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异变侵染

2023-06-16 00:22 作者:江海彻  | 我要投稿

夕阳无限的光辉照耀挥洒在面前这一片赤裸的山谷。

我登上山丘前未曾想到会离太阳如此之近,直到现在看来那血色的天体简直超出相信的巨大,再凑近一些便会被其吞噬。

世界也被染成单调的血红,仿佛末日。

“我一直在怀疑我究竟是怎样的人。我不认为我是个恶人。可每当我想说服自己是个好人,我又会陷入挣扎,连我自己都觉得是个笑话。”原本就站在这里的男人一直眺望着远方,说话仿佛喃喃自语。他戴着一副眼镜,满脸胡茬,身穿一件单薄的卫衣。

“我们不可能站在绝对正义的立场,那样的话什么都做不到。好人坏人什么的都无所谓,我们只能牢牢记住我们现在还能做的。”

那个男人回过头,目光与我交汇。沉默了许久才再度开口。“是啊。”说罢他又看向坠落的夕阳。“你在这方面从不动摇。”他低头深深叹了一口气,感叹道:“真不愧是你。”

“我们还能维持现状到什么时候?”

“不确定,但克莱斯顿的搜查早就开始了,被查到只是迟早的事。”说着他认真地看向我:“你要尽快考虑离开的事了。物资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在这里不会留下任何关于你资料。”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的所有情况我都只记在脑子里。”

“只有我吗?”

“只有先保证你。”

缄默着,我们不约而同地凝视已经渐渐没入地平线以下的落日。

我率先开口道:“放弃身边的人,然后去拯救世界,听起来都好笑。”

“我们最初选择的这条路就注定了这个可笑的结局。”

“……我想把他们都带出去。”

“做不到,资料不可能被彻底销毁。我们需要留下足以令他们信服的证据,这样他们才不会注意到你的存在。”

“这才仅仅才是第一步,我就必须要退让吗?”

“这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我拒绝。”

“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不管怎样的牺牲都在所不惜。”

“那只包括你我。只有我们两个是注定要以悲剧收场,而那些孩子是无辜的。”

我清晰地感知着自己的呼吸,远方那一轮天体已经有一半没入地平线以下了。

“如果被搜查到,那些孩子会怎么样?会被关押,会被研究,还是被处死?”

“……”男人转为沉默,低头不语。

“那……你就真的成为杀人犯了呢。”说着我凑近他,在他耳边低语:“杀死那些无比相信你的孩子。”

男人用力推开了我。

我们不再说话。我们就这样低着头面对面,直到太阳的最后一份余晖散尽。

“下山吧。”他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


这是多少次我与这个男人并肩走在一起了?次数已经多到记不清了。

山崖边一间间木屋里已经亮起了灯。少许温和的灯光透过窗户和门的缝隙,照亮了屋前飘散的灰尘。

行走在山间小道上,粗糙的地面与我的皮靴摩擦发出阵阵“沙沙”的响声。这是北半球的夏季,而且今天空气分外干燥,白天也很晴朗,可以期待今天能看到星光。

“亚门老师!还有大哥哥!”一个小女孩站在一间木屋的门前冲我们招手。

亚门率先冲了上去。开心地摸着小女孩的头,问着“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情”之类有的没的”。我差不多走近他们,才看清那个小女孩。

她叫缇娜,是我们这里年纪最小的女孩,只有七岁。是去年被亚门从不知哪个贫民窟捡回来的被遗弃的女孩。

现在缇娜穿着一件洁白的薄裙,别这一件对于她而言过于大的发卡,正在亚门怀里撒娇。

“这个发卡……是夏鸠的吧。”

“对!是夏鸠姐姐送给我的!”

“慕森,你怎么知道这个发卡是夏鸠的?”亚门放下缇娜,随口问道。

“……因为这是我送给她的。”

“哈哈哈,难怪呢!”

