液，我最后一次祈祷着。
——产灵，如果你真的存在，请至少让我们保住剩下的记忆吧。
真的，只要能保住我们不彻底忘记彼此，我就心满意足了。
相信三叶也是这么想的吧。
看着那液体中无数的乳白色微粒，想象着它们是我和三叶的记忆，我一口饮下了所有的液体。
什么都没发生。
我静静等待了一会儿。
仍然什么都没发生。
不过，通过三叶，我知道距离口嚼酒可能生效还有相当漫长的时间。
站了起来，我转到了三叶的后面：“三叶，未来无论……”
本来我想说，“未来无论你在这世上的什么地方，忘记了我与否，我都会再去见你的。”
然而，事与愿违，我重重地砸在了榻榻米上。
那一瞬间，开始失去对身体的掌控的那一瞬间，我明白，那件事情开始了。
这是我在陷入那奇特的梦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三叶
“呐，泷君，你是……进入梦境了，对吗？”
听到身后重物砸地的声响，我只来得及回过头去——刚刚泷君正站在那边。
结合刚才泷君喝下了口嚼酒，我很快就猜出来这是口嚼酒生效了。
所以，虽然泷君的情况和昏迷别无二致，我却是一点都不担心。
泷君比我沉重许多，我想拖动他绝非易事。
不过，我只需要把他翻过来，再摆出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即可。
“泷君……睡个好觉吧。”盯着泷君的脸庞，我轻轻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