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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故事

2021-06-23 09:45 作者:陵玄卿  | 我要投稿

“嘿,绝活,绝活,飞鱼魔术,走过的路过的,不要错过,看这里嘿!”

自从离开天悦魔术团以后,就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在拉拢客源上。

这就是个体生存的艰难之处。

他呆过剧院门口,呆过天桥,呆过惠民巷子,偶尔也在大马路口。

讨生活,终归还是要讨的。


黎拉特·埃尔文(Lerrat Elvin),埃里克·埃尔文先生的养女,今年十九岁,有一头深棕褐色的微鬈的长发,雪白的肌肤,灰黑色的眼珠,青春荣光。身为植物学家的唯一养女,她有着娴静的举止、米暖色套装礼装、白羊皮鞋,亦有着英伦玫瑰一般的淡淡散发的馥雅气质。

她坐在马车里,透过窗帘露出的小隙向外张望着街上的景色。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上海,第一次来到中国。这一次,因为养父的公干,她抓住了机会来到了这个可能是她故乡的国度。

在黎拉特成年后,养父母向她袒露了她的身世情况:十八年前,一位女仆敲响了年青的埃尔文夫妇的住所大门,她解释说篮中的婴儿是个东方血统的孩子,现在急需人领养。善良的夫妻两人动了恻隐之心,将孩子收留,又高价聘请奶妈给孩子喂奶,不知不觉中竟将这孩子当作自己的亲子来养。

多莉丝·埃尔文夫人一生无子,她正将这女孩当作自己的宝贝女儿。

至于孩子的身世,虽然夫妇也曾向那女仆询问过,那女仆也语焉不详,只是说这孩子的母亲是个东方女人云云。在睡篮中裹着孩子的一大匹绛色的丝绸上面刺着一个中国字:黎。由此可以推断,这个孩子是中国血统的可能性比较大。

黎拉特(Lerrat Elvin)自幼接受英式教育,以英文为母语,懂得算术、刺绣和基本的医学知识,十七岁从威尔士女子寄宿高中毕业后赋闲在家,有意报考伦敦剑桥大学,但剑桥大学的入学年龄是二十岁,因而她这三年一边准备考试内容一边给自己放了个假。

黎拉特也只是觉得自己是中国人,于是想方设法地来了中国。

在一个梦境中,她站在一处陌生的街道上,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中年人对她说:“你迟早会回到这里。”

此刻,那出现于梦境中的,她确认并不曾在任何处见过的景色,正是当下她所在之处。

黎,黎,黎拉特。这座古老的城市仿佛在冥冥之中在呼唤着她。

她走下马车,走进大使馆。

那里的人们对她热情地张开了双臂。

“噢,黎拉特,你怎么来了。”一个外国女人迎接了她。

“莉拉,我的小宝贝。”另一个女人也激动地说。

她热情地微笑着:“谢谢你们,我亲爱的姨母们。”

她下榻于路易斯安那公馆。

夜枭带来夜王的消息:“黎拉特,你愿意将你的领地奉上作为给予并服从于我的礼物吗?”

她说:“这里并没有养育过我,这里的人们和我也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想找到和我有关系的那一部分。”

她重申道:“这个世界会怎么样,我并不关心。”

夜王说:“看来你并不需要我帮忙。”

黎拉特说:“谢谢你的好意。”


海德·拉·古高克(Hyde Vaz Goghcase)是海关的会计处负责人,这是他明面上的身份,而在暗地里他是一个“夜行人”。

他隶属于“夜盟”神枪部,是梭地多·玛普盖尔的手下。

此次来中国他是奉了梭地多的命令。表面上对外保持着一个来中国负责计算税款,好喝酒的外国人的形象,实际上暗中观察着上海的形势,提防着夜族的入侵。

这天,税务官在街头卖报小摊上认识了一个叫飞鱼的少年。飞鱼是个变戏法的——他自己管这叫作中国魔术,海德见这少年有趣,于是提出教他英语。少年讶异了一下,但也没有提出异议。

海德毕业于美国西点军校,是一名神枪手。他的父亲是侦探世家的继承人,同时也是一名神枪手。很难说清海德的天赋到底来自于哪里。

在酒馆中,海德点了一杯莫洛托鸡尾酒。

酒馆老板杰西斯来和他搭话:“嘿,海德,最近怎么样?海关的生意还不错吗?”

海德看了看他,道:“本就是劫富济贫的买卖,谈不上什么赚不赚钱。”

他顿了一会儿,又说:“这里没有希望。”

酒馆老板唏嘘了一会儿后离开了。

而在海德离开酒馆后,就在酒馆门口,他碰见了飞鱼。

“Flyfish!”他打招呼。

飞鱼也看见了他:“海德先生,晚上好。”

“飞鱼,我们聊一会儿吧。”海德先生说。

“好啊。”飞鱼回答。

飞鱼又问:“我们聊什么?”

海德说:“聊聊人生此”

飞鱼说:“好。”

海德说:“中国的智慧博大精深,譬如说人心。”

飞鱼点点头:“不错,人心是最难的。”

海德笑着说:“人心要比你想象的冷酷的多。戏里演的必定是最动人的一种,现实里多是行尸走肉,什么样的都有。”

飞鱼严肃地点了点头。

海德又说:“譬如杀完人处理好尸体,若无其事地吃面。这样一个人在你跟前,你看得出来吗?”


