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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亚苏《迭代、反复、重复:无意义的符号之思辨性分析》汉译(肆)

2021-11-26 16:45 作者:化雪为痕  | 我要投稿

寓言:满意的古文书学家

 

想象一下,一个年轻的考古学家在一个挖掘现场工作,这是一个鲜为人知的文明,并且人们都认为这个文明没有文字。我们的研究员在这个地方挖掘出一块板子。现在,当这个人造物重见天日之时,她突然发现在它上面有两条重叠的线,每条线都由相似的记号组成:

 

§§§§§§§§§

++++++++

 

起初,她认为这些是修饰板子边缘的相似的带状图案。但突然间,她的心怦怦直跳:因为她意识到这个饰条实际上可能是两符号——相当于儿童的教科书,某人用它学习如何写一个字。她现在把这些图案理解为可以随意复制的诸事件。

 

        §§§§§§§§§ ……

        ++++++++ ……

 

那么,问题可作如下所述:当她的视角发生转变——从把记号当作图案,转变为把记号当作事件;从看见一个带状饰条到看见两行线——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必须预先做出一些区分:两个经验实体在经验上的完美相似,我称之为相似性(similarity),而对于在一般知觉水平上能够被区分的一种经验上的差异,我称为相异性(dissimilarity)。因而,为了论证的简单明了一些,我设定板子上的同一条线上的每一个记号彼此都是相似的。

我的论点是:将记号视为图案与将记号视为事件,这两种看待记号的方式在本质上是不同的。但最重要的是,我将表明,这种差异可以被单独拿出来,而不需要从一开始就在头脑中进行事件的增殖,这与对饰条的有限理解相反。因为我们可以通过追溯事件无限增殖的根源——追溯它们存在的理由(raison d’être)——来进一步分析。理解这个饰条和理解一条线是不同的,通过准确地把握这种差异从何而来,我们才能更加接近可迭代性之谜。

为此,我们必须首先指出,在不考虑事件的无限复制(the ‘etc.’ of the occurrences)之情况下,两种视角之间有一个明显的区别。尽管饰条由相似的记号组成,可它却产生出一个明显的差异。然而,这个差异并非一种相异性。这个明显的非相异的差异,制造了记号被视为图案的时机,我称之为一种重复(repetition),或者一种单调(monotony)当记号被视为事件时,重复的差异效应就被取消——并且,正如我刚才所说,正是因为将它们视为事件从而消除了记号(不相似的记号以及重复的记号)之间所有的可感知的差异,人们才能把握一种无限的迭代

我来解释一下我所说的“重复”或者“单调”是什么意思。我们可以区分出重复的两种主要形态:一种是听觉形态,这种形态产生的东西,我称之为悲歌效应(threnody effect);另一种是视觉形态,这种形态产生的东西,我称之为饰条效应(frieze effect)。我们先从听觉的重复开始。柏格森1889年的《论意识的直接材料》(Essay on the Immediate Givens of Consciousness)(《时间与自由意志》[‘Time and Free Will’])将助我们走上这段旅途。

我们知道,对于柏格森来说,复多有两种类型:诸物体在空间中并置的复多——数量的复多,这产生了计数与求和;而意识在绵延(duration)之中流散之诸事实的复多——质性的复多,则必须在旋律的形态下(in the mode of a melody)被思考。因为在一段旋律中,我们听到的每个音符都是连续的,而非分离的。相反,它们被融合于一处,也正因此,明明同样都是“哆”这个音阶,可实际上在一段旋律的结尾处听到的“哆”与在开头处听到的“哆”,不会产生相同的质性共鸣。每个音符都带有其所属的统一性,因此,同样的音阶“咪”,在一段乐章中让我们陶醉,而在另一段旋律中则会让我们感到错愕。因而,相似的声音从它们被重复这一唯一的事实中获得了不同的意义。如果我复制同样的声音,或者我听到相同的钟鸣,一种质性的、独特的、有机的整体性的情绪在我内心当中发酵,这种整体性会给予最后一个重复项——尽管它与先于它的项完美相似——一种不同的且独特的主观效果。再举一个旋律的例子:如果我重复“哆”五次,最后一个就真的会和第一个不一样,因为其包孕着这段重复序列,它带来了序列的结尾,就好像整个序列都凝缩进它里面一样。它将一个独特的整体性含蕴其中,而此序列中的第一个“哆”却无法做到。值得注意的是,随着同一个项的每一次新的重复,悲歌的单调产生了一种不同的感官效果:每一次,同样的音符都变得不同于,并且是有差异的不同于之前的音符。这就是为什么认为一段悲歌的无限扩殖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人们必须聆听每一个新音符,才能感知它的独特性及其自身的效果。因此,对悲歌的理解本质上是感性的和有限的,而非精神的和无限的;基于序列的整体效应这个视角,它赋予一种审美判断以意义,这种审美判断是关于音符的选择和有限的重复次数的。

