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创业记:孙坚陨落

上一期视频我们为大家介绍了孙坚29岁(虚岁)前的经历,他“少为县吏”,以斩杀海贼的功勋被提拔,又在“妖贼”许昌的反叛中获得军功,随后迁为县丞(约174)。孙坚在盐渎、盱眙和下邳三个县的县丞位置上干了10年,直到西元184年(中平元年),孙坚才又获得了升迁的机会。孙坚在汉末群雄中忽起忽落,真正绽放光芒的时间只有他人生的最后八年多的时光(184-192)。本集就是要梳理孙坚快速崛起以及他突然陨落的历史。值得说明的是,本集绝大部分内容,咱们在之前的“说三国”系列视频中都有过详细介绍,不过是散见于多个视频。所以本集的主要任务就是以孙坚为主角,将过去分散的情节串联起来,梳理孙文台的时间线,并针对一些细节展开讨论。
一、中平纪事
关于孙坚在黄巾之战(184)中的表现,详情请见“说三国”系列的第2集。西元184年(中平元年),黄巾起义爆发,黄巾军分三个方向朝京师雒阳挺进。
北部是张角三兄弟亲自挂帅,本来打算从邺城出兵,并以中常侍封谞、徐奉为内应发起突袭,怎奈机密泄露,内应被除。汉庭得以调遣北中郎将卢植出击河北。
《后汉书·卷七十一·皇甫嵩传第六十一》曰:中平元年(184),大方马元义等先收荆、扬数万人,期会发于邺。元义数往来京师,以中常侍封谞、徐奉等为内应,约以三月五日内外俱起。
《后汉书·卷六十四·卢植传第五十四》曰:中平元年(184),黄巾贼起,四府举植,拜北中郎将,持节,以护乌桓中郎将宗员副,将北军五校士,发天下诸郡兵征之。连战破贼帅张角,斩获万余人。角等走保广宗,植筑围凿堑,造作云梯,垂当拔之。
中部是波才率领的黄巾军,已经来到了颍川地面,直逼京畿所在的河南尹。南部是张曼成率领的黄巾军,率部直攻宛县,走的就是后来诸葛亮在《隆中对》中提到的“宛、洛”一线。
诸葛亮《隆中对》曰: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
当时的汉庭无法对中部和南部的黄巾军同时反应,于是派遣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共带兵四万,出击波才所率领的黄巾军。
当时雒阳的驻军并不够多,北面卢植至少带走了数万人,大将军和何进还要保留部分兵力镇守京师,另外雒阳周边的八个关卡还设置了八关都尉,也需要一定的兵力。所以能给皇甫嵩、朱儁四万人已经是极限了。在这种情况下,朝廷下令“发天下精兵”,让各地“博选将帅”,征调兵力一起讨伐黄巾。
《后汉书·卷七十一·皇甫嵩传第六十一》曰:(皇甫)嵩以为宜解党禁,益出中藏钱、西园厩马,以班军士。帝从之。于是发天下精兵,博选将帅,以嵩为左中郎将,持节,与右中郎将朱儁,共发五校、三河骑士及募精勇,合四万余人,嵩、儁各统一军,共讨颍川黄巾。
时任下邳丞的孙坚就拉起了一支队伍。
我们在上一集提到过,富春县有许多“好事少年”曾投奔过孙坚,目前这些“好事少年”中有一些就在下邳,他们都愿意跟从孙坚去拼个出身。孙坚还向商旅募集资金,又征召淮水、泗水地区的壮丁参军,得到了一千多“淮泗精兵”。朱儁和孙坚是同州老乡,又在十多年前(172-174)和孙坚一起参与过针对“妖贼”许昌的平叛战斗,见识过孙坚的武勇,于是朱儁上表奏请让孙坚当自己的佐军司马。
这里文不醜稍微插一句。一提到“淮泗精兵”,许多看官可能就会联想到孙吴政权中的“淮泗派”。文不醜个人认为所谓“淮泗派”不过是田余庆先生创造的一个概念,实际上并不存在。大家可以注意一下地图上这个由淮水、泗水构成的区域。我们在接下来的讲述中,会零星提到这个并不存在的“淮泗派”。
《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曰:中平元年,黄巾贼帅张角起于魏郡,……三月甲子,三十六方一旦俱发,天下响应,燔烧郡县,杀害长吏。汉遣车骑将军皇甫嵩、中郎将朱儁将兵讨击之。儁表请坚为佐军司马,乡里少年随在下邳者皆愿从。坚又募诸商旅及淮、泗精兵,合千许人,与儁并力奋击,所向无前。
另外,此处还有一个细节需要说明。下邳丞孙坚被朱儁表奏为佐军司马时,孙坚的家小,也就是吴夫人、孙策、孙权等当时都在下邳。184年初的吴夫人应该正在怀孙坚的三儿子孙翊,但孙坚仍旧把家小都迁往了扬州九江郡的寿春县。为什么孙坚会把家小从下邳迁往寿春呢?史书并没有交代。文不醜在此做一些个人的猜测。后汉书的《皇甫嵩传》中,详细介绍了黄巾大起义最初的一些细节。当时黄巾波及范围十分广泛,史称“自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之人,莫不毕应”。不过黄巾军在以上八州的影响力有大有小。应该来说,黄巾军在扬州的势力是比较弱的。因为在黄巾起义爆发前,大方首领马元义等人就提前率领荆州、扬州的黄巾徒众数万人北上了,准备以邺城为基地,与雒阳城内的宦官内应一起举事。后来马元义被捕,这个计划就公之于众了。孙坚应该也得到了这一消息,知道扬州是黄巾势力的薄弱环节。况且孙坚本就是扬州人,而九江郡的寿春县是扬州治所。孙坚选择将家小送去州治躲避兵灾也是可以理解的。
裴松之注《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引《江表传》曰:坚为朱儁所表,为佐军(184),留家著寿春。策年十馀岁,已交结知名,声誉发闻。有周瑜者,与策同年(175),亦英达夙成,闻策声闻,自舒来造焉。便推结分好,义同断金,劝策徙居舒,策从之。……先是,刘繇为扬州刺史,州旧治寿春。寿春,术已据之,繇乃渡江治曲阿。
《后汉书·皇甫嵩传第六十一》曰:初,钜鹿张角自称“大贤良师”,奉事黄、老道,畜养弟子,跪拜首过,符水咒说以疗病,病者颇愈,百姓信向之。角因遣弟子八人使于四方,以善道教化天下,转相诳惑。十余年间,众徒数十万,连结郡国,自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之人,莫不毕应。……中平元年(184),大方马元义等先收荆、扬数万人,期会发于邺。元义素往来京师,以中常侍封谞、徐奉等为内应,约以三月五日内外俱起。未及作乱,而张角弟子济南唐周上书告之,于是车裂元义于洛阳。
安排好家人后,孙坚就踏上了讨伐黄巾的征程。
孙坚在黄巾之战中的战绩还是可圈可点的。当时的皇甫嵩和朱儁击破了颍川黄巾波才后,又向汝南、陈国地区转进,要攻击当地的黄巾将领彭脱。根据韦曜《吴书》记载,孙坚应该是参与了讨伐彭脱的战斗,这是孙坚参与黄巾之战的最早记录。《吴书》说孙坚乘胜深入,但却在西华县失利,靠着有“神性”的坐骑才大难不死。此事我在“说三国”的第2集讲过。此事未必为假,但确实让孙坚身上覆盖了更多的传奇色彩。这似乎是孙吴史家的看家本事之一。
《后汉书·卷七十一·皇甫嵩传第六十一》曰:嵩、儁乘胜进讨汝南、陈国黄巾,追波才于阳翟,击彭脱于西华,并破之。余贼降散,三郡悉平。
裴松之注《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引《吴书》曰:坚乘胜深入,於西华失利。坚被创堕马,卧草中。军众分散,不知坚所在。坚所骑骢马驰还营,踣地呼鸣,将士随马於草中得坚。坚还营十数日,创少愈,乃复出战。
在击败彭脱后,颍川、汝南、陈国的黄巾势力全部瓦解。按《王允传》的说法,皇甫嵩、朱儁受降了黄巾军“数十万”。注意,这数十万黄巾的信息我们后面还有用。当时,皇甫嵩继续率兵北上兖州,而朱儁带着孙坚等人南下宛县,无法处置几十万黄巾降人的安置问题。此事是由当时新任豫州刺史的王允来负责的。王允还在这支黄巾降人的队伍中搜查出了黄巾和中常侍张让宾客互通的书信,搞得灵帝的“阿父”张让很被动。因此,第二年(185)王允就被收押了。等于说是,汝南颍川等地的几十万黄巾降人,可能没有来得及得到很好的处置。他们在数年后(191)会成为孙坚争霸豫州的重要助力,十一二年后(196)也会成为曹操在颍川屯田的第一批劳动力。