“缇娜,头发还没编好,快点回来啦!”一个焦急的声音伴随着匆匆忙忙的女生从后面小跑着追了过来。追过来的女生编着一个搭在胸前的麻花辫,身穿淡色的便衣。缇娜惊叫一声跑开了,最终这个女生在经过一场短暂的拉锯战后气喘吁吁地抓到了缇娜。

“莱茵,你的运动能力怎么还这么差?明天跟我到训练室加练。”

“没办法啊……”莱茵一边牵着缇娜的手,一边对我摆出一副哭唧唧的表情,“我就是不擅长运动嘛。”

“不行。像你这样的半吊子是活不下去的。”说着我挡在了莱茵面前。“明天,早上六点。”

“呜……”我让开了道,莱茵失落地牵着缇娜走了,路上还不忘小小教训了缇娜一下,不过缇娜完全不上心就是了。

“不用对女孩子们那么严格吧……”亚门悄悄对我说。“上次莱茵都来我这抱怨了。”

“严格是对她们负责的表现。”我瞥了亚门一眼。“她们还太缺乏危机感了。还有你,天天搞闷着头研究,要不明天我帮你锻炼一下身体?”

“老大老大,放过我吧。还请您把所有精力消耗在莱茵身上吧。”亚门举起双手投降。

我们目送着两人牵着手走进木屋。

缇娜和莱茵是室友。缇娜还处于懵懂无知的年纪,性格上开朗活泼,特别喜欢缠着那些比她大的姐姐。莱茵今年刚成年,在这里年纪仅次于亚门和我。性格温柔体贴,是这里最照顾人的大姐姐。日常有点马虎,运动能力算是这里最差的。

“感觉……我们就像是大家的家长一样呢。”亚门问我。

“怎么,触景生怀了?不过你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有这种感觉也很正常。”

“你今年也十九岁了。感觉时光过得真的好快呢。”

“又出现了,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人才会说的话。”

我们一路交谈着,路上又途径了几间木屋。木屋里的人在和我们打过招呼之后又都忙于自己的事情。

但眼前的这一座木屋稍稍有些不同,它只透露出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亮光,里面也没有穿出什么声音,整间屋子沉浸在一片死寂。

“希尔,要进来了哦。”我轻轻叩门,在听到门内微弱的应答声后打开房门。

房内只有床头一盏放出微弱亮光的小夜灯仍在亮着,床上躺着一个病怏怏的小家伙。

“希尔,今天感觉怎么样?”亚门轻轻将希尔扶起来坐在床上。

“老师……我今天感觉好多了。”希尔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只不过这个虚假的笑容挂在那苍白的脸上显得分外突兀。然后希尔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希尔,你想要的书我给你带来了。”我将黑色大衣口袋里的书轻轻放在希尔床头。

“谢谢大哥哥,这本书我想要了好久了!”希尔病态的眼睛中少有地放出了亮光。

希尔今年十五岁,一场并不算成功的实验导致了虚弱的身体。她身材矮小,长发披肩,长相可爱,性格内向。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会默默地倾听,在这里是被当成团宠的存在。

“那今天你记得早点休息,不要再熬夜看书了哦。”亚门轻轻吻了一下希尔的额头。“老师和大哥哥就先走了,有什么事记得和夏鸠说哦。”

“嗯!”希尔抱着书冲着我们直点头。

我们刚出房门,刚好碰上回来的夏鸠。在和夏鸠对上眼睛的一刻,我愣了几秒。

夏鸠今年十七岁,和希尔住在一起,绝大部分事情都是夏鸠在照顾她。夏鸠梳着齐耳短发,身穿一件蓝色的卫衣和黑色的短裤和一双对她而言显得稍微有些大的皮靴。

“你来这里做什么?”夏鸠交叉这手斜靠在木屋边的围栏上,嘴角随性地叼着一根木签。

“我们只是来看一眼希尔……”亚门干巴巴地解释。

“哈?亚门老师我没有问你,我在问这个怪物。”夏鸠一直走到我的面前,然后微微抬起头仰望着我。

“我来给希尔送之前就答应过给她买的那一本书。”

“哈?真亏你能记得呢。”夏鸠轻蔑地“嘁”了一声,双手插兜,扭过头不看我。

“……抱歉。”

“哈?你在为什么而道歉啊?”

