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图书馆的二创(无刀):钢琴师扭曲的全过程?
第三章 钢琴师(終)
……罗尔睁开红肿的双眼,带着宿醉从一片狼藉的客厅中醒来。桌上,地上到处滚落的空啤酒罐,都是罗尔在昨天晚上喝完的。
面色通红,眼珠因长期饮酒而充血,在酒精的麻痹作用下,他的大脑仍处在一片混沌的状态中。
他踉跄着从沙发上翻下身来,扯过一旁的塑料袋,大声呕吐起来,直到把昨晚的晚餐都吐了出来,他才擦擦嘴,直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踩在一个可怜的啤酒瓶上,摔倒在客厅的正中央。
曾经的他,不是这样的。

曾经的,准确说是十年前的罗尔,还是一个英俊帅气的年轻人,他才华横溢,家境优渥,有爱他的父母,有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有和蔼的邻家大叔,还有自己喜欢的那个她,而就在那时,他们还互相承诺,要给对方最为完美而永恒的幸福。
那时,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那么温暖,就像冬日过后的第一抹暖阳那样,平淡却美好。
但当惨白色的雾气笼罩在L巢之上时,罗尔的人生,就如此突兀的改变了。

罗尔不会忘记,前L公司的员工,将自己父母的骨灰罐和遗物交给自己时,那沉痛而绝望的表情。罗尔还记得,那天自己出发时,父亲轻轻抚着自己的脑袋,郑重地将母亲的行李箱交给他时,宽阔的脸庞上那骄傲而自豪的微笑……
“我就知道,我的儿子一定是能干大事的人,你小子可要在后巷闯出自己的名堂来!”
回来的路上,父亲的暖心话语还在罗尔的耳边回荡着……