《后汉书·卷六十六·王允传第五十六》曰:中平元年(184),黄巾贼起,特选拜豫州刺史。辟荀爽、孔融等为从事,上除禁党。讨击黄巾别帅,大破之,与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等受降数十万。于贼中得中常侍张让宾客书疏,与黄巾交通,允具发其奸,以状闻。灵帝责怒让,让叩头陈谢,竟不能罪之。而让怀协忿怨,以事中允。明年(185),遂传下狱。
《三国志·魏书一·武帝纪第一》曰:汝南、颍川黄巾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众各数万,初应袁术,又附孙坚。二月,太祖进军讨破之,斩辟、邵等,仪及其众皆降。
另外值得插入说明一下的是,最迟在这个时候,程普就应该加入了孙坚的队伍,可以算作是孙吴臣僚中论资排辈第一人。程普是幽州、右北平的土垠县人,土垠县大概相当于今天河北省唐山市的丰润区。程普一个幽州人怎么会归属于孙坚呢?史书并没有记载。但接下来的孙坚与黄巾军的战斗,程普应当是参与了。
《三国志·吴书十·程普传》曰:程普字德谋,右北平土垠人也。初为州郡吏,有容貌计略,善於应对。从孙坚征伐,讨黄巾於宛、邓(在南阳),破董卓於阳人,攻城野战,身被创夷。
《后汉书·孝灵帝纪第八》曰:(中平元年,184)六月……皇甫嵩、朱儁大破汝南黄巾于西华。诏嵩讨东郡,朱儁讨南阳。
咱们把视线拉回到黄巾大起义。击破了汝颖黄巾后的朱儁,带领着孙坚南下攻打宛县的黄巾军。三战宛城的具体情况,我们在“说三国”第2集为大家做了详细介绍。朱儁能攻下宛城,孙坚是有大功劳的。《孙破虏传》说,是孙坚亲身在前,独当一面,登上宛城,最先带兵杀进城去,大家这才蚁附其后,最终取得了胜利。按《程普传》的说法,孙坚攻城,程普也提供了不小的助力。朱儁将孙坚的功劳据实上报,孙坚又获得了升迁。
《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曰:汝、颍贼困迫,走保宛城。坚身当一面,登城先入,众乃蚁附,遂大破之。儁具以状闻上,拜坚别部司马。
《三国志·吴书十·程普传》曰:(程普)从孙坚征伐,讨黄巾於宛、邓,破董卓于阳人,攻城野战,身被创夷。
朱儁最终夺取宛城,当在184年(中平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这也标志着黄巾大起义的最后一条战线被彻底被击溃。来年(185)春天,朱儁被拜为右车骑将军,而孙坚则成为了右车骑将军麾下的别部司马。按照《朱儁传》的记载,孙坚应该是跟随朱儁一道“振旅还京师”。也就是说孙坚有可能从185年(中平二年)开始,就属于右车骑将军麾下序列了。但不久,朱儁就被拜为光禄大夫,这是一个不掌实权的虚职。这就等于说,别部司马孙坚的靠山最终还是被投闲置散了。
黄巾起义结束后,家世比较高的曹操因为颍川的战功成为济南相,成为了二千石的高官;孙坚这个车骑将军的别部司马大约是比千石的俸禄,也不算很低;刘备则刚当上安喜尉,只是一个二百石的小官。
《后汉书·卷八·孝灵帝纪第八》曰:(中平元年184,十一月)癸巳(廿二日),朱儁拔宛城,斩黄巾别帅孙夏。
《后汉书·卷七十一·朱儁传第六十一》曰:明年(185)春,遣使者持节拜儁右车骑将军,振旅还京师,以为光禄大夫,增邑五千,更封钱塘侯。
《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曰:汝、颍贼困迫,走保宛城。坚身当一面,登城先入,众乃蚁附,遂大破之。儁具以状闻上,拜坚别部司马。
之后,孙坚的经历有几个月的空白期,史书未载朱儁离任右车骑将军后,孙坚这个别部司马都干了什么。我在与浔阳咸鱼讨论的时候,咸鱼大推测,当时的皇甫嵩为左车骑将军,孙坚有可能转在了皇甫嵩麾下。这我们一会儿还会提到。
几个月后,也就是在185年(中平二年),孙坚又获得了张温的赏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早在黄巾起义当年,也就是184年(中平元年)年底的时候,西凉北宫伯玉等人也趁机发起反叛。转年,也就是185年(中平二年),刚平定黄巾起义的皇甫嵩就马不停蹄地来到关中平叛。根据咸鱼大刚才的那个推测,孙坚有一定的可能也在皇甫嵩手下参与了西凉平叛。不过由于皇甫嵩得罪了宦官,185年(中平二年)七月的时候,他左车骑将军的职务被罢免。八月,朝廷让司空张温当车骑将军,继续讨伐西凉贼人。应该来说,张温和朱儁是有一些交情的。黄巾起义的时候(184),朱儁久围宛城,有朝臣就提议要撤换朱儁,是张温帮朱儁挡回去的。
《后汉书·卷七十一·朱儁传第六十一》曰:儁与荆州刺史徐璆及秦颉合兵万八千人围弘,自六月至八月不拔。有司奏欲征儁。司空张温上疏曰:“昔秦用白起,燕任乐毅,皆旷年历载,乃能克敌。儁讨颍川,以有功效,引师南指,方略已设,临军易将,兵家所忌,宜假日月,责其成功。”灵帝乃止。
因此,在185年(中平二年)的八月份,新任车骑将军张温请孙坚和陶谦参军事,这两位都是扬州人。文不醜推测,张温重用孙坚、陶谦可能就是受了同为扬州人的朱儁的托付。当然,陶谦有征西羌的经验,孙坚有一定的可能刚参与了皇甫嵩与北宫伯玉的战斗,或许也有一些经验。这可能是张温让陶谦、孙坚参军事的另外一个原因。
裴松之注《三国志·魏书·陶谦传》引《吴书》曰:会西羌寇边,皇甫嵩为征西将军,表请武将。召拜谦扬武都尉,与嵩征羌,大破之。后边章、韩遂为乱,司空张温衔命征讨;又请谦为参军事,接遇甚厚,而谦轻其行事,心怀不服。
随后,张温带着兵马来到长安,与北宫伯玉、李文侯、边章、韩遂等人对阵。这一次的战斗详情,我们在“说三国”的第6集做了介绍。董卓在其中展现出了较强的军事能力。
《后汉书·卷八·孝灵帝纪第八》曰:(中平三年186)八月,以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讨北宫伯玉。
这里面有四件事情值得重提一下。
第一件事情,就是张温发兵时董卓迟到。孙坚建议张温将董卓斩首以立威,张温不听。
第二件事情是,张温一开始进兵顺利,于是派荡寇将军周慎急进。孙坚给周慎多次提出宝贵意见,但周慎就是不听,于是大败。孙坚在此战中也受波及,几乎全军覆没。《山阳公载记》的记载是孙坚在美阳亭北“殆死,亡失印绶”。应该来说,此次西征,让孙坚手上的一千余“淮泗精兵”损失惨重。即便是这些“淮泗精兵”在董卓眼中也不过是“乌合义从”,比不上西凉兵精锐。不过在之前孙坚虽然向周慎提出的很多军事意见没有被采纳,但这却让董卓对孙坚刮目相看。就是在这一仗,董卓认可了孙坚的智勇。
裴松之注《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引《山阳公载记》曰:(董)卓谓长史刘艾曰:“关东军败数矣,皆畏孤,无能为也。惟孙坚小戆,颇能用人,当语诸将,使知忌之。孤昔与周慎西征,慎围边、韩於金城。孤语张温,求引所将兵为慎作后驻。温不听。孤时上言其形势,知慎必不克。台今有本末。事未报,温又使孤讨先零叛羌,以为西方可一时荡定。孤皆知其不然而不得止,遂行,留别部司马刘靖将步骑四千屯安定,以为声势。叛羌便还,欲截归道,孤小击辄开,畏安定有兵故也。虏谓安定当数万人,不知但靖也。时又上章言状,而孙坚随周慎行,谓慎求将万兵造金城,使慎以二万作后驻,边、韩城中无宿谷,当於外运,畏慎大兵,不敢轻与坚战,而坚兵足以断其运道,儿曹用必还羌谷中,凉州或能定也。温既不能用孤,慎又不用坚,自攻金城,坏其外垣,驰使语温,自以克在旦夕,温时亦自以计中也。而渡辽儿果断葵园,慎弃辎重走,果如孤策。台以此封孤都乡侯。坚以佐军司马,所见与人同,自为可耳。”艾曰:“坚虽时见计,故自不如李傕、郭氾。闻在美阳亭北,将千骑步与虏合,殆死,亡失印绶,此不为能也。”卓曰:“坚时乌合义从,兵不如虏精,且战有利钝。但当论山东大势,终无所至耳。”艾曰:“山东儿驱略百姓,以作寇逆,其锋不如人,坚甲利兵强弩之用又不如人,亦安得久?”