因此,鉴于重复这一唯一事实,经验的声音固有的差异效应——甚至影响了完全相似的声音。换句话说,存在一种可感知的差异效应,这一效应是无法用非相似性来识别的。正是纯粹的时间流逝——至少是有意识的、可感知的时间——产生了这种差异,我称之为重复或者单调。

但是柏格森认为,只有绵延才会向我们呈现出这种单调的效果,而并非空间,我却相信可感知的(视觉的)空间和绵延一样,实际上也会呈现出重复的不同效果。对于接下来的论证,这一点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我们将明白这是为什么),因而我将对之详加讨论。

我们举一个建筑上的例子:法国国家图书馆(The Bibliotheque François Mitterand),是由建筑师多米尼克·佩罗(Dominique Perrault)设计的。因为这个工程既是功能性的,也是艺术性的,所以对建筑师设计的重复——也就是单调——进行审美判断是有意义的:四角塔楼的重复,还有街灯、中央花园上方的安全格栅、被关在笼子里的树木,或者广场的狭长地带等的重复。人们可能会对此感到兴奋、恼怒或沮丧,但总是有可能并且合理地对选定的主题的形式、尺寸和建筑师决定采用的有限的重复次数做出判断。一个空间重复,就像一个旋律重复一般,是一个产生“某种可感知的非相异的差异效果”的有限序列。因而,艺术的成功或失败总是可能的,这反过来又使评价成为可能。根据同样的逻辑,人们可以鉴别丹尼尔·布伦作品的成败,就如“在红白条纹布上的丙烯画”(Peinture acrylique blanche sur tissu rayé blanc et rouge[Acrylic painting on white and red striped fabric])1970年一月),其由十二条相同的垂直红色带和白色带交替组成,二者皆宽为8.7厘米。如果没有重复的效果,这种鉴别就没有意义,因为重复的效果保证了由其适当的差异性统一构造的整体性。

因此,当代艺术和建筑让我们意识到空间重复的质性美学效果——毫无疑问,这一点在今天比柏格森的时代更为明显。这就是为什么柏格森所说的是错的,柏格森认为绵延是质性重复的领域,而与绵延相反,空间必须总是数量求和之基础。因为,如果感性事物的两个方面同样是质性的,它们就无法解释感性符号的纯粹迭代,因为感性符号摆脱了重复的差异效应(否则,它就无法超越对一个有限系列的质性感知)。而正因为此,无论空间还是时间都无法解释人类产生数量计算的能力,而不是感受数量差异的能力;因为,正如吾等所见,数量求和本身依赖于符号的可迭代性。

在进一步阐明这些论点之前,让我们把我们的术语变得更为精确一些:

——每一次相同记号的复制,我们都称之为复现(recurrence)

——重复(或单调)是一种差异的和有限的复现:一段饰条(空间的)或悲歌(时间的)。因此,重复本质上是时空的,空间和时间需在意识和知觉的意义上被理解——而非一种物理的、可测量的连续体。重复是一种复现,这种复现产生了一种可感知的差异,这并不是因为这个差异的主旨是不同的,而仅仅是因为这些相似元素的复制。时间的单调创造了一种“(差异的)悲歌效应”,空间的单调创造了一种“(差异的)饰条效应”。

——另一方面,我把迭代(并不再是“重复”)称为一种非差异的(non-differential),因而也是无限的复现,因为它产生了记号的一种纯粹同一性。这个迭代精确的实现了获取同类型的诸同一事件。在这种情况下,我开始在记号本身中看到,一个记号与另一个记号之间并没有任何明显的不同。在相同符号内,一个记号和另一个记号之间没有类型上的差别——无论诸记号之间有什么差别(一个“a”与另一个“a”写的有点不同),但最重要的是,无论不可避免的差异效应是否属于相似的(完美相似的)记号。在一种摆脱了所有传统解释的方式下,我仅凭这个原因就最终能够认识到,在类型中的诸记号的事件,是可随意迭代的且完全同一的。因为,这些符号的线条脱离了重复的差异—有限效应(differentiating-finitizing effect),并让我敞开心扉面向书写的宇宙,思想与这些符号的类型实现了一种完美的一致,其超越了设计或音乐的符号。