罗尔不会忘记,那个曾与自己畅谈理想与未来的好兄弟,在距离自己不过三米的地方,被那可怖的雾气转化为渗人的怪物,随后被戴着漆黑面具的男人用长剑撕成碎片的场面。
亲眼看着自己的朋友变成怪物,然后再被陌生人撕碎,罗尔一直不肯相信,这种荒诞而残酷的事情,就发生在了自己的眼前。
“……我没你这样优秀的天赋,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毕竟,我,和大家,一直都是这么相信的。”
不善言辞的好兄弟,以他的方式,向罗尔传达了全体同学对老校友的祝福。
但他却在此时,以最为荒诞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个亲手结果了自己好兄弟生命的面具男,手提沾满绿色鲜血的长剑,转过身来,向罗尔喊道:“喂!那边那个小兄弟!你还好吗!?别站在一个地方太久啊!会被那群怪物杀掉的!”
男子喊了几声,发现罗尔没有反应,正准备上前询问情况,却被一群怪物围住,只好再次举起长剑,并对罗尔喊道:“喂!那群怪物又来了!不想死就快逃啊!!”
罗尔如梦初醒,赶紧迈开两腿,飞速奔跑起来,直到跑出了L巢,罗尔才稍稍镇定了下来。
刚才的一幕仍在眼前循环回放着:好友变成怪物,然后被面具男撕碎,这两幅画面占据了罗尔全部的思绪。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这不是真的……对……
对!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
霎那间,罗尔只觉得天旋地转,随后就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咚咚……咚咚……
有节奏的敲击声将罗尔从昏迷中唤醒。
睁开双眼,眼前是三个熟悉的身影。
高大,威武,一身肌肉,绣着遍布于整个躯体的强化纹身。
是丧家犬。
“嘿,LOSER,还记得老子吗?!嗯!!”
穿着黑皮衣的肌肉男提着罗尔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呵,你小子今天总算是让劳资逮了啊!没有那个老头,你现在就只tm的是只没有主人的流浪猫,只能被劳资当沙包使,被那个糟老头扁了这么多次,劳资今天就要好好扁扁你出出气!祖鲁,迪诺,把这小子给爷吊起来!爷要拿他当沙包!!”
“是!景美老大!!!”两个肌肉男把罗尔双手捆住,吊了起来。
被称作景美的肌肉男正拉开架势准备开扁,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
“呵,这不是丧家犬吗?几天不见,又想念被我扁的日子了?还敢在这里欺凌弱小!我看你是嫌我打的不够狠是吧?!”
景美一惊,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瘦弱的老人拄着一根莹白色的长棍,一脸不屑的看着三个高大的肌肉男。
“嗬~原来不是那个老六威尔,只是个小老头罢了,劳资今天正好不爽,既然你要坏大爷我的兴致,那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丧家犬'的厉害!”
景美话音未落,那老人就提着长棍,以白龙出穴之势向景美突刺而来,莹白长棍带着猎猎风声,直捅向景美面门,景美根本来不及防备,被一棍直接打脱三颗牙。高大的肌肉男此时却像个蛀牙的小孩,捂着嘴在地上像条蛆一样扭来滚去,好不威风!
“看你这厮还敢不敢再陷害忠良,恃强凌弱!”老人一声威武的大喝将魂不附体的祖鲁和迪诺吓得浑身一颤,连忙抬起还在满地打滚的老大,一溜烟跑回了老家。
老人上前,解下了罗尔,问他:“小兄弟,你没事吧?”
罗尔愣愣的答道:“没……没事……”
老人眼看这孩纸早已被吓得失去理智,便将他带到附近一处酒吧旁,按响了门铃。
门打开,威尔先生赶了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了魂不守舍的罗尔。
“罗尔!罗尔!!罗尔!!!你怎么了罗尔!醒醒!!说话啊!”
威尔焦急的大喊到。
“先生莫慌,这小伙子只是在过度疲惫的情况下遭到惊吓,昏迷了过去而已,他很快就会醒的。”白衣老者不慌不忙的答道。
“真的!?”威尔大喜,忙向老者连续道谢。
“谢谢!谢谢!谢谢您!”
白衣老者却说:“不必谢我,老夫也只是正巧路过,看见这小子正被那三个黑厮欺负,老夫这就是举手之劳,顺道相救罢了。”
威尔先生听完,又连连向老者道谢。
“感谢先生救了他,但还未问老先生姓名,请问您是?”
“老夫乃三清宗掌门,玉虚玄微道祖,李从雍是也!”
威尔先生却是一脸的迷惑。
“完了,忘记在这片仙气无存之地,没人知晓老夫姓名”
李掌门双手一挥,“罢了,老夫只是要去那阴霾笼罩之地普度众生传播吾道而已。既然你我二人有缘,那老夫就再告诉你:这小子有着不凡的命运,将来一定会干出一番大事业来。现在时辰也不早了,老夫还有要是在身,那就告辞了。”
说罢,老者化为一阵微风,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威尔看着老者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罗尔从熟悉的床上醒来,身旁就是一脸焦急的威尔。
”嗨呦!你小子终于醒来了,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瞧把老爷子我给担心的……“威尔焦急的说道。
罗尔没有搭话,只是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自己的父母和兄弟,死在了L巢,自己却无能为力,他自责的连话都憋不出来一句。
威尔默默的看着罗尔,说:“你现在这样也没法行走,这段时间你就待在我这儿吧。”
罗尔什么也没说,但他的眼眶里很快就溢满了泪水。
威尔一边擦着他的眼泪,一边说:“没事的,没事的,我在呢……”
罗尔哭了。

一年过去了。
罗尔已经恢复了行走的能力,现在在“老威尔”酒吧给威廉打下手,弹些三流的小曲给酒客们助兴。
来威尔这里喝酒的人中有很多乐师,他们都听过罗尔的钢琴曲,都承认这是他们这辈子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但罗尔并不会因此而开心。除了一遍又一遍机械的感谢那些肯定自己的乐师,他什么多余的动作都不会有。
这并不是他的最高杰作。他那首花了八年时间谱写的《爱与苦涩的华章》,足以让在场的乐师们全体改行去当收尾人。
但他不会在弹这首曲子了。

