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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形者《树上的柏拉图》(三十)| 长篇科幻连载

2021-09-17 15:52 作者:未来事务管理局  | 我要投稿


前情提要

雷格巴老爹在瀑布下沉思,蓬松的头发无力地扒拉着头皮,远远望去可作鸟巢,实际上不过是一团荒凉旷野上的风滚草。狗早已结束了它那慵懒而悠闲的午后小憩,无精打采地趴在他的脚边……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无形者 | 生于1994,作品集中探讨真实的界限和生命的虚无。小说《尼伯龙根之歌》获未来科幻大师三等奖。


树上的柏拉图

第二十八章 古老的人类的梦

全文约6600字,预计阅读时间13分钟

在前往太子港的路上,年轻的男子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搁置在窗边,指尖夹着小半截烟屁股,缕缕青烟随风飘散。柏拉图坐在他的旁边,心不在焉地看着路边风景。狂风把林木撕扯成线,倦鸟与莽兔俱向后飞逝。在慵懒的午后日光下,那驾车男子的银色机械臂反射出一阵黄金般闪耀的炫光。

“还没请教你的名字。”柏拉图问。路途坎坷,道路颠簸,摇摇晃晃的皮卡震得他脸颊和屁股皆发麻,牙齿也上下咬合,咔咔作响。

那司机用那只银光闪闪的机械臂敲了敲方向盘,喇叭声惊走了远方山路上的野兔。“恩培多克勒,千梦之城的诗人。”他乜斜着看了柏拉图一眼,接着说,“我不是雷格巴老爹的仆人,我们只是在一起工作。”

“我听说过你。不,不是机场咖啡店。”柏拉图想,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然后他想起来了。一个对世界绝望的嬉皮士心存死志却跳楼未死,他在跳楼的过程中吓晕了过去,醒来时已在医院,这位神神叨叨的瘾君子大肆鼓吹生死一线间的濒死体验,宣扬一种末日救赎般的幻景,言之凿凿犹如附骨之疽寄生在纸面,把天空中那巨大的沉默的黑色金字塔当成了世界的救星。“你是那个嬉皮士。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你的消息。”

恩培多克勒挑了挑眉,但不说话,只是专心致志地盯着前方。

柏拉图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说:“所以你想进到倒悬的金字塔里面,你真的听到了声音?见到了那末日救赎般的幻景?”

恩培多克勒一言不发,车子在某条山路的交叉口拐了弯。

柏拉图犹豫了一下,“我也听到了声音——”

车子猛然刹住,轮胎摩擦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响。

恩培多克勒停下车,看着猝不及防之下前倾的柏拉图,讶异之情在眼中一闪而过。“你都听到了什么?”

“朔望。”柏拉图答道。脑袋晕乎乎的,翻涌的胃袋也七上八下。

恩培多克勒沉默了一小会儿,重新启动了车辆。老旧的皮卡在乡村道路上吭哧吭哧地跑着,其声其势犹如一头喘着粗气的老黄牛,力气和耐性都大不如从前了。柏拉图等着这个男人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道:“不是朔望。”

“什么?”柏拉图问道。

恩培多克勒摇了摇头。“我说,不是朔望。”

“你是说听到的不是这个?”他瞪着眼睛,愈发迷惑了。

“不,我的意思是,那声音说的不是朔望,而是——”恩培多克勒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吐出那两个坚定而有力的音节:“朔。望。”

“朔。”柏拉图说,顿了顿,“望。”

仿佛搅动一片星云,黑暗中吹来一阵虚无的粒子风。守恒的角动量。致命的气体云。这名字就像一种力量,看不见,摸不着,在黑暗深空当中更生,伴随着恒星的演化,放射出无穷无尽的光芒。

朔。望。一种悸动。一种集合。一种力量。一个不死的、不可摧毁的客体。一个被剥夺了象征秩序之支撑的生命。在共享流通的领域,人经验到的梦或朔望经验到的现实,越是在对方的领域被虚拟现实化,变成一种在某一维度上遭遇的现象,拒绝被融入这一维度的除不尽的剩余物就越是以不死生命的可怕剩余物的面目出现。

柏拉图睁开眼睛——不知自己何时闭上了眼睛——感到一股奇特的困惑,内心彷徨得无以复加。“朔。望。这是什么意思?它们有什么区别?”