第三件事情是,张温的此次西征,让孙坚和陶谦有了交情。孙坚是扬州吴郡人,陶谦是扬州丹阳人,他们和扬州会稽人朱儁都是同州老乡。之后孙坚会支援陶谦平黄巾,袁术与陶谦、公孙瓒的联合关系也有可能是孙坚在牵线,这些内容我们后面还会提及。目前大家只需要有个印象,那就是孙坚和陶谦相识了。
第四件事情是,张温西征的过程中,要求幽州征发乌桓突骑兵西来支援,但都督公孙瓒未能安抚好这些乌桓人。因为军费没有到位,这些乌桓兵干脆返回部落,其后又发起了反叛,于是帝国的东北部陷入了张纯之乱。这个我们在“说三国”第40集为大家详细介绍过。刘备、公孙瓒都参与到了平叛过程中,随后幽州牧刘虞和中郎将公孙瓒产生龃龉。
可以说,中平初年的张温西征,深刻地影响着未来的天下局势。按《后汉书》的记载,此次西征大概延续到了186年(中平三年)的三月左右。随着北宫伯玉等西凉叛军的退却,车骑将军张温升任太尉,而大宦官赵忠当了新一任的车骑将军。
《后汉书·卷八·孝灵帝纪第八》曰:(中平三年186,三月)太尉张延罢。车骑将军张温为太尉,中常侍赵忠为车骑将军。……五月壬辰晦,日有食之。
186年(中平三年)息兵回朝的孙坚,由于曾经劝张温斩杀董卓。回到雒阳后此事传开,闻者“无不叹息”。可能当时也有不少人——包括汉灵帝本人——都开始注意到董卓的军事威胁。于是,朝廷任命孙坚为议郎。
《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曰:军还,议者以军未临敌,不断功赏,然闻(孙)坚数(董)卓三罪,劝(张)温斩之,无不叹息。拜坚议郎。
孙坚当上议郎其实略显尴尬。他以武职转任朝臣,似乎仕图迎来了某种转机。但议郎不掌兵,也没有什么实权,主要职责是顾问应对,属于清贵官员,而且数量较多。按应邵《汉官》的说法,议郎满员时可多达50人。这种顾问应对的官职似乎并不适合孙坚,并没有什么史料记载了孙坚担任议郎期间的作为。
《后汉书·志第二十五·百官二》曰:议郎,六百石。本注曰:无员。(李贤注引《汉官》曰:五十人,无常员。)
中平年间的汉灵帝骄奢荒淫,而帝国四处烽烟滚滚。
西元187年(中平四年)十月,大概已经当了一年多议郎的孙坚又获得了一次机会。当时长沙区星自称将军,聚众反叛。而同时期,西凉韩遂的反叛还在继续,马腾的叛军也刚刚加入进去;幽州、冀州地区正在遭受张纯和乌桓人的肆虐;马上休屠各部就要反叛,而皇帝正在明码标价地卖官鬻爵。汉庭实在抽不出手解决长沙的反叛,于是任命孙坚为长沙太守,以应对荆南的局势。
人选那么多,朝廷怎么就挑中了孙坚呢?在《后汉书》中,每有选择将帅出征平叛的时候,大多要通过三公等高官举荐。文不醜估计,此时孙坚得以出任长沙,可能还是有朱儁的推荐,甚至老上司太尉张温说上两句好话,也不是不可能。当然,另一种猜测是,孙坚可能出钱了。按《后汉书·宦者列传》的说法,当时灵帝卖官,太守的价钱二千万钱。当然在这个问题上,大家可以有自己的看法。
《后汉书·卷七十八·宦者列传第六十八》曰: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迁除,皆责助军修宫钱,大郡至二三千万,余各有差。当之官者,皆先至西园谐价,然后得去。
无论如何得官吧,孙坚到任长沙后“亲率将士,施设方略”,个把月的时间就把区星的势力给镇压下去了。关于孙坚镇压区星的起义,有这么几件事儿需要交代。
第一件事儿,就是孙坚的军事力量有哪些成分的问题。此时孙坚手下恐怕已经没有当年从淮、泗地区带出来的部队了,他这次赴任长沙能带上的恐怕只有亲信将领右北平人程普,其余人皆无记载。等孙坚到达长沙后,他能动用的军事力量主要应该是长沙郡的士兵,而不是所谓的“淮泗兵”。
第二件事儿,就是孙坚到达长沙郡之后的平讨方略。孙坚自知“文治”非其所长,而荆南面临的主要矛盾也不是“文治”的缺失,而是盗贼的蜂起。所以孙坚的治郡方略就是两条。一方面,孙坚重用长沙本地世家,任用良吏。比如孙坚就非常看重长沙郡功曹桓阶。另一方面,孙坚给手下的官吏下达文书说:“现在就靠诸位文官们治理官曹文书,必定能够按照过去的传统来治理本地,盗贼的事儿就交给本太守吧。”孙坚的意思很清楚:除了讨贼,其余的事情我就只当甩手掌柜,政事大小官吏们自己看着办。结果,孙坚的效率果然很高,一个月左右就平定了区星的叛乱。
《三国志·魏书二十二·桓阶传》曰:桓阶字伯绪,长沙临湘人也。仕郡功曹。太守孙坚举阶孝廉,除尚书郎。父丧还乡里。会坚击刘表战死,阶冒难诣表乞坚丧,表义而与之。
裴松之注《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引《魏书》曰:(孙)坚到(长沙)郡,郡中震服,任用良吏。敕吏曰:“谨遇良善,治官曹文书,必循治,以盗贼付太守”。
《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曰:时长沙贼区星自称将军,众万馀人,攻围城邑,乃以坚为长沙太守。到郡亲率将士,施设方略,旬月之间,克破星等。
《读史方舆纪要·卷八十·湖广六》曰:钟武城,在府西八十里。汉置县,属零陵郡。后汉永建三年,改为重安县。初平中,贼区星尝据此,孙坚为长沙太守,讨平之。
第三件事儿,就是此次平叛中孙坚有跨境征讨的行为。长沙郡的区星叛乱虽被荡平,但长沙周边地区的局势仍旧不稳定。当时记录在史料中的起义军头领还有很多,例如零陵郡的观鹄自称“平天将军”,攻打桂阳郡。比如在零陵郡和桂阳郡之间,还有周朝、郭石、苏马等人,不久前他们还与长沙区星遥相呼应。孙坚也都果断将这些人讨平,狠狠地刷了一波军功。零陵、桂阳好歹都是荆州辖郡,孙坚短暂跨境还好说。之后,孙坚作为长沙太守还跨州征讨,这已经是违法了。按照《吴录》的说法,当时扬州豫章郡的宜春县县长是庐江太守陆康的从子,遭到了盗贼的攻击,于是遣人向孙坚求救。孙坚当即决定发兵救援。长沙郡的主簿就劝说孙坚:按照制度郡兵不宜跨界。孙坚却说:“我这个太守没什么文治的功德,专门以征伐来立功。现在我越界攻讨贼人,以此保全其它地区。就算因此获罪我又有什么可后悔的呢?”于是带兵出征,贼人闻风退却。这些征讨行为确实安定了荆州南部诸郡,于是朝廷并没有追究孙坚的责任,而是汇总孙坚前前后后的功劳,封他为乌程侯。这是很典型的光耀故里的封侯方式。乌程县就在吴郡,离孙坚的老家富春县不远。值得一提的是,陆康就是吴郡四大姓中的陆氏代表,其子是陆绩,从孙为陆逊。此时孙坚救援宜春,应当也有结好吴郡大族的意思。
裴松之注《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引《吴录》曰:是时庐江太守陆康从子作宜春长,为贼所攻,遣使求救於坚。坚整严救之。主簿进谏,坚答曰:“太守无文德,以征伐为功,越界攻讨,以全异国。以此获罪,何愧海内乎?”乃进兵往救,贼闻而走。
《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曰:周朝、郭石亦帅徒众起於零、桂,与星相应。遂越境寻讨,三郡肃然。汉朝录前后功,封坚乌程侯。
《后汉书·卷八·孝灵帝纪第八》曰:(中平四年187)冬十月,零陵人观鹄自称“平天将军”,寇桂阳,长沙太守孙坚击斩之。
《三国志·吴书十一·朱治传》曰:中平五年(188),拜司马,从讨长沙、零、桂等三郡贼周朝、苏马等,有功。