烟霾战争,终于结束了。
这场战争持续了整整一年,它导致了L巢的崩塌,前L公司在此次战争中完全覆灭,L巢陷入了无规则无组织无纪律的混乱状态之中。
但这种混沌并不会持续太久,因为就在前L公司倒闭三个月之后,崭新的翼重新从废墟中长出,崩塌的L巢又一次恢复了秩序。
新的规则重新树立在这座崩塌之巢的最中心。
那座在前L公司旧址上拔地而起的摩天大厦,
除了那个大脑状的LOGO,
除了“脑叶白质切除术专利有限公司”这个奇怪的名字,
和自从被这所公司招募后,就再也没从大楼里出来的那些“幸运儿”,
人们的生活,再次恢复到了烟霾战争之前的状态。
一切似乎都再次回到了原点。
但这并不代表L巢的居民们已经完全遗忘了
呈现着渗人面孔的雾气与烟霾,
惨死在自己面前,或是被白雾转化成骇人怪物的亲人,
如饿犬蜂涌而入,四处收割怪物和无辜居民的收尾人和帮派,
那是我曾经生活过的家吗?
不是。
那是地狱。
……不。
……不对!
……那不是地狱。
那是末日。

……时隔九年。
罗尔仍然忘不了那片惨白的雾气。
这九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
罗尔在“眼线”,即B公司后来发出的《“惨白浓雾”事件中死亡/失踪人员名单一览》中,找到了她的名字。
{
【档案编号201530】
【失踪人员姓名】
révélation Winston
赫菲莱茜·温斯顿
【性别】女
【出生于】灾厄历:952 年 12 月 11 日
【失踪于】灾厄历:972 年 12 月 12 日
}
没了。
档案就到这里。
赫菲莱茜,罗尔所深爱的那个她,于烟霾战争初期失踪,不知去向。
虽然档案里说是“失踪人员”,但在那种鬼环境下,所谓“失踪者”,其实是因为死无全尸而被B公司判定为失踪人员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简单来说,失踪者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换了种叫法,让人们能够略微从失去亲人的悲伤中暂时解脱出来,重新开始工作生活,然后被资本家和“世界之翼”置于名为“资本”的炼狱之中,供他们剥削,仅此而已。
虽然赫丝从某种程度上看已经是“死”人了,但是罗尔并没有忘记她。
那枚被他藏在钢琴师制服贴身口袋里的银白钻戒,就是证明。
证明罗尔还记得她,那个他曾愿付出毕生去相濡以沫的少女。

罗尔的厄运还不止于此。
老威尔终究还是逃不过自己的宿命。
在罗尔回到十号巷后,一直是老威尔在照顾他,关心他,给他工作和住处,还陪他聊天,给他讲自己的过去,试图让罗尔走出失去一切的郁闷与悲伤。
也正是在那时,罗尔知道了老威尔的过去,那段属于老威尔的美好年华。