见我沉默不语,夏鸠再一次发出轻蔑的声音后撞开我离开了。

“没有感情的怪物。”临走时她扭过头这么对我说。

“……”亚门没有说话,只是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长舒一口气,“没事,我们走吧。”

我们又途径了训练场,现在不属于训练时间,但还有不少孩子选择在这里消磨时间。我和亚门没有和那些孩子具体地打过招呼,我们径直走向实验室。

与外面简陋的设施相比,这座实验室简直显得格格不入。

亚门在输入六位数密码后,厚度近半米的钢门缓缓打开。

我们在换上实验服,随后在亚门在门禁处录入指纹与虹膜后,第二道铁门缓缓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许多大大小小的灌满培养液或是杜氏磷酸盐缓冲液的培养舱。小的大概只有拳头大小,里面是老鼠之类的小生物或是大型生物的器官。稍微大一些的装着整只猴子,再大一些的,也是这里数目最多的,装载着大大小小的……人。他们有的仍活着,有的只是静静漂浮在那里。不过就算活着,现阶段培养舱中的他们也失去了意识。实验室最大的培养舱接近三米,里面生存着非人非兽,不属于任何种群的奇形怪状的怪物。有的类似触手,有点在一张硕大的圆盘正中央突兀地长了一双令人作呕的眼睛。

地面上偶尔能看到反光,起初我以为是什么液体渗漏了出来,走进才发现只是头顶灯光的反光。

这里灯光昏暗,倒并非是电灯瓦率不足,只是这间实验室太大,仅靠头顶的那一排排日光灯无法将光布及实验室的每个角落。那一排排重叠的光源无数次在培养舱中泛着墨绿色荧光液体中折射,反射出的光更是寥寥无几,这也显得这间实验室更加昏暗。

从来不透光的这里的空气永远如冰般清冷,而且这里的空气总是泛着淡淡的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混合的奇怪气味。

穿过这一片实验区,实验区的后门便随之封锁。

我们穿行在交错的长廊,两边有着各种不同挂牌的房间。“阿斯兰”、“林克”……挂牌上标注的是房间主人的名字。

“你先去实验室吧。”我驻留在一间房间的门前。“我马上到。”

随着亚门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我推开了房门。门前的挂牌标识着:兰斯。

我径自推开了门,房内一片阴暗。我在这片已经来过无数次的黑暗中熟悉地穿梭着,然后坐在那张已经坐过无数次的床上。

“……是你吗,慕森?”

“是我。”

“我们还能在这里待多长时间?”

“不知道……克莱斯顿已经开始调查了,所以剩下的时间应该不多了。”

“这段旅途终于到此为止了呢。”

“我不会抛弃你们的。”

兰斯在黑暗中发出干巴巴的笑声。我感觉到他在床上缓缓坐了起来。“事到如今你还保留着这份幼稚吗?而且,就算你把我们都带出去了,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我不知该如何答复。

“把手给我。”

“怎么了?”虽然不解,但我还是向着兰斯的方向伸出了手。

我们的手相接触的那一刻,我的心仿佛一沉。那已然不是人类的手,本应柔软的皮肤坚硬地仿佛骨头。

“这种角质层已经遍布我的全身了。”

“上次来的时候才只侵染到半边身子吧。”

“越是严重,侵染地就越快。”

“……亚门会有办法的。”

“就算有,也太迟了。”

“……”我抓着兰斯的手,感受着这陌生的触感。

“所以你就别想着带我们走了,我们已经丧失被拯救的价值了。留在这里,对我们而言,反而是最好的结局。”

“……抱歉。”

“不……该说抱歉的是我。我没有办法履行约定了。”

黑暗中,让人迷茫的黑暗中。

“兰斯。”

“怎么了?”

“如果下一次面临这种情况,我不想再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总之……我会变强的。”

“……去吧,亚门还在等你吧,别让他等太久。”

“……再见。兰斯。”

“再见,慕森。”

我起身开门离去,转身关门时,从门缝里溢出了外界的一束光。我顺着这狭窄的光看到了兰斯。

半边头部被血红的物质所包裹,有的类似结晶,有的类似肌肉一样的组织。那份猩红顺着兰斯的头部向脖子延生,兰斯裸露出的手也是,手臂,还有刚刚接触的手掌,都被猩红紧紧缠绕。

我在门外轻轻将门关上,也将那份残忍的光抹消。脑海中是曾经的兰斯,那个与我一般大的少年,与我一同经历岁月的伙伴。

随着那束溢出的光被抹消,兰斯的嘴唇轻轻翕动:“要强很多啊……”不知是否是错觉,兰斯的嘴角仿佛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随着门外的脚步声再度响起,两个曾朝夕相处的伙伴在心中完成了对彼此的告别。

随着门外的人走远,门外的感应灯也自行熄灭。这里彻底地被无边的黑暗所覆盖。


不多不少,感应灯只会在你踏入感应范围后亮起,然后又在感应不到你后缓缓熄灭。所以每次当我在走这条长长的回廊,突然驻步停留一会时,前方和后方都会陷入看不到头的黑暗。只有我站在光下狭小的一隅。