“我没法向你解释。”恩培多克勒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从由人建构的庞大知识谱系出发,朔和望是一种月相,朔是日月黄经差为0°,这时月球位于地球和太阳之间,以黑暗面朝向地球,且与太阳几乎同时出没,望是黄经差为180°。这时地球在太阳和月亮的中间,月球被太阳照亮的那一半正好对着地球。但这只是我们的语言。朔望的语言是梦的语言,梦的语言没有边界。当存在通过人的语言传递祂的信息,信息就天生经过我们大脑的转化,自动翻译为我们所能理解的话语。信息在转译的过程中也许有所丢失,也许没有,但根据萨丕尔-沃尔夫假设——这个假说备受质疑,认为语言结构决定某个文化群体成员的行为和思维习惯——所有高层次的思维都依赖于语言,不同的语言有不同的概念体系,所以根本没有真正的翻译,人也不可能真正学会第二语言,除非人可以抛弃自己的思维模式,并习得对方的思维模式。我没法向你真正解释两者的区别,词语的意义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语境,更遑论此处所指涉的是一个我们所不理解的外星文明的语境。”

“但终有一天,”柏拉图说,“我们会弄明白的。朔望的秘密。”

“待到我们进到生命的花园之后,”恩培多克勒补充道,“确是如此。”