威尔,全名威尔-克莱因,十号巷原住居民,曾经的收尾人传奇。
当年,他同同门师兄张卫株,一同去Hana协会注册,正式成为九阶收尾人。
在那之后的二十年里,他与好友从后巷最底层开始,一路摸爬滚打,从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九阶收尾人,华丽蜕变成名振都市的色彩级收尾人——“深黑默响”和“符死灰箓”。
“深黑默响”,是老威尔曾经最大的骄傲,而他曾以这个代号,与师兄“符死灰箓”张卫株一起,平定过多起“都市之星”级的委托。
论辈分,连“殷红迷雾”,“堇紫泪滴”这种老牌色彩级收尾人,都要称他们为“大哥”。
而论实力,在当时的都市,也是如“殷红迷雾”这样强大的收尾人,也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威尔一边灌酒,一边说:“当时咱师兄弟,要想在在都市当第二,全都市都没人敢当这第一。现在那些色彩级收尾人,什么‘殷红迷雾’,当年也就是个年轻小妞,还被我在地上反复摩擦十几次,直被我打的叫爹;什么“堇紫泪滴”,也就是个没啥本事的大妹子,那点三脚猫刀法,在我面前,简直就是‘在苇名一心前耍苇名无心流——班门弄斧,哈哈哈哈哈’……”
威尔说起自己当年的光荣过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的确,当时能在都市暴揍“殷红迷雾”的人根本都没多少,反倒是被她暴揍过的收尾人能从都市的最北边排到最南边。
而老威尔不仅能打败“殷红迷雾”,还能把她打到叫爹,这等实力实在是恐怖如斯。
“但后来……”老威尔的叙述出现了明显停顿。
罗尔没有出声询问,只是静静等待老威尔说下去。
老威尔又灌了口酒,吁出一口浊气,这才继续说道:
“但我们也在渐渐老去,见到的东西太多,我们也变得心灰意懒,不愿再去玩命干活。于是,我们就带着二十年来攒下的巨额财富,来到L巢,在那里,我们对半分了那笔巨款,从此别过。”
“但也不是真的别过。我们后来还经常在现在脑叶公司旁边的那座小酒馆那边——话说回来,这小酒馆自我们来到都市之后就有,还能撑到现在,真是不容易啊……”
“我说到哪了?哦对,后来我们也常在那个小酒馆里聊天,聚会,喝酒,吹牛,回忆过去。”
“那时我们还年轻,还有冲劲,我们还在都市里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但我们老了,也累了,只想成家立业,好好享受生活。”
“我们也的确是这样做的,在巢里找好工作,成家立业,准备安度我们的余生……”
”但过了一阵子,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天我和老张喝完酒,又去我的酒馆忙活了半天,刚回到家,准备洗澡上床,和老婆好好开心开心,就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吸引。
我打开门,是老张的妻子,她满脸焦急的看着我,那双美丽的宝蓝色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嫂子?你咋来了,这么晚了,老张也该到家了吧。”我说到。
“如果老张回来了,我会来找你吗?今天晚上老张说要和你去那个小酒吧聚聚,就和往常一样,他晚上十点就该回来了,可这次……这次都过了一个小时了,他还没有回来……威尔,你说老张是不是出事了?”
我想了想,老张是个守时守信的人,对妻儿更是如此,他既然每天都是十点回来,那就一定会是十点回来,而他这次晚了整整一个小时,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嫂子,你说的有道理,老张不会做出晚点这样的事情,一定是有什么意外情况,这样吧,我陪你去看看。”我对嫂子道。
“嗯,好,先去我那里吧,这样好商量。”嫂子稍稍冷静了下来,说道。
我们就这么往老张家的方向赶去。
到了那里,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老张家燃起了熊熊烈火,冲天的火光冲破房顶,直指天空。
老张抱着他儿子浩空从房子里冲出,站在我们面前,把他儿子交到我手里,然后猛地往后退,边退还边喊:“师弟你过来干什么!莫要离我太近!很危险!!快走!!!”
“走啊!走——”
叫喊声被活活中断,我的师兄,堂堂色彩级收尾人,竟然就这么全身燃起了火焰,然后猛地炸开,烧焦的肉块四处飞溅,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
我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我不敢相信,前一个小时还在和我喝酒的大活人老张,就这么变成了一堆捡都捡不回来的焦炭。
就在这时,老张尸体碎块上的火焰,忽然全部脱离了碎块,聚拢到一起,组成一个妖异的东西,那东西头上生有山羊般弯曲的双角,燃烧着的奇怪火焰遍布那怪物全身,一对普兰色的妖异瞳孔盯着我,冷冷道:“威尔-克莱因,你可还记得,恶魔勋爵,特雷西斯?”
“你是……特雷西斯?!!”这个恶魔我认识,他是我曾经的任务目标,曾在N巢撕开了恶魔空间裂隙,召唤了一大堆混球恶魔,血洗了整个N巢,将那里变成了恶魔的宴会厅,是得到首脑亲自认证的“杂质”,为了清缴这些亚空间渣滓,都市发动恶魔战争,调用了所有能使用的有生力量,才得以将N巢中的恶魔完全清除。
而我和师兄,也是因为合力击败了领头的特雷西斯,才得以晋升为色彩级收尾人。
而现在,这个恶魔再次降临,并杀死了老张,很明显这厮就是冲着我俩来的!
但我已经很久未执行任务,实在不是这个满状态恶魔勋爵的对手。
但我当时被复仇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想到那么多,只是将浩空放下,取出存放在我手套内嵌现状保存匣中的专属武器——黑泽明的绝望呐喊,这是我在处理一起有关邪神祭祀的委托时从邪教徒手里缴获来的战利品,随着长剑出鞘,我猛地跳起,冲向那个杀害师兄的混蛋,长剑直直的捅向那混蛋的胸口。
但他却只说了一句话,准确来说,是一个词:
“Ծնկի(跪下)。”
一股不可抗力从我的头顶传来,把我重重压到地面,然后强迫我跪在地上。
怒火消除了大半,恐惧涌上了我的心头。
那个混蛋落到地面,用爪子抬起我的脸,轻蔑的说道:“看着曾经打败我的人向我下跪,感觉还真是好啊,你说是吧,威,尔,克莱因先生?嗯?!”
“Արի այստեղ(过来)。”它举起爪子,指向吓得呆立在原地的嫂子。
嫂子双眼无神的走了过来,站立在恶魔面前。
然后,她在我的恐惧的注视下,亲自扭断了自己的脖子,扯下脑袋,并将其双手献给恶魔。
恶魔满意的笑了笑,将那颗仍在淌血的头颅扔进了腹部的大嘴里,嘎嘣卡蹦地嚼了起来。
“哦,哼哼哼哈,多磨鲜美的汁味,不得不说,在挑选食材这方面,你一直是行家阿,特雷西斯。”腹部的大嘴停下咀嚼,发出了渗人的笑声。
“当然,弗拉基米尔大公,我在这方面一直是行家。”特雷西斯微笑着恭敬地回应到。
“对了,特雷西斯,眼前这个人闻起来没什么味道,不好吃,你还是带我去找些好吃的吧。”那声音充满了嫌弃。
“遵命,大公。”特雷西斯道。
它转向威尔,说:“抱歉,威尔,大公不喜欢你的味道,而且祂现在很饿,我就没空搭理你了,现在我要走了,你就好好活下去吧。”
它轻蔑的笑到,随后说道:“Վեր կաց(起来吧)。”
压着我的那股力量突然消失,并支撑着我站了起来。
当时我的脑子里,除了恐惧,什么也没有。
恶魔一招手,熊熊燃烧的火焰从破旧的房子里涌出,在恶魔身后凝聚成巨大的双翼,扑腾着飞了起来。
“那么,再见了,愿你在人间过的安好,Ուիլ-Քլեյն(威尔-克莱因)。”
恶魔升到空中,朝着L巢的方向飞去。
恐惧感渐渐消失,理智重新回到我的大脑。
我抱起了正在哭泣的张浩空,来到几乎被火化的宅内,寻找起老张的遗物。
事实上,我还真的找到了几样东西。
老张的专属武器——金鬼戎符杖,贴满了灰色符箓的金色权杖,杖首的龙头和鬼头在黑暗中反射着金光,但在此时,却不约而同地留下了金色的眼泪,仿佛在为逝去的主人默哀。
我拿起权杖,将它收入现状保存匣。
此外,还有老张的色彩收尾人专属铭牌,上面刻着四个鎏金宋体汉字——符死灰箓。
老友的遗物,我都收进了现状保存匣,等那一天他儿子长大了,我就会把它们交给他。
收拾好东西,我离开了这个令我伤心的地方……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退掉了在N巢的房子,关停了小酒吧,与妻子离婚,然后留给她足够她无忧无虑过完这一生的钱,带着浩空和师兄的遗物离开了N巢,来到了十号巷,开了家小酒吧,直到现在。”深夜已至,威尔喝完了瓶中的啤酒,结束了回忆。
罗尔这才知道,老威尔还有这样悲惨的过去。
平日里那个满脸和蔼的老威尔,只是带着一层厚厚的假面,假面下藏着的深深悲伤,却从未展现给任何人。
但今天是个例外。
老威尔抹了把泪,“抱歉,我又说了让你伤心的事情,对不起啊。”
罗尔只是说到:“没事的,老威尔,人已经死了,我们再伤心,人也不会复活。我们活着的人,应该好好活下去,张叔叔在天上看到了,也会开心的吧。”
威尔一听,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对,你说的没错,我们要乐观的活下去,让他们开心,对吧?”
罗尔也露出了笑容:“对,没错,要好好的活下去……”
光,再一次照进了罗尔的心里……