第四件事儿,就是孙坚下属的问题。孙坚赴任长沙太守时,程普应该在侧。之后加入孙坚麾下的应该就是黄盖和朱治。黄盖字公覆盖,是零陵郡泉陵县人。泉陵县大概相当于今天湖南省永州市的零陵区。黄盖幼年孤苦,家境贫寒,在砍柴的时候还不忘学习文化知识,喜好兵事。我们刚提到过,长沙太守孙坚跨境讨伐过零陵的贼人,和零陵人黄盖可能产生了交集。孙坚在荆州地区“南破山贼”,也就是攻打区星、观鹄、周朝、郭石、苏马等人的时候,黄盖应该就已经跟随孙坚战斗了。除了黄盖之外,此时加入孙坚麾下的还有朱治。朱治字君理,是丹杨郡故鄣县人。故鄣县大概在今天的浙江省湖州市安吉县北,离孙坚的老家杭州也不远。朱治可算是孙坚的同州老乡。按《朱治传》的说法,朱治也参与了平讨荆南三郡的战斗,因为有功,被孙坚表奏为治行都尉。文不醜推测,这位朱治和陶谦都是丹阳人,或许他是陶谦推荐给孙坚的。之后徐州黄巾复起,就是这位朱治带兵援助陶谦。这事儿我们之后再表。
《三国志·吴书十·黄盖传第十》曰:黄盖字公覆,零陵泉陵人也。初为郡吏,察孝廉,辟公府。孙坚举义兵,盖从之。坚南破山贼,北走董卓,拜盖别部司马。坚薨,盖随策及权,擐甲周旋,蹈刃屠城。
裴松之注《三国志·吴书十·黄盖传第十》引韦曜《吴书》曰:故南阳太守黄子廉之后也,枝叶分离,自祖迁于零陵,遂家焉。盖少孤,婴丁凶难,辛苦备尝,然有壮志,虽处贫贱,不自同於凡庸,常以负薪馀间,学书疏,讲兵事。
《三国志·吴书十一·朱治传第十一》曰:朱治字君理,丹杨故鄣人也。初为县吏,后察孝廉,州辟从事,随孙坚征伐。中平五年,拜司马,从讨长沙、零、桂等三郡贼周朝、苏马等,有功,坚表治行都尉。
第五件事儿,就是孙坚的封侯问题。我们刚才介绍过了,孙坚凭借军功获封乌程侯。这个县侯的爵位是很重的。孙坚也因此成为曹、刘、孙三家中第一个封侯的人。前几年曹操应该在济南相任上干的风生水起,但由于得罪的权贵太多,随即只能辞官回到乡里。187年(初平四年)时,曹操正在过着“秋夏读书,冬春射猎”的生活,时不时地逗弄一下去年(186)刚出生的小曹丕,颇为惬意。而刘备还在安喜县县尉的官职上挣扎,而且马上就要因鞭打督邮而去官。可见当时的机遇并不只是向高官子弟开放,孙坚这样的微末之士,只要肯打拼也能出头。
曹操《述志令》曰:以为强豪所忿,恐腊桨希致家祸,故以病还。去官之后,年纪尚少,顾视同岁中,年有五十,未名为老。内自图之,从此却去二十年,待天下清,乃与同岁中始举者等耳。故以四时归乡里,于谯东五十里筑精舍,欲秋夏读书,冬春射猎,求底下之地,欲以泥水自蔽,绝宾客往来之望。
第六件事儿,就是孙坚受到轻视的问题。当时荆州刺史是王叡,与孙坚一起参与了平讨零陵、桂阳两地的军事行动。按照《王氏谱》的说法,王叡是琅琊王氏的族人,是后来晋朝太保王祥的伯父。按《吴录》所说,这样的世家大族肯定看不上孙坚这样的武官,于是在言语之间对孙坚颇为轻慢。这为后来王叡的死埋下了伏笔。
裴松之注《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引《王氏谱》曰:(王)叡字通耀,晋太保祥伯父也。
裴松之注《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引《吴录》曰:(王)叡先与坚共击零、桂贼,以坚武官,言颇轻之。
在187年(中平四年)出任一方后,孙坚获得了将近2年相对安逸的时光。这2年的时光让孙坚积蓄了力量,并为讨董做好了铺垫。
二、再论讨董
187年(中平四年)十月,孙坚出任长沙太守,并在此后(188)封爵乌程侯。189年(中平六年)四月,汉灵帝驾崩,皇子刘辩继位,何太后临朝,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共秉朝政。
《后汉书·卷六十九·何进传第五十九》曰:皇子辩乃即位,何太后临朝,进与太傅袁隗辅政,录尚书事。
当时袁绍怂恿何进杀尽宦官,并出主意让外藩武将入朝,其中就包括董卓。189年(中平六年)八月底,何进被宦官反杀,董卓趁机入朝,三天内掌控朝廷并废掉了刘辩,扶保刘协上位,这就是后来的汉献帝。
董卓掌权后,袁绍、曹操等人陆续出奔关东,拉开了浩浩荡荡的讨董大幕。这些内容,文不醜在“说三国”的第9至第11集为大家做了详解。
所谓的“讨董义军”走了黄巾军的老路,从北、中、南三个方向逼近雒阳。北面,自称车骑将军的袁绍与河内太守王匡等人屯驻在河内郡,由冀州牧韩馥供应粮草。中路,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济北相鲍信、东郡太守乔瑁、行奋武将军曹操等人屯驻在陈留郡的酸枣县,大概是由兖州刺史刘岱提供粮草。南边,原本荆州刺史王叡也有意聚兵讨董,孙坚也起兵响应,但这一路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仔细说一说。
《三国志·魏书一·武帝纪第一》曰:是时(袁)绍屯河内,(张)邈、(刘)岱、(桥)瑁、(袁)遗屯酸枣,(袁)术屯南阳,(孔)伷屯颍川,(韩)馥在邺。(董)卓兵强,绍等莫敢先进。
裴松之注《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引《吴录》曰:及(王)叡举兵欲讨卓,素与武陵太守曹寅不相能,扬言当先杀寅。
当时,长沙太守孙坚对董卓是十分痛恨的。在得知董卓乱政时,孙坚就捶胸叹息说:“如果当年车骑将军张公听了我的劝告杀死董卓,朝廷今天就不会有这样的劫难了。”叹息过后的孙坚决定起兵讨董。
裴松之注《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引《江表传》曰:坚闻之,拊膺叹曰:“张公昔从吾言,朝廷今无此难也。”
《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曰:灵帝崩,卓擅朝政,横恣京城。诸州郡并兴义兵,欲以讨卓。坚亦举兵。
孙坚起兵有三个细节需要注意。
第一个细节,是孙坚的兵源和兵力问题。此时孙坚手下的士卒应该主要不是“淮泗兵”,而是“长沙兵”。文不醜推测孙坚起兵时,兵力可能在两万左右。原因有二:一方面,当时起兵的郡守或国相,差不多都是两万兵力,比如济北相鲍信有兵两万、骑七百;又比如广陵太守张超也有兵两万。另一方面,《孙破虏传》记载,孙坚之后到达南阳“众数万人”,这应该是沿途收兵的结果,若孙坚从长沙带出来的本郡兵马过少,是镇不住之后的数万兵卒的。因此,文不醜做了上述推论。
裴松之注《三国志·魏书十二·鲍勋传》引《魏书》曰:(鲍)信乃引军还乡里,收徒众二万,骑七百,辎重五千馀乘。是岁(190),太祖始起兵於己吾,信与弟韬以兵应太祖。太祖与袁绍表信行破虏将军,韬裨将军。
《三国志·魏书七·臧洪传》曰:董卓杀帝,图危社稷,(臧)洪说(张)超曰:“明府历世受恩,兄弟并据大郡,今王室将危,贼臣未枭,此诚天下义烈报恩效命之秋也。今郡境尚全,吏民殷富,若动枹鼓,可得二万人,以此诛除国贼,为天下倡先,义之大者也。”超然其言。
第二个细节,是孙坚的下属问题。整个关东地区起兵是在初平元年春正月,也就是190年初。《资治通鉴》将孙坚起兵的事件放在了190年的春三月,仅供大家参考。那么此时,孙坚手下又有哪些人物呢?我们历数一下。