柏拉图到柏林向给孤独长者告别,到楼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只流浪猫。他呼唤她的名字:“贝斯特。”然后准备好鱼肉罐头,在窗台边独自等待了十分钟,看着楼下的恩培多克勒坐在车子里犯困。猫没有来,像是消失了。那个小小的可爱的原始生灵,隐于城市之中,在钢筋水泥浇筑的世界里漫游,如一场幻影,如一场梦——孤独的人做的一场梦,他在梦中遇见了一个孤独的同类。柏拉图把最后几罐鱼罐头全部打开,整整齐齐摆在窗台上,之后便孑孓一身下了楼,带走的唯一一样事物是那幅尚未完成或许也永远未能完成的画作。鱼肉罐头也许会有猫光顾,也许不会,也许那是贝斯特,也许不是。那只可爱的长着虎皮斑纹的猫,四只脚却像雪一样洁白,他曾和星辰谈起过这只可怜的小生物,她说这个叫踏雪寻梅,穿白袜子,而他只是笑了笑。但不知为何,柏拉图有这么一种奇妙的说不出的预感,总感觉正如他的离开一样,猫再也不会回来了。他的预感,莫不如说是预言,向来准确无误。别忘了,他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这让他更惆怅了。猫跑了,留不住,本来就在街边流浪,也许这儿并不是她想要的家。野猫四海为家,走一步算一步,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只是长久地漂泊,也许是在他离开的这几天对这个地方感到失望了。猫罐头摆在窗台上,也许会经受风吹日晒和雨淋,也许不会,也许总会有新的猫跑过来,吃下那份本为贝斯特准备的最后的礼物。柏拉图壮起胆子找到了给孤独长者,说自己要走了,也许再也不会回来,所以他恳请房东照顾好那只野猫,如果她还有来的话。老头儿向来是个犟脾气,性格火爆,喜爱骂骂咧咧,抱怨这抱怨那,但这一次却出奇地沉默了,一言不发,神情恍惚,像块石头。柏拉图预料中的狂风暴雨不曾到来,等到的却是一声老人独有的叹息,长久深自孤独,带着阅历增长的智慧,还有红尘中翻滚多年的豁达。给孤独长者说,他曾有一个妻子,在西德工作,后来妻子出意外死了。给孤独长者又说,他曾有一个儿子,儿子长大了之后步了她母亲的后尘,冒着生命危险越过柏林墙就再也没回来过。这和街坊邻居谣传的不太一样,但柏拉图知道老头儿说的是真的,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很悲伤。给孤独长者说,柏拉图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他希望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柏拉图都能平安。那只势焰熏天、不可一世的巨狼也来向柏拉图道别,头一次在这个房客面前发出那种被驯化的大狗所独有的呜咽。给孤独长者说,这孩子的意思是你是一个好人。柏拉图笑了,想起了这只可怕的怪物的英勇事迹,想象着那个漆黑的暴风雨之夜,想象着芬里尔是如何以一敌多击败那些试图伤害老头儿的敌人,便满怀着畏惧和崇敬的心情,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它递过来的脑袋。也许对这只生活在钢铁森林里的野性动物来说,它只是少了一个可戏弄的对象,但至少这对象也是让它喜悦的。动物鉴别好坏总是很简单,它们的观念不掺杂道德因素,只考虑真心的付出以及朝夕相处累积下来的点点滴滴。这世界上好人很少,满肚子坏水的人却很多,但柏拉图在离别之际好歹成为了芬里尔所信任的其中一个。他向他们告别。恩培多克勒在门口的车上等着他。在最终离别的那一刻,他挥了挥手,转身走下阶梯,走没几步,低头就看见芬里尔轻轻咬住了他的裤腿。给孤独长者说,他舍不得你。然后给孤独长者亲自走了上来,让大狼收嘴,给了柏拉图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拥抱突如其来,干燥的双手绕过他的脖子发出轻轻的摩擦声,却是如此舒适如此温暖,像放任自己漂流于大海的小船有幸驶进了临时的港湾。在玫红色的霞光下,老人的身上带着一种老人才有的老人气息,那时的黄昏像秋天的落叶一样静美,凛冬也许将至,但春天也必然不会遥远。柏拉图上了车,坐到那辆破旧的皮卡副驾。给孤独长者走了上来,把曾经收下的那枚金表塞到他的手中。芬里尔人立而起,趴在窗上。老头儿最后对他说:“祝你成功,不准失败。”然后带着芬里尔站在路边,目送着他远去。柏拉图在侧方的后视镜中目睹了这一切。他的手指动了动,手抬了起来又放下,但心中已做出道别。作为回应,一路上,莎士比亚在向他道别,李白在向他道别,贝多芬在向他道别,莫扎特在向他道别,还有那些年轻气盛的摇滚歌手、放荡不羁的诗人、痛苦不安的作家以及一段又一段被后人不断讲述的历史。现实是一段不断变化的叙事。他知道这一点。这一段生活已经结束了,这些走过的路都成了过去,回首已是一条条蜿蜒曲折的小径。我们这样漫无目的地找寻,不知方向,不明事理,若是没有步入徒劳无功的迷雾,就是在旅途中草草了却此生。无可救药的旅行者们,他想,孑孓一身,在茫茫黑夜中孤独漫游,也许还会有明天,也许没有,也许一切都会好起来,也许不会。


机修工一把扯掉遮阳布,银色的飞船映入眼帘。那是一艘退休的商旅飞船,有着光滑的流线型外观,陶瓷隔热瓦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看起来已在此处沉寂了挺长一段时间。柏拉图担心这艘船是否还能飞,但机修工却拍着胸脯给出保证——这艘飞船使用聚变燃料氦-3作为放电的能量来源,通过电弧放电的方式加热飞船进气口吸入的气体,使其达到上千摄氏度并在一瞬间喷射,到了大气稀薄的地方再使用飞船上的气体工质加热推进。飞船有足够的变轨能力,也携有足够的工质,如此一来便无需担心,如果适当地抓住地火转移窗口,莫说是月球,就是飞往火星也未尝不可,因为这艘船原本就是为地火之间的旅游航线准备的。