当天夜里,罗尔被冲天的火光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威尔正手持黑色长剑,和一个高大的黑影对峙着。
黑影微微一笑,先一步开口道:“呵,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任何长进,竟然能被我伤成这样,真是狼狈。”
遍体鳞伤的威尔吐出一口血水:“呸,你也就这点水平,还被我砍断了翅膀,真是辣鸡。”
恶魔大怒:“Երկնքի սպանող բաստիոններ(天杀的混蛋)!竟敢如此羞辱我!我要把你烧成灰!”火势大增,罗尔只觉得全身都在被炙烤。
威尔用长剑撑住地面,转头对罗尔到:“你这小子愣着干什么!快跑啊!跑!”
罗尔一惊,忙撒丫子跑了出去。
恶魔望着罗尔的背影,不屑道:“没用的胆小鬼,只会逃跑,连与我决斗的勇气都没有的小辣——呃啊!!!”
威尔用长剑斩开恶魔的手臂,大喊到:“没用的狗东西!看我看我!你的对手是我!”
“既然你要死,那我就成全你!大公!用高阶黑暗回响!”
“你这小子,竟敢如此使唤本大公……算了,这次饶了你,那我就把这老东西烤个七分熟吧!哈!”恶魔腹部的大嘴裂开,吐出了来自深渊的黑色熔浆……

