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同人 关于干员与博士从相识相恋,到最后结婚生子的高级作战记录 白面鸮篇 9
注:本文为 大量自设+OOC 因为是轻松向性质的文所以就图个乐呵,吃桃就行了,up主的页面还有更多桃文,不介意的话就来看看吧!
ps:本文背景为平行世界,此外,文中的一切内容跟up主的其他作品没有关联,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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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觉自己沉睡了许久。
仿佛在梦境深处沉睡了几年,几十年,心中一直期盼着苏醒的那一天。
我好像做了一场又一场的梦,既有美梦也有噩梦,多的数也数不清,相比之下,噩梦或许更多一些。
在梦中我也会感到焦躁不安。
我在半睡半醒之间昏昏沉沉的思索起来。
今天是几月几日来着?对了,我……我怎么不知不觉中睡着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的记忆模糊不清,想不起之前的事情。
就在这时……
“阿姆罗?”
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入到了我的耳中。
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阿姆罗,阿姆罗?醒一醒,起来啦。”
那个人不断叫着我的名字,好似故意在驱赶我脑中的困意似的,我刚打算继续睡下去,就被那个人的声音吵醒了。
“我还不想起来……”我迷迷糊糊的抱怨道。
“真是的,你在说什么呢?快点快点,不然一会就轮到我当鬼来抓你了!”
鬼?什么啊……
“那我数三个数哦,等我数好了你再来抓我,可不能抢跑!”
抓?抢跑?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
“那,3…2…1…开始!”
我猛的抬起上半身,睁开了双眼。
我的呼吸十分急促,宛如把头探出水面大口呼吸,心脏狂跳不止,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在张开,大汗淋漓。
这里是哪?
眼前看到的景象已经给了我答案。
身下毛毯般的绿色平原,身后树丛发出的沙沙声响,空气中那混杂着淡淡海水气味的清新空气,温暖的光线,怡人的微风,还有头顶上方无边无际的碧蓝天空与朵朵淡薄的浮云……
错不了,这里就是那座山丘。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像是为了解答我心中的疑问似的,耳边突然传来了她的声音。
“我藏好了哦!”
与此同时,我马上想起了一切,连同入睡前的记忆也一并想起了。
我得马上找到她。
我立马从草地上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寻找她的身影。
刚刚的那股声音好像是从左耳边传出来的,也好像是从右耳传出来的,又像是从头顶上传出来的,我完全无法从声音来源判断她的位置,整个山丘除了我以外空无一人。
她不在这里。
我没有时间去思考她会在哪里了,我转过身朝身后的树林跑去,就这么一路跑到了山丘底下去找她。
“找到我了吗?”耳边再次传来她的声音。
与此同时,天空中传来了婉如玻璃裂开的声音,抬头一看,天空中出现了一道裂痕。
已经过去一分钟了。
我必须在整片天空碎裂开来之前找到她。
我一边跑一边来回的左顾右盼,并且不断的大喊她的名字。
“乔伊丝!!”
理所应当的,无人回应。
我跑到了小镇,整个小镇也没有一个人,镇上的居民像是也在玩捉迷藏,所有人都躲了起来。
我在这里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她不在这里。
“还没找到吗?”
咔嚓,天空中的缝隙又向外扩散了一倍。
还有三分钟。
我又去她的家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她。
“你一定猜不到我躲在哪里的。”
还有两分钟。
可恶,她到底躲到哪里了?为什么怎么找都找不到她?难道说这次也……
不……还不能放弃,她一定就在什么地方才对,快点!快点想,还有什么地方没有去过,还有什么地方她会去一一我绞尽脑汁,拼命的思考每一个可能性。
瞬间,我想到了那个地方。
那座山丘。
按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我前不久刚从那个山丘上下来,那里没有她的身影。可我既便明白这些,但我的双腿还是不自觉的跑了起来,我的身体仿佛脱离了意识,自顾自的行动起来,我再次朝着那座山丘全力奔去。
当我跑到山腰时,她又说:
“快要到时间了哦!”
抬头一看,整片天空已经布满了裂纹,天空支离破碎,随时都有可能塌陷下来。
她说的对,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不过我坚信这次我一定可以找到她的,我已经陪她玩过这么多次了,这次我一定可以赢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冲上了山丘的顶端,广阔的风景一下子从枝繁叶茂中探出头来。
她就站在山丘的尽头。
她背朝着我,双手背过身后牵在一起,她那白色的长发随风飘扬,那身白色的连衣裙正在风中翩翩起舞,如同一朵盛开的白色花朵。
终于……终于……
“我找到你了……”我不禁喃喃出声。
与此同时,她转过身来看到了我。
“你终于找到我了呢!”说着,她开心的笑了起来。
我朝她快步奔跑过去,我甚至来不及去感动,因为我没有时间了,我必须要找到她然后触碰到她,只有这样才能……
我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近。
转眼间,她已经近在眼前。
“乔伊丝!!”我再也忍不住心中激动的情绪大叫出声,向前伸出一只手。
咔嚓一一头顶上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糟了!
我下意识的抬起头,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脚下突然像是被一块看不见的石头绊倒似的,我的视线向下方转向90度,等我回过神时我已经摔倒在了地上。
我不顾身上的痛觉,连忙抬头,她依旧站在山丘的尽头微笑着看我。
天空的碎片一块一块的掉落下来,透过了她那不知何时已经变成半透明的身体,清晰的映入我的眼帘。
明明已经近在眼前了……
明明已经马上就能触碰到她了……
我绝不能在这种地方……!
我再一次从地上爬起。
“谢谢你。”她笑着对我开口。
天空的碎片如雨滴一般不断落下。
“我玩的很开心!”
“等,等等!”我大叫着,声音中满是颤抖与绝望。
“我们下一次再一起玩吧!”
我猛的向她扑去。
我整个身体都结实的撞到了草地上。
我扑了个空。
当我抬起头时,她的身影像是被风吹跑了似的消失不见,连同她的气息也一并无影无踪。
我没抓到她。
我又失败了。
“为什么……为什么!”
我握紧拳头狠狠的猛砸了一下地面。
就差那么一点了!就差那么一点了!可为什么……
我在心中不断的质问自己,到底有哪里搞错了?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天空仍在一片一片的坠落。
不……
我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大脑迅速冷静了下来,比起这些,现在要做的是总结经验,好在下次的实验争取更多时间才对。
我这么想着,在山丘的尽头以‘大’字的姿势躺在草地上,茫然的看着头顶上那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天空的天空。
天空还在崩落,转眼之间,整片天空几乎快要消失不见了,眼前的天空如同一块巨大的玻璃,没有碎片的地方呈现出黑洞般的漆黑,此情此景,如同世界末日。
我的头顶上方有一块碎片正在碎裂开来,那块碎片的面积相当之大,不,说不定比我想象的要大的多的多。
那块碎片一开始还在摇欲坠,眼看就掉下来了。
可我没打算逃,而且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就在我这么想时,那块碎片掉了下来。
我闭上了眼睛。
我睁开双眼,现实世界映入眼帘。
我按下手边的按钮,置于头顶上方的机器自动抬了起来,我的意识回到了现实。
我坐在椅子上仰着脸,从百叶窗的缝隙间露出明显的光线,现在已经是早上了吗?
昏暗的房间里回荡着各种仪器发出的电子音,我松开搭在胸前的手,按按眼角。
虽然昨天晚上通宵了,但是我现在却一点都不困,我看了看黑暗中发出亮光的时钟,发现距离我连接阿耳戈斯已经过了近12个小时,现在是早上6点整。
我下了椅子,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刚刚的那次实验,是离成功最近的一次。
但失败了就是失败了,就算再怎么接近成功,也不能改变这个现实。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失败过多少次了,可唯独这一次是最让我觉得可惜的一次。
我走到房间的桌子前坐下,取出打印机刚打印出来的图纸,开始分析这次的实验数据并记录。
记录好后,我又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了一本笔记本,透过百叶窗缝隙渗透出来的光线,可以模糊的看清笔记本的封面写着‘实验记录’这四个大字。
我翻到了最后一页,在空白处将图纸上的数据都记录下来,接着参照之前的几次数据进行更进一步的分析对比,最后总结实验结果与过程以及注意事项。
当我在实验结果一栏上打上x的时候,窗外的光线已经从桌面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呼了一口气,随手扔掉了手中的水性笔,看着笔记本上满满当当的文字。
明明光线已经移到了我的身上,可唯独本上那‘第998次实验失败’这几个字,显的是那么的耀眼,让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明明已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实验了,明明已经排除过那么多的不确定因素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即便总结了998次实验,我还是没能找到答案。
果然还是因为……
我不禁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瞬间的想法让我放弃了那个念头,我对自己摇摇头,想忘记那种可能性。
我把整个身体瘫在椅子中,冷静了好一会才合上笔记本,把它和那张图表一同收了起来。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拉开了百叶窗,下一秒窗外明媚的光线也顿时毫无保留的洒了进来,原本昏暗的房间顿时变得明亮无比。
我望着窗外,科尔特大学以及远处的城市和街道,在秋日的阳光下一切都浮起一层金色的光泽,迎接清晨。
我看了大概三分钟左右就不看了,转过身朝房门门口走去。
在去开门之前,我又忍不住朝身后看了一眼。
在这还不到五十平方米的空间内,那台连接着无数线缆的黑铁色座椅,我亲手组装的阿耳戈斯正反射着窗外的阳光。
我看着这位已经陪伴我多年的搭档,回想起我曾经在上面的那些痛苦的日子,不禁对它露出了苦笑。
“辛苦你了。”我对它低头道谢。
跟一台机器说话的我当然得不到回应,话说回来,会跟机器或者非人之物自言自语还真是个奇怪的习惯。
我回想起过去我经常对着自己制造的机器人说话的场景,这个习惯恐怕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养起的吧。
我突然想起了过去的事情,那些原本已经决定被遗忘的过去。
再继续待在这里的话,我一定会想起更多事情的。
所以,我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回到了我的研究室。
回到这里后,我为了换个心情先去洗漱了一下,换了身衣服,这里虽然是我的研究室,但我已经把这里当做我的家了。
洗脸的时候,水的湿度和味道,突然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紧盯着眼前的镜面,镜中的那张脸正带着些许不满的表情回望着我。
我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果然是因为这次的实验的关系吗?