迭代从而逃离了重复的效应。现在,既然重复的效应正是可感知的时空效应(而不是不相似的效应),迭代在记号自身当中发现了一种属性(x),此属性不依赖于时间或空间,因而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它是非时间和非空间的,尽管矛盾的是,它指向一个确定的物体。

这种观察记号的迭代方式,在一种诸经验记号的复多中,抓住了某些永恒同一的东西,无论这些东西是否相似。我们在标记中看到的,是作为事件而非图形的东西,是无关理想的永恒的东西(因为这些记号没有意义和本质——没有理念(eidos),没有观点,也没有形式)。

现在,让我们注意下面这一点,对我来说,这一点是很重要的:进入这一前所未有的同一性状态,也是进入同样前所未有的差异性状态的条件——这种差异既不是非相似(non-resemblance),也不是重复的效果。换言之,空洞符号让我们在另一种差异的语言中有了一个立足点——这一语言不再依赖于可感知的时空——从而,空洞符号成为一个可能的绝对化之候选者。

 

为了理解这一点,让我们从一个简单的列举开始:我们从没有任何意义的简单条形符号开始,并根据相同的基诺型进行迭代:II,等等。

在这种基本的符号书写中,我们假定允许自己如运用无意义的基础符号一样,也能运用与普通加法相对应的运算符号:“+”

那么在这,我们就能够生产出一个微分级数(a differentiated series),其条件是符号的迭代。

 

反复        I      II       III      IIII        ……

迭代              +I       +I      +I

 

就因为符号“+”(在运算意义上)和“I”(无意义的)都是可迭代的,我方能创造一个扩展序列(augmentative succession),其中每个项都与其前一个项在非质性(non-qualitative)意义上不同(非相似或单调)。

但是,如果在迭代中产生了一种差异效果(一种重复效果[a repetition-effect],数量上的递增就无法被思考了,因为从一个项到另一个项的运算会发生改变,而其结果则变为:

 

I       II       III´       IIII´´     ……

+I      (+I)´     (+I)´´

 

伴随迭代,我不再被卷入不定性(这假设了一种不确定的增延),而被卷入无限性(总是相同的复制);而现在我有了第三种复现的类型,这既不是重复也不是迭代。这第三种类型的复现如重复一样是差异的,但这种差异不同于后者的差异,因为它受迭代的制约,并面向无限开放[1]:我称其为反复(reiteration)

迭代是非差异的和无限的,重复是差异的和有限的,迭代则是差异的且无限的——也即是说,迭代是不定的。后者是“潜在的无限”之基础,也是所有原始算术的源头。在数学实践中,它不仅是一种特殊的对象,同时还是复现的推理方法。反复是进入迭代的差异领域之入口,是在可感的重复的领域之外思考差异的可能性。这一点对我们的事业是至关重要的:这是因为,可感的多(plurality)(让我们称其为多元性[diversity])并不逃避相关性(我无法将其绝对化,其处于我们与世界的关系之范围中),然而数学的多(反复的多,让我们称其为复多性[multiplicity])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我希望这次能从事实论性原则将之推导出来,通过空洞符号让其变得可以被思考。已提出的第一种(初绝对性)推导漠然的关涉着任何存在(任何存在都是偶然的且非矛盾的);在此,我们接入了一个次绝对的诸差异世界: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描述一些存在的数学表征,而非其他的什么表征(由科学测量的特定的诸无机存在物之宇宙)。

提出迭代的可能性基础的问题——在一个思辨的而非先验的意义上——就是提出反复之起源的问题,这也即是最原初的意义上的计数和数字的概念;同时这也是几何意义上的而不再是感性意义上的空间概念,或者说是通过复现进行的推理之概念。在所有这些情况下,我在心里反复记述一个可感的标记,或可感空间的一部分,并且我让其逃脱感知的限制,赋予其一种只有不定性方能捕捉到的可理解性。每当有不定性(几何空间的不定性,通过复现进行的证明之要素的不定性)时,就有一种非可感的也即反复的多出现。因此,这是所有未来的数学或逻辑理论的先决条件:没有可思考的反复,就不可能有算术、几何或通过复现进行的证明。

我们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柏格森不能帮助我们理解迭代和反复的起源:因为我们已经把他质性复多的绵延观念延展到了知觉空间。对于柏格森来说,数字来自于空间:“每一个清晰的数字观念暗示着空间中的视觉形象”,他在《论意识的直接材料》中如是道。根据柏格森的观点,数字起源于空间中并置的单元之视觉形象——因此,这些单元彼此分离,并有可能被分割成更小的空间单元。他因而为绵延保留了重复的质性差异,这质性地使其诸连续单元交织在一起;而哲学将数字非质性的反复归咎为一个被剥夺了将其并列的事物联系在一起之能力的空间的计数(the counting of a space)但是,既然我们已经强调了,就我们而言,感性空间能够像时间一样产生质性差异,我们就必须在别处而非后者那里寻找符号迭代力量的来源。在其他地方——也就是说,在一个基于事实论性而开展的空洞符号的推导中。

