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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回响 第五章 毁灭中的不朽

2022-09-09 22:07 作者:乌尔干  | 我要投稿

痛苦可以摧毁一个人。在绝对的苦难中人性可以被彻底的剥夺直至荡然无存。在垂死之人中,这种程度的痛苦经常发生,但并非只有将死之人或穷途末路者才能遭受这等折磨。痛苦可以让一个人脑海中只余尖叫。痛苦造成的伤害可以压倒一切感受但唯独留下对痛苦的感知。

而昔日名为安格隆的存在知晓愤怒,亦可造成同样的效果

对于现在狂怒的存在来说,安格隆的神智已被简化为沸腾的突触。他不再拥有任何理智,因为他脑中的漩涡不再允许感觉或记忆进化为思考。在他的颅骨中不再是大脑,而是在剧毒的汤汁中翻滚火花的缆线。再无多层的思绪,有的只剩下赤裸和深沉的愤怒,几近于兴奋。

没有高级思维,只有血红的本能在不断冲击着。

在这苦难之中最为悲剧的是,安格隆已经再也无法为自己的命运发出任何悲叹。他其他的基因原体兄弟,尽管也被各种形式的欺骗,但在他们被妄想充斥的内心极深处仍然拥有饱受折磨的同理心。不管他们拥抱了多少欺骗,他们对自己撒下了怎样的谎言,他们内心仍然存在着些许认知——而也因此这份悔恨的痛苦也在进一步增强他们的力量。但是安格隆,那个总是在大声疾呼自由的兄弟,甚至不被允许看到他变成了怎样的奴隶。

达成不朽有多种形式。而不是所有都如看起来那样甜蜜。

如果安格隆被允许拥有哪怕一丝意识,都足以让他因这到来的认知而更加痛苦。换做其他神明可能会允许这样一个觉醒的碎片存在于它的傀儡中,享受着它所掌握的灵魂中绝望的无奈。

但血神是屠杀之父和战争之主,祂不在乎宇宙中的讽刺。祂的仆人的痛苦无关紧要。除了他们流下的鲜血之外,什么都不重要……而且祂的奴隶中很少有如努科里亚的安格隆那样优秀。

安格隆冲过高呼他名字的军队。他翱翔在他们上方,在泰拉几乎像是灰汤一样的空气中穿行。在他身后和身下中,一部分是凡人,沉浸在诅咒和升华中的子女。还有些则不是由血肉凡胎所铸造。它们是从现实背后的空间中诞生,而他现在和它们一样了。他不再是凡间之物。他得到了升格。如今他还留在这个冰冷的现实中只是为了得到鲜血。他在泰拉上的每一秒都受到在咆哮的虚空的召回。他屠戮万物,他摧毁一切,只有通过杀戮才能维持他的肉身。

在他的下方是阿瓦隆,这是仅存的宫廷堡垒之一。他以某种难以叙说的方式知道这一点,不是作为防御者的堡垒——他已不再需要这种连贯的思维方式——而是更多地作为他追逐的承诺的记忆。有一个人会在阿瓦隆。他也知道这一点,无需有意识地思考。他知道这一点,就像一个奴隶即使在睡梦中也会害怕鞭子的吻一样。

本应有某个人在这里。那个人的血液会在他炽热口中流过他的喉咙。那个人的死将会把他锚定在此界,使他摆脱被虚空召回的痛苦。

然而。

阿瓦隆堡垒是一个没有鲜血的战场。敌人已经放弃了它,在敌军到来前就已撤离。当安格隆翱翔在寂静的城垛之上时,他感觉到了此处毫无生命的气息。他对这种行为在战术上或后勤上可能意味着什么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这里没有什么可供他杀害的。更没有那个应该死在他手上的人。什么人都没有。

就在这时,酸液再次从他的眼睛后面溅了出来。在这样一个没有鲜血和战争的时刻,他看到了一个景象:一个单一的图像在他的感官中沸腾。这是一种刺激,将他推得更深,并刺激他前进,也是抽打着他的思想的鞭子。

翅膀。

洁白的羽翼,但沾满了鲜血。金色盔甲上张开的翅膀。翅膀会被他用爪子折断。他会从肌肉和骨头的连接中撕下那对翅膀。他对着脑中的洁白之物发出怒吼,发泄他无言的愤怒来。只因这里没有什么可摧毁的,也没有什么可杀的。只有枯寂的岩石。冰冷的金属。空无一物,别无他物。

