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其二

    月亮一晃下了山岗，太阳慢悠悠地接班，像是没睡醒，连光芒都是微弱的，只是照亮了天之一角。

    “我们可以出发了。”十七抬头看了一眼远处黎明，说道。

    “这个时候，还没开始呢。”

    “有一个地方，从昨天开始，一直有很多人往那边走，我觉得，大概是那里。”

    “那就走吧，我相信你。”陈鼎鼎转过头，笑着对他说。下一秒，十七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一阵阵凉意自上而下传遍全身，让他不禁打了个寒噤。“你阳气还没完全消散，会有点冷，忍一下，很快的。”语气平淡地阐述着事实，后半句也仿若是下达命令，完全没有安慰的意味。没等他点头示意，眼前的风景就在不断变幻了，待到一切安定下来，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的上空了。

    红色是战士的勋章，眼前的建筑，雄伟而壮观，身披着红色的战袍，巍然矗立着，沉默而肃穆。绿色映衬着艳丽的花朵，而鲜花在它面前，也只能做个陪衬，仿佛整个世间都由它支撑起来，顶天又立地。来来往往的人群经过，也不免驻足观看，渐渐，一分一秒不断流逝，建筑前的广场也站满了人。

    下午三点整。

    随着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仿佛与他脚下的庄严的宫殿融为一体，散发出强悍的气场，偌大的操场上的人声鼎沸瞬时沉寂下来，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浓浓的笑意。

    “要开始了。”陈鼎鼎说。

    是的，已经开始了，那最灿烂的烟火，此生难得一见的烟火，在那一刻绽放了。

    五十四门礼炮齐鸣二十八响，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处在烈阳之下，但在所有人眼中，烟火的光芒却不弱半分。

    一发，两发......陈鼎鼎看着天空，默默数着，光芒倒映在他眼中。

    三发，四发......渐渐，他发现，光芒莫名开始扭曲，又复原，又扭曲。

    真神奇，原来人死了，也还能流泪啊。陈鼎鼎摇摇头。

    短暂，美好，烟火的特征，让人痴迷的原因。

    一旁的十七开口说道：“烟火到这里就结束了……你的心愿，没有完成，为什么？”

    “是...吗？”陈鼎鼎顿了顿，笑着看向他，“我们回去吧。”

    “去哪？”

    “回去，我死的地方。”

    傍晚，他们并行在乡间的小道上，一言不发。

    落日，橙黄的片段，一片一片地散落在天空这一张白画布上。一阵风吹过，轻薄的云儿散开，独留中心空白。

    他们走到农田旁，看到了残余的麦浪，滚滚向前。

    好吧，往前，他们走到鸡舍旁，原本待在门口的鸡儿们，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簇拥着跑向角落。

    他们走到溪流旁，那条他们儿时常去的小溪，依旧孜孜不倦地冲刷着河床的沙石，清澈透明。

    他们......

    走着，走着。

    一缕炊烟袅袅升起，一缕，一缕，又一缕。人们和自己的家人坐在一块儿，品尝一份美味，品尝一份安好。

    “完成了......”十七忽地开口。

    “是啊，这就是我心愿本来的面目。”

    “不理解。”

    “嗯，你不是他，不理解是自然的。”

    “那我们走吧。”说着，十七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一次，什么感觉都没有。

    ......

    黑夜，繁星点点。

    小船儿轻轻推开波浪，微微摇晃。陈鼎鼎向后看去，眼中没有常人所拥有的不舍和遗憾。

    因为，他看到了万家灯火，听到了人们的欢声和笑语，就欣赏了世界上最美的人间烟火。

    十七站在船头，手中拿着笔，一笔一画填写着表格。

    姓名：陈鼎鼎

    归魂日期：银河三纪1949年10月1日

    ......

    “我能在那边找份工作吗？像你现在这样。”陈鼎鼎低头摆弄着湖面，看着微微泛起的涟漪，问道。

    “可以，当然。不过，你会和我一样，什么都不记得。”

    “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