经过的房间大多数都有挂牌,只要推开房门就能看到故人。有的房间早已空无一人,但门前的挂牌还迟迟没有摘下,那些离开的同伴只遗留下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不知走了多久,每次走在这条回廊,我对时间的感知就变得迟钝。

直行,转弯,直行,转弯。

仿佛已过千年。

终于,身旁两边不再是一排排房间,头顶不同的标识泛着莹莹的绿光:实验室。

推开门,已经换上了惨白的实验服的亚门正在电脑屏幕前做最后的调整。我脱下上衣,躺在冰冷金属制成的实验台上。

亚门将几个传感器探头接在我的皮肤上,然后在电脑屏幕前监视着数据。

又在完成接下来几项检测之后,我一边穿上衣服一边接过亚门刚刚打印出的检测结果。

“状态非常稳定,只需要定期注射抑制剂就不会出现暴乱的可能。”

“暴乱……”每次听到这个词,我总是会有片刻失声。

“实验体编号18,兰斯,注射type-z型血清。”亚门从冷藏箱中取出一管试剂,安装在注射器上后随机被注射到兰斯体内。

然后在数分钟后,兰斯变成了怪物。他在实验室内疯狂地破坏他所见到的一切,直到将大半个实验室都摧毁才逐渐平息下来。

“异变率55.13%,每个月注射一次type-z型抑制剂。”

“抑制剂的数量还够吗?”我接过亚门递过来的金属盒子,里面是一只注射器和一管血红色的液剂。

“type-z型还剩下很多,因为只有你能用。但是a型和c型的数量紧缺。很多孩子今年刚好成年,对剂量的需求增大,而且很多不适配实验体最近状况突然恶化,需要大量的抑制剂才能尽可能地稳定。”

“像兰斯那样?”

“对,他的状况尤其严重。他近一个月近乎消耗掉了原本供他一年的抑制剂使用量。”

“原材料的供应还来得及吗?”

“现在还来得及,但我也不知道我们还能像这样撑多久……”

“总得有人牺牲的。”话音未落,亚门原本低垂的头猛地抬起来直视着我,似乎惊讶于我说出的话。“最后的时候我会出手,但现在我们还是苟延残踹着吧。”

“……也只能这样了。抑制剂的制作材料有些不够了,需要你尽快去对接一下。后天上午8点,黑鹰组织,地点码头。”

“我知道了。”


“喂,你们,等一下。”一个穿白色大衣的男人用手搭住了面前的人的肩膀。

“怎么了吗?”被拦住的男子回头报以灿烂的微笑。

“我们在调查一个名叫‘黑鹰’的组织,关于这个组织你们知道些什么吗?”

“啊,抱歉,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白衣男子亮出口袋里的身份证明:克莱斯顿特殊警官证。警官:弗兰。“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男子仍保持微笑,但在白衣行动的瞬间拔足狂奔。

“发现目标,现在开始追捕。”白衣一边奔跑一边接通了耳边的通讯设备。


为什么我会这么倒霉啊?只是简单地运送货物,只是需要把几只铁箱子送给接头的人就行了,为什么偏偏遇到克莱的人啊……

7岁,我的父亲死于感染ATK病毒引发的暴乱。

15岁,我的母亲为了能够活下去将我抛在了平民窟,自己动身去了保育区。

18岁,我被黑鹰组织一个的干部在街头捡到,于是跟在他手下做一些体力活。

黑鹰组织不是一个让人安心的好地方,这里做着有关ATK病毒、感染体的生意。我曾亲眼见过那种怪物,那是一次运送任务,因为暴雨,我们的运送车在道路上打滑最终导致了侧翻。运送车的铁皮后箱被撞裂,里面的生物也因为冲击力而滚了出来。

原本就受了重伤的它在雨地里呻吟,艰难地爬行着。它有一台小型汽车那么大,浑身都是红色,它的头仿佛是由一堆黏黏的史莱姆构成的,分不清五官。

所以,我只准备在这里赚够了钱就离开这里,我也要到保育区里,那里不用为了存活而拼尽全力,那里有先进的医疗设施,有不用卖命就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而且,我还想在那里找到我的母亲,尽管我知道她抛弃了我,但当时那种情况……也是可以理解的吧。至少,我还需要一个答案。

