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则鸣【第 41 章：变化】
不得不说，虽然卧九已经及时转过了头，但他还是没来得及捂住耳朵。
一声凄厉的孩童尖叫彻底冲杀四方，如果鼓膜会说话，卧九恐怕会听到“你换个鼓膜吧，这个怕是不能用了”的冰冷话语。
等周围好不容易再次迎来万物复苏、心宁神静，卧九像个刚从牢里逃出的冤大头，狠狠地往鼻腔里吸了口自由香气。
他不敢回头，且因为他坐在地上不好立马转身，就只得学着鲶鱼的动作靠坐骨神经牵动着屁股肌肉，悄咪咪地一点一点辗转身子。
“你看到了？”
后方冰冷刺骨的话直击卧九脊梁骨，虽然声音的主人只是个小女孩，但大号龍灵的野性印象还在卧九心中，也就导致那个“当成食物”的疑问再一次冒了起来。
“没有，我刚腿麻换个姿势。”卧九很敷衍地找了个措辞。
「噢！怎么回事？」话刚说完，他的心脏猝然梗了一下，冷汗逐步挂上眉梢。
察觉到他的异样，情绪稍微稳定一些的龍灵紫发一荡，竟稚气满满地问了句“你怎么了？”。
“说不清，这感觉......我好像换了个人？”卧九云里雾里地说道。
正常人要是听到他这话，估计不把当神精病也要怀疑他脑子出了问题。幸亏周围连个人类都没有。
“叽。”总是先闻其声才见其影的小菌子又一次抢过了话茬。
不等卧九问个明白，龍灵面色古怪地缓缓说道：“哗哗说，同生契会让我们产生意识纽带......”说着她又看向小菌子，等对方“叽叽”了几句后才补充道：“这种影响它也不知道有多深。”
「人格......」卧九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神似在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手一般。
不得不说他的感觉非常敏锐，这种变化一般人是很难察觉到的。要换之前，他非常肯定自己的情绪不会那么容易波动；相反，他一直都是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保持冷静的人。
把衣服在自己身上裹了好几圈后，龍灵鼓着腮帮子忿忿不平：“按哗哗的意思，契约按你的种族属性给我变化成了这样，我就说我比你小很多呀。”也不知道她是不爽变小了，还是为的别的。
「姑奶奶，你的零头只怕都比我大。」卧九很是无奈，只得被迫点了点头以做回应。当然，他还是没敢转身，天知道这姑娘会不会再消灭一次他的鼓膜。
“叽叽叽”的补充词句不断增多，龍灵听了一会儿后停止了翻译，反而和小菌子对起了话：“我要和他一起生活，这怎么行？！......每过三年一定要找一片记忆碎片，上哪找呀？......我是龙女，那是什么，很厉害吗？”
在卧九的脑袋中，她已经成为了新版本的<十万个为什么>。他忽然同情起小菌子来，光听它语调忽高忽低，气力越来越弱，显然撑不了太久。
想到这，他忽然脑壳一痛：「完了，这以后会不会变成他的日常？」
也不怪他这么想，在他看来，这龙女连中诅咒这种大事都搞得和她没什么关系似的，天知道她会对什么事上心。
正好龍灵这时候对他说了句“你转过来吧”，卧九只得尽量收敛着苦瓜脸，同样用坐骨神经牵动着肌肉一点一点地缓缓挪过身。
“你干嘛跟吃坏了肚子似的？”龍灵狐疑地撇了撇小嘴，紧跟着她的肚子再次发出了抗议。
这小姑娘，不对，小龙女似乎跟那个成年版的差别有点大，比起那尊不太爱理人的美龙，这只小龙女活泼了许多。
「这也是受契约的影响？但愿她能聪明些。」卧九深感有些事情还是慢慢来，老天既然给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他抱怨再多也没用，还不如学学龙女的那种坦然。他索性先接受，再思考。“咱们该走了，在这耽误了很久，我怕同伴们出什么意外。”
“去哪里？”
出乎卧九意料，龍灵好似因为能离开这里变得非常开心，恨不得把激动两字写在紫色星光眼中一样。
她这双眼不光会说话，还能让人感到一种想给她一切的冲动，比起成年版的她，更招人亲近很多。卧九不自觉地语调温柔起来：“嗯，我们要去的地方离这里很远，恐怕很难回来了，你有什么要带走的？”
说完他又愣住了：「带什么？除了那件衣服，她好像一无所有，不过......」想到这，他倒是有些期待了，「有那么牛逼的爹娘，为她又做了那么夸张的事，总不会不考虑她醒后的事情吧？不会什么都没留下吧？伙食费总得有吧？」
“叽......”