这可不行,今天可是个重要的日子,我不能以这副表情去见那个人。
我在镜子前来回调整自己的表情,上一次这么做的时候,还是在我拍入学照片的时候。
过了一会,我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整理好仪容走出卫生间,带好要带的随身物品,穿好鞋子戴上兜帽,隐藏住面容。
在出门前我做了一下深呼吸,拧动门把手,推开了房门。
“早上好~”
刚走到门外,耳边就传来了一句熟悉的早安。
我转头看去,发现真希正站在我的研究室门旁,满脸微笑的看着我。
“早上好啊,真希。”我也对她打了个早安,“说起来,你昨天没有回去住吗?”
“没有哦,因为回去住我就看不到你起床的样子了。”
“你一直在等我出来?等多久了?”
“也没有多久,先不说这些,不介意的话,一起去吃早餐吗?”
因为我想早点去见那个人,所以我本打算说‘抱歉’然后先走一步,可还不等我开口,我的肚子就抢先一步叫出了声。
在她的再三邀请下,我实在是敖不过她,便和她一同朝实验楼的食堂走去。
“话说回来,你脸色有点差呢,难不成昨天没有睡好吗?”
眼前的这位东国出身的大小姐面带几份恶作剧般的表情问我。
我的脸色差?等等,我不是已经戴上兜帽藏起自己的脸了吗?难道说我没戴好吗?
我立马确认,见我这样,她笑着说:“放心吧,你的兜帽戴的好好的,看不到你的脸。”
我呼了口气问:“那你是怎么看出来我脸色差的?”
“第六感啦,女孩子的第六感!”她略带俏皮的说着。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她和我一样,身上没有穿白大褂,而是穿着自己的便服。
今天是休息日,她特地在没有实验的日子里过来,就是为了陪我吃顿早餐吗?
我想这么问她,可最后还是开不了口。
来到食堂,清晨的食堂还没有什么人,我们各自在自助区挑选自己的早餐,然后找到一个偏僻的位置,面对面坐了下去。
“不过你的脸色真的有点差,你不会昨天又通宵做实验了吧?”
真希喝了一口碗中的味增汤,一脸认真的问我。
我咬下一口沾了果酱的面包,老老实实的点了一下头,以她的第六感可以在一瞬之间看出我有没有在说谎。
“虽然可能也有那方面的原因,不过我觉得应该有其他的因素吧。”我咽下对我来说毫无营养价值的面包,对她说道。
虽然进食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只有进食进水才能活下去……人类真的是个麻烦至极的生物。
“不过比起这个,我倒是还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嗯?什么?”我抬起头来。
“你现在是不是有一点紧张?”
“诶?”我叫出了声,原来我现在在紧张吗?
不,我在说什么呢?我会紧张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我低下头看了一眼手边咖啡杯中的倒影,发现她说的真没错,我的脸上真的可以看到一点紧张的神情。
“不过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真希说着,身体往后靠同时仰望起天花板,自言自语似的轻声开口,“毕竟今天你要去见许多年没有见到的青梅竹马了嘛……”
对此,我无言的点了下头同意了她的看法。
‘她’已经被回收了,现在正住在哥伦比亚国际医疗中心住院观察。
我是在一个星期前得知这个消息的,尽管我认为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当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我还是毫无心理准备的差点当场发出一声鸣咽。
过了这么多年,我终于可以再见到她了。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兴奋的都快要跳起来了。
尽管我当时恨不得马上飞过去见她,但无奈的是我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完成,这些天我每晚熬夜就是为了可以快点完成工作,希望能在这天的休息日去见他。
与此同时,我也用这一周让自己冷静下来一点。
我虽然很想见她,但我还需要点准备时间来面对这时隔多年的重逢,直到今天我才做好了准备,但难免还是会有点紧张。
“说实话,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啊对了,就像是那些第一次去和女生约会的男孩子似的!”也许是想让我放松下来吧,真希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找了一个十分恰当的比喻。
“你这是什么比喻啊?”
我忍不住向她吐槽,不过多亏了她,我现在的紧张多少舒缓下来一点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一边轻松的聊着最近的实验一边吃早餐,当我从口袋中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已经7点30分了。
我该走了,再也过不了多久就是早高峰时间段了。
“抱歉,我得走了。”我拿起空餐盘,从座位中站了起来。
“要走了吗?”
“嗯,一会就是早高峰了。”
“说的也是,那你路上小心一点哦,还有好不容易重新见面,你们可以要多聊一会啊,如果你们聊了一整天的话,明天我会帮你请一天假的。”
“才不会呢。”
虽然我这么回答,但多年未见的我有那么多想和她说的话,我真的可以在一天之内全都说完吗?这点就连我自己都不敢保证。
“那我们之后再见了,真希。”
“嗯,拜拜~”
我们互相道别过后,我端着空餐盘离开了餐桌。
走出实验大楼的时候,天空中阳光高照,即便我头戴兜帽也能感受到那耀眼的光线。
我吸了一口秋季清晨有些冷冽的空气,整个人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此刻,我尽可能的把今天的那场实验暂时抛到脑后,想尽全心全力的把注意力放在当下,那即将到来的那场重逢。
我这么想着,不禁抬头望天。
被高楼大厦围围困住的天空,尽管只有小小的一片,但依旧非常的蓝
让人怀念的蓝。
我注视了一会天空,然后低下头迈出脚步。
我被黑暗裹挟住了。
就像被囚禁在一块又硬又重的石头里,全身被固定住,只有意识飘浮于虚空中。
别说转头了,我连手指都动不了,话都说不出口。
只是感觉到有一股冰冷的触感从脚底攀升。
混乱和恐惧涌上心头,我试图逃走,于是拼命挣扎,却只能发出不成声的嘶吼。
紧接着,黑暗中出现针尖大小的光芒,与此同时,身体也稍微能动了。
我摆动沉重的手脚,拨开黑暗。
光源越来越大。
我一点点地向前走,然后看到有一个人逆光而立。
因为逆光,我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不过应该是男人。
随着离光源越来越近,他的身影轮廓愈加清晰。
他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我听不清楚。
不知为何,我感到很怀念。
而且还是我强烈地希望着能与他再会。
我宛如在黑暗中游动般前进,慢慢地缩短彼此的距离。
然后,我向他伸出手。
突然间,我睁开了双眼。
视野前方是陌生的白色天花板。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在墙壁上映出了我那一人孤单的身影。
原来如此……
刚才只是一场梦一一我对自己回答道。
刚刚还包围着我的温暖体感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没有残留半点余韵,因为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我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思考,泪水就从眼角滑落。
方才还在沉迷其中的梦境,清醒之后却回忆不起半点碎片。
我死死的盯着右手,右手的食指上带着小小的水滴,然而瞬间湿润的眼角的泪水已经和刚才的梦境一样,飞快的干枯了。
这只右手……曾触碰过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那是……那是……
“……博士?”我呢喃出声。
对,我想起来了,是博士。
“博士……你在哪里?”我来回的左顾右盼。
这时,过去的记忆也在脑中苏醒。
是啊……这里没有博士的存在。
因为那个时候,主动离开博士的人不正是我自己吗?
想到这里,我渐渐冷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我后知后觉的察觉到我所处的这个空间有点陌生。
我吃力的转动头部观察四周,能在周围看见许多我叫不上名的医疗器械,当中有一些机器上还能看到莱菌生命的标志。
“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想抬起身体再仔细观察一下周围,但我的身体却如灌铅一般沉重,全身上下都无法活动。
这时,面前一阵自动门打开时发出的空气压缩声传来,我朝声音的来源方向投去视线,发现一名穿着护士服的人出现在那里。
她在看到我后脸上不知为何有点吃惊,但下一秒她的表情又变回了和善,带着微笑向我走来。
“啊,您终于醒过来了呢,乔伊丝小姐。”
“我在哪……”我用模糊的声音向她发问。
“这里是医院乔伊丝小姐,请放心,在这里您很安全哦,来,先喝一杯水吧。”
她走到床边不知按下了什么,我身下的床缓缓抬了起来,我的上半身也终于起来可以观察四周了。
护士小姐把托盘的水杯递到我的嘴边,我顿时感到喉咙很干,一口一口的喝下一整杯水后,我像是重新活过来似的呼了口气。
“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我吃力的点头,同时转动眼睛,观察这里的环境。
我所处的这个空间大概有近百平方米,这里除了白色的墙壁和白色的地板以外,几乎就只剩下我身下的病床,身边的各类仪器,以及身后那一小块窗户了。
总的来说,这里的构造和医院里的病房有些类似,可不论是有些奇怪的机器和单人病床,都在告知这里和普通的病房又有些不同。
“我为什么会在这……”
“乔伊丝小姐不记得了吗?”
我摇摇头,每当我试着去回忆,大脑就会作痛。
“也许现在乔伊斯小姐您还没有搞清楚现状吧,请放心,接下来请您仔细听好我的话,我会告诉您发生了什么的。”
接着这位护士一边拿出一支药剂进行调试,在我的手背上进行注射,一边向我缓缓述说详情。
从她的口中我得知,自从我转移到这间病房后,我就睡了一个星期,直到今天我才醒来。
在她的说明下,我一点点的回忆起了一个星期前的事情。
我和博士共同度过的那三天。
第一天,我对其他人放下戒备,在同事面前承认自己和博士的关系,去拜访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的人,最后在人行天桥上和博士一起看夕阳。
第二天我们去了那座游乐园玩了一整天,我们重新拍了大头贴,但彼此都还是喜欢以前的那张,之后我们去做了过山车,在最后一起登上了摩天轮,在烟花下互相亲吻彼此。
第三天我们去看了我的父母和他,下午我们去了那个公园,我们坐在湖泊边的草坡上,一边看着夕阳将天空染的火红,一边向博士说出自己的过去。
最后我算好了时间,骗博士说想去划船把他支走,与此同时政府的人过来接我,我抛下了博士,趁他不在的时候跟他们走了,之后他们便把我接到了这里。
这三天以来的事情我都一点一点的想起来了。
可我还是没有想到我会沉睡整整一个星期,当听到这件事时,我还是十分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情况就是这样,还有什么问题想问吗乔伊丝小姐?”
“请问,我的手机呢?”