首先不得不提到的是程普、黄盖、朱治,这三位我们在前面就介绍过了。零陵郡吏黄盖是在孙坚起兵的时候跟随于他,从侧面反映了190年(初平元年)时,长沙太守孙坚对零陵、桂阳两郡是有一定影响力的。毕竟孙坚在此两郡平过叛。
其次是孙坚的亲戚们。孙坚的弟弟孙静“纠合乡曲及宗室五六百人”给孙坚当保镖,从后面讨董的史料来看,这些亲近孙坚的保镖中可能有一个人叫做祖茂。除了孙静外,孙坚大哥(孙羌)的儿子孙贲也放弃了吴郡督邮的吏职,来跟随自己的叔父。孙坚的族子孙河也跟从孙坚起兵。另外,孙坚的妻弟吴景、外甥徐琨都应该是在此时加入了孙坚的队伍。以上大概就是当时孙坚手下的阵容吧。这些最早跟随孙坚的人物,并无“淮泗”人,这是需要注意的。
《三国志·吴书六·宗室传》曰:孙静字幼台,坚季弟也。坚始举事,静纠合乡曲及宗室五六百人以为保障,众咸附焉。
《三国志·吴书六·宗室传》曰:孙贲字伯阳。父羌字圣台,坚同产兄也。贲早失二亲,弟辅婴孩,贲自赡育,友爱甚笃。为郡督邮守长。坚於长沙举义兵,贲去吏从征伐。
裴松之注《三国志·吴书六·宗室传》引《吴书》曰:(孙)河,坚族子也,出后姑俞氏,后复姓为孙。河质性忠直,讷言敏行,有气幹,能服勤。少从坚征讨,常为前驱,后领左右兵,典知内事,待以腹心之任。
《三国志·吴书五·妃嫔传》曰:(吴)景常随坚征伐有功,拜骑都尉。
《三国志·吴书五·妃嫔传》曰:吴主权徐夫人,吴郡富春人也。祖父真,与权父坚相亲,坚以妹妻真,生琨。琨少仕州郡,汉末扰乱,去吏,随坚征伐有功,拜偏将军。
第三个细节,是孙坚的家眷又挪地方了。184年(中平元年)黄巾大起义的时候孙坚的家小就从下邳搬到了寿春。当时孙策10岁(虚岁),孙权3岁(虚岁)。按《江表传》的说法,搬到寿春的这几年里(184-190),孙策以十几岁的年龄就开始在当地“交结知名,声誉发闻”。随后,庐江郡的舒县人周瑜听说了孙策的名声,亲自到寿春拜见孙策。孙策和周瑜年齿相同,二人“推结分好,义同断金”。之后,周瑜常劝孙策搬去舒县,大概就在190年(约三月)孙坚起兵的时候,孙策同意了周瑜的建议。中平元年(190),16岁(虚岁)的孙策带着母亲和两个弟弟,搬到了扬州九江郡的舒县居住。周瑜把自家的大宅子送给孙策,并且“升堂拜母”,两家互通有无,这种交情就相当于是异性兄弟了。
文不醜最近在追星彩她爹讲三国的《周瑜传》,很受启发。喜爱三国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在此推荐给大家。不过我的个别观点与星彩她爹不同。为此我也专门请教了星彩他爹。他鼓励我讲自己的观点就好,并认为三国Up百花齐放、各抒己见没有什么不好,不必非要统合在一种声音之下。所以我就不揣冒昧,针对孙策、周瑜结交的这段历史谈谈我的想法。
有一种观点认为,孙家的此次迁徙等于是孙坚将家小交给了袁术当人质,周瑜家就是代表袁术在控制孙家。我个人认为这个观点恐怕在时间上和逻辑上都有瑕疵。先说时间上的问题。一方面,周瑜和孙策结交的时间,早于孙坚依附袁术的时间,这么看来周瑜似乎不大可能带着某种目的去接近孙策。我们刚才还提到,在184年(中平元年)孙坚随朱儁征讨黄巾的时候,孙策随母亲就来到了扬州郡治寿春,其后开始广交士人。再往后,周瑜就从庐江赶往寿春结交孙策。这件事具体发生在哪一年,《江表传》没有记载。文不醜个人估计应该在187年孙坚任长沙太守成为二千石的高官之后。不管具体在哪一年,但肯定发生在关东起兵讨董之前。彼时袁术和孙坚还没有任何关系。我觉得中平年间(184-189)周瑜与孙策相结交不大可能是因为袁术。这是第一个时间因素。另一方面,《孙讨逆传》说:“坚初兴义兵,策将母徙居舒”,也就是说,孙坚刚起兵讨董的时候(190),孙策就带着母亲搬到舒县去了。按《资治通鉴》的推断,孙坚起兵当在190年(初平元年)的三月,当然即便这个时间推理不准也没有关系,不过这个事儿大体是发生在190年(初平元年)的上半年。之后孙坚北上杀死荆州刺史王叡,随后到达南阳又杀死其太守张咨,这才能与袁术在南阳郡的鲁阳会面。当时接替王叡的新任荆州刺史刘表到达南郡。按照《刘镇南碑》的说法,刘表在“初平元年(190)十一月到官”。那么袁术、孙坚的会面及其联合也应当是在下半年。从这些时间点的推算可知,孙坚似乎不大可能未卜先知,在上半年还没有和袁术联合的时候就先将家小送往庐江舒县为人质,然后下半年再与袁术见面。所以文不醜个人认为,从周瑜结交孙策和孙坚迁徙家小于舒县的这两个时间点来看,“人质说”似乎并不成立。除了从时间上去看,我们再从行为逻辑上来考察一下这个问题。根据陈寿的《孙破虏讨逆传》及裴注,孙坚的妻子儿女是经常迁徙的。184年(中平元年)黄巾起义时,吴夫人和孙策、孙权就从下邳迁往了九江郡的寿春县。到190年(初平元年)孙坚起兵时,吴夫人和儿子们又迁往了庐江郡的舒县。192年(初平三年)初孙坚战死后,吴夫人和儿子们肯定回到了吴郡曲阿县埋葬孙坚,之后她们又过江北上到了广陵郡的江都县,其后再次回到曲阿。194年(兴平元年)刘繇南渡的时候,吴夫人等从曲阿迁往历阳,同年(194)又到阜陵。195年(兴平二年)孙策东渡袭取曲阿后,吴夫人等又再次回到曲阿。从孙坚起兵讨董的190年(初平元年)开始算,一直数到195年(兴平二年)孙策东渡赶走刘繇基本独立,这6个年头里,吴夫人母子至少迁徙了7次。这看着似乎不大像人质的行为逻辑。所以文不醜认为袁术从来没有长期控制孙坚家小的意思。当然,以上观点仅供参考。
还有一种观点认为庐江舒县属于“淮泗之地”,并认为周瑜是淮泗人,这种观点恐怕也值得商榷。汉末魏晋时期的“淮泗”地区主要还是指当时的徐州,尤其是徐州的下邳国和广陵郡。这个考据的内容文不醜还是选择放到“杂谈系列”,就不在这里挤占篇幅了。我们前面讲过,黄巾起义时,孙坚为下邳丞,所以他在下邳招募的士卒可以叫做“淮泗精兵”。但文不醜认为这个“淮泗”的地理范围不宜放得过大。把周瑜的老家舒县也划进来似乎不妥。另一方面,把“淮泗地区”扩得过大还有一个副作用。在两汉,如果两人是同县、同郡或同州,这可以说是老乡,彼此之间还可能有乡党情谊。但如果把“淮泗地区”过分放大,那这块区域肯定就跨州了。那么来自不同部州的文臣武将是不是还有乡党情谊就难说了。比如当时的徐州人张昭、扬州人周瑜和豫州人吕蒙,彼此之间有没有乡党情谊,这很难说。那就更别提幽州人程普、韩当,益州人甘宁等。即便他们有乡党情谊,似乎也不大好把这种来自地域的情感直接理解为政治派系。当然,上面的这套观点,主要还是来自于历史学家田余庆先生,不是哪一个Up主的责任。而且文不醜的观点目前仅代表个人意见,也不一定就对。有时间我再另开视频,详细谈谈“淮泗地区”“淮泗派”这些概念。本集视频暂时就不多念叨了。
《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曰:策字伯符。坚初兴义兵,策将母徙居舒,与周瑜相友,收合士大夫,江、淮间人咸向之。
裴松之注《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引《江表传》曰:坚为朱儁所表,为佐军,留家著寿春。策年十馀岁,已交结知名,声誉发闻。有周瑜者,与策同年,亦英达夙成,闻策声闻,自舒来造焉。便推结分好,义同断金,劝策徙居舒,策从之。