 

基诺型的终极推导

 

现在的挑战是建立一个基诺型的事实论推导——从而建立一个无意义的符号之事实论推导。这种让符号独立于意义的理想性而迭代的思想能力从何而来?这是一个无法被解释的原发事实,还是说我们能够从一个更深的原则中推断出这一“迭代的”思想能力?我们试着去论证的要点如下:因为我能直觉到每一个实体的永恒偶然性,因而我能直觉到一个无意义的符号。我们如何能得到这一结果呢?

我们已然建立起无意义的符号之三个特征:它是(a)任意的(这意味着它脱离了概念意义/理想意义的统一);(b)同一地迭代的(这构成了类型的统一);(c)不可与其经验基础分割的重要的是,通过它们的相异性——αβ,这允许识别不同于它们类型的诸事件系列)。现在,揭示这三个性质的目的是为我们寻求的推导准备必要的条件。

我假定每一事物唯一永恒的性质是它的事实性——现在与一种偶然性相一致(因为从此与知识相关联),但这是一种思辨的偶然性,而并非一种经验的偶然性(适用于每一实体——不仅是事物,而且还有物理定律)。因此很明显,我可以通过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直觉任何现实:作为偶然的事物(将事物和事件视为事实的一般方式)或作为永恒偶然性的载体(以一种观察每个实体固有的必然的偶然性的思辨方式)。但同时,事物的偶然性总是特别地属于此物或彼物。偶然性并不超越个别的事物;相反,它构成了所有实在的易逝性。特别的,偶然性与事物具体的、经验的规定是分不开的——因为事物是这样或那样的(红的、圆的,以及个别的红与圆),所以它们可能是他物,也可能不是他物。正是事物的这种确定性——它们只是或此或彼的存在——被矛盾性所否定,而矛盾性就是一切事物及其对立面;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宣定其是不可能的。

因而,我可以一次性的说明符号的两个属性:

(a)   当我在某物中看到其偶然性时,这一偶然性可以从一个记号同一地迭代到另一个记号,而没有任何重复的差异效应。因为,在任何可感的基质中,逃离了时空的差异效应的,确实只有永恒的偶然性。由此产生了事件的无限迭代效应。因为一个记号的偶然性永远与另一个记号的偶然性相同,所以我可以不受可能存在于其他地方的可感的差异效应(重复或相异)之影响而识别它们。

(b)  但由于偶然性总是某种这样或那样的经验特质偶然性,我可以自由的将偶然性——其本身总是同一的——编入(index)这样或那样的副本系列之中,从而按惯例区分任何特别的记号系列之偶然性(比如++++++……”这个序列)。换句话说,我可以根据惯例,把一种同样永恒的偶然性标在一组记号上,或者标记在与之前相异的另一组记号上,并设定两组记号是明显不同的。由此就产生了不同系列的无意义的符号。

经验性的特质立即转变为同一类型中事件的同一性之支持,并且还作为存在于诸副本系列之间差异性的支撑。

(c)   还有一个符号的任意性问题:它是如何从偶然性中推导出来的?

偶然性与任意性之间的关系并不如其所表现的那样直接,而是比其所表现的更为有趣。任意性这个概念,让我们想起其并非指索绪尔式的能指与所指关联的无向性(immotivation),而是指任何符号的更深远的可能性——而这甚至在其承载任何意义之前——由另一个具有相同功能的可感记号重新编码。在形式语言中,除了纯粹的实用性符号外,同样的基础符号可以通过α系列、β系列、γ系列等来命名和重命名;而这种无意义的符号之属性对有意义的符号产生了回响,因为后者本质上属于任何有意义的信息,其能够被重写或使用一组新的字符加密。

那么,符号的任意性和事实论的偶然性之间的确切关系到底是什么呢?符号是任意的——这就等于说,是可重新编码的。它也如一切存在物一般是永恒偶然的。这两种属性之间是什么关系呢?首先,符号的偶然性并不直接地意味着符号在物理意义上的易逝性——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偶然性与任意性将不再是一致的。即使在一个富有宝石的世界中,我选择一颗据说是亘古不坏,在物理上坚不可摧的钻石作为符号的记号,这也不会防止钻石符号被另一个记号重新编码。我们所说的偶然性是思辨的而并非物理的。它意指着任何实体可能的其他存在样式,甚至人类无法采取任何手段来改变它们。物理定律是人类无法改变的,尽管如此它们仍然是事实论的,它们缺乏形而上学的必然性。无法(被人)驾驭并不等同于存在的必然性。