罗尔跑了又跑,直到再也跑不动,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刚才的一幕,仍在震撼着他的心灵。
威尔为了掩护自己,与恶魔交锋,战死于小巷酒馆。
照进罗尔心中的光,消失了。

后来,他找了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酒吧,当了一名小钢琴师,为那些连五线谱都不认得的大老粗弹奏助酒兴的三流小曲。
这样的生活,罗尔已经过了整整九年。
在过去的九年里,上天让他尝到了从天堂到地狱的全部滋味。
十年前,他拥有一切,而上天在这接下来的九年里,夺走了所有他曾拥有的东西——
父母,邻居,老师,同学,朋友,爱人,财富,前途,梦想,再到希望……
下一个,就是罗尔的命。
罗尔认命了,他抛弃了理想,抛弃了希望,甚至抛弃了他存在的意义与价值,现在的他,就算是死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但他仍然记得曾经他拥有的一切,他还想拿回那些东西。
人这种生物,得到了的东西,一旦失去,就想再次拿回。
上天说:不还。
你以为那些你失去的东西,是我让你失去的吗?
你以为是我夺走了属于你的东西,其实不然。
是你自己,亲手献上了你的一切,来换取你梦想的成真。
你失去了一切,但你得到了《爱与苦涩的华章》。
这是等价交换。
对,等价交换。
罗尔心中的光,熄灭了。
黑暗在这里重新生根发芽,结出名为“疯狂”的恶果。

持续四天的白夜黑昼结束了,都市的昼夜更替重新恢复了正常。
十号巷也不例外。
“老维特”酒吧重新开张,酒吧老板维特老爷子喜笑颜开,老主顾们一一回归,新的主顾也在加入,他又能大赚一笔了。
但是,一看见那个该死的钢琴师又一次迟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花3000眼雇你来这里弹琴不是让你天天在这里消磨时光的!你这混球,迟到,早退,干活还不积极,整天只知道浑水摸鱼,打发我给工钱,有你这样的吗?!丑话说在前头吧,这十号巷最不缺的就是钢琴师!!!你再这样消极怠工,我就把你赶出门去!!混账东西!”
维特出了气,心情好了不少,又堆起满脸肥肉,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热情的招待着大小主顾……
罗尔来到了钢琴旁,开始了无聊的演奏……