所以,为什么我会遭遇到这些事啊……

前方,后方,左边右边,分别站着四个人。

“你已经被包围了。”弗兰从正后方缓缓走来,还顺带着点燃了嘴里叼着的烟。“跟我们走一趟,只要你提供出同伙的情报,我保证你会没事。”


“看来……我度过了一个悲惨的人生了呢。”穷途末路的男子低下头,喃喃自语。

“为了方便称呼,你叫什么名字?”弗兰呼出一口烟,缓缓走近男子。

男子张口:“——”

弗兰突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面前的男子已将枪口对准了自己,他哽咽着:“这是我母亲的名字。如果你们能见到她,告诉她:她的孩子死了。”

扳机扣动,四周归于平寂。

“……确认是黑鹰组织,不过应该只是一个小人物。”一个男人蹲在地上检查着尸体。

弗兰呼出一口烟,背过身走远了。


“这太乱来了!怎么能给这群异类这么大的权利!”

“这是特殊情况,普通军队已经应付不来了,现在军人的死伤率已经高了三倍,而且还在持续增长!”

“他们如果为所欲为我们将很难阻止,他们甚至无法管理!更糟糕的是,如果他们反过来对付我们怎么办?”

“现在的时局已经动荡不安了!我们只能优先解决当下病毒交易泛滥的问题,如果不用强力镇压,带来的后果是我们的统治都将动摇!”

……

争论持续了许久,直到某天——

“我是克莱斯顿王国的君主兰斯洛特,我宣布通过《ATK特殊警察法》法案。特殊警察是由成功接受了ATK病毒血清组成的异变体组织。我们将选择出最优秀的异变体作为我们的特殊警官,在保护民众的同时对ATK病毒的相关事宜加以监控。特殊警官有高于普通警官的权利,也有在现场根据当时情况做出相应措施的权利……”


亚门:“异变体是成功接种ATK病毒血清的个体。和感染体不同,感染体的病毒感染率如果不加以控制是会不断提高的,他们最终会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而异变体的感染率是稳定的,成功接种后一生都不会改变。而且人工合成的强化血清有着远超天然病毒的优势,1%异变率的异变体就足以应对比较弱小的完全感染体。”

“最重要的是:异变体不会失去理性,不会变成怪物。而且不会再被ATK病毒感染。”

“异变体的身体机能以及感官都被大幅强化,普通子弹基本无效,而且即使破坏了异变体的身体组织他们也有着远超常人的恢复能力。具体的恢复能力因人而异,每个异变体的能力都不相同,不过异变率越高,平均能力就越强。”

“每个异变体的能力都不相同,因为ATK基因会在异变体体内选择性表达,也因此每个异变体的能力都是固定的。ATK基因会表达形成ATK细胞,不同异变体的ATK细胞所处的位置不同,有的只在体内,有的体内外都有。”

“异变体能够自行控制异变基因是否表达,也就是说异变体在日常状态下与常人无异,他们可以凭借自己的意愿激活ATK细胞。或者是在应激状态比如说突然受伤甚至是昏厥,那么身体也会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激活ATK细胞。”

“你的眼睛就是一个例子。”

实验室透明玻璃里的镜像映着一双血红色的双眼,在几次眨眼之后渐渐黯淡。


“这些就是这次全部的货物了。”

“多谢,‘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一团糟,怪物越来越多了。据说南边还来了个大家伙,ED级别的。”

“……我知道了,后会有期。”

“再见。”

目送着黑衣少年远去的身影,码头边已经完成任务的两个人闲谈了起来:

“大哥,小白死了。”

“啊?哪个小白?”

“之前你在街上捡到的那个,嚷嚷着说要赚够了钱去保育区,还想着再见他母亲一面的。”

“哦,是他啊……”

“听说最后小白被包围的时候是自杀死的,而且当时如果他供出来我们的情报就会没事。”

“……”

“大哥,难道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吗?就只能被他们追杀吗?”

“我只是一个小头目,了解不到太多组织内部的机密。但是我敢肯定,黑鹰组织绝对不是一个软柿子。像这样被克莱斯顿针对,上头的那些人肯定会有相应的措施。但在组织下达命令之前,我们只能先干好我们的本职工作。”

“……会开战吗?”