还没等龍灵回答，一声失落就从小菌子的菌盖裂口中歪歪斜斜地流了出来。
卧九看了它一眼，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他原本想说“以后还会找机会带她回来的。”想想骗这么个大点儿的小东西，能不下这个嘴还是尽量避免吧。
不料，龍灵眼明手快，半蹲下身就把小菌子捧了起来：“跟我一起去呀，哗哗，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叽？”小菌子惊了一下。
「它能走？」卧九同样也是一愣，倒不是他不乐意带这小东西出去，他想的比较多——
先不说能不能回，小菌子这种生物要是带回人类世界，真说不定哪天一个不注意就被人煮了。眼下光龍灵的事情已足够令他头疼，再多一朵一看就不会听他话的菌子，指不定后面的日子得惹出多少麻烦事。
「宠物吗......骗鬼呢？」卧九没憋住，怪异地干笑了声。
“怎么，哗哗不能一起吗？”龍灵抬起头狐疑地问。
“呃......”卧九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在想怎么回答，不料小菌子先开了口：“叽叽叽......”
“哎，你见过我娘？她在哪里？”龍灵突然一个激灵，恨不得跳起三米高。无奈又被小菌子扭来扭去的伞盖止住了冲动。
“怎么？”看着龍灵的苹果肌渐渐鼓起，卧九好奇地问。
“哗哗说它生在这里，从没离开过这个地方。我娘走的时候给它的交代是守着我，她也不知道我娘去哪里了。现在......它的使命已完成，它还想继续守着这个地方，这里对它来说是家，是全部。”
龍灵的声音越说越小，晶莹的眼中浮出了一层雾气。
心里还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卧九只得淡淡吸了口气，假装很自然地问：“那你娘还有别的交代没？比如，有没留下点书信啊之类的。”
“书信？那是什么，我们妖类怎么会用那种人类的过时产物。”龍灵鄙夷地撇了撇嘴，卷发一甩完全忘了自己母亲也是个人类的事实。
只不过，「一个人类能活万年吗？」这个问题确实扎进了卧九的心底，至于什么人类过时产物，他压根儿没往心里去，毕竟现在的龍灵，对他来说可能连村炮都不如。
“那还有给你留点别的不？”卧九不死心的追问。
“没了呀。”
“没了？”
“你好烦哎，你想要留什么？”
像个泄气皮球一样蔫了吧唧的卧九总算死了心，忍不住地叹着气。
菌子见他这样，忽然露出了一副担忧的神色：“叽叽！”
“哗哗，跟我走吧。”龍灵不舍地蹲下身摸了摸小菌子的菌盖。
“叽......”
“走吧，哪那么多废话，你不怕我把她卖了？”卧九不爽地哼了声，说着就认命般地拖着沉重的步伐寻找下去的路。
估摸着是嫌他们迟迟不走，在听到卧九说要走，祭台忽然一晃，一段皱巴巴的树干就在卧九诧异的神色下伸了过来。
他一点都不慌，不仅如此，还暗自松了口气——树干上挂着他那个破破烂烂的<六十四味全能家法>。
“噢，服务不错嘛。”卧九想起那一记“爆头”，恨得牙痒痒，却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显然是让他们把树干当楼梯用，卧九也不客气，狠狠一脚踩上去，对着身后丢了句“快走”后，几个纵跃就稳稳落到了地面。
环境依然令人心旷神怡，那些树果然全都恢复成了卧九印象中该有的样子。拴着瘟公明的那条绳，懒洋洋地耷拉在一根树枝上，随着微风一荡一荡的。
他仍有些后怕地从底下仰头观望这座祭台，心中万分感慨——
巨人般的老树，正以一个艺术雕塑的姿势肩扛石台，虔诚跪地。要不是卧九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篇，仿佛烙印在灵魂上的诅咒，他简直怀疑所有这一切是做了一场噩梦——事实上，他也无比希望这是一场梦。人生太多不如意，被时间冲刷过后，再凝望过去，一切都那么虚无缥缈。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小菌子的脑子里——如果它有脑子的话，估计一直都在转着那句“你不怕我把她卖了”的话，急得不知如何才好。
不料，龍灵像是捡起一件自己的东西一样自然，抓着它就往头上一。跟着就如同猎豹似的，灵活得顺着树干手脚并用，跟上了卧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