“啊,这个的话抱歉,我们接到命令在乔伊丝小姐您住院的这段时间里不能接触任何电子设备。”
“为什么?”我不禁问。
“我只是一个护士,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乔伊丝小姐,您是想联系什么人吗?”
护士小姐这么问我,我的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了博士的身影。
要说我现在想和谁联系的话,那个人一定是他。
可是和博士联系又有什么用呢?和博士联系后我又该说些什么好?如果被问及‘这一个星期你去哪里了’这个问题的话,我又该怎么回答他呢?
我不知道,但我清楚,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让博士找到我,我不想把他牵扯到这件事里来,这与他无关。
所以我对护士摇了下头,说没什么想联系的人。
“这样啊……那我先告辞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只需要按一下床边的呼叫铃,我就会马上过来的。”说完这些,护士小姐对我行礼后朝病房门走去,离开了病房。
这里又变回了我一个人。
我躺在病床上低下头,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想着想着,最后我还是想起了他。
想起了博士。
现在的博士在干些什么呢?是在工作吗?还是在去莱茵生命的路上?不,不对,知道我突然消失后,博士一定在不分昼夜的寻找我吧。
我闭上眼,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博士那因寻找我而心力交瘁的模样,刺痛我的内心,
这都是我的错。
我什么都没和博士说,就这么突然在他的眼前人间蒸发般的消失了,自顾自的和博士分手……这全都是出自我自私又任性的想法。
即便我伤害了博士,但我不得不这么做,毕竟爱上一个生命快走到尽头的人是没有什么未来的,我不想让博士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可我还是觉得自己对不住博士,所以再三的犹豫下,我还是写了那封信。
我没有勇气将那些话当场对博士说出来,也没有勇气把信交给他,胆小的我只能将那封信藏了起来。
如果可以,我希望博士在看到那封信后能够放弃我,我不求他的理解,我不求他的原谅,无论他怎么对我生气,失望,甚至怀恨在心都可以,只要他能够忘掉我……
我的未来已经确定,那是我从出生开始就已经背负起的使命,无论如何我都要面对自己的命运。
正因如此,我才不希望我这没有未来的命运中,牺牲掉博士的未来。
我这么想着,再次抬起头来。
这时病房的自动门再次划开,前不久那位护士小姐突然探出头来,像是有什么话忘了对我说似的,对我开口:
“啊对了,乔伊丝小姐,虽然您才刚醒来不久,不过今天会有客人过来看你哦?”
睁开眼,医院的走廊映入眼帘。
我坐在等候室的椅子上,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发现才过了五分钟,可我却觉得像是过了五个小时。
在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做心理准备。
想到我自己的事情,她的事情,过去的事情,还有想要和她说的事情……这些话一直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哪怕今后我要花一辈子的时间也忘不掉吧。
因为我就是有那么多的话想和她说。
我在座位中深呼吸了一下,再次在脑海中复习之后见面的时候应该说出的那些台词。
“先生?”护士叫我。
我抬起头看她,只见她的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她已经醒了,现在您可以去见她了。”
我奔跑在脑神经内科的特殊病房的路上。
这里是医院,我应该尽可能安静一点才对,可即便明白这一点,但我仍无法控制越来越快的双腿,在走廊里跑了起来。
终于我来到了走廊的尽头,站在了病房门前。
她就在这扇门内,只要打开门,我就可以再见到她了。
诸如此类的想法在脑中不断溢出,让我的心跳加速,顿时感觉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
于此同时,心中又出现了别样的情感,那就是一一我害怕。
多年未见,她会不会变得不像是她了,她还会记得我吗?见面的时候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我又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她才好呢?
想到这里我就会感到坠坠不安,不过我相信只要我们说了一句话,接下来的话一定就会接二连三的冒出来吧,所以也不需要太过于担心。
我站在门前做了一次深呼吸,最后我下定了决心,伸出手按下了自动门按钮,自动门向一侧划开。
眼前是一间十分宽敞的单人病房。
整个病房里只有一张病床,一大堆用于监测的医疗器械,光滑如镜的白色地面映出白色的墙壁与天花板,这里看起来不像是病房,更像是一间牢房。
我的目光锁定在前方,无法移开。
那张病床上坐着一名正在看着身后窗外的女孩子。
她那白色的秀发,纤细的身体,白里透红的肌肤,头上的耳羽,以及那双犹如太阳般的橙黄色双眸……
啊啊,一定错不了。
眼前的那个女孩子就是她,我的青梅竹马。
她一脸专注的神情注视着窗外的那片天空,没有注意到自动门打开的声音。
我向她一步一步走去。
她听到我的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到了我一脸疑惑的问:“请问您是哪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走到床边回答她:“……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望你。”
我对她说话了。
乔伊斯听到了我的声音,瞬间她的身体猛的一颤,瞪大了双眼。
“这……这个声音是……”
她自言自语,最后又对自己摇了摇头,仿佛在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已经不在了。
眼前的人只是碰巧跟他的声音很像而已一一我大概可以猜得出来她在想些什么。
可即便她极力否定自己,但她的脸上仍残留着‘万一呢’这几个字。
好了,那么接下来应该说什么好呢?
我仔细回想,却发现现在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前不久在脑内演练过无数次的对话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明明这幅场景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在思考,字字斟酌想对她说的每一个字,但现在我又说不上来了。
那就干脆不说了吧。
我在她的面前缓缓摘下了兜帽,露出了我的面容。
一时间她的双眼瞪的更大了,满脸的不可置信,身体正在猛烈的颤抖着,如同看到了什么不存在于世的事物似的。
没错,我本不应该存在于世。
但现在,我的确就在这里,存在于她的面前。
我们的眼眸四目相对。
这个瞬间,我的心中顿时涌出了刚才被我遗忘的那些千言万语。
见到她了,终于见到她了……
尽管我清楚自己不会哭出来,但我还是尽力的忍住那股冲动,咽下心中的那些千言万语,将它们浓缩成了一句话,缓缓开口:
“好久不见了啊,乔伊丝。”
面前的她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同时豆粒大小的泪水划过了她的脸颊,掉在了病床上。
突然间,胸口有股悸动。
那个想法再次呼之欲出。
我操作机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白面鸮的手机号码,我紧紧的注视着那十一个数字。
刚开始的那会我曾多次打过这个号码,但始终打不通。
手指触碰屏幕,拨号声随之响起,然后手机中传来这样的话语声:
“您拨打的号码可能因为停机,对方关机,或者不在服务区内的原因……”
我将用手机从耳边拿开,挂断了电话。
电话依旧打不通。
“你到底去了哪里?白面鸮……”我看着联系人旁边的‘78未接’这几个字,喃喃自语着。
我退出电话页面,发现刚刚来了一封邮件,打开一看,是赫默发来的。
说实话,我不太想看。
邮件上说她还没能找到白面鸮,也没能打听到她的消息,对此深感抱歉,同时她希望我可以打起精神。
赫默让我回信给她。
我提不起劲。
我握住手机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不过就是短短的几十个字,读起来却格外的伤神。
每当我想到有关白面鸮的事情,我总是会觉得身体变得沉重,心情也受到影响,我一定也不希望想起那些事,因为想起过去失去的东西总是令人苦不堪言。
这封邮件的收件人是那个过去的我,然而这样的信件是我最不想见到的。
我心中闪耀的光芒与强悍的潜力如今早已消逝无踪,取而代之的只有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在我的心头上。
我靠在墙上,后背贴着墙面缓缓滑下,一种将要化为泪水的苦楚包围着倒在地上的我,我想哭,然后借由眼泪把所有心事一口气全吐出来。
然而我的眼眶却始终干枯,挤不出泪水,那个有如铅块一般的沉重大石,现在依旧压在我的心底。
我又一次重新体会到白面鸮消失之后,在我的心里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创伤,我没能和她一起完成阿耳戈斯……我半途而废,没能完成她的心愿,我的心中被凿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这些我一直试图忘怀的事情在赫默的邮件中一一苏醒。
我关掉了手机,扔到床上,走出房间的同时将门房锁上,我想将那封邮件一起锁进室内。
来到傍晚的街道,我漫无目的的走着。
街道两旁林立着遇到稍微大点的地震就有可能全部倒下的古朴公寓楼,附近的居民房也多半是灰黑色的砂浆砌成,路上不时可以看到自动贩卖机的灯光。
我的身体在夜晚的凉意之下稍稍觉得安心。
忽然间,空气中飘着一股泥土的味道,我转过头。
路旁张开了工地用的铁丝网,隔墙标示着禁止进入,里面有一台挖掘机,工地里面现在向下挖了少许的深度,废士还扔在一旁。
我将头窥视工地现场的这片光景中的远端城市,灿烂耀眼的未来式高层建筑正闪烁着灯光,其中除了大部分是窗户透出的光线,另外还有建筑物表面铺设的瓷砖用镜面涂料的反射下方打来的光线。
此刻我的心中不禁浮现出往常一问再问的问题一一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待在那里面呢?我无法想象,无法从中感受到任何现实的味道,那数栋丛聚的高层建筑真的跟我们所处同样的世界吗?它们对我来说仿佛就是某个异世界的高度文明都市,是借由光线的折射而得以浮现的海市蜃楼。
它们一点也不真实。
我甚至觉得这几栋未来是高层建筑,也许只是某处投射出来的虚拟投影。
我皱着眉头眯起了眼睛,抬起头,将视线投向了头顶上方已经开始染上黑色的天空。
我明明就只能待在这里,然而这样的景色为何会让我产生亲切感?
