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凌的介绍和前世） 

帕弥什病毒的灾难，爆发于人类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前沿科学领域中，几十年的时间便将人类在地球上千百年来构建的文明成果鲸吞蚕食，迫使人类流亡探空……

       伴随黎明的一缕微光破开漫长的黑夜，最后晨曦的光辉彻底接管灰黄的天空。死气沉沉的015号城市仿佛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刚刚从一个美好的梦境回到惨痛的现实；又像一个老人，为自己失去的光鲜亮丽的青春年华叹息。帕弥什病毒的侵害让这里完全失去了往日黄金时代的光芒。空旷的街道，熙熙攘攘的车流与人潮都消失了，几乎没有一处建筑是崭新的。光是清理街道上那些堆积如山的垃圾，至少也得花费二十个年头的时间。霓虹灯的灯管由于长期的沉眠，里里外外都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而原来在它们装点下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广告牌也用生锈的方式向这场席卷全球的灾难发出卑微的抗议。四周漫无目的游荡的一个个，零零散散的帕弥什病毒感染体，还有天空随处可见的乌鸦，成为了这所不毛之地为数不多的居民。乌鸦们有时站在某处锈迹斑斑的广告牌，冲着行尸走肉似的感染体和经过的幸存者发出一阵阵嘲讽般的嘶鸣，一个接一个地落在某个已经没了命的幸存者身边，与密密麻麻的苍蝇成为伴侣，用它们锋利的鸟喙撕开蔽体衣服品尝底下已经腐烂了许久的烂肉。

       一所废墟上方，乌鸦尖锐的眼睛又发现了新的目标，嘶哑的鸟鸣此起彼伏。往里面看去，一个身着外骨骼的人类男性和一个红发少女平躺在破败的废墟中，仿佛是睡着了一样。而他们的身边，则是堆积如山的感染体，或者说，感染体的好几千块残骸。

梦里，凌在高空如同一只受伤的大雁，慢慢坠落，直到全身被冰冷的水流所包裹，眼前镜子一般的水面升起层层气泡，在微弱的光芒下闪着光。周围气泡仿佛泛起了白雾一般，朦朦胧胧的，涌现心底记忆的残片。如同一部身临其境的全息电影，闪回……

“这里是……哪……”

“我在遥远的东方那里有幸听过一个词，我想想……叫……凌云。以后……就叫你凌吧……”

“有什么心事的话……可以和我讲讲……信仰嘛？我只是想，让我做的事情能够真正对的起我自己的良心罢了……”

“现在开始，你的名字，伞。目标，查出那个叫文的老狐狸到底向我们掩盖了什么……”

“文！你会为此付出代价！不要……不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17号……231号……摧毁……是，我的主人……”

“致所有我伤害过的生灵……对不起……愿你们的灵魂在天堂都能安好。我不管我死后天堂能不能带我回去，不管主会不会原谅罪孽深重的我……不，我将永远存在现实的地狱，用他们的鲜血，挣脱束缚，洗净我的罪恶！”

“我喜欢你很久了……可以的话……我想……永远站在你身前，成为为你遮风挡雨的伞……”

“她……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但作为教官，我需要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为什么拒绝指挥部的邀请，而申请了前线执行部队指挥官的名额？”

“信息录入，灰鸦小队指挥官：凌，代号：伞……”

“只要乖乖听话，想在我手下活下来的构造体要多少有多少，一个玩具厌了坏了换一个新的便是了……”

“他们不是你的玩具！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情感与决定，有了她们我们才能走到今天……”

“收复地球的任务，与此刻拉开帷幕……如今，构造体与指挥官们，你们所做出的勇敢选择，将成为重新点燃这片黑夜的，最珍贵的星火！愿每一位重返家园的人类之子平安……”

“一次简单的收复任务而已，放轻松，露西亚，就像在花园散步一样简单！哎呀笑一个，别老是板着脸嘛。”

“怎么那么多……不行，露西亚，撑住……啊哈……”

“指挥官———指挥官———指挥官———”

一股无形的力量忽然从深不可测的湖底涌现，将凌一下子拽入水底，直到渺小的身影彻底被深渊吞没，周围再无半点光芒……

“指挥官！指挥官！指挥官！没事吧，指挥官！”

“啊哈……”