安姬时常会想起自己与白云观掌教的初遇。

那是初春。陆雪阳如未化的初雪,晶莹剔透。安姬如料峭风中的红梅,冷艳逼人。

“陆掌教,好快的剑法。”她恭维。

可对方只是谦逊道:“不曾。还想请教安姑娘剑法。”

安姬笑起来:“罢了,安姬根本不是陆掌教的对手。”

安姬又说:“倒是有个人,安姬代为请求陆掌教与之一试。”

陆雪阳问:“谁?”

安姬说:“纪先生。他叫纪伯濂。”

陆雪阳说:“好,你且告诉他,我愿与之一试。”

后来的事很简单。

陆雪阳与纪伯濂打成了平手。

此后,安姬与纪伯濂再也没遇见过如斯强大敌手。

哪怕是后世的秋庄,陆千雪,三石漱梨。


安姬对这段往事很是怀念。


纪伯濂问:“不去见见你的女儿吗?”

安姬摇摇头:“这不重要。”

纪伯濂无奈地叹了口气:“就这么放任不管吗?这可不像一个母亲的作为?”

安姬却笑着说:“那又如何?本就是一个便宜女儿。”

纪伯濂再度无奈:“我看未必。”


黎拉特对这个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宣称是自己母亲的红衣女人感到奇异。

明明是相似的容貌,年长女子却散发出一种不容置喙的夺目的光芒,将正当芳年的黎拉特都盖住了。

这个女人作一身时髦打扮。她烫着波浪鬈发,发尾染成火红的颜色,身穿火红的旗袍,红色的高跟鞋在地面上踩出嗒嗒的响声。

“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

“更没料到以这样的方式吧。”

她自顾自地说完这两句话。

黎拉特有些郁闷:“女士,请问您是谁?”

安姬有些不满:“我是谁?我是你的母亲,你来这里难道不就是为了我吗?”

黎拉特道:“我确是为此而来,却不是为了您。”

安姬却颇为自信:“你未必不是为了你不曾想到的东西。”

黎拉特说:“那么,母亲,我怎样才能求得您的喜欢呢?”

安姬不说话:“你永远不会求得。”


黎拉特在路上遇上一个少年。

他独自在街边摆摊。

“你一个人变魔术吗?”她问。

少年流着汗笑着点点头。

“你可以教我吗?”黎拉特问。

少年说:“可以啊,只要你肯吃苦。只是看你这样子,根本吃不得苦吧。”

黎拉特笑笑:“只怕未必。”

不过一段时间,黎拉特和这个叫飞鱼的少年已经很熟了。

有一天,飞鱼对黎拉特说起了海德先生的事。

黎拉特思索了一会儿:“CrazyHyde,疯狂的海德,我倒听说过他的名字,关于他说的,我倒赞同。”

飞鱼问:“为什么?你不是不关心这里吗?”

黎拉特说:“这里有句古话说,白云苍狗,世事无常。也许你不想参与,但你已经置身其中了。”

飞鱼又问:“夜行者的世界,你也要选择坚持自己的道吗?”

黎拉特说:“是。也许冥冥之中早就注定。”

飞鱼小声地说:“我倒觉得你是对一切毫无兴趣。”


安姬说:“你真的一点都不像我。”

黎拉特说:“难道要和你一起,参与纪伯濂的窃国大计吗?”

安姬挑挑眉:“目光短浅的小儿!”

飞鱼说:“您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安姬微微吃了一惊,挑眉:“你倒为她说话。”

飞鱼说:“我中了狼毒,活不久了,但我要告诉您,请不要看不起您的女儿,您有您的骄傲,别人也一样。”

安姬说:“好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要玩出什么花样。”

说完她就走了。

“谢谢你。”黎拉特背对着飞鱼。

“但是,为什么?”

飞鱼说:“她本来就说错了,而且……我不喜欢那样一厢情愿的人。”


“号外,号外,上海浦东吸血鬼事件!”

卖报童满大街地吆喝着跑着。

“最近真是不太平呢。”飞鱼自言自语道。

他想着这件事要去找黎拉特商量。

黎拉特刚刚参见完一个学术研讨会。

飞鱼一找到她就说出了报纸上的报道。

黎拉特思索了一会儿,说:“也许是人为的故弄玄虚。”

飞鱼说:“不好说。”


于是他们去了现场。


“好像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黎拉特说。

“表面上看似乎的确是这样。”飞鱼说。

黎拉特注意到飞鱼的脸色有些发紫。

“真可惜,我解不了这种毒。”黎拉特说。

“也许,我该求助夜王。”黎拉特说。

“不,”飞鱼说,“不要向他们屈服。一旦迈出了一步,便无法回头了。”

黎拉特的眼中已含满了泪水。

“可是你会死。”

飞鱼说:“人固有一死。这不是任何人的错。这是命运。”

“这是安姬的毒。”黎拉特低声说。


“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去怨恨任何人。”飞鱼说。


飞鱼还是死了。

黎拉特在他的坟前放上一束百合花。

“愿你在天国安息。”她说。



——《夜行档案》完结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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