我一直不停的看着那片天空,直到夕阳落到高楼后方。
我移开眼睛,瞬间,几度梦中她出现在那些宛如石笋般的塔群光景,忽然间跟眼前的高楼群彼此重合。
那只是瞬间的错觉,却因为意外的震撼了我的心灵。
原来……那是现实。
时间停滞不前,任凭时间流逝,心灵的创伤却始终无法抚平。
人们常说一切情感都会被时间淡化,但前提是事件以自己接受的方式圆满解决,尚若事件以莫名其妙的方式草草了结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哪怕时间流逝,也只是徒增焦躁感和空虚感罢了。
现在的我陷入到了这种情况中,而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白面鸮失踪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左右。
这一个星期里我的生活一如既往,每天早上6点起床,洗漱好后吃完早餐出门去莱茵生命工作,每天找时间去那座公园坐在长椅上看天,下班坐电车回家整理资料,吃晚饭,洗漱,然后上床睡觉,乍看之下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只是有一点产生了变化。
那就是现在我的身边,已经不再见白面鸮的身影了。
这个星期以来我一直在不断的寻找她,我有太多的事情想要问她了,我想问她为什么突然离开我,她去了哪里,以及……她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我姑且是拜托了警察,几乎隔三差五就往警局里跑询问调查情况,可奇怪的是,在这个到处存在着摄像头与无人机的国家中,竟然没有一个摄像头捕捉到她的身影。
我也拜托了白面鸮的好友,问过了几乎所有人,身边的人也打听不到她的消息。,我给她打过无数次的电话,发过无数次的邮件,照样联系不上她。
白面鸮就这样从这个世界上人间蒸发般的消失不见了。
三天前,我不再去工作了,我把临近完成的阿耳戈斯扔在一边,我已经没心思去管它了,对我来说如果不能和她一起完成阿耳戈斯的话,那么完成它这件事情本身就毫无意义。
我也不再去警察局了,我也不再去向其他同事打听消息了,他们对自己的无力深感抱歉,可我对他们深感失望,认为他们派不上一点用场。
不,不对……我真正感到失望的人不是他们,而是我自己。
我对如今仍一筹莫展,没有做出一点有意义行为的自己感到失望,厌恶,甚至恶心。
看似我还过着日子,但我知道我的时间从那天傍晚在草坡上看到她的记录本,看到‘和博士分手’的那一个瞬间就停止了。
有什么东西卡住了。
有什么东西停滞不前了。
即使我怎么努力,也无法让它向前推动哪怕那么一点点的距离,我又回到了过去。
如今我就像是过去寻找‘她’那样寻找白面鸮,自从我不再去莱茵生命后,我就彻底变成了一个只会来回飘动没有实体的幽灵。
我几乎不再与其他人有任何来往,屏蔽掉他们的关心,每天我要么去所有有可能看到她的地方走一遍,要么去那个公园里,在那张长椅上看一整天的天空,从早到晚。
可我还是找不到她。
每天晚上回家,当我一个人趴在床上时,我一直都在不断思考白面鸮为什么会突然消失的理由。
我想过感性层面的,也有想过理性层面的,即有从我的角度思考,也有从她的角度思考,可直到现在我也没能想明白。
持续思考这件事给我的身体和心灵都带来了极大的负担,这几个月接连发生的事情几乎快要把我压垮,毫不夸张的说,我真的认为自己的精神状态快要到失控的边缘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收到了一封陌生人寄来的邮件。
起初我以为只是哪个同事发来的,所以没怎么在意,可打开邮件后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那封邮件没有显示出寄信人,也没有联系方式,也就是说那个人不在我手机的联系人目录中,那么他是怎么给我发来的邮件呢?
对此我感到十分不解,但更让人感到奇怪的是邮件中的内容。
上面写道:
“罗德岛的博士,我知道你现在在找一个人,如果你想知道那个人的消息,就在三天后晚上0点到那个公园里见我,我会坐在那张长椅上,如果那天我没有看见你,那么我就视为你放弃寻找那个人了。”
短短几十字不到,却让当时读邮件的我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首先,先不论那个人是怎找到我的这件事情,从邮件中的信息可以看出他明显知道我罗德岛博士的身份,其次那个人还知道我正在寻找一个人,从这两点来推测,我一开始认为会不会是其他同事给我发的恶作剧邮件,可在我认识的人中没有人会干这么无聊的事情,而且他们都明白我的情况,肯定不会特地发这种东西给我。
我也考虑过会不会是有什么人透过某种方式掌握了我的个人信息,或许他想对我进行敲诈之类的事情,可邮件中的另外两个关键之处却打消了那个念头。
公园,长椅。
邮件中没有指明是哪座公园,也没有指明哪张长椅,但当我看到这两个词的瞬间,就联想起了我平常去那个公园以及常坐的那张长椅。
所有同事都知道我是从罗德岛来的,目前正在寻找下落不明的白面鸮这件事情,但唯独那个公园,长椅,知道这两个存在的只有我和白面鸮才对。
也就是说,那个发邮件的人不仅知道我的个人信息,甚至连我平时的活动轨迹都一清二楚,到了这个份上,我已经不能再用单纯恶作剧的心情去看待了。
事实上我完全可以把这封来路不明的邮件删掉,当做没见过,又或者把它上交给警方处理,最终我却没这么做,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我几乎快走投无路了。
如果那个人真的知道白面鸮的行踪的话,那么即便这是个陷阱我也不得不去。
他给了我三天的思考时间,但我收到这封邮件的当天晚上就做好了决定,回了他一封‘我知道了,我会过去’的邮件发过去。
之后的两天,我怀着坎坷不安的心情,等待着见面的那一天,便为此做好准备。
而今天就是那一天。
傍晚11点,我从床上醒了起来,睁开眼睛。
床外还是一片漆黑,平时早晨喧嚣的城市此刻仍在熟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似乎是我第一次这么早起床。
事实上,十点钟的时候我就已经感到很困了,可为了不让自己一不小心睡到明天早上6点才起来,所以我一直在强忍着睡意这才没有睡着。
我从床上起,简单洗了一下脸后回到房间,久违的穿上了罗德岛的黑大褂,做好准备后提前出门。
邮件上提到的时间是在0点,现在是晚上11点,路上没有公交车或者出租车,只能步行过去,我已经提前算好了步行所需要的时间,确保自己能在0点前赶到那个公园见到那个人。
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四周寂静无声,寂静到出奇,平日里习惯了那些车水马龙景像的我也感觉这座城市变得异常陌生。
走了近20分钟左右后,我来到了公园。
穿过公园的入口时,园内已经非常昏暗,漆黑色的空间里掺杂着几分难以辨认的黄色。
我踩着小石头铺成的道路,脚下发出沙沙惬意的声响,秋夜的空气十分冷冽,同时一阵寒风吹过,脸上如同有刀片划破皮肤,带给我些许的痛楚的同时,也让我时刻保持清醒。
我快步走过林间小道,跨过池上的小桥,慢慢接近那个地方。
到了目的地后我停下了脚步。
熟悉的长椅周围也覆盖着一层带着秋意黄色的黑暗,长椅旁有一个路灯,在白炽灯泡的灯光下,可以在长椅上看见一个人。
直觉告诉我就是那个人了。
那个人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头戴兜帽,所以看不清他的面容,身高看似和我接近都在1米8左右,从体态上来看对方明显是一名男性。
那个坐在长椅上的陌生人原本一直在面朝前方,可能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突然朝前方空无一人的地方说了一句:
“二十三点五十九分,四舍五入一下的话就是0点,看来你还挺准时的。”
说着他甩了一下头示意我坐到长椅上,我咽下一口口水走过去,坐在长椅的另一端尽可能的和他保持距离,同时观察四周,说不定这附近还埋藏着其他人。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别紧张,我只有一个人,我们的对话要是被其他人听到了可就麻烦了……你也是一个人吗?”
我无言的点头。
“很好,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是让我吃惊。”
“吃惊什么?”
“我吃惊的地方有两点,一,没想到你真的挺到了现在还没有睡下去,对你来说你应该会从晚上11点一直睡到明天早上6点才对。”
看来这个人竟然连我平时的睡眠习惯都掌握清楚了,难道这些天我一直被别人偷偷观察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没有一点察觉?
无数的疑问充斥着我的内心,尽管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解开,但唯独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一一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让我感到吃惊的第2点。”他又说了下去,“……没想到真的会是你。”
他转过头来不断的上下打量我,即便隔着兜帽我也能感受到他那双在我身上不断扫视的视线。
然而奇怪的是,这股视线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在确认这家伙是不是本人,而是一名父亲见到孩子般充满感慨的视线。
“看来现在你不仅成了那个罗德岛的博士,又受到格雷格先生的赏识去莱茵生命工作,真了不起。”
从他的话语中我听不出任何的嘲讽或者嘲笑,他似乎说的是真心实话。
不,搞不好这也是一种诱骗我的话术,我不能再给他见缝插针的机会了。
于是我直奔主题,问他:“……你都知道些我的什么?”
“全部。”他想也没想的回答,“有关你的事情的全部我都知道。”
“那么赶快进入正题吧。”
“那好,不过有句话要说在前头,我不会要你的钱,也不会要你的命,更不会让你拿东西跟我交换,我来到这里仅仅只是为了向你传达那个人的信息,仅此而已”
"我该怎么相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说到底……“
“你连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他像是看透了我的内心般说道,轻笑了几下,“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所以才会来找你,现在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但你不会想知道的,因为现在的你只想知道一件事情,不是吗?”
没错,他说的对,现在的我比起想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他为什么这么了解我这些问题,我更想从他的口中听到有关白面鸮的下落。
“那么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可要听好了,我不会再重复第二遍。”
我仔细倾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缓缓开口:
“……那位白面鸮小姐有话想让我传达给你一一‘我不想再见到你了博士,从此以后我们就此别过吧’,就是这样。”
我愣住了。
不想再见到我了?就此别过?什么意思?难道白面鸮是真心想和我分开?
不,不会的!
“我要说的说完了,那么……”说着,这名男人站起身来准备要走,我连忙拦住了他。
“等,等一下!那些话真的是她说过的吗?”
我一时心急,连对方为什么知道那个人就是白面鸮都没考虑。
“是不是真的又怎么样?还是说你能找到本人去确认?”
“白面鸮……她不会说这种话的,我认识的她绝对不会说出那种话!”我坚定的说,既然他没有证据那就说明他说的有可能是假的。
“好好想想吧,我三更半夜让你到这里,无偿的向你转达她的话,你觉得我会说谎?那么做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即便他这么说,但我仍不相信,紧抓着他的衣服不放,我用眼神告诉他‘在我弄清真相之前你别想离开’。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那就告诉我白面鸮现在在哪!”
“告诉你了,又能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去当面问她啊!”
“我说过了吧,如果说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有个排名的话,那么第一名就是你,放开我……”
那个人试图争脱我,我也从椅子中站了起来,死死抓着他的胳膊。
“……我姑且问一句。”他突然不挣扎了,转过身来,“如果你不满意我的答案,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找到她。”
“找到什么时候?”
“到找到她的时候!”