码头的烈日当空,海鸥翱翔扇起的气流带来了腥臊的海风。

远处,一艘远航船归港了。


我将货物运送回研究所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为了隐蔽而建造在深山之内的研究所迎来了仲夏的夜晚。遥望夜空,繁星被打碎四散在宇宙边际。

山中的空气燥热而潮湿,脚边的杂草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异动。

风声,水声,林声,鸟蛙蝉鸣。


“就是这里吗?”弗兰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从怀里掏出几张相片,认真比对着相片与实景的区别。

“这个信息是我们安插在黑鹰里的卧底传出来的,应该不会有错。”一个戴眼镜的白发少年回答。

“追查这么久终于有结果了吗……”说着弗兰抽出一张相片,就着点燃的烟头端详着上面的人物:

姓名:亚门·艾布纳

普通人类

身份:前克莱斯顿病毒研究所科研人员

罪名:携带大量研究资料叛逃

追捕要求:因罪犯持有大量重要研究资料所以需尽一切可能活捉


记忆,是存在于脑海中会不断浮现出的印象。

对很多人来说,记忆等同于生命,甚至比生命更重要。因为人格是由记忆塑造的,一个人如果生活在不同的地方,经历不同的事情,那么也就会变成不一样的人。

如果失去了记忆,那么那个熟悉的自己也就消失不见了。就连喜欢的做的事,喜欢吃的食物,喜欢看的书,还有喜欢的人,全都会忘的一干二净。

我曾数次亲眼见证人为了自己的执念甚至不惜生命。

贩卖假病毒血清的黑商被抓捕时还在嚎啕着用双手抓满通过谋害他人而得来的钱财。

在街头被抛弃的孩子,不择手段地想要生存下去。

堕入爱河的青年为了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放弃了一个人去保育区的机会,在肮脏的贫民窟里相厮相守。

一个人的过去……到底是有多重要呢?

……首先是听觉。耳膜处传来模糊不清的话语。声音似远似近地传播,尽管听到了但是无法分辨,无法理解。

……然后是视觉。映入眼帘刺痛眼睛的白光,还有在面前来回晃动的朦胧人影。

……紧接着的是嗅觉。隐隐约约地察觉到空气中让人讨厌的消毒水以及混合的化学药剂散发的气味。

“睁大眼睛……”

再说什么……

“看着我……”

……我听不懂。

我在哪?

我在做什么?

还有……我是谁?


“当生物被ATK病毒感染之后,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各项身体机能被大幅强化,同时大脑的思维能力下降。”

“改造血清在提升病毒对生物体的提升效果的同时抑制了副作用。低异变率的个体不但不会受副作用影响,而且思维能力还能随着身体机能一同提升。但高异变率的个体无可避免地接近怪物,需要定期注射特定的抑制剂才能抑制住副作用的影响。”

那个穿白色大衣的男人总是不厌其烦地向我诉说着他所知道的一切,后来我得知了他的名字:亚门。

他说自己曾经是一名在王国工作的科学家,ATK病毒爆发,他被任命秘密从事着相关的研究,但他接受不了王国高层为了利益而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人命的做法。于是,他逃离了王国,来到这个隐蔽的深山里从事继续从事他的研究。

生活在这里的孩子大多是被亚门在“外面”捡回的因感染病毒而被抛弃的孩子,他们的人生本该早已走到尽头,但亚门给了他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那些孩子或许成功接种病毒血清后得到了免疫病毒的能力而活了下来;或许实验失败,然后被安置在实验室旁的病房内。

“你的名字是慕森·莱万,你和我一样来自克莱斯顿(Clayston)。莱万在克莱斯顿是一个有名的姓氏,但我长期埋头研究所以对于各种人际关系一无所知。你曾经是军事学校的一名学生,曾因检测出与ATK病毒较高的相容性而被选为‘实验体’。我曾作为ATK病毒研究的首席科学家得到了关于你的资料,我主动找到你并和你达成了共识。随后你就跟着我来到了这里并进行了实验。这就是我对你全部的了解了,至于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实话我也并不清楚。”