柏拉图打开气密门走了进去,在装备舱换上磁力靴,到舰桥中心找了一个固定座椅坐下。他系好安全搭扣,右手边挨着星辰。恩培多克勒从两人旁边绕过,在控制台面前坐下,双手在闪烁不定的指示灯之间游弋。柏拉图面前那个黑漆漆的屏幕在这时亮了起来,阿芙洛狄忒夫人的脸跃然而上,虽嘴角挂笑,却冷冰冰地说:“这艘船曾登记在英国一家旅游公司名下,后来拍卖时被我以低价购入。它很安全,如今在法律上不属于任何一个人。你们的那位人工智能朋友帮了大忙。它是你的了。我们之间的债已经两清,我衷心祝愿你能成功,也希望你不要再回来。”

“那家旅游公司怎么了?”柏拉图漫不经心地问道。

“破产了。”阿芙洛狄忒说,“当家的以为自己看清了形势,但维护地火之间的旅游路线是很麻烦的事,况且到了后来除了还魂尸之外火星上也再没什么人了。那地方还暂时成不了我们的家园,至少短期内不行。”

柏拉图还想再问什么,但飞船已经启动了,屏幕上阿芙洛狄忒的脸被闪亮的倒计时代替,那数字从十开始一直不停往下跌。然后是一股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像一块亘古以来就存在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强大的加速度。强劲的推背感。他闭上嘴巴,视线变得模糊,心也慌乱起来,屁股下的座椅连同整个船体齐齐震颤。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闻到了恐惧的味道,夹杂着丝丝紧张不安的汗水味,以及空气中阴魂不散的消毒水的气味,如芥子毒气灌入他的肺腑,迫使他停止思考、停止呼吸,直至死亡。但下一刻,那些味道就被迅速分泌的肾上腺素撕碎了,呼吸的本能迫使他张开嘴巴,舌头却麻木肿胀得仿佛不属于自己。耳朵像被堵住了,心也像牢笼中牢笼的猿猴一样尖叫。一种滞涩感在耳膜上流动,遭到戏弄的内耳石在颅内嗡嗡不断的鸣响。

飞翔,一场古老的人类的梦,借助外部的工具,在现实之中实现了。时间点滴流逝,没有知觉,没有观念。也许过了十分钟,也许过了半小时,但柏拉图从那股压迫感和晕眩感中清醒过来,感觉自己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屏幕又亮了。他睁开眼睛,盯着屏幕上流动的线条,看着这些抽象的白线相互交织,渐渐组成一座太空环礁的外观。

电脑正在做一个简述报告,对象是近地轨道上的空间站。


永无岛。人们曾经这么称呼它,名字取自《彼得·潘》中的幻境,不管其中有何隐喻或情感寄托,这一切都伴随着空间站本身的迅速辉煌和迅速衰落变得不重要了。永无岛是一场公开的社会实验,也是第一个允许平民居住的空间站,半径92.6276米,依赖持续匀速旋转提供的向心加速度约等于0.5G,甚至以此为基础建立了一整套良好的生态循环系统。但这场美好的世外桃源幻想却以一出悲剧作为终结。简单地说,一切起源于一系列常见的太空生理和心理疾病——骨质疏松、肌肉萎缩、孤独、无聊、偏执、歇斯底里、疑神疑鬼,之后便陆陆续续演变成疯狂。事情的收场是一场单方面的大屠杀,凶手和受害人都是自己。有一位空间站居民在绝望中破坏了增压系统和气密门的应急装置,那一天夜里总计有五十二个人死于失压和急性缺氧。自那之后,永无岛成了人类光辉史上一个碍眼的污点、一次不愿被提及的失败、一道不愿被揭开的伤疤,在适当的哀悼后,被全人类选择了共同遗忘……


如今他走在永无岛的墙壁上,眼前所见处处都是前人遗留下来的生活痕迹。对接舱的气密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前方的街道和生活区域荒凉萧瑟,满目疮痍。这儿安静得有些过分了。空间站未在自旋,长长的走道漂浮着牙刷、杯子、扳手、收音机等诸多物体。没有一丝声音,没有一点动静,舱段呈桁架结构,向内延伸,灯还亮着,却是错乱无序,像频闪的变星,不知具体坏了多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样的孤独感,像有人悄悄抽走了这里所有的空气。