他默默不语的看着我,仿佛在窥探我的内心。
过了几秒,她抬头望向了夜空中那轮在云层下若隐若现的明月,从口中吐出了一口深深的叹息。
“我原本的计划是到这里和你说完话就走人,不过现在看来如果不能让你相信我说的话,你就会一直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啊……”
他略带无奈的说,随后转过头来:“我可以证明我说的是真的。”
“怎么证明?”
“用我的身份。”
“身份?你到底……”
还没等我说完,他便突然用力甩开了我的手臂。
接着,他缓缓伸出了双手,向上抬起。
“因为我是……”
在他的双手触碰到自己的兜帽时,他停顿了一下,但随后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缓缓摘下了兜帽。
在路灯的灯光下,我终于看见了那张一直隐藏于阴影下的脸。
顿时,我僵在了地上,我不禁睁大双眼,甚至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我的大脑在拼命的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只是我的幻觉,但我的双眼却在说它看的真真实实。
但是……这说不通啊!简直…简直太荒谬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这真的是现实吗?!
在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的男人。
因为……他是……
“她的青梅竹马。”
我轻呼出眼前这名男人的名字:
“阿姆罗……雷?”
乔伊丝捂着嘴,一脸不可思议的轻呼出我的名字。
“嗯,我是阿姆罗,阿姆罗·雷,你的青梅竹马,你还记得我真的是太好了。”我笑着对她说。
在她的眼中,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了,我现在这么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一定把她吓了一跳吧,事实上我也被她的变化给吓了一跳。
“真的……是你吗?”她用颤抖的声音问我,与此同时,她向我伸出了一只颤抖的手。
等她触碰到我的脸颊时,她整个人的身体都抖了一下,接着闪电般的抽回了手。
“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凉?”为了让她安心下来,我故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不过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只见乔伊丝仍在捂着嘴,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我,还不断的自言自语般的呢喃着:“我不会在做梦吧……”
“没有哦,你没在做梦。”
“可如果这是现实的话,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这么问我,我一时间无言以对。
“因为……你已经……”她低下头。
我看着乔伊丝,默默的思考着答语。
我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因为你已经不在了。
你已经在那场爆炸中死了。
一名以死之人突然出现在他人面前,该如何解释才能让他人相信自己其实没死呢?
又或者说……是死而复生这件事呢?
这个问题这么多年以来我想过了无数次,事实上我完全可以装傻说‘啊,其实那些报道都是错的,我还活着哦!’或者想办法绕开这个问题,说‘那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还活着出现在你的面前’。
但到了最后我还是放弃了这些想法,我不能这么做,也无权这么做。
当年G4峰会的那场爆炸,我在事后的报道中了解到爆炸的规模极大,整个会场在二次爆炸过后彻底塌陷,在那种规模下的爆炸根本不可能有人活下来,就算十分幸运的躲过了爆炸,也会被上万吨的建筑残骸给压死,或者被大火烧死,不论如何存活下来的可能性都几乎为0%。
这无关奇迹不奇迹,而是现实。
现实就是,我当场死在了那里。
人们之所以没找到我的尸体,是因为我的身体早在爆炸中被炸成了一块块碎片,在瞬间的高温之下蒸发消失。
除了那个部位。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现在就告诉她,也许我躲得过一时,但我躲不过一世,只要有一个问题没有得到解决,那么它就会一直存在于那里,这件事情她早晚都会知道,不,她早就应该知道的。
我接下来要对她说的话,一定会再一次给她带去不亚于我还活着的冲击,这是个让人悲伤的现实,对我来说也好,对她来说也好,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告诉她。
但这就是所谓的现实,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不得不去面对,哪怕有多么不愿意。
所以我一点一点张开了嘴巴:
“那个时候我的确是死了,不过……”
乔伊丝听到后猛的转过头看我:“那为什么……?”
“一般人在那场爆炸中不可能活下来……你也是这么想的吧?我也是,不过我活了下来,为什么呢,因为啊……”
我对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掌心。
做吧。
是时候在她的面前卸下‘伪装’了。
都已经下定决心来见她了,事到如今我还在害怕什么呢,害怕她知道我的真实模样后会怎么看我?她能不能坦然的接受这样的现实?这些都是我要去思考的事情。
可我还是决定要告诉她,因为我不想在她面前隐藏自己一辈子。
所以,我开始了行动。
我闭上眼睛,在脑内发出解锁的指令,解开了权限。
下一秒,我感到仿佛有一股冰冷的液体在我的手掌心处开始扩散,先从手指开始,再到手腕,最后蔓延到整条右臂。
好了,这样就够了吧,再这样下去会吓到她的……虽然现在她估计已经被吓到了就是了。
我这么想着呼出一口气,重新睁开了双眼。
眼前,窗开的阳光下,我的手臂以及手背正清晰的反射着太阳光,投射在白色的墙壁上。
她死死的盯着我的掌心,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从事过AI机器人行业的她不可能不知道,这条反射着阳光的银白色手臂代表着什么。
在她说出答案前,我率先回答道:
“我啊,是台AI机器人哦,不是从人变成一台机器人,而是一开始就是被你的父母制造出来的AI机器人。”
他说自己是机器人?还是白面鸮的父母制造出来的?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我看到的,听到的,却如此清晰。
从事过AI机器人行业的我当然清楚眼前的这条在路光灯下反射着光芒的银白色手臂代表着什么。
那是机器人的躯体,而覆盖上皮肤的行为则被称为‘拟态’。
他虽然真的是机器人……原来是这样。
这么一来就说的通了。
AI机器人不同于人类,就算他们被炸成碎片,只要体内的资料核心还在,想换一副身体‘复活’是分分钟的事情。
换句话说,那场爆炸中他的身体确实是‘死’了,但AI机器人体内的资料核心都是特制的,虽然有着无法备份资料的缺点,但优点则是相当的坚固,在那种强度的爆炸中完好无损的保存下来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我清楚这些,但我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身体愣在原地。
我还没来得及将这些信息消化,他又接着对我说了许多有关他的事情。
他对我说,他一开始就是被白面鸮的父母以‘真正的人类一样的机器人’为目的制造出来的,捅有目前市面上其他科研机构或者公司制造出来的机器人遥不可及的先进程度与精度,至于成长方面,他解释说每个月她的父母从外地回到家时就会背着白面鸮偷偷把他带走进行升级,同时改良体内的金属骨骼,让其看起来他像是个真正的孩子一样一点点长大,直到他15岁白面鸮的父母去世。
这样一来,我心中‘明明他已经18岁了,却看起来和15岁没什么变化’的疑问就解开了。
“那么,你也明白我为什么会活下来的原因了吧?”
他说完,重新开启了拟态,刚刚还反射着光的手臂立马覆盖上了一层皮肤,完全看不出一点人工制造的痕迹,与真正的人类的皮肤别无二致。
一点都看不出来机器人的痕迹……
这太奇怪了。
先不论这个与人类毫无区别的外表,但最重要的是从刚才他的发言,语气,动作,神态上也都与人类一模一样……
“这就是所谓的完美的AI机器人。”
“完美的AI机器人……”
他放下了手臂,撸下袖子对着从一开始就迟迟回不过神来的我开始解释:
“虽然名字有点奇怪,但它的意义也就跟它的名字一样,就是无限接近于人类的机器人,他们花了许多的心血来完成自己的这个梦想,运用全泰拉世界最为顶尖的技术,成功发挥了他们天才的特质,其结果就是我,除了像普通的机器人会走,会说话以外,我能做到的事情远比他们要更多,更强。”
“我的大脑被称为量子脑,说白了就是一台超小型的量子计算机,尽管运算性能上虽然比不过那些大型量子的计算机,但也比那些机器人要强上数千倍,不仅如此,他们为了让我变成真正的人类,还在我的身上加装了许多不必要甚至是多余的功能。”
“我像真正的人类一样要进食,要进水,要呼吸空气,同时我也有人的欲望,想吃东西填饱肚子,渴了想要喝水,困了想要去睡觉,我可以进食,不过吞进肚子里的食物当然不会被吸收再把多余的部分排出体外,而是被体内的‘胃酸’直接溶解掉,喝下去的水则有一部分留存在体内用于冷却机体,或者在感到紧张炎热时当做汗液排出毛孔,不需要连接外置电源就能活动下去吗?当然,只需要每天可以保证一定时间的休眠时间,我就可以完全不依靠外界的能源一直活动下去。”
老实说,我从刚才开始就跟不上他说的话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我难以理解。
他说白面鸮的父母之所以创造出他,是因为想让他可以成为真正的人类,但问题是……
“这么做是违反国际公约的。”他再一次看穿了我的内心,“他们当然清楚这么做是不被允许的,可就算是这样他们还是做了,只不过可惜的是……他们失败了。”
说到这里,他不知在对我还是在对他自己,叹了口气。
“失败了?”
“没错,尽管我与人类几乎一模一样,但我却并没有突破那个极限,可还没等他们将我继续完善就去世了,所以我一直对这件事情铭记在心,他们去世后,我下定决心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自然也要继承他们的遗愿,所以我打算用自己的双手……亲自打造出更完美的机器人。”
“我以他们的技术作为基础,开发出了我的复制品,我给于他与我完全不同的声音,外貌,与一切外在因素,而内在则通过复制我的记忆传输给他,便加以适当的调整修改,甚至是删除锁定……”
说到这里,我总感觉话题似乎和一开始提的不太一样了,他为什么要故意把话题往这方面靠拢?我对他还活着以及他的真实身份感到吃惊,这是事实,但比起这些,我更想从他的口中听到更多有关白面鸮的消息。
就在我打算拉回话题时,他再一次打断了我的话。
“说着说着,我渐渐想起了过去的事情了。”
“什么?”
“我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和她喜欢看一部机器人动画,我们还一起组装过一台机器人模型,在我15岁那年去哥伦比亚求学时,她把那台模型送给了我当做纪念礼物。”
我的嘴巴已经张开到了一半,那句涌到口边的‘我才不管这些’被我重新咽了回去。
他说的白色机器人模型……这让我回想起了她送给我的那台。
“那台机器人以现在的角度来看的话设计的很简单,颜色就只有红蓝黄白,武器只有一把光束枪,两把光束军刀,还有一面刻着十字星的盾牌,我还记得自己非常喜欢它那白色的Ⅴ型天线。”
他所提过的那台机器人……和我与她组装过的机器人一模一样。
“这么一说,我又想起了过去的好多事情,从哪里开始讲好呢……”
他说着转过身,满脸沉浸在过去回忆的表情,开始自顾自的说起了自己过去的事情:
“小的时候,因为我和她是青梅竹马,关系很好,所以总是被班上的其他男同学捉弄,她也时不时开玩笑的对我说‘又要被当做情侣啦’。”
“诶……?”