翅膀。天使的翅膀。白色羽毛的翅膀,金色的天使。

闪电在通过他大脑中寄生的颅内植入物周围发出火花。这几乎野蛮的冲动,足以让他从天空坠落。

翅膀。他兄弟的翅膀。他的兄弟,天使,他的血液会顺着他的喉咙流下,为他带来力量,停下他的痛苦。

他此刻并不在这里的兄弟能带来这一切。

安格隆再一次用巨龙一样的咆哮震动了天空,这是一种动物般在释放痛苦的努力,但就像往常一样,它完全没用。这一刻,就连他还拥有那微弱的认知,都被淹没在构成他生命每一个原子都在怒吼的战神之歌中。但在下方尘土的某个地方,他感觉到了生命的热度,这足以引起他萎缩的大脑及其原始饥饿的注意。一道闪烁,仅此而已,但足够了。

安格隆直冲而去,扑向那生命的火焰。他的身形像石像鬼一样丑陋,但也像流星一样迅捷。终于有可供屠杀的猎物了。

康克拉马斯号(Conclamatus)泰坦真正的死亡没有记录在帝国档案中——至少在泰拉之战中幸存下来的记录中没用提及——并且没有被宫殿的捍卫者所知晓。在她真正死去前,她就已经被记录为死亡,已经被那些有心为她哀悼的人所哀悼。

当其他人逃离堡垒时,她的机长和组员自愿留在阿瓦隆。不过这称不上是一个选择。战争使康克拉马斯号瘫痪,使她几乎无法动弹。她没有尝试一瘸一拐地走进无人区,然后再不可避免地在去往圣殿的中途遭受反应堆瘫痪,而是留在了阿瓦隆堡垒,在高耸的墙外单膝跪地。她留在那里,在灰烬和尘土中。等待着。

她的稳定器被击穿,她的运动装置因在外宫的数月交战而受到破坏。在撤离并本该进行维修时,康克拉马斯号甚至还来不及让让任何神甫拿着喷灯靠近她破碎的骨骼,就被迫重新投入使用。因此,她跪在尘土中,单膝跪地,不是出于任何象征意义,只是单纯的为了保持身形稳定。她摇摇欲坠的结构中支撑着庞大的武器。

她依然有一个可以大概地称为计划的东西,尽管更现实地角度来说应该只能算是是一个想法。当叛军袭击她时,她会释放她仍然拥有的弹药储备;尽管在她将已经将大部分存量赠给她撤退的姐妹泰坦之后,她已经所剩无几。她是一台战将级,尽管她的反应堆上留下了伤痕,也被逼得单膝跪地,但她打算以昔日的战争之王的身份死去。她的手臂与她的组员预估的地平线保持水平。右臂是一组黩武型火炮(Belicosa),正以低功率嗡鸣,仍然能够摧毁一整个街区。左臂是一组动力爪,爪身因过度使用而受损,但保持完整,仍然能够张开和握紧。在她的背上,有一套直连的肩炮,能进行单纯的实体弹药射击。这些大型加特林爆裂炮会在呜鸣声中旋转——它们会组成一首单一的、渴望成就光荣的最后交响曲。

她的计划从未实现。她的指挥员和组员最后的想法永远无法得知。而我们所知晓残酷冰冷的真相就是,康克拉玛图斯的终局也只不过是这场战争中数以千万计的人中的一员。当这么多其他人被无视、在不为人知或注定要被遗忘时,她的组员们凭什么得到不朽的荣光?涌向她的敌军根本不在乎被她的装甲所保护着的人类,而她的杀手更不在乎。在这一点前提下,她最终的一战到来了。

安格隆的猎物被令人不悦的金属包裹着,所以他开始的攻击不是为了杀死它,而是为了打碎它的外壳。

那一刻,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在发生。他不知道他击中康克拉玛图斯号肩胛骨之间的力量足以破坏她脊椎的机械装置,并破坏了她椎骨上的数十个活塞。他不知道,在伊格纳顿军团中四十六年来一直忠贞不渝的泰坦机长,被安格隆如此接近的出现让他的视线被烧毁了。他不知道,在还未发出呼喊,机长的灵魂就已经从肉体中撕裂,在亚空间中沸腾。

不过安格隆即使知道这些事情,他也不会在意。这样的真理对他现在变成的存在来说毫无意义。

他所知道的是,在泰坦的体内,有他可以结束的生命和可以流淌的鲜血。他撕毁了康克拉马图斯的反应堆心脏,完全不顾释放人工融合之火的核心对他的肉体造成的灼伤。构成他肉身的亚空间精髓,在被破坏的同时,也在重生。这就是他存活下来的方式——在毁灭中茁壮。他已抵达最不为知晓的顶点:踏上了通往荣耀之路的最后一步。他通过毁灭获得了不朽。

在无尽的怒火中,他将燃烧的残骸扔向阿瓦隆堡垒的墙壁。在那一瞬间,一个耀斑在爆发。在这个伤痕累累的星球上,数以百万计的地方在发生着爆炸。然后又是一面墙倒塌了,在倒塌的墙后的世界里,安格隆喊出了他唯一能说的词。

他嘶吼着自己兄弟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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