“这儿太安静了,安静得就像一个鬼域。”柏拉图说,松开磁力靴的吸附装置,猛地一蹬墙面,朝着远方飞去。

恩培多克勒留在飞船的舰桥中心,平静的声音传进廉价航天服的头盔:“小心点儿,我不能确定空间站里面是否还有其他活人。”

“我们隐身了。如果知道这点能让你们稍感宽慰的话。”伊壁鸠鲁的声音插了进来,“没有人知道你们的到来,我把这艘飞船的离港信号从各大通讯波段中抹去,屏蔽了附近的雷达信号。”

“能做一次快速扫描吗?”星辰蹙起眉头,声音在通讯频道中显得空灵。

“永无岛如今靠备用电源运转,得先启动那儿的中控电脑才行。”恩培多克勒回答道,“那玩意儿下线了,只有基本的生态循环和辅助系统还在运行。如果你们能找到并启动它,就可以恢复空间站的重力,也可以从内部调用永无岛本身的生命支持系统对那上面可能存在的生命活动迹象进行一次快速扫描。”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柏拉图想,如果湿婆当真关在这永无岛的某一处,那天照也一定还留下了什么防御措施。他看了一眼身旁同行的星辰,后者已经打开了头盔的玻璃面罩,正忙着往嘴里塞某种药物。“那是什么?”

星辰扭头对上他的眼睛,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似乎正在努力分泌唾液吞咽药物。她歪头看了柏拉图一会儿,一缕黑发调皮地飘了起来,待吞下那个东西之后,方才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柏拉图不知道她为何而笑,但她的微笑完美无瑕,像中世纪油画上的主保圣女。星辰一边笑着,一边在空中上下翻了个滚。“布洛芬。”她说,耸了耸肩。“你还是不相信我,对吧?你可以相信我。我之前从没离开过地球,肌肉酸痛得厉害,也许是因为我不太能适应当下这种零重力环境。”仿佛为了证明自己,她打开航天服的上衣口袋,一阵摸索后,一枚黄白色的胶囊从细嫩的掌心上方轻飘飘浮了起来。

柏拉图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我有过一次星际旅行。我在火星殖民地长大,藏在一艘货运飞船里回到地球,费了很大功夫才适应了地球重力。”

“说到这件事……”星辰屏蔽了头盔上的通讯装置,并对柏拉图使了一个眼色。他照做了。无线电静默了。一片死寂。静默炸裂的声音像海啸过后废墟上空徘徊不去的空虚。他们继续朝着更深处的舱段飘去。她重新合上玻璃面罩,声音闷闷的,继续说道:“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吗?当湿婆第二天不再去咖啡馆,我就知道他见到想见的人了。我在咖啡店的监控中发现了你,但第一时间并未上报。当时的我对你做了一场详尽的调查,包括你的出身、你的来历、你的目的。我从那里面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不合逻辑的事,也正是因为我想不明白,所以我帮着你掩盖了事实。”

柏拉图落在两处舱段的连接处,磁力靴吸附着墙面,从其中一扇半开的故障气密门中间穿过。“你发现了什么?”

星辰跟着钻了过来,若有所思。“你在撒谎。”

他神色茫然,毫无头绪。“撒谎?”

“是的,撒谎。你对我讲过这件事,记得吗?在机场的时候,你提起了一个十二岁的雏妓,提及那场莫名其妙的海难,还有那场前所未见的暴风雨。于是我调查了那艘船,更加详细地调查了与你有关的一切过去。柏林的警局有档案留存,他们在海边发现了那个女孩以及其他船客和海员的尸体。我想,你上岸之后,一定没有好好检查那些尸体,又或者有些尸体是后来被海水冲上岸的。总之,警方在其中一具男尸的怀里找到了一本泡烂了的本子。他们修复了本子上的字迹,也正是因为这个,一一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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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宇镭  

题图 《新世纪福音战士》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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