他刚刚……说的是什么……?
“小学四年级时候的运动会上,我阴差阳错的成了运动员,正当我为跑不出好成绩会把其他同学的回忆毁为一旦而感到担心时,是她鼓励了我,说‘为了我一个人跑吧’,因为有了她,我才跑出了第一名,结果却在奔向同学们的时候因为先前进行了太多剧烈的运动让体内的能源消耗过多,进而倒了下去,等我醒来的时候,运动会已经结束了。”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过去的回忆,像是自己回到了过去的时候似的,脸上洋溢着温柔的表情。
可我却只能傻傻的站着,不仅喉咙里一点声音都挤不出来,视线也被牢牢锁定在前方,无法移动。
因为……他刚才说的那些……
“大概是五年级的时候吧,她曾背着我偷偷去学冲浪,不过不擅长运动的她很快就放弃了,我问过她为什么明明不喜欢运动,还要继续冲浪,她却回答我如果不强迫自己的话,就什么也无法改变了。”
“之后临近六年级的时候,我对自己的未来的方向感到了迷茫,那天放学后我没有和她一起回家,而是一个人跑到草地上看风车,她找到我后坐在我的身边,我们先聊了一会有关风车的话题,之后她突然问我毕业后想去哪里,我就说自己不知道,或许会和其他人一样一直生活在那座小岛上,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很满意我的答案,还开心的折起了纸飞机。”
“对了,小的时候,我们经常在她父亲的书房里一起听唱片,我还记得那里旧报纸的气味和唱片机的旋律,为了能和她多待一会儿,我总是问她这个歌唱的是什么意思之类的问题,有一次她回答了我的问题后,还开玩笑的对我说,不能被其他女人拐跑,我当时也没多想就答应下来了。”
“小的时候,她曾经病倒过,我问过她得了什么病,她说自己也不知道,我希望她可以快点好起来,就对她说要是她好了,就可以让她抱我,她立马来了精神,我换了个主意,说只要她好起来,七天里可以让她想怎么报就怎么抱,结果不出几天她就好了”
“不过话说回来,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果然还是那件事吧?有一天放学后我因为值日的关系,回教室时候被她说了一顿,放学回家的路上,她听着放学的旋律,突然唱了一首自己做的完全配不上旋律的歌词,我现在还记得歌词是这样的。”
“我一直在寻觅,寻觅着你的身影。”
“熙攘的街头,彷徨的梦中。”
“虽然明知你不在那里。”
“若奇迹能够发生,我要立刻与你相见。”
“在一个崭新的早晨,抛弃所有过去。”
“说出那句酝酿已久的,我爱你。”
一曲终了,他沉默的注视起了不知何时已经挣脱开浮云的明月,不再言语。
我停止了思考。
面对他口中突如其来的言辞,我没能实时领会其中的意思。
然而就在下一刻,我因为这个冲击性的发言,心中有如刮起一阵狂风一般陷入了紊乱,相对于内心的震荡,我的外表却只是低着头,一阵茫然的呆望着脚下的地面而说不出话。
地面在我的意识之中飘向了远处,视线中的一切失去了应有的样貌,在我的脑海中呈现出了一片扭曲的景象。
我闭上眼,同时不觉紧扣住了自己的眉间,双手不知所措的按在两旁的太阳穴上。
冷静一点一一我在心中默念。
然而另一个声音见状却随既大声斥责一一冷静什么啊!混蛋!
渐渐的,我发觉自己的视线焦点开始变得模糊,脚下原本稳固的大地突然变成了流动的液体,让我无法站稳。
异样的沉默笼罩着我们,空气中的温度好像已经冷到了零点以下,并且变得越发稀薄,胸口像是被压上一块大石头,使我的呼吸开始越发困难。
因为……他刚刚说的那些都是……
我心惊胆战的检索起过去的所有回忆,那些我与‘她’的点点滴滴,都与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完美重合。
错不了。
“为什么……”我没回过神来喃喃自语着,“你会知道我的过去……”
答案几乎一瞬间便在我的脑中呼之欲出。
可那是我最为惧怕的答案。
站在面前的他……
站在这里的我……
啊……啊啊……
不!不可能!!
我对自己摇头,极力否定自己的想法,可我的双腿却不受控制的越发颤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如果说他还活着,并且还是一台机器人的说法就已经够疯狂了的话,唯独这个……唯独这个我绝对无法接受!
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是不是在做梦?还是说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我出现了幻觉?
我这么想着,而此时我的双腿已经再也无法承受住现实的重量,一个不小心整个身体都向身后倒去,摊倒在了长椅上。
“我都说到这里了……恐怕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他转过头看我,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沉醉在回忆中的幸福,他背对着月光,那双眼睛中的视线是如此的冰冷。
“没错,你……就是我创造出来的AI机器人啊。”
瞬间,我心中的一切都在一声巨响之中崩溃了。
我说出来了,全都说出来了。
我的事情,她的事情也好,我全都说出来了。
我闭上了嘴,坐在床边默默观察着她的反应,从刚刚开始乔伊丝就一直低着头,那白色的前发挡住了她的面部,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可即使如此,我还是可以想象的到她现在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的扭曲,痛苦,悲伤,就和当时第一次得知真相的我一样。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过了许久,她才用自言自语般的音量问我,还是没有抬起头来。
“是真的,你四岁时,你的父母不仅仅在你的脑内植入了可以恢复感情功能的电子脉冲芯片,同时也植入了可以修改你脑内记忆的装置。”尽管不忍心,但我还是重复了一遍刚才对她说过的话。
“这么久以来我都不知道……”
“他们之所以那么做是迫不得已,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么做也是在保护你。”我怀着坎坷不安的心情说出了这句话。
不过她的反应却没有我一开始想象中的那样激烈,一般人得知自己的记忆被人修改甚至是删除以后一定会很吃惊或者生气吧?可乔伊丝却表现的相当平静。
如果她能接受的话,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如果她不能接受,那也是情理之中。
不论发生了哪种情况,我都有对策。
沉默从天而降,我也低下了头,等待她的回话。
不知过去了多久。
“……说实话,直到现在我还是有点难以相信那些话。”
我抬起头,乔伊丝注视着半空中的一点缓缓说了下去。
“如果是别人对我说的话,我一定不会相信,可是……如果是你的话……,”
她将视线转向了我。
那张脸上,没有一开始我想象中的痛苦与不安相,反而是一股温柔。
“原来你真的还活着……”
看来她直到现在还是有点不太能相信我还活着这件事,与此同时,我发觉她的手正紧紧攥着被子。
我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手掌上,说:
“我还活着哦,起码现在还活着。”
听到了我的话,她像是安心了下来,握紧了我的手,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手掌冰冷的触感。
此刻,我希望能将自己的体温传达到她的手心中。
我们就这样持续了好一会,期间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直到她的掌心开始变得温暖,我们才松开了对方的手。
“啊,说起来要来聊聊天吗?”为了能让这次的重逢的气氛轻松一点,我主动换了一个话题,“这么久没有见面,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你说呢,你也一样吧?”
“嗯,我也有很多的话想和你聊,也想知道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些什么。”
“那我们谁先说好呢?”我故意用一副六岁小孩子的口吻问他。
“当然是先提出来的那个人先说啊。”她也一样用六岁小孩子的口吻回应我。
我们看了看对方,彼此相视一笑。
“那先从哪里开始说起好呢……啊,果然还是从……”
“求求你别说了!”
我的哀求声在风中消散。
“不,我必须要说下去。”
眼前的男人一脸冷漠的注视着我,我不禁低头,一时间不敢去面对他的视线,既不敢去面对他,也不敢去面对所谓的现实。
“为什么说我是机器人?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还是想继续骗自己吗?仔细想想吧,为什么你每天每到11点就会犯困,为什么每天都会准时在6点起床?为什么进食的时候尝不出食物的味道?还有,你一直管她叫做白面鸮,但事实上你连她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不是吗?我来告诉你好了,她叫乔伊丝,而你从来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这就是你的系统程序所决定的。”
“你骗人!那我这20年以来的回忆又算什么?!我还记得这些小时候的事情啊!不仅是我的,我还记得她的!”
我完全无法接受他所说的真相,抬头质问他,我现在的面孔一定扭曲到了极致,
然而他却冷漠的移开了视线。
“我已经说过了,你过去的记忆全都是我的记忆复制过去的,我再让其之上对你的记忆进行了部分删除,修改,模糊化,锁定,当然你的个人信息也全都是假的。”
假的。
假的。
假的。
我终于搞明白了。
“也就是说……我压根就没有出过意外,压根就没有失去过记忆,是这样吗?”
他说有一些记忆被锁定,那些一定是只要我不去主动回想就想不起来的记忆,至于他所说的模糊化……
瞬间,我想起了‘她’。
她模糊的声音,模糊的外貌,模糊的存在……
那么也就是说,那个她就是……
“她……就是白面宵?”