晚上五点三十分
酒客们在此时都已经喝的满头大汗,面色通红,起起坐坐,大声喧哗,将手里的木酒杯在桌子上敲的梆梆响,嗓门也是一个比一个大。
罗尔的钢琴声,很快就消失在了醉汉们的喧哗中。
眼见已经没有弹下去的必要,罗尔站起身来,走向酒吧大门,准备离开。
不幸的是,老板正好看到了他。
“你这挨千刀的混蛋!又TM想早退,说好工作到11点半,这才九点你就想着走,是跟我闹拿出啊?!啊!!”
老板对着罗尔怒吼道。
酒客们也都停下了喧哗,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场不用买VIP就能看的滑稽剧。
甚至还没有广告哈……赞!
“老板你也……也……也憋……生气嘛……怼……怼-对肾体不好,杠-杠……钢琴四而已,这-这不满大街就……全……嗝……全都是吗,我也是,我上——我也……行!嗝……”
一个酒客打破了寂静,然后他在全酒馆酒徒的注视下,走向钢琴,用颤抖的手,弹出一支毫无音律美可言的乱奏曲,而酒徒们也随着“音——乐”的旋?律,伴着不——找死刘的节拍与欢呼,为这首小曲喝彩。
罗尔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自己的音乐不比一个醉汉的即兴弹奏更受人欢迎?
他到底在演奏什么稀奇古怪的鬼东西?
罗尔只觉得心中出现了一个空洞,一个不断扩大的空洞,它将他心里所有的美好与温馨,全部吞噬,只留下一片虚无。
黑暗中长出了流淌着毒汁的青草,流出了飘着死尸的血河,一棵由生物质构成的苹果树,从黑暗中长了出来。
树苗吸收着黑暗茁壮成长,很快就开出了黑色的花。
黑暗逐渐褪去,裸露出血红的天空。
苹果树长出了果实,黑暗也化作了果树的养分。
而那颗果实,由一个个惨白的微型头骨组成的美味苹果,也从树梢落下,摔成无数个小头骨,小头骨又化作了恶毒和愤怒的火焰,填充了血红的死寂,将天空映衬成了墨绿色和红褐色。
恶果,终于酿成。

“罗尔同学~还记得我们是怎么结缘的吗?答对了就请你看电影哦。”正式交往的那天,青年和少女在樱花树下欣赏繁华的L巢风景。
“是咱们俩...家原先就是邻居吧,日久生情,哪里还有什么特殊时刻。”
“错了,罗尔欧巴,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记不清楚呀,作为惩罚,接下来你要带我去看电影哦!”
“好了好了,罗尔欧巴掏钱,爆米花还是要大桶的对吧。”
“当然!一小桶两个人怎么够吃.....喂,你这什么表情啊,你明明知道的对吧!”
“我可是什么都记不清哦,小赫菲。”他笑的更明显了。
“你这样可是会失去我的,大坏蛋罗尔!”少女生气的用粉拳用力敲打青年的肩膀,但这点力只是给他缓解了一下练琴的酸疼。
“哦,经你这么一锤我倒是想起来了哈哈。那会是你想学音乐,家里人却让你报补习,你不肯,就死活不肯进家门,还在门口哇哇大哭,刚好,那会我家正在吵架,我闲的没事干,没地方待,也到街上去里溜达溜达,然后你哭着哭着就突然拼命抓住路过的我,气势汹汹的抓了兜里一大~半零花钱塞我手里,叫我去好好学钢琴,以后长大了好教你!所以啊,就成现在这样了哦~,小赫菲,你看,我这不是记得清清楚楚吗~”
“还记得...就好。”
“哎~,现在想想你小时候那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也许十分可爱呢,可惜我当时没顾得上仔细欣赏。”
”因为只记住了你那将希望带给我的声音。”
“让我这个当时家庭几乎破碎的男孩重新有了存在意义的憧憬。”
“啊?我……也不过就是和你劝了几次叔叔阿姨,让他们少吵架,多关心下你吗?怎么就……”
少女话音未落,就被罗尔突如其来的唇封住了接下来的话语,她先是一愣,然后就沉醉在这无与伦比的浪漫与幸福里……
许久,少男少女的唇才依依不舍得分开,在空中拖出一条晶亮的银丝……
“咳咳,咳——呼,大坏蛋罗尔,下次要亲亲倒是说一声啊,你这样搞突然袭击,我真的会被你吓一跳的~”
“咳咳……抱歉啦,刚才没忍住,忘记和你说了,对不起啦宝~”
“噫~肉麻死了,但……我喜欢!”
“可是……”少女话锋一转,美丽的海蓝色瞳孔中,隐隐约约冒出一个桃红色的小爱心……
“既然吓到了我,就要赔我精神损失费才行哦~”
“可……我没钱……”男孩被少女突然的闪电攻势吓了一跳。
“没钱……那,就……把你,赔给我吧!”少女脸上的绯红更甚。
“原来只是这样啊……那就多指教了,赫菲莱丝小姐~”男孩顺从了女孩的欲望,
大佐,都市的樱花又开了……

