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马戏
她说来呀,到城外边来……
她说来呀。
城外面是什么?我叼住一口水,清洗几千克新鲜的瓜果。
马戏开始了么?餐桌上的长毛动物在码放整齐的洁净杯子之间追逐不已,相碰之后就大喝一声,吃掉彼此。马戏开始了么?钥匙在湿润的锁孔里爆炸,厨房中戴假面的女人熬煮类人猿的脑体,有两只白手的黑人在这幢扑朔迷离的住宅中游走,卧倒,俯卧撑。戏剧开始了么?摩天大厦脚下的森林边缘,几条喷有劣质香水与血红细胞的铁链正被无声而迅速地掣入明亮的花蕊,空旷的十三边形广场,七架形骸古怪的风筝套着印满掌纹的洁白衬衫,寂静的电解槽,某种毛茸茸的事物在幽暗而温暖的化学中潜泳,政府颁布的新型地图上摊开一张软塌塌的白色脸皮,废弃的水利工程上挂着一副镣铐,和一个敞开的、松散的巨型笼子,没有人呆站井台上,辘轳却莫名其妙地飞速旋转。马戏开始了么?
她说来呀,到城外边来吧。她就轻轻地靠在窗台上,她是个两半的天使。若干道电流在她的碧绿的线路板上倏忽明泯。若干电容焚毁,液压器伸缩。鲜红的蛆在她被打过孔的性器上孑然起舞。
她说来吧!我把一个狂转不已的罗盘压到水底。
这时雄壮的祷声轰鸣。那些朴素而拮据的布匹与豌豆都静静地委顿在焦虑的口吃声中。安详的傍晚,无数匹鹿子的角在那一瞬间枯萎,无数只鸥鸟的啁啾都转而暗哑。轰鸣不已的肉质飞行器上方,一批全自动的神明与魔鬼正在为一支箭的折断激烈格斗,我的斗篷里落满大质量的血,大质量的兵器的碎屑。一些苍老的工匠躲在岛屿的背面,把这些滚烫的材料雕成伟人。
她说来吧!她抽打着鞭子,邀请我进入马戏。
马车已经停在了我的门口,婴儿啼哭,观众开始敲门。
我裹紧了斗篷,在这个有十三万只螳螂同时收锯的午后。
在城外的戏剧里,我无非是另一个被挫伤的三角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