眼前的黑暗先是裂开了一道乳白色的裂缝，慢慢扩大，最终被刺眼的光芒彻底覆盖。色彩与生机，重新在湛蓝的眼瞳起舞。丽芙几乎都要哭出来的喊叫与恢复意识时全身一瞬间传来的刺痛感推动着凌闪电般的功夫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边零零散散的乌鸦被他这一突然的举动吓得四散逃窜飞离。凌抬起右手，紧紧按着自己上下起伏的胸口。待自己的喘息恢复正常，他擦了擦额头上已经流淌到眼睛这里的鲜血，在腰间摸出一个注射器，望着里面所剩不多的黄色液体，犹豫了两秒 ，最后全部注入体内。接着，他起身拍拍身上的灰，环视周围，湛蓝的双眼仿佛初来乍到一般，随着脑袋的转动打量着眼前令自己感到不可思议的陌生场景。

“这里是……哪……”

“指挥官？指挥官！”

通讯另一边的少女一遍一遍呼唤她最信任的称呼，隔着耳机已经可以清晰地听见她已经哭出声来了。

“咳咳，还活着！（哔——）疼死了！”

凌按着耳机，尽量让唇齿流露的嘶哑声音显得大声一些。收到回应，耳机里立即传来了两声释怀一般的叹气声，一个来自于丽芙，另一个来自于里。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指挥官，没事吧……”

“一点皮外伤，死不了！”

“露西亚怎么样了？”

“露西亚……”

随着里和丽芙异口同声的的询问入耳。我的眼珠应声从周围破败的废墟转向身旁昏厥的红发少女。湛蓝的眼瞳接触到她的一瞬，白色在意识的云层突闪，爆出蜘蛛丝一样的裂缝。唯有震耳欲聋的声响在那转瞬即逝的裂痕后徘徊不去，照亮了他惊恐的面目。昏迷前消散的记忆化作滚滚江流涌向了的意识。

接到哈桑的指令，这次任务的目标是清理015号城市区域内的感染体，等空中花园工程部队到来后将这里建设成人类阵线在地球上的一处新据点。凌率领灰鸦小队在此执行任务，但不知为何城市中的感染体几乎早就预料到我们到了这里，排山倒海似地袭来。感染体的浪潮将自己和露西亚与同为灰鸦小队队员的丽芙和里失散，被迫在此处躲避。与废墟中感染体的搏斗让露西亚全身伤痕累累，暴露在空气中的腹部，一道血淋淋的刀痕还淌着循环液，如同一把锋利的利刃刺痛了凌的心灵。少女纤细的素手依然紧握着手中的刀刃，守护指挥官的信念支撑她直到干掉眼前最后一个感染体才允许她倒下。

“露西亚她……”

事不宜迟，我刚想对同为灰鸦成员的里和丽芙反映了状况及现在糟糕的处境。骤然，耳机中，里深沉的男声打断了我的叙述。

“指挥官，检测到你身边大量帕弥什信号靠近，你和露西亚需要立即撤离此处！小心！”

里忽然看到面前作战终端屏幕前忽然有一个小红点慢慢向凌的位置靠近。话还没说完，事实很快印证了他的提醒。与此同时，凌右眼的眼膜上马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快闪！

多次训练对身体养成的肌肉记忆使他条件反射一般，一个公主抱抱起身边昏迷的露西亚向前冲刺，接踵而至的是一个执行者刺向自己的尖刀。而那生锈的尖刀之后，则是仿佛从石头里蹦出来一样，成群的感染体。令人胆寒的嘶吼声回荡在身后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撒旦在世间的低语……

“我（哔——）！那么快！”

凌庆幸自己刚才那一下反应过来，再次让空花议会那帮老家伙错失了一回拿死人鼓舞人心的机会。没高兴太久，他便疯了似的朝着眼前的光芒狂奔。一阵耀眼的白光积满视野，光芒与熟悉的环境重新呈现在眼前。大街上零零散散的构造体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个陌生来客的存在，嘶吼着朝他发出了“热情好客”的迎接。

“好家伙，没完没了是吧？！”

凌先是熟练地改变动作扛起露西亚，右手顺势抽出手枪击倒了眼前三个挡路的感染体。紧接着跟着系统的提示往右闪身，躲过了针对自己的灼热的子弹，再俯身闪掉面前执行者横向劈来的一刀，一脚将它踢翻在地。红蓝相间的眼瞳左右转动，凭借作为一个战士的直觉精确地冲向感染体还未形成的包围圈的缺口夺路而逃。