《三国志·吴书九·周瑜传》曰:初,孙坚兴义兵讨董卓,徙家於舒。坚子策与瑜同年,独相友善,瑜推道南大宅以舍策,升堂拜母,有无通共。
《全三国文·卷五十六·魏五十六·刘镇南碑》曰:君讳表,字景升,山阳高平人也。君膺期诞生,瑰伟大度,黄中通理,博物多识。为郡功曹,千里称平。上计吏辟大将军府,迁北军中侯,在位十旬,以贤能特选拜荆州刺史。初平元年十一月到官,清风先▢丘,莫不震肃,奸轨改节,不仁引颈。君乃布恺悌,流惠和,慕唐叔之野棠,思王遵之驱▢,赋政造次,德化宣行。
好了,咱们把目光收回到190年(初平元年)的讨董事件上来。就在孙坚长沙起兵讨董时,武陵太守曹寅送来了移檄,说朝廷要惩治荆州刺史王叡。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原来出身琅琊王氏的这位州刺史系出豪门。他与出身低微的武陵太守曹寅历来有矛盾,对起自富春小吏的武人孙坚也向来轻慢。这我们前面还提到过。于是孙坚拿着檄文就把荆州刺史王叡给逼死了,孙坚应该还收拢了王叡在江陵的荆州兵。等孙坚到达南阳郡时,已经有数万人马。南阳太守张咨不愿意给孙坚提供军粮,孙坚于是又诈杀了张咨。这一系列事件,文不醜都在“说三国”的第11集做了详细展开。孙坚的这种行为,并不被南阳的大族认同。《零陵先贤传》中记录了这么一段故事。孙坚擅杀南阳太守张咨时,江夏太守刘祥也与孙坚同心。南阳士民因为张咨之死而怨恨刘祥。在之后(约193)袁术逃亡寿春,南阳人举兵攻杀了刘祥。刘祥与南阳人交战不敌而败亡。这里的“南阳士民”,应该指的就是南阳的豪族大姓。从数年后(193)江夏太守刘祥的败亡可知,190年(初平元年)时孙坚连续杀死荆州刺史和南阳太守之后所面临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南齐书·卷十五·志第七·州郡下》曰:荆州,汉灵帝中平末刺史王睿(叡)始治江陵,吴时西陵督镇之。
裴松之注《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引《吴录》曰:叡先与坚共击零、桂贼,以坚武官,言颇轻之。及叡举兵欲讨卓,素与武陵太守曹寅不相能,扬言当先杀寅。寅惧,诈作案行使者光禄大夫温毅檄,移坚,说叡罪过,令收行刑讫,以状上。坚即承檄勒兵袭叡。叡闻兵至,登楼望之,遣问欲何为,坚前部答曰:“兵久战劳苦,所得赏,不足以为衣服,诣使君更乞资直耳”叡曰:“刺史岂有所吝?”便开库藏,使自入视之,知有所遗不。兵进及楼下,叡见坚,惊曰:“兵自求赏,孙府君何以在其中?”坚曰:“被使者檄诛君”叡曰:“我何罪?”坚曰:“坐无所知”叡穷迫,刮金饮之而死。
《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曰:比(孙坚)至南阳,众数万人。南阳太守张咨闻军至,晏然自若。坚以牛酒礼咨,咨明日亦答诣坚。酒酣,长沙主簿入白坚:“前移南阳,而道路不治,军资不具,请收主簿推问意故”咨大惧欲去,兵陈四周不得出。有顷,主簿复入白坚:“南阳太守稽停义兵,使贼不时讨,请收出案军法从事”便牵咨於军门斩之。郡中震栗,无求不获。
裴松之注《三国志·蜀书九·刘巴传第九》引《零陵先贤传》曰:巴祖父曜,苍梧太守。父祥,江夏太守、荡寇将军。时孙坚举兵讨董卓,以南阳太守张咨不给军粮,杀之。祥与同心,南阳士民由此怨祥,举兵攻之,与战,败亡。
恰在此时,朝廷任刘表为荆州刺史。刘表匹马入荆州而据有南郡,进而“理兵襄阳”,这下孙坚在南阳的压力更大了。于是孙坚果断投向了正在鲁阳的后将军袁术,袁术于是据有了南阳郡。以汝南袁氏的名望,袁术或许是一个南阳郡各方都还能接受的人物。荆州刺史刘表于是表奏袁术为南阳太守,而袁术则表奏孙坚行破虏将军、领豫州刺史。这就是为什么《三国志》里的“孙坚传”会写作“孙破虏传”的来由。
《后汉书·卷七十五·袁术传第六十五》曰:时董卓将欲废立,以术为后将军。术畏卓之祸,出奔南阳。会长沙太守孙坚杀南阳太守张咨,引兵从术。刘表上术为南阳太守,术又表坚领豫州刺史,使率荆、豫之卒,击破董卓于阳人。
《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曰:董卓之将废帝,以术为后将军;术亦畏卓之祸,出奔南阳。会长沙太守孙坚杀南阳太守张咨,术得据其郡。
经过这么一番波折,讨董联军的南路终于确定了下来,孙坚之后屯驻在南阳郡的鲁阳县,而南阳太守袁术为其提供军粮。
关于孙坚领豫州刺史一职,也有一些细节需要分析。袁术上表为孙坚求取豫州刺史,多少是在和关东盟主袁绍对着干。袁绍麾下本就有豫州刺史孔伷,他大概是在190年的下半年病故了。照理来说,孔伷死后豫州刺史谁来接任,起码要听听袁绍的意见。但袁术就这么见缝插针地表奏了孙坚领豫州,袁绍恐怕并不满意。这为之后袁绍来抢夺豫州埋下了伏笔。
虽然孙坚连续杀人,但他讨董确实是最为成功的。关于曹操、王匡、孙坚三路人马讨董的具体战斗过程,文不醜在“说三国”第12集中做了详细展开。简单说:关东联军最先出兵的是曹操,结果败于徐荣;之后发兵的是袁绍手下的王匡,结果败于董卓之手。孙坚发兵攻入河南尹的时间大概是最晚的,起初他也败于徐荣,之后又再次发兵,那一次由于吕布和胡轸不合,孙坚大胜,斩杀都督华雄(也做葉雄),并直捣大谷关。董卓与孙坚再战,不能胜,退入黾池。吕布与朱儁守雒阳,朱儁于是与孙坚配合,让其攻入雒阳。其后孙坚修复了汉朝先帝的陵墓,把董卓挖开的地方都做了平塞,在大火烧烬的残骸中打扫出汉家宗庙,以太牢之礼祭祀。期间,孙坚获得了传国玉玺。
《后汉书·卷七十一·朱儁传第六十一》曰:卓后入关,留儁守洛阳,而儁与山东诸将通谋为内应。
《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曰:坚乃前入至雒,脩诸陵,平塞卓所发掘。
裴松之注《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引《江表传》曰:旧京空虚,数百里中无烟火。坚前入城,惆怅流涕。又引《吴书》曰:坚入洛,扫除汉宗庙,祠以太牢。
按《后汉书》的说法,孙坚并未止步于雒阳。他只是在雒阳少歇,然后立刻和朱儁一起西进,“分兵出函谷关”,到达了新安县和黾池县之间的地方,准备要截击董卓。董卓让东中郎将董越顶在黾池第一线,留牛辅屯驻安邑作预防孙坚的为第二线,同时牛辅应该还要应对来自白波军的威胁;此外还留下段煨屯驻华阴,应该算是第三层防御吧。李傕、郭氾、张济、贾诩等校尉也都留在牛辅麾下以防关东联军。总之,此时的董卓手下有大量的军事力量被孙坚拖在了东部,这实际上造成了董卓在长安的虚弱。王允和吕布的刺杀最终能够成功,这个分兵因素也很重要。
《后汉书·卷七十二·董卓传第六十二》曰:(孙)坚乃埽除宗庙,平塞诸陵,分兵出函谷关,至新安、黾池闲,以截卓后。卓谓长史刘艾曰:“关东诸将数败矣,无能为也。唯孙坚小戆,诸将军宜慎之。”乃使东中郎将董越屯黾池,中郎将段煨屯华阴,中郎将牛辅屯安邑,其余中郎将、校尉布在诸县,以御山东。