“……罗尔!我决定了,电影门票钱你出,不许耍赖!”
“啊?!为啥啊?我不是猜出来了吗?为什么还要买票?!”
“是,是,是——是你刚刚弄疼我了!。”
“啊这……”男孩瞬间一脸通红。
“好吧好吧~我还是要满足自己小女朋友的要求的啦~今晚的票我出钱啦~哈哈~”
“好耶~!”少女开心的跳了起来,与男孩在夕阳下往家的方向走去……

“要买大桶的爆米花!可以两个人一起吃的那种!”“哈哈~好好好,都答应你~”
“对了……我们这身……这些白白的黏黏的……怎么向叔叔阿姨解释?”
“诶诶诶注意称呼啊喂,还叫叔叔阿姨,现在该叫爸爸妈妈啦~”
“你!最讨厌你这个大坏蛋啦~”
………………………………

往日的一幕幕,再次浮现在罗尔的心中。
《爱与苦涩的华章》,这就是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
这是自己存在意义的证明,怎么能被他人轻易否定?
八年零五天所磨炼的技艺,怎么可能比不过外行人的随手乱弹?
他的弹奏不能打动人心的原因不在乐谱,而是他本人不肯将感情真心倾注——他的最完美的音乐只能是为她所演奏。
这首曲子,只能为她演奏!!
那么,就在今晚,认真为她演奏吧。
是为她而演奏的乐曲,即使她已不在,也不能停下。
钢琴师的身体中,迸发出无限的力量,他用四条手臂抓住了维特,狠狠卡住了他堆满肥肉的脖颈。
维特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呆了,他颤抖着声带,用公鸭般的嗓音,吐出了他的遗言:
“放过……我罢……呜不思安个四(我不想死)……”
钢琴师的瘦弱躯体此时变得十分高大,他眼中的愤怒就快要溢出眼眶。
“你,必,须,死!!”
钢琴师一字一顿的用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宣布了对这头死猪的最终判决。
肥胖的身躯不在颤抖,罪恶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这具躯体。
钢琴师丢下维特的躯体,径直走向钢琴,用新增生的四条手臂贯穿了那个醉汉,尸体被瞬间融化,没留下一丝肉沫,只有一地的脓血,证明了刚刚发生的恐怖场景是真实存在的。也许是这一举动太过突然,周围人竟没人出声阻止,静静等待他重新调整好座位。
纤长而沧桑的手指触碰白键
吾爱.....我们会再相见。

狂乱的琴声如暴风般席卷了整个酒吧,酒吧里的酒客们尖叫着争相逃离现场,但在这无语伦比的美妙乐音前,他们都变成了尸体。
在乐曲作用下,酒馆里的尸体都向着钢琴师身下爬去,如叠罗汉一般叠在钢琴之下,构成一座肉山。
组成肉山的每具躯体的脸,都浮现在肉山表面,看起来颇为渗人。
每张脸上都呈现着美妙的笑容。

……乐音越来越响,传播地越来越广,一个个具象化的音符浮现在空气之中,随着乐音飘向四方。
方圆40公里内的所有人都变成了尸体,所有的尸体都在乐音作用下,爬行到高大肉山的脚下,成为肉山的一部分。
恐怖而又美妙的钢琴声响彻云霄……

A公司总部。
一名眼线将一份报告交到了正在享用锡兰红茶的黑发女子手中。
“……情况就是这样,尊敬的调律者。新的都市之星,已在十号巷冉冉升起,按照A公司内部规定,当新的都市之星出现 ,应该即时通知Hana协会,组织收尾人前去清缴……”
“我知道了,会处理的,辛苦了,鲁妲。” 被称为调律者黑发女子放下茶杯,接过报告,对眼线吩咐道。
“是,尊敬的调律者,祝您生活愉快。”眼线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调律者】珍娜翻看着手中的报告,“新的都市之星吗……”
珍娜放下报告,从躺椅上站起身来,看着远方阴沉天空下那座顶天立地的肉色山峰。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啦~真开心~……哎呀,红茶都凉了呢~”
珍娜离开了天台,回到了大楼中。
她有一个预感:
“都市……要变天了呢……”
——序章(完)
(这次是真的完了!)
(终于可以写主线力~好~该~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