“没错,我特地在你的脑中模糊掉了有关她的所有记忆。”
有那么一瞬间,得知‘她’就是白面鸮后,我感到了异常的安心,原来我苦苦寻找了数十年的的身影其实一直以来就在我身边,我原以为这是不可能的发生的事情,但没想到既然是真的……
然而这股心情真的只维持了短短的一个瞬间。
因为下一秒,我就被另一股现实压垮了。
我的记忆根本就不是我的,而是他的。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他沉默不语。
“为什么?为什么啊?!”我忍不住喊道。
“……我进入科尔特大学后制造过无数台实验机,虽然这违反国际公约,但格雷格先生对此是同意的,然而我怎么都做不出理想中的AI机器人,他们当初也遭遇了同样的瓶颈。”
“就在这时,格雷格先生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话,‘要制造真人那样的完美AI机器人是非常危险的,所以国际社会才会禁止该类的研究,人类有着善良的一面,也有邪恶的一面,所谓的越线其实就是等同于露出邪恶的那一面’。”
“要完成像真人一样的完美AI机器人,需要的最后一块拼图,就是爱情,爱上异性,想要和对方留下后代扩大家庭,正因为有着这样的目的,人类才会做出独立判断,出于利己而行动,可要是爱过了头人类也可能做坏事,容易采取极端利己的行动,不过就算人类展现出这么一面,也总会有个限度。”
“至于完美的AI机器人,一旦让他们拥有了这种感情,又会出现什么情况呢?也许就像科幻电影里常有的情节那样,说不定机器人和人类之间会爆发战争,所以国际学会禁止科学家越过那条线,将爱边进程序,所有让AI机器人接近完美人类的操作都是违法的,无论那种完美是好的还是坏的。”
“然而我和格雷格先生的想法与他们不同,要是程序里没有爱情,AI就不算完成,永远都只会是富人的玩具,于是我们秘密的继续进行研究,摸索着即便加入爱情也不会失控的底线,反复实验过后,总有一天AI应该能达到完美的程度,而最终的形态,就是你啊。”
我的感情是程序的产物?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报错了。
想和白面鸮见面,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像永远保护她……这些都是假的。
我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那时我心中产生的感情居然是人为编写的程序。
我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彻底陷入了绝望。
他坐到了我的身边,重新开口:
“这样一来你也清楚了吧,就算你见到了她,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你之所以告诉我这些,就是因为……”
此刻,他的双眼写满了无奈,仿佛在无声的对我说‘放弃吧’。
“我之所以现在就告诉你这些,有两个理由,第一点,这件事情你早晚都会知道,第二点,我希望你能认清现实,认清自己,然后忘掉她,我不是说了吗?她已经不想再见到你了,她要去要去完成自己的使命,而我的使命就是保证没人可以干涉她的使命。”
“那我呢?”我忍不住将这句心里话脱口而出,“我又该怎么办?”
我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是那股‘我想再见到她’的愿望才让我撑到了现在,可现在,我被人告知我是一台AI机器人,我的记忆,我的身份,我的感情全部都是假的,这样的我今后又该怎么活下去?
“今后阿耳戈斯的开发工作由我们接受,过不了多久,罗德岛和莱茵生命的合作关系就会结束,届时就会有人带你回罗德岛的,你只需要像以往那样,以罗德岛的博士的身份活下去就好。”
他说着,从长椅中重新站了起来。
“说实话,我其实很想对你道谢,在我消失的那几年,有你陪在她身边……乔伊丝她说了许多有关你的事。”
“我的事情……?”
“我知道今天的这些事对你来说难以接受,不过我有一点希望你可以清楚一一你们现在不能见面,这或许对你来说很痛苦,但我希望你可以理解,这不仅仅是为了她好,也是为了你好。”
说到这里,他戴上了兜帽,朝那条漆黑的林间小道迈出脚步。
见他要走,我立马出手阻拦:“等,等等!我!”
然而就在我的手指猛的拉住他的手臂前,我伸出去的手突然无力的垂了下去,整个身体突然变得沉重,无法动弹。
“看来你快要强制性的进入休眠时间了啊。”他的声音在耳边越发遥远模糊。
“等一下……别……走……”我拼了命的从喉咙中挤出声音。
我有好多的疑问想问他,如果在这里放走他,我说不定再也没有机会解开那些疑问了。
然而现在的我连双眼都快要闭上了,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点一点远去,什么办法都没有。
“再见了。”
临走时,我模糊的听到了他对我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希望我们今后不会再见面了。”
等到这句话传入我的耳中后,我眼前一黑,大脑中的意识也随之消失不见。
数天过去,我在这期间内工作方面进展还算顺利,基本上整天埋头在研究室里完成了几篇论文,空闲的时候就把椅子一并直接当成床,躺在上面休息。
这些天我一直在熬夜,因为休眠时间低于基本的七小时,现在的我身体已经是处于超频状态。
我将论文用电子邮件的形式寄给了格雷格先生,中午又去处理了些琐碎的杂事,之后空出时间去了医院,见了乔伊丝。
自从她醒来的那天起,我几乎每天都会去看望她,时隔多年,我们心中想对对方说的话短短一天的时间可说不完。
这几天我给她带去了几本书,给她解闷,除此之外,我想医院里的伙食可能她也不太喜欢,于是便做了我最拿手她也最喜欢的土豆炖肉,她品尝的时候脸上那幸福的表情,以及迫不及待而被烫到舌头的样子,直到现在我也历历在目。
这几天我跟她说了我的经历,我也知道了她都经历了什么。
她从科尔特大学毕业后就去了莱茵生命工作,成为了阿耳戈斯开发部门的核心成员之一。
“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人吗?”当时我这么问她。
她告诉我她有一个拍档,那个人是从罗德岛来的。
我听说过罗德岛这家医疗机构的名字,但为什么一家医疗机构的人会来莱茵生命呢?还是格雷格先生亲自请来的?我顿时对她口中的那个博士起了兴趣,想进一步了解那个人。
一开始我本以为她会轻描淡写过去,但乔伊丝一提到他的事情,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天,工作中他的能力,两个人都有经常抬头看天的习惯,慢慢的彼此互相被对方吸引,产生好感,开始交往,最后他们甚至开始了同居。
过程中我一声不吭,只是默默的倾听她所说的话。
她在说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幸福,她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博士,而我也可以从她的话语中大概了解到那个博士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知道他在对待乔伊丝时有多么的温柔,有多么爱她。
老实说,在听到这几年里她找到了另一半后我着实感到了吃惊,但比起吃惊,我心里更多的应该还是欣慰吧。
在我消失的那几年,乔伊丝的生活一度陷入了绝望,她甚至打算完成阿耳戈斯这个她父母的遗愿后就去结束自己的生命,然而那个博士的出现拯救了她,在他的陪伴下,她找到了新的活下去的目标,她不再痛苦的一边伪装自己,一边封闭着内心活着,而是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那样活下去。
当天回去后,出于刻在程序底部的好奇心的趋势,我去调查了一下那个罗德岛的博士。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顾会暴露自己身份的风险也想当面感谢他,并且我还想传达给他放弃乔伊丝。
可调查的结果让我大跌眼镜。
那个罗德岛的博士不是别人,而是‘他’。
我所亲手创造出来的AI机器人。
另一个我。
乔伊丝爱上的是一台机器人,而对此她全然不知。
对我来说她喜欢上谁都可以,我身为她的青梅竹马不能去干涉她的恋情,但唯独这个人绝对不可以。
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发现真相,并且对此感到深深的痛苦和与绝望,这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好事。
所以我不能让他们见面。
之后,我动用了一些手段搞到了他的联系方式,也知道乔伊丝不见后他一定会满哥伦比亚去找,于是我以‘我有那个人的消息’为由引他出来,地点则选择了她口中经常提到的那个公园。
我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有一天用这样的方式与自己创造出来的AI机器人,另一个我见面。
坐在长椅上等他的时候,我无数次的在想:为什么那个人偏偏会是他?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具有戏剧性的巧合了吗?
为什么上帝就这么喜欢玩弄我们的命运?都这么多年了,难道他还没有尽兴吗?
而终于,他来见我了。
看到我的一瞬间,我的内心五味杂陈。
我不知自己应该对他露出亲切的表情还是该露出冷漠的表情,但不论如何,我都必须要告诉他真相。
他不能去见乔伊丝,也不能和她在一起。
所以我对他说了我的身份,他的身份,我要用现实从根本上斩断他的妄想。
自从和他见面过后,已经过了差不多大概一个星期左右了。
既便如此,他那时的表情也仍让我记忆犹新。
简直和那个时候的我一模一样。
这种事情对谁来说都是残酷的,但他得去面对,然后找到新的活下去的意义。
我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乔伊丝,直到一个星期过去,他才慢慢接受了我所说的那些现实,如果她得知自己的恋人也是机器人,她还能再接受吗?我不敢相信。
其实那个时候,我还有许多话没有对他说。
比如:
忘掉她吧。
别再想着她了。
不要变得像我一样。
回想起来,要是把这些话当时对他说出来就好了。
等我从她的病房出来时,已经到了傍晚了。
如果可以,我也想一天24小时陪着她来弥补那几年的空白,但我毕竟还有工作,而且现在的她也不可能一天24小时保持清醒。
我终于感到了些许的疲惫,于是来到了停车场的车内小眯了一会,等我再次睁开双眼时,周围的天色已经变得漆黑,此刻我仿佛感觉到一种自己被整个世界跟时间同时遗弃的感觉,这让我对此感到有些厌恶。
我打开手机的电源,看到了两次真希的来电记录,这让我稍微抛开了刚才的那种不悦的情绪,尽管如此,我始终没有想要回电的念头,取而代之的则是播了一个别的号码出去。
“是我。”
“哦,是你啊……”格雷格先生接到电话时总是一副意义盎然的反应。
“您最近方便吗?我想跟您碰个面。”
接着格雷格先生说他恰巧刚回到哥伦比亚,现在在机场,于是我将驾驶座向后靠的座椅掰了回来,发动引擎驱驶汽车离开了医院。
车子行驶了大概一个小时后,我按照格雷格先生的指引把车停到了一处港口的旁边,这年头明明地图信息功能那么先进了,但格雷格先生仍坚持口头领路,害得我多绕了好几个弯。
车子停好后,我们来到了一家酒吧门前,店里有一位年近八旬的老人,不知道是不是他独自张罗着这家酒店里的所有事物。
格雷格先生推开门,走进店内坐上了吧台,开始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我什么都没点,只是坐在他的旁边,那位上了年纪的老板此时已经回到了吧台里侧的房间打起了盹。
“这次的研究进度报告会议结果怎么样?”我帮他倒了一杯酒,同时开口问道。
“什么?”他随便应了一声。
“这种时候被召集过去参加报告会议,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没错。”他放下了酒杯,点了点头,“就在前些日子,哥伦比亚军方计划用PL穿甲弹对那座塔进行破坏实验,这次报告的议题就是针对从外部破坏塔是否可取展开讨论。”
“PL……”
“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不……我对军事方面的东西不是很熟。”
“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使用钯元素跟重氰之间的化学反应什么的。”格雷格先生说着又抿了一口酒,他这个样子明显是在装傻。
不过多亏了他的提醒,我终于理解了PL名称的实际意义。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不得了。”
“爆炸威力很惊人,虽然不看详细的规格无法理解真正的破坏力,不过你可以把它当做一粒超小型的核弹……你觉得这东西可以给那座塔造成伤害吗?”