可惜当时的孙坚没能再继续西进。我们之前介绍过,孙坚获得这个行破虏将军、豫州刺史的官职,可以看做是袁术在挖袁绍的墙角。于是袁绍趁孙坚远在黾池附近,任命会稽人周㬂为豫州刺史,带兵来袭取豫州。孙坚在得知消息后慨然发出叹息说:“我和袁本初同举义兵,立誓拯救社稷。现在董贼就要被击破,而大家就这么拖我的后腿。我和谁一起努力杀贼呢?”说完潸然泪下。当然,这话不能都让孙坚一个人说。当年荆州刺史王叡也和你孙坚一样“同举义兵”,可你孙坚下手不也没含糊吗?文不醜认为孙坚叹息眼前局势的可惜,这是可以的,但他并没有什么道德上的优势。
裴松之注《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引《吴录》曰:是时关东州郡,务相兼并以自强大。袁绍遣会稽周㬂为豫州刺史,来袭取州。坚慨然叹曰:“同举义兵,将救社稷。逆贼垂破而各若此,吾当谁与戮力乎!”言发涕下。㬂字仁明,周昕之弟也。
关东联军起兵大概是190年(初平元年)的事,当年年底的时候孙坚才首次攻入河南尹,却被徐荣击败。孙坚再次进军雒阳得在191年(初平二年)的春季了。之后董卓败走,退回西都长安,这是在当年(191)的四月份。之后(约在七月),袁绍派周㬂袭取豫州,孙坚迎来了他人生的最后几个月。
三、英年早逝
话说袁绍派会稽周氏兄弟夺取孙坚的豫州,按《吴录》的说法,来交战的是新任豫州刺史周㬂。按照范书《袁术传》的说法,来人是周㬂的二哥周昕。按照陈志《公孙瓒传》的说法,来人是周㬂的大哥周昂。可能周家三兄弟都上场了。
裴松之注《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引《吴录》曰:是时关东州郡,务相兼并以自强大。袁绍遣会稽周㬂为豫州刺史,来袭取州。……㬂字仁明,周昕之弟也。
《后汉书·卷七十物·袁术传第六十五》曰:(袁)术从兄绍因(孙)坚讨卓未反,远,遣其将会稽周昕夺坚豫州。术怒,击昕走之。
《三国志·魏书八·公孙瓒传》曰:是时,(袁)术遣孙坚屯阳城拒卓,(袁)绍使周昂夺其处。术遣越与坚攻昂,不胜,越为流矢所中死。
当时会稽周家夺取豫州的时候,孙坚还远在司州。是袁术发怒,首先出兵击破了周氏,孙坚这才得以回返。按《孙破虏传》的说法,孙坚回军后屯驻在鲁阳,应该是和袁术合兵一道。袁、孙俩一起,和周氏三兄弟在豫州展开了激战。文不醜愿意称这次交战为“第一次二袁战争”。这场发生于191年(初平二年)的中原之战,标志着讨董联军的破裂,但史书对此记载得并不详细。文不醜在“说三国”的第14集做了推理。这里我们补充几个细节。
首先,是战斗初期的局势。按照范书《袁术传》的说法,当周昕来攻打豫州的时候,“术怒,击昕走之”。按照《会稽典录》的说法,周㬂“与坚争豫州,屡战失利”。可见袁术和孙坚一方在战争期初占据着一定的优势。
《后汉书·卷七十物·袁术传第六十五》曰:(袁)术从兄绍因(孙)坚讨卓未反,远,遣其将会稽周昕夺坚豫州。术怒,击昕走之。
裴松之注《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引《会稽典录》曰:初曹公兴义兵,遣人要㬂,㬂即收合兵众,得二千人,从公征伐,以为军师。后(周㬂)与坚争豫州,屡战失利。
其次,就是袁术、孙坚的盟友的问题。孙坚返回豫州首先就拉拢了豫州当地的黄巾势力。我们在本集开头就介绍过,184年(中平元年)黄巾大起义的时候,汝南、颍川、陈国三地的黄巾军投降的有数十万,战后他们由王允安置。188年(中平五年)八月的时候,汉灵帝始建西园八校尉。十一月的时候豫州汝南郡的黄巾军又开始反叛。灵帝遣(八校尉之一的)下军校尉鲍鸿去讨伐。当年汉灵帝开始“废史立牧”,新任的豫州牧黄琬因为贪污的罪名把鲍鸿下狱杀死了。等到189年(中平六年)灵帝驾崩、董卓入朝,190年(初平元年)春诸侯起兵讨董的时候,那时的关东乱成一锅粥,之后(191)汝颖黄巾再次起事。从184年到191年的这七年间,汝颖黄巾在史书上出现了三次。就是这股黄巾势力大概在190的时候就和盘踞南阳(或鲁阳)的袁术应和,191年下半年孙坚在豫州和会稽周氏兄弟开战,这股黄巾力量又依附了孙坚。他们在七年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七年后却成为一股军事力量,着实可叹。
《后汉书·王允传五十六》曰:中平元年(184),黄巾贼起,特选拜豫州刺史。辟荀爽、孔融等为从事,上除禁党。讨击黄巾别帅,大破之,与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等受降数十万。
《后汉书·孝灵帝纪第八》曰:(中平五年188)夏四月,汝南葛陂黄巾攻没郡县。……八月,初置西园八校尉。……十一月,……遣下军校尉鲍鸿讨葛陂黄巾。
《三国志·魏书一·武帝纪第一》曰:汝南、颍川黄巾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众各数万,初应袁术,又附孙坚。
除了黄巾的依附,袁术和孙坚应该还得到了刘虞和公孙瓒的支持。大概就是在191年(初平二年)的四月份之后,幽州牧刘虞派田畴朝贡,汉献帝希望刘虞能够起兵解救自己,于是暗地里放跑了刘虞在朝廷的人质,也就是刘虞的儿子刘和。刘和与田畴向南出武关,却被南阳袁术扣押。袁术以刘和为质向刘虞要了几千幽州突骑兵。公孙瓒也争着和袁术交好,派了自己的弟弟公孙越率领千余骑兵去南阳。这里面的故事我们在“说三国”的第14集详细讲过。
《后汉书·卷七十三·刘虞传第六十三》曰:于是(刘虞)选掾右北平田畴、从事鲜于银蒙险间行,奉使长安。献帝既思东归,见畴等大悦。时,虞子和为侍中,因此遣和潜从武关出,告虞将兵来迎。道由南阳,后将军袁术闻其状,遂质和,使报虞遣兵俱西。虞乃使数千骑就和奉迎天子,而术竟不遣之。初,公孙瓒知术诈,固止虞遣兵,虞不从,瓒乃阴劝术执和,使夺其兵,自是与瓒仇怨益深。
《后汉书·卷七十三·公孙瓒传第六十三》曰:(公孙)瓒既谏刘虞遣兵就袁术,而惧术知怨之,乃使从弟越将千余骑诣术自结。术遣越随其将孙坚,击袁绍将周昕,越为流矢所中死。瓒因此怒绍,遂出军屯槃河,将以报绍。
无论是刘虞派来的骑兵还是公孙瓒派来的骑兵,都跟着孙坚一起在豫州战场上厮杀。文不醜做一个猜测,韩当很有可能就是在此时加入孙坚部队的。
韩当字义公,是辽西郡的令支县人,也就是公孙瓒的老乡。韦曜的《吴书》说韩当是“军旅陪隶”,这是什么意思呢?191年,公孙瓒派遣其弟公孙越率领骑兵与袁术联合,其中可能就有韩当。当时韩当的身份可能不高,甚至不是正规骑士,所以才被叫做“军旅陪隶”。但韩当“便弓马,有膂力”,于是孙坚提拔了他。当然,这是我的一种推想。
《三国志·吴书十·韩当传》曰:韩当字义公,辽西令支人也。以便弓马,有膂力,幸於孙坚,从征伐周旋,数犯危难,陷敌擒虏,为别部司马。
裴松之注《三国志·吴书十·韩当传》引《吴书》曰:(韩)当勤苦有功,以军旅陪隶,介于英豪,故爵位不加。终於坚世,为别部司马。
《三国志·魏书八·公孙瓒传》曰:是时,(袁)术遣孙坚屯阳城拒卓,(袁)绍使周昂夺其处。术遣(公孙)越与坚攻昂,不胜,越为流矢所中死。瓒怒曰:“余弟死,祸起于绍。”遂出军屯磐河,将以报绍。
