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上/姐弟/短篇】泼出去的伏特加与水无异——夏日的柠檬味 EP.25
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他们就抵达了山顶。
透过并不高的车窗，可以看到山的那一面，万家灯火随着水平面扶摇而上。
就像置身于灯火的海洋，世间万物在夏夜的静谧中沉浮。
“咦，从这边好像可以看到贺神川诶。”
“嗯，有时，我会自己一个人来。”
“来这儿吗？”
“对，看那里。”
顺着夏银砂的视线看过去，贺神川奔流不息的河水由东往西滚滚而去，登波里桥上的红色信号灯在两岸居民楼的衬托下，如宝石般闪耀着光芒。
狂欢过后只剩下落寞和孤寂。
深深地寂寥感涌上心头，虽然夏银砂此刻就在自己的身边。
但说到底，一切都是逢场作戏。
他，毛元，既不是她的弟弟。她，夏银砂，也并非他的姐姐。
单亲家庭的毛元，从小渴望着一个陪伴自己成长的家人。
虽然他并不愿意承认，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倔强加懵懂，双重爆发的年龄段。
“啊————！”
他神经质地朝着山下吼了一嗓子，除了隐约稀稀落落的人声，并没有别的回响。
夏银砂似乎并没有被这一举动吓到，只是抱紧双臂，眼神复杂地望向那一条宛如玉带的海。
这座山丘的南边就可以看到那片海岸线，在那里天海相接的尽头，有大海的浪花拍打着礁石，恍惚间有个孤独的背影在暴雨中遗世独立，就像快要被卷入那片狂风骤雨之中。
“说起来，你那天为什么要站在那里？”
“你想知道？”
“是。”
“我想洗个澡，干净的那种。”
“……哈？？”
一时间，毛元开动他并不怎么发达的脑袋瓜，艰难地想像了一下在空无一人的海滩上，夏银砂裸着身子在狂风暴雨中奔向大海的情景。
“嘶……”
场面过于荒诞，以致于毛元怀疑夏银砂是不是中文没有学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贺神川的草丛里已经有了飞舞的萤火虫。
伴随着山丘上微凉的清风，夏银砂站在已经废弃了很久的高台上，她把手肘搁在看起来有些危险的老旧栏杆上，托着腮帮望向远方。
毛元起初觉得有些危险，但想了想还是爬了上去，跟她并肩而立。
事实上，站上来的那一刻，他发现身边的夏银砂变得安静了起来。
倒不是说平时她很聒噪，但处事每每锋芒毕露的她。此刻看起来有些“孤独”。
长发在她的鬓边被风托起小小的涟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个遗世独立的她，还有矮她一截的毛元。
“今天的事这么闹……没关系吗？”
想想有些后怕，但不知道为什么，毛元就是觉得如果是夏银砂的话，也许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啊？什么事？”
果然……
毛元咋嘴，抬起头斜上方注视着夏银砂的侧脸。突然间，她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
“哦……你说那个暴发户啊。”
“是啊……要不然还能是什么哦……”
“呵呵，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嗯，我的老家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她低下头，露出自信且尊大的笑容。
“泼出去的伏特加与水无异。”
在这一瞬间，他终于明白她和宁檬之间，矛盾的中心在什么地方。
宁檬在面对这些事的时候，通常会因为麻烦要么糊弄过去，要么干脆选择溜之大吉。
但身边这个人却永远不会，该说是笨拙呢，还是勇敢呢。
她总是选择正面向敌，永不退缩，在历经挫折和磨难后依然如此，最终在一次次蜕变中成就崭新的自己。
他终于明白这个女人的魅力不仅仅是外表，也不仅仅是权力亦或是金钱，在那双幽蓝瞳孔中所注视着的，或许是远比毛元所看到的更加残酷的世界。
“啊，那张照片……”
那种照片中的女孩，也是这样的眼神。