“应该可以。”我立即开口答道,“根据我的推测,那座塔应该不如我们想象中的那般坚固,如果不是以某种轻盈的材质绝对不可能建成如此细长的高塔,塔的墙壁外部在那颗炸弹的威力下瞬间就会蒸发吧,墙壁内侧很有可能是使用了带状的结构化纳米碳纤维材质加以填充,那些大概也完全会被融化掉吧。只要用那颗炸弹攻击,那座塔一定会整个不留痕迹的消失掉的。”
“是啊,包括我在内,绝大部分的研究员在实验开始前也都是这么想的。”
“那么结果呢?”我问道。
他摇了摇头,回答我:“失败了。”
“什么?”我差点没有大声叫出来,“失败了?怎么可能?”
连那东西都不能伤到那座塔吗?
格雷格先生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说:“严格意义上来说,PL穿甲弹压根就没有碰到塔。”
“什么意思?”
“实验时,我和一众观测员就在远程观察,而在PL穿甲弹发射射中塔的前一瞬间,那座塔的周围突然发生了空间置换效应。”
空间置换?难道说……
“PL穿甲弹整个消失不见,像是突然蒸发了一样,正当我们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我们收到了高塔周围50公里的海域上突然发生了爆炸的消息,之后我们派人前去调查,打捞上来了PL穿甲弹碎片。”格雷格先生一脸平静的说着。
听完他说的话,我的脸上满是吃惊,这种事情未免有些太荒诞了。
“那座塔……简直就像是一个活着的生命,它提前感知到了危险,并及时做出了自卫行动,通过空间置换把那颗PL穿甲弹传送到了别的地方,还好爆炸的地方是一片海域的上方,如果被传送到人类的聚集区域爆炸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么哥伦比亚军方方面的反应呢?”
“这次的会议上,各个高管一至决定停止对那座塔进行破坏实验,也就是说,如果想让那座塔停止运作,还是得用那个方法。”
他说到这里,我低下了头,注视着吧台桌面沉默不语。
塔的破坏实验失败了,这也意味着可能性又减少了一个,现在只剩下那种可能性了。
如果那个方法还不行的话……
“……话说回来。”格雷格先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实验你还在做吗?”
“嗯……”我僵硬的点了一下头。
“已经做过多少次了?”
“998次。”
“那成功的次数呢?”
我摇了摇头。
“这样啊……”他用略带失望的口吻呢喃。
突然沉默从天而降,酒吧里只能听到格雷格先生倒酒的声音,以及屋子里老人的鼾声。
在倒了第三次酒后,他率先开口:“你当时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多少来着?”
“999次。”
“那照你这么说,不就只剩下一次了吗?”
“是。”我注视着前方吧台的玻璃瓶,轻声回答。
“老实说,你能坚持到今天,真的很让我意外。”他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杯,呼出一口长气,“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如果有其他方法的话,我们……”
“如果这次还是失败的话。”我打断他,“……我会放弃的。”
格雷格先生无言的点了下头,又抬头喝起酒来。
过了许久,也许是注意到现在的气氛有点过于凝重了吧,他又换了一个话题问我。
“你今天来见我,应该不只是问我这些的吧。”
没错,我之所以会过来找他,是因为我有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想要问他。
虽然我也有想过委婉的问一下,但最后我还是决定开门见山的问好了。
“……我前几天去见他了。”
“哦?”格雷格先生动了动眉毛,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你怎么突然想和他见面了?”
“那是因为……”
接着,我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也包括一些乔伊丝和他之间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他深深的叹了口气,“那段时间我不在莱茵生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也就是说,你全都告诉他了?”
“嗯,我几乎都告诉他了。”
我本以为他会训斥我几句,但出乎意料的是格雷格先生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平淡的说了一句:“是吗?”又抿了一口酒。
“所以呢,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格雷格先生。”我转头看他,表情严肃的问,“为什么你当时要邀请他到莱茵生命?让他回到哥伦比亚?让他见到乔伊丝?”
如果他当时没有回到哥伦比亚的话……
如果他当时没有见到乔伊丝的话……
那么现在,说不定就不会有这样我们三人各自感到痛苦悲伤的局面了。
我一脸严肃的问,可他的脸上却依然轻松回答我:“不因为什么,因为阿耳戈斯的开发需要他的力量,而唯二有完成它能力的人只有乔伊丝,所以他们才会成为拍档,这些事情都是自然发生的,况且在接手了阿耳戈斯的你应该也明白吧,他的能力有多么强大。”
的确,在接手了阿耳戈斯后,即便只是完成了99%未完全品,其表现出的功能也远比我想象的要强的多,在这方面的能力上他完全不亚于我,甚至比我还厉害,这我不得不承认。
可即便如此,就算是这样,这也……
“太欠考虑了,对吧?”
就是啊一一我在心里这么回答。
不过……
“你也不是不清楚,谁叫我就是这么一个喜欢我行我素的人呢,哈哈。”
……看来他对自己还挺有自知之明。
“格雷格先生,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不过……您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格雷格先生喝下了杯中最后一滴酒,没有回答我,只是盯着手中空空的玻璃杯。
当他抬起头看我时,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像是个小孩子一般,与他那成熟的脸孔显得格格不入。
“说不定还真是那样。”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他看到我的样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让我严重怀疑他现在是不是喝醉了。
为什么这么说一一等我回过神要把这句话说出口时,他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张吧台上只剩下了一个空的酒瓶,以及压在杯子底下的一张钞票。
为了散散心,我开车奔驰在四号道路上,来到郊区,沿途中路过了一片有条小河流进的原野,在那里停车。
下了车后,我来到了河边,河流的上方有一座东北方向的铁路线主线行经的高架铁路桥,走到铁路的正下方抬头望去,可以从铁路中间的空隙看到天空,这座桥纤弱的好像一有列车经过就会垮下来一样。
我环顾了整个原野四周,距离铁路桥一段距离的地方有一座足球场,在那个没有球门的球场有稀疏的几个人影,但我并没有打算偷偷摸摸的练习射击。
我走出了桥下的阴影,沐浴在冰冷的月光中。
在河岸的对岸,远方天空那看不到的彼端,那座高塔仍屹立在那里。
我死死注视着那里,眯起了双眼。
然后,我开始慢慢等待。
就在我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的时候,远方传来了列车即将切换轨道的警示音。
我把手机收回到了口袋里,随后把手伸进了另一个口袋,拿出了一个冰冷的黑色铁块,在月光的照耀下,枪口正在闪闪发光。
我向前走了两三步,取出了枪,扳开保险,然后上膛,此时我并没有特别在意旁人的动向。
我将枪口的准星对准了塔的方向。
列车来了。
当噪声够大的时候,我扣下了扳机,并且使劲压抑手中几乎快要弹开的枪身,再扣扳机。
击发,再击发
弹壳弹了出来,飘荡在空气中的火药残渣轻弹到了脸上,枪口发出咆哮,刺鼻的着烧味弥漫在周围,这种嗅觉上的刺激着实令人陷入陶醉。
列车离驶过后,持枪的手随着肩膀的肌肉放松而垂了下来,没有人会察觉到刚刚的那阵枪声,就算有人听到,恐怕也绝不会认为那是真枪,然而这样的想法让我觉得作呕,截止昨天之前的自己,都让我觉得恶心的想吐。
我收起枪,然后抬起头望向夜空,同时呼吸了一大口秋季夜晚的冰冷空气。
“……不如就今天吧。”我对着那轮冰冷的明月自言自语。
嗯,我决定了,就今天。
今天,我要去执行第999次实验。
如果成功的话,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如果失败的话,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
即便我身为完美AI机器人的原型机,即使我再怎么接近真正的人类,但AI机器人终究就只是AI机器人,除了不能生育以外,还有许多我不能去做到的事情。
这些年以来我一直在做实验。
我想取代她,我想让她活下去。
所以我拼了命的努力着,日日夜夜的独自一人研究着,甚至自己组装了阿耳戈斯的模拟装置。
然而我的大脑始终无法像她那样可以承受住那么多的信息量,短短几分钟,我就会被弹回到现实。
已经排除过那么多的不确定性了,已经修改过那么多次了,所以这次不会有问题的。
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有两个不同的我正在脑中斗争,一个是冷静客观的科学家,他明白不管事先计划做的再完美,实际操作时也会有误差,所以结果上不可能会分毫不差。
另一个是与之完全相反的情绪化的自己,是由愿望和希望构成的自己,他一味的祈祷着不会有问题的。
但是不管理性和感性的碰撞有多么激烈,现实中的我能够做到的只有继续相信。
我从很早之前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这次还是不行的话,那我就放弃,把阿耳戈斯剩下的部分开发完,让她进入到阿耳戈斯内部陷入永眠,这样一来,那座高塔也会停止运作,这个世界就可以得救,我也就可以完成他们的梦想了……
这或许正是上天一开始就决定好的命运,只要老老实实的听从他的安排,就一定没有问题。
可在那之前,我要把握这最后的机会,做最后一次的抗争。
“父亲,母亲,请保佑我吧……”我对着毫无一人的夜空喃喃自语。
随后,我转过身朝着停在路边的车子走去。
我背过月光,任由那冰冷漆黑的夜夺去我心中以及面貌上仅有的最后一丝温度。
未完待续……
让大家久等了!本次的第九篇也是终于写完了,和上一篇对比的话,最明显的不同就是本次文章的字数从上一篇的4万字左右缩减到了3万字左右,嘛,虽然是少了近1万字,不过我觉得3万字其实就已经挺多的了,而为什么会少1万字呢?主要是因为现在的剧情已经来到了末尾,本来的话是打算下一篇第10篇就完结的,但事实上,我这么写下来之后发现估计还得再写一篇才能完结了,再加上现在2月份已经过去了一半,我本人的话也真的想加快点更新节奏,本来最开始说的是一月末写完,结果拖到二月初,再从二月初拖到二月末,实在是抱歉,总而言之,希望能在三月份之前全部写完吧(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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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马上就要到情人节了,不过可惜的是今年应该写不了情人节的专题文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