除了和刘虞、公孙瓒联合外,孙坚还和徐州刺史陶谦积极搞好关系。186年(中平三年)张温西征的时候,我们就交代过孙坚和陶谦应当当过一段时间的战友。此时陶谦任徐州刺史,正在对付再次出现的青徐黄巾。孙坚于是派出督军校尉朱治,率领步骑兵帮助陶谦攻伐。这也佐证了孙坚和会稽周家三兄弟的战斗,最初还是有优势的,不然孙坚不会分兵去帮陶谦。
《三国志·吴书十一·朱治传》曰:从破董卓於阳人,入洛阳。表(朱)治行督军校尉,特将步骑,东助徐州牧陶谦讨黄巾。
可惜,袁术和孙坚在豫州的优势并没有维持太久。之后,孙坚的战斗失利,公孙越也被流失射死。这成为了“界桥之战”的导火索之一,因为公孙瓒把公孙越的死,算在了袁绍头上。大概到191年(初平二年)底的时候,袁术和孙坚带领自己的部队已经退出了豫州战场,只得向南去攻击刘表。
《三国志·魏书八·公孙瓒传》曰:是时,术遣孙坚屯阳城拒卓,绍使周昂夺其处。术遣越与坚攻昂,不胜,越为流矢所中死。瓒怒曰:"余弟死,祸起于绍。"遂出军屯磐河,将以报绍。
为什么袁术和孙坚要转头攻打刘表呢?文不醜是这么看的。
其一,文不醜猜测,最大的原因还是袁术和孙坚在豫州战场的失利。北进不成的袁术集团开始南顾。
其二,应该就是刘表在袁术和孙坚的后方频繁地搞小动作。不论是《后汉书》还是《三国志》的《袁术传》,都说袁绍连结刘表对付袁术,陈寿说袁氏两兄弟彼此怀有二心,竟然“舍近交远如此”。而刘表为了荆州的完整,肯定也会不遗余力地对付袁术。当时南阳人应该已经开始苦于袁术的横征暴敛,又怀着对孙坚、刘祥等人擅杀故南阳太守张咨的旧仇,对袁术集团整体产生了不满。我想刘表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相应的,袁术对刘表的不满应该也在不断升级。眼见争夺豫州失利的袁术,转头攻打了在身后威胁自己的刘表,这是很合理的选择。
《后汉书·卷七十五·袁术传第六十五》曰:术从兄绍因坚讨卓未反,远,遣其将会稽周昕夺坚豫州。术怒,击昕走之。绍议欲立刘虞为帝,术好放纵,惮立长君,托以公义不肯同,积此衅隙遂成。乃各外交党援,以相图谋,术结公孙瓒,而绍连刘表。
《三国志·魏书六·袁术传》曰:(袁术)既与绍有隙,又与刘表不平而北连公孙瓒;绍与瓒不和而南连刘表。其兄弟携贰,舍近交远如此。
其三,文不醜猜测,从190年(初平元年)孙坚起兵讨董开始,他手下的长沙兵已经远离家乡一年多了。到了191年(初平二年)底的时候,孙坚也希望能够打破刘表的封锁,带领士卒回到长沙修整。于是孙坚南攻刘表的动机,应该说也很强烈。
就在这么一个大背景下,袁术遣孙坚“跨江击刘表”。出击的时间大概在191年(初平二年)末。刘表闻讯派遣黄祖在樊城、邓县之间迎击孙坚,但遭遇失败。孙坚于是围困了襄阳城。刘表夜间派遣黄祖潜出襄阳城,到各地召集士卒来救襄阳。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192年(初平三年)的正月,等黄祖带兵来援的时候,再次被孙坚击破。黄祖于是带兵逃入襄阳城南的岘山之中。孙坚在夜晚乘胜追击,但黄祖的兵士毕竟更加熟悉地理。据说刘表一方的将领吕公攀山突击孙坚。当时孙坚兵少,被吕公抛石所中,脑浆迸裂而死。按《吴录》的说法,孙坚死时37岁(虚岁)。
《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曰:初平三年(192),术使坚征荆州,击刘表。表遣黄祖逆与樊、邓之间。坚击破之,追渡汉水,遂围襄阳,单马行岘山,为祖军士所射杀。兄子贲,帅将士众就术,术复表贲为豫州刺史。
裴松之注《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引《典略》曰:坚悉其众攻表,表闭门,夜遣将黄祖潜出发兵。祖将兵欲还,坚逆与战。祖败走,窜岘山中。坚乘胜夜追祖,祖部兵从竹木间暗射坚,杀之。
裴松之注《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引《吴录》曰:坚时年三十七。
裴松之注《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引王璨《英雄记》曰:坚以初平四年正月七日死。又云:刘表将吕公将兵缘山向坚,坚轻骑寻山讨公。公兵下石。中坚头,应时脑出物故。其不同如此也。
当时,孙坚的妻儿应该都在扬州庐江郡的舒县,不在襄阳前线。孙坚军中辈分最长的亲属应该是孙坚的弟弟孙静。但孙静的性子比较弱,最终孙坚的军队暂时由孙坚的侄子孙贲掌管。
当时孙坚的尸首落入了刘表手中。长沙临湘人桓阶曾经被孙坚举为孝廉,他冒死到襄阳城中求取孙坚的尸身。刘表认为桓阶亲自求取举主的尸首乃是大义,于是将孙坚的尸体交给了桓阶。
《三国志·魏书二十二·桓阶传》曰:太守孙坚举(桓)阶孝廉,除尚书郎。父丧还乡里。会坚击刘表战死,阶冒难诣表乞坚丧,表义而与之。
孙贲这才得以收殓孙坚,扶着灵柩将自己的叔父送回扬州安葬。一代轻狡之徒就此陨落,实在是可惜可叹呐!
《三国志·吴书六·宗室传》曰:(孙)坚薨,(孙)贲摄帅馀众,扶送灵柩。后袁术徙寿春,贲又依之。
对孙坚的评价历来两极分化严重。对于不喜欢孙坚,乃至不喜欢孙吴的三国爱好者来说,对孙坚的评价并不高。他不守制度,随意杀戮荆州刺史王叡和南阳太守张咨,甚至私藏传国玉玺,所图不小;同时他作风轻率,身为一军之帅还“单马行岘山”,最终被杀,这些都是孙坚的短处。但孙坚对抗董卓,平塞了汉室陵墓,这些都是时人所看重的大义。所以陈寿和裴松之对孙坚都不吝褒奖之词。陈寿说孙坚勇猛诚挚,刚毅果决,从寒微的位置上发迹,引导张温诛杀董卓,又将汉朝被挖开的陵墓都恢复原样,成就了忠义勇壮的功业。裴松之在给《孙破虏传》作注的时候说,孙坚在关东义军中最有“忠烈之称”。裴松之甚至因此不相信孙坚偷藏了传国玉玺。而清人赵一清驳斥了裴松之的观点。可见各位大家对孙坚的评价并不统一。
《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评曰:孙坚勇挚刚毅,孤微发迹,导温戮卓,山陵杜塞,有忠壮之烈。
裴松之注《三国志·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曰:臣松之以为孙坚於兴义之中最有忠烈之称,若得汉神器而潜匿不言,此为阴怀异志,岂所谓忠臣者乎?吴史欲以为国华,而不知损坚之令德。
卢弼辑《三国志集解·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引赵一清言曰:孙坚于井中得传国玺。坚死,袁术逼其夫人而夺之。术死,军破,徐璆得而献之。《后汉书·徐璆传》云“得其盗国玺,及还许,上之”是也。章怀注引坚事以证之,而裴世期(即裴松之)犹以吴亡不见此玺相诘难,可谓得其一而忘其二也。
对于这种个人经历复杂,但最终在大义上有所称道的人物,评价起来确实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对于孙坚的评价,大概就类似于对近代的张作霖、吴佩孚等人做评价,诸位可以自有判断吧。
随着孙坚的亡故,孙坚的长子孙策开始登上了历史舞台。那么192年(初平三年)之后的孙氏家族又会迎来怎样的转折呢?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