即便感染体的奔跑速度比普通人类快了很多，多亏了身上穿的外骨骼装甲有力地提升了身体本就不差的速度与灵活性，外加狼眼系统为自己引导最佳撤离路线和地点，凌很快就甩掉了身后的感染体，暂时逃到一座废弃的商场内躲藏……

“对不住了哥们儿，借你刀一用！”

经过一个已经死亡的构造体，凌一个俯身顺势取走了他身边躺在地上的制式刀。随着门前地面上的光芒被一点暗影遮挡，走入大楼内部，眼前久违的光芒瞬间又被未知的黑暗吞没。

“指挥官，没事吧……”

丽芙接入了我的通讯。

“已经甩掉身后的感染体了，但经过‘狼眼系统’的扫描，四周感染体数量依然很多，而且貌似都已经掌握了我的位置。目前我们在商场内暂时躲避。刚才我定位了你们的地点，准备穿过商场前往那里会和。丽芙，我需要你和里尽量想办法帮助我们撤退。”

“是，指挥官！”

待丽芙挂掉了通讯。凌缓缓合上左眼，右眼在大脑的信号下自动开启“狼眼系统”检测，在无边的黑暗里如同一团火苗闪烁着微弱的红光。黑暗里的一切，包括感染体的位置，全部尽收眼底。探索的过程中，凌放缓呼吸，小心翼翼地前行，几乎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直到身边彻底没有了感染体的嘶鸣与“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心里的石头才落了一半。沿着眼前漆黑的走廊尽头的光芒慢慢前行，推开面前的玻璃门便是商场的另外一面。眼前的街道上很空旷，没有一个感染体，静的可怕……

凌前脚刚刚关闭狼眼系统的夜视模块，系统的提示便娓娓道来：周边的密密麻麻的感染体信号又向这边聚集了，隔着老远都能听到感染体渐渐由远及近的吼叫声……

不行，还得继续跑！

凌又一次地抱起了露西亚开始逃亡……

“呃……指挥官……咳咳！周围情况……怎么样了……”

露西亚缓缓睁开石榴红的双眸，胸口不定地起伏，像是在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试图通过放大自己的说话的声音掩盖自己的虚弱。

“露西亚，没事吧！啊哈……啧……感染体还在往我们这里聚集，总感觉他们总能提前发现自己的存在似的，躲都躲不掉……”

“我没事……指挥官……这次行动分配给您的……帕弥什病毒免疫血清……现在还剩下多少……”

凌应声往腰间悬挂的，空空如也的注射瓶望去，里面仅仅只残留了一丁点液体，随着身体的震动在底部左右晃动。实际上，方才注射的已经是最后一支血清。他深知：无论是普通的人类躯体，还是像自己一样对病毒具有抗性的改造人，帕弥什免疫血清都是在他们地面上活动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果免疫血清耗尽，剩下的血清能生效的时间一过，自己即便作为能力优秀的改造人，依然无法长期在感染区地表生存。而变成那些嗜血的行尸走肉，只不过要比常人因为病毒而组织器官全部溶解要多费一些时间罢了。

意识随着体力的消耗与急促的喘息声愈发地混乱，隐瞒与坦白这两个简单的选择在此刻突然显得那么令人犹豫不决。最终，凌还是选择不能让眼前的少女为自己多一份担心，向她隐瞒自己的窘境。

“身上血清还很充足，足够我们扛到撤退，不用担心我……我去！”

凌闪身躲过了一个执行者的刺击，不顾身边困窘状况安慰怀里虚弱的少女，但自己都对刚才出口的话不免产生了一丝怀疑。

“好险……”

“指挥官……您没必要对我隐瞒这些事情的……”

“露西亚……”

凌紧盯前路的双眼短暂地转移到了露西亚身上，唇齿间流露一阵释怀似的呼唤。但随即一个急刹，视线又投入到了远处早已被密密麻麻的感染体占领的街道。凌环顾左右，十字路口两边的感染体即便离自己还有一些距离，可他们的包围圈已经建成，并慢慢地靠拢，往十字路口中央缩小。

“该死的，没路了！”

“从指挥官您注射的第一支血清开始，我就开始计算……现在应该是，最后一支血清生效后的，第21分钟……咳咳！”

“露西亚……”

“灰鸦小队的支援还没有到位，只能……只能由我……为指挥官争取撤离的时间。啊哈……可痛觉信号依然影响着我，指挥官……请……”

“想都别想！我可不会随便让你冒这个险！”