但是,符号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它必须被看作是可以其他样式凝铸的,尽管对我们而言其基础在物理上是坚不可摧的。如果不把符号理解为原则上其可被他物替置,即使是斯宾诺莎主义者也不能把一个符号“看作”是一个符号。正是这种思辨性的事实性(而不是物理上的坚不可摧性),允许符号的可思性穿越其任意性。在此,无意义的符号之真正的奇点(singularity)出现了:然而,我们通常通过事物的性质来认识事物,其次通过事物的偶然性(除非我们从思辨的视角来看待它们)来认识它们,一旦它们被视为符号(任何可作为记号的感性现实),我们就不得不通过它们的思辨的偶然性(它们的任意性)来把握这些相同的事物。现在,我们正处于从把握偶然的事物飞转到理解诸物之偶然性(从通过其特点而察知的诸经验物到通过其任意性而察知的诸经验性记号)这一时刻,我们立即没有任何限制的使它们迭代。于是我们就理解了符号的这两个特征之间亲密的本体论关联:任意的,迭代的—偶然的以及永恒的相同,因为偶然性是永恒的。

然而,有意义的符号却因其意义和指涉而被遗忘,而无意义的符号,作为纯粹的符号,最终成为自为(for itself)存在,这让我承认其纯粹的无根据性(gratuitousness),承认其纯粹的必然性缺席;我还要承认一个事实,即任何事物都能如其所做而完成其任务。因此,确实是这一诸存在物的非基础(non-foundation),而并非只是符号的非基础,在这一无—意义(in-significance)上谨慎地揭示了自身。通过对无意义的符号的直觉,我离开了在其中任何事物似乎都有某种原因的物理世界,而刺入了符号的世界——在此无物有原因,无物有意义——因而,此方万物吐纳永恒。

 

这就是无意义的符号之事实论推导。为了概括这个推导过程中的三个要素,我做了如下陈述:对符号的把握来自于我们理解模式的转换——从把握诸确定的偶然事物这一普通理解模式,我转到了理解此物或彼物的永恒偶然性这一符号理解模式。这种对有别于经验性的事实性(任意性,万物之非理由性)之把握,使我能够迭代按惯例聚集在一起的相同记号,使其作为不同类型符号的副本。

 

结论

 

然而,在进行这个推导的过程中,我并没有成功地达到我论证的最终目标。我只是给出了其中的一部分。我们所建立的是什么呢?我们已经证明了无意义的符号具有本体论的意义。但这是在什么意义上呢?无意义的符号具有本体论的真理:诸物必然的偶然性,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已经强调过理解无意义的符号正是其条件。但是这种基诺型的推导远远不足以建立我们最初考虑的论题:数学的次绝对性意义。因为我们所证明的是,要产生一个空洞符号,人必须接触到偶然性的永恒。但是我们根本没有证明,空洞符号反过来允许描述一个独立于思想的世界。我们只是确定,人必须接受永恒的偶然性,才能产生一种能够不谈及任何事物的数学——因为它是建立在无意义的符号之基础上的。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新难题是:一个无意义的符号如何能够在其不再次成为一个意义的符号之情况下,让我们描述这个世界,并因此能够指向它之外的世界?通过什么样的悖论,我们能希望一个无意义的符号不仅有某种指涉,而且有一种(次)绝对的指涉,这使其与我们彻底的分离,而不像任何的相关性理解那样。

解决一个问题时,我们会发现另一个似乎比之前的问题更困难的问题。这正是卓越的哲学之旅,在那里,“我们以为到达了港口,而我们却被带回了无尽之海”[2]


[1] 根据潜在的无限与实际的无限二者的经典差异,我从无限性(infinite)中区分出不定性(indefinite)。不确定性是有限之物的无尽增延(1,2,3,……);对于实际的无限之可思性来说,它是必要而非充分的,这一实际的无限之存在是由集合论公理来保证的。我不能在此解释我是如何在不确定性的基础上,推导出实际的无限的。

[2]Cf. G. W. Leibniz, ‘New System of the Nature of Substances’, in R.S . Woolhouse, R. Francks (eds,), ‘Leibniz’s “New System” and Associated Contemporary Texts’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7),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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