亚门的话就像是如同一片混沌的记忆之海里的记忆碎片。我在脑海中构筑着他口中描述的场景,星点破碎的回忆在脑海当中不完整地呈现。

我并非失去了与过往的所有联系,犹如散落在地的玻璃碎片一般的记忆不时涌入我的脑海。

我也并非像新生的儿童迎接来源于这个世界一切的未知,我还保留着曾拥有过的知识,即使有些部分不太清晰,经过学习也能很快理解。

我甚至能感受到许多我曾经对于某些事物的态度,某件事情对于我来说是重要的或是不重要,我对于这件事情关心或是不关心之类。

我也曾感到不安,犹豫仿徨于过去和未来。但每当我情绪濒临失控,有个声音就会提醒我,将我从失控的边缘拉回来。我并非一无所有,并非没有从过去带回来任何东西。

连接我和不曾知晓的过去的纽带,是一个在内心根深蒂固的信念。过去的我一定是因为这个信念,才来到了这里,才选择了放弃曾经拥有的一切。从失去记忆的我第一次睁开眼睛起,那个声音就注定伴随着我接下来全部的生命。

起初,那个信念是如此强烈,但我却无法记起它的具体内容,在我和亚门交谈过后,答案才浮于水面,同时这个信念也无比清晰:

前往ATK病毒爆发的源头——Nova实验室,关闭实验室所有的防疫门。

Nova实验室,原是艾洛斯共和国最顶尖的生物实验室。艾洛斯(Eros)共和国曾是世界上国土面积最大,国家实力最强的国家。直到某一个夜晚,一颗巨大的陨石坠落在这个国家南方偏远的一个小镇。最初人们以为只是一场天灾,只需要移出那颗陨石,再出资重新建设一番,事情就能得以解决。可是,小镇的人陆续感染上奇怪我疾病,人们变得神志不清,变得想撕咬一切……仿佛是发狂的动物。一个人……两个人……渐渐地,疾病像迷雾一样无声地传播开来。直到某一天,一名过路的旅人在夜晚途经这个小镇,发现整个村庄竟没有一家灯火通明。

他接连叩了几扇门,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疑惑地探索着这个诡异的村庄,在探索的过程中,他似乎隐约听到了人的呻吟。他终于来到一间敞开的门前,这是一家商铺,顺着月光看去,这里陈列着再平常不过的各种生活用品,零食,饮料,纸牌,玩具应有尽有。东西都很新,仿佛店主人只是刚刚离开一样。

这时他在货铺的尽头听到了异动,伴随着真正切切的人类的声音。他迫切地想要询问对方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来到近前,点燃打火机照明,才发现他面前——

倒着一个半边脸都被血红色的物质覆盖,而且那红色的物质分明是生在那人的脸上!人用露出的半边嘴唇嗡鸣着重复的话……

“救救我……”他一只手支撑倒地的自己想要站起来,一只手向商人伸去……

旅人大叫一声冲向门外,发疯一样地在街上奔跑。他一边奔跑,一边看到和商铺里那个倒地的人一样的人正在他身后聚集。

约跑,越多。

他这才发现,这个城镇并非没有人,只是他没发现而已。不知跑了多久,只顾埋头逃跑的他回头观察,却看到——

黑压压的一群人拥挤着朝他跑来。那群人无一例外身体上生长着奇怪的物质,他们嘶哑着声音悲鸣着,行动怪异且迅速。

旅人在混乱中迷失了方向,他忘了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方。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他只知道他不能停下。

最终幸运的旅人依靠着北极星辨认出了方向,他找到了来时的路,也甩开了疯狂的人群。

旅人在回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个恐怖小镇的存在公之于众。在政府经过考察后,甚至在考察过程就已经有人伤亡,于是小镇被封锁,事情也被一层一层地上报,终于惊动了国家的高层。

艾洛斯共和国迅速地做出来相应的对策,他们切断了小镇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同时动用军队进行武力封锁。在经过科学家的介入后,真相才被抽丝剥茧:小镇的人都感染了同一种病毒,而且这个病毒不属于地球上任何一种已知的病毒。通过无人机探查发现,病毒以坠落的陨石为中心向四周传播,更是通过无人机在陨石上直接探查到了高浓度的病原体,于是政府下令将这颗陨石移出。

这颗陨石被王国最顶尖的生物研究所Nova研究所接手,Nova研究所集全世界最顶尖的科学家对陨石病毒进行研究。因为这个病毒就像是宇宙对人类的一场袭击,由此Nova研究所将其命名为ATK(Attack)病毒。

Nova研究所有着全世界最优秀的监管系统和防疫系统:这里被无死角监控覆盖,每个重要地区都布有红外感应,而且整个研究所都由顶尖的特种部队驻守;这里的防疫系统能彻底隔绝研究所和外界,做保证在研究所内部,即使病毒被全部释放,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病毒泄露到外界。





异变侵染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