凌斩钉截铁地否决了了露西亚还未结束的话语，将她搂在怀中，单手持刀将眼前拦路的两个“园丁”斩成两半，然后俯身刺入他们脆弱的核心。他很清楚露西亚刚才是向他请求暂时关闭痛觉信号，让她继续战斗。可这样的结局可能会相当惨重……

意识海，是以构造体人格为基础建立的数据模型，大概可以理解为构造体存放人格的地方。而痛觉系统不仅为了构造体能接收更好的战斗反馈，更是时刻对意识海进行实时的修正，从而维护它的稳定。如果构造体关闭了痛觉模块，那么她的意识海稳定程度将会急剧下降。轻者则严重影响战斗，重者将永久偏离人类意识模型，然后慢慢地人格崩坏，失去自我，最终彻底沦为无意识的机械。身为灰鸦小队指挥官，为了露西亚的安全着想，凌决不会擅自允许自己最重要的战友作出如此冒险的决定……

“指挥官……您一直都在乎这种事情呢……咳咳……没事的……”

露西亚唇齿间的声音由于强烈的痛觉信号和压力的作用下显得比原来更加虚弱……

“露西亚，可是……”

凌俯身低下身子，空中监视器的利爪从他背上掠过。他跃过去一刀把那空中监视器竖着砍成两半，一边开枪向步步紧逼的感染体还击，一边还想试图让露西亚改变想法。即便自己已经陷入了死局，他依然还没有做好露西亚承受这一切的准备……

“我相信指挥官，只要我们保持意识链接，指挥官的思维信标就能让我维持人性……”

“可……”

“指挥官，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对于这个武断的决定……等您安全返回基地后……我再主动向您检讨……行嘛……”

少女握紧了手中黑色的太刀，毫无血色的脸颊上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试图让自己的指挥官放心。眼角处，一道温热的水流慢慢地流淌，划过她苍白的面容，滴落，然后在地面扬起的黄沙中与其融为一体。凌看了看周围慢慢朝自己逼近的感染体，摸了下自己的逆元装置——右耳处那个蓝色的耳机。倒映着废墟与怪物的那片湛蓝好像颤抖了一下，望向地面平躺着的虚弱的红发少女。颤抖的嘴唇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都回归于一阵沉重的叹息。

是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放手一搏了……

在举枪击倒几个靠近自己的感染体后，凌卸下空弹夹，一秒后，新的弹夹便再次上装。然后，他在露西亚身边蹲了下来，布满老茧的温热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少女毫无血色的脸庞，仿佛在安慰处于痛苦中的她，幽蓝的眼珠写满了平日少见的温情，注视着她那虚弱的微笑……

“露西亚……允许关闭……”

……………………

KURO系统：“权限通过，正在重设神经参数……意识海偏离系数上升：0.019……”

“呃……”

在凌温暖的关怀下，露西亚鲜红的双眼慢慢地被睫毛覆盖。手里依然紧握着太刀的握柄，仿佛一个躲在战壕里休息的战士，随时准备拿起武器投入到新一场战斗。四周的感染体依然在朝他们接近，包围圈也随着恶魔低语似的嘶吼声慢慢缩小……

KURO系统：知觉系统初始化进行中————构造体：露西亚，已下线————

凌闻声，确认露西亚下线后突然停止了抚摸。而是举起手中紧握的制式刀，就像古代的那些武士和骑士那样摆出了进攻的姿态，如同一只盯紧猎物，蓄势待发的眼镜蛇。意识重新上线的这段时间，也是露西亚唯一需要被保护的时间。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狼眼系统：伞部门，WOLF EYES战斗辅助系统，开启————

随着系统的提示音，沉默的战士缓缓合上双眼。待光芒再次活跃于眼前，原本湛蓝清澈的右眼刹那间闪烁着恐怖的红光，再无半点恐惧与迷茫，蔑视着一切朝自己接近的行尸走肉。红光在自己被硝烟与尘土染黑的脸颊上格外耀眼，反射在镜子一般的刀刃上，仿佛一束灼热的星火在黑夜里燃烧。

他最后回望了一眼沉睡的红发少女，举刀挥向了已经接近身边的几个感染体。银白的刀刃以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速度从四面八方贯穿了感染体们不堪一击的机械躯体，像玻璃般破碎。如同一道闪电，凌肆意地穿梭于零零散散的感染体身边，短短二十多秒便把所有靠近自己攻击范围内的感染体斩豆角似的劈开。容不得休息，砍完了一批后，新的一批又继续补了上来，数量远比刚才更多……更多……

“让我们……开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