明亮，坚毅，不像是那个年纪该有的成熟。
在他们还天真烂漫的年纪，夏银砂或许已经在成人的世界杀出一条血路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那时候的她要这么说……又为什么偏偏是毛元？
“为什么是我……”
“你猜？”
“诶……这个也要猜吗？”
虽然家里那个也是个动不动就大行秘密主义的谜样女子大学生，但毛元还是打算尝试猜一下。
“因为……我和檬姐住一起？”
“不对。”
夏银砂没有看他，而是伸出手指，指向山下慢慢亮起来的灯火的一角。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夏日的清风卷起一阵窸窣，就着夜幕下满天深紫色的云霞，灯笼一盏一盏依次亮了起来。如同一条蜿蜒而上的，烛火为骨的巨龙，一节一节照亮她们来时的山路。
无法说出一个字。
在贺神川，毛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壮丽的景观。
“好美啊……”
他不由地惊呼。
夏银砂的手指顺着那条灯笼铺就的长龙移动，在最后一盏灯笼亮起的时候，她的手指刚好触碰到眼前毛元的额头。
“因为——”
“只能是你。”
指尖那一头的男孩，并没有去计较这一举动的幼稚，只是深深地被微妙的既视感所震慑。
这样的既视感在那一天的雨中，跟随着直觉游荡去赤峰站北边那条海边的沙滩也曾有过。
也正是在那里，他与夏银砂初次见面。
明明一切都是初次，可为什么会有如此令人怀念的感觉呢？
“喂，毛元同学。”
“……在！”
背后一激灵，毛元瞪大眼睛，在被灯光照亮的高台那一侧，树木丛生，翠绿里隐约坐落着戏台一样的建筑。
夏银砂把双手合在一起，手指交叉，放在胸口，微微低下头。像是祈祷一样闭上眼睛。
再度睁开的时候，她把双手背过身去，就像是一位少女一样，朝着毛元露出有些羞赧，却又像甘梅一样清纯且忸怩的模样。
“███我等▃▃▃▅▅那天▅▅▅████，对不起。”
在夏银砂开口的瞬间，夜空中突然盛开了一轮五彩的烟花。山下像是当地的祭典一样的仪式，伴随着寥落的人声，和清脆的鼓点传入耳畔。
山丘上，毛元定定地站着，仿佛被推入时空的搅拌机。霎那的炸响，把她的言语模糊地盖了过去，只留下些许碎片。
而那不偏不倚地轰鸣与恍惚的遮掩，却让记忆中的那个女孩的轮廓愈加清晰。
疑惑。
不解。
惊骇。
这个女人，刚才……说了什么？
“你……到底是……谁？”
那句话对毛元而言有着极为重的分量，以致于他一时间连话都无法说得利索。
烛火，灯笼，萤火虫，神社，祭台，巫女，舞蹈。
那个夏天他曾和一个女孩，越过障碍，爬上贺神川南边的小丘，在禁止攀登的高台上并肩坐着，等着母亲的表演开始。
“呵……”
面对惊讶到无以复加的毛元，只留下一个神秘的微笑，夏银砂转过身，走回了车里。
毛元跟在她后面，脑海里不停地回想着刚才她所说的这句话。
“慢着！”
如果换做是平时，他绝对不敢就这样去拉夏银砂的手。
“怎么？”
“什么意思，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脸颊发烫，心脏的鼓动快要到达最高潮。
下一刻，夏银砂嘴里会说出怎样的答案呢？
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存在于毛元内心一角，连同那个夏天发生的一切，随着母亲的去世，恒久冰封在他的内心深处。
在这一天，这样的地方，戏剧性地被再度揭开。
“……”
然而，回到主驾驶座上的女人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方向盘。
“怎么了……？”
有种不好的预感。
“嗯，没油了。”
“诶！！！！！！！！！！！！！！！！！！！？？？？？？？？？？？？”
毛元的尖叫回荡在山间，看来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夏日的柠檬味
episode.25
泼出去的伏特加与水无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