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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园丁(The Groundskeeper)

2023-06-14 20:12 作者:bili90309176847  | 我要投稿

Tress of the Emerald Sea

碧海翠丝

by:Brandon Sanderson(布兰登·桑德森)



第一部分

2. 园丁(The Groundskeeper)


也许你听到最后这句话会感觉很惊讶。翠丝想留在岩石岛?她喜欢待在这里?

她的冒险精神去哪了?她对新事物的渴望呢?她的流浪癖呢?

好吧,故事还没讲到你可以提问的部分,所以你就先把这些问题憋在心里吧。话虽如此,你必须明白这个故事里的人既看似如此,却又并非如此。二者兼而有之。这是个矛盾的故事。换句话说,这是人类的故事。

在这种情况下,翠丝并不是你想的那种普通的女主角——因为她事实上已经决心甘于平凡。实际上,翠丝自认为自己确实很无聊。她喜欢温茶。她按时睡觉。她热爱父母,有时会和弟弟吵架,但不会乱丢垃圾。她的针线活尚可,还有烘培天赋,但在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能力了。

她没有秘密训练击剑。她不会和动物说话。她的血统中也没有隐藏的皇室或神灵血脉,尽管据报道称她的曾祖母曾经向国王挥手致意过。那次是她站在岩石岛的顶端,而国王则在数英里之外航行掠过,所以翠丝觉得这应该算不得数。

简而言之,翠丝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青春期少女。她了解到这一点是因为其他的女孩经常提起她们是如何与“其他人”不一样,而过了一段时间翠丝明白了这个“其他人”的范围里肯定只包括她自己。其他女孩显然是对的,因为他们都知道如何变得独一无二——她们太擅长此事了,事实上,她们共同做到了这一点。

翠丝通常会比大多数人更深思熟虑,但她并不喜欢向别人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以免给别人带来压力。当其他女孩嘲笑或讲述关于她的笑话时,她总是保持沉默。毕竟,她们玩得那么开心。破坏她们的乐趣是不礼貌的,而要求她们停下对她来说显得过于冒昧了。

有时,一些更喧闹的年轻人会聊到去外海探险的事情。翠丝觉得这个想法太可怕了。她怎么可能离得开自己的父母和弟弟呢?再说,还有她收藏的那些杯子呢。

翠丝很珍视她的杯子。她有涂有精美彩绘的瓷杯,手指触感粗糙的粘土杯,还有坚固耐用的木杯。

几名经常停靠在迪根角的税收知道她的爱好,他们有时候会把来自十二大洋的杯子带给她,据说这些大洋里的孢子有赤红色、淡青色甚至是金色的。她会给这些水手们馅饼以换取他们的礼物,这些食材都是她靠擦窗户挣得的微薄收入购买到的。

他们带给她的杯子经常是破旧不堪,但翠丝毫不介意。每个带有磕碰或坏损的杯子都是有故事的杯子。她喜欢它们,因为它们把整个世界带到了她的面前。每当她用一个杯子啜饮时,她都会想象自己在品尝着遥远地区的食物和饮品,也许还能多一些对制作杯子之人的了解。

每当翠丝拿到一个新杯子后,她都会把它带给查理炫耀一下。

查理自称是位于岩石岛顶端的公爵府中的园丁,但翠丝知道他其实是公爵的儿子。查理的手像孩子一样柔软,而不是充满老茧,他比城里的任何人吃得都好。他的头发总是剪得很整齐,而且虽然每次他看到她都会把图章戒指摘下来,但那块颜色稍浅的皮肤清楚地表明他一直都戴着它——在象征贵族成员的那根手指上。

另外,翠丝也不知道查理觉得有什么样的“园”值得他去打理。毕竟,公爵府是建在岩石岛上的。宅邸附近曾经有过一棵树,但它已经做出了最明智的决定,几年前就死了。当然,还有一些盆栽,可以让他假装一下自己的身份。

当她爬上去公爵府的小路时,灰色的沙尘就在她脚边盘旋。灰色的孢子意味着它已经死了——岩石岛周围空气中的盐分已经足够杀死孢子——但她还是屏住呼吸,匆匆走过。她在岔路口左转——右边是去矿区的路——然后沿着之字形的小路走到悬崖之上。

这座公爵府就像一只肥大的青蛙蹲在百合花上。翠丝不知道为什么公爵喜欢把府邸建在这里。它离烟雾更近,所以也许他喜欢大家都接受同样的磨练作为陪伴。一路爬上来很艰难——但从公爵家庭衣着的适配程度来看,也许他们觉得可以把这当作一种训练。

五名士兵正在看门——尽管只有斯纳戈与李德在值班——但他们干得不错。毕竟,已经太久没有公爵的家人死于因身为居住在岩石岛的贵族而不得不面对的可怕危险了。(那些危险包括无聊、磕磕绊绊和被补鞋匠呛到。)

她很自然地给士兵带来了馅饼。他们一边吃着,她一边想着给这两个人看看她的新杯子。它是完全由锡制成的,上面印着一些字母,这种语言是从上到下印制的,而不是从左到右。但是算了,她不想打扰他们。

他们让她过去了,虽然今天不是她为公爵府擦窗户的日子。她发现查力争在后面,练习击剑。他看到她后,急忙把剑放下,脱掉图章戒指。

“翠丝!”他说。“我以为你今天不回来呢!”

刚满十七岁的查理比她大两个月。他的笑容种类丰富,而她每一种都能辨认得出。比如,他现在露出牙齿的大笑表明他是真的很开心能有个借口停止练剑了。他并不像他父亲以为的那么喜欢练剑。

“你在练剑,查理?”她问。“这也是园丁的工作嘛?”

他拿起了那把薄薄的决斗剑。“这把?哦,这就是用来做园艺工作的。”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盆放在露台上的盆栽。那盆植物还没有彻底死去,但查理切开的叶子显然不会增加它的生机。

“用剑,”翠丝说。“做园艺。”

“国王岛上的人都是这么干的,”查理说着,又扫了一遍。“你知道的,那里总是有战争。所以如果你考虑到这一点,那么让园丁学会用剑修剪植物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你总不想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被袭击吧。”

他不太会撒谎,但这正是翠丝喜爱他之处。查理很真诚。他甚至在用一种很真诚的方式撒谎。看到他撒的谎有多么糟糕之后,谎言本身反而不会削减他的魅力。那些谎太明显了,以至于比很多人的真话还要好听。

他朝着盆栽的大概方向又挥了一剑,然后看着她,挑了下眉毛。她摇了摇头。所以他摆出了一副“虽然被你抓到了但我不会承认的”式笑容,把剑插在了花盆的泥土里,接着扑通一声坐在了低矮的花园墙上。

公爵之子是不应该扑通一声坐下的。因此,你可能会觉得查理是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翠丝坐在了他旁边,把篮子放在她的膝盖上。

“你今天给我带了什么?”他说。

她拿出一小块肉馅饼。“鸽子肉的,”她说,“还有胡萝卜。搭配百里香调味过的肉汁。”

“贵族搭配,”他说。

“我想如果公爵的儿子在这里的话,他也不会反对的。”

“公爵的儿子只被允许吃那些有外国名字的菜,它们念起来有奇怪的外国口音,”查理说。“而且他永远都被禁止练剑中途去吃饭。所以还好我不是他。”

查理咬了一口。她在观察他的笑容。就是它:喜悦的微笑。她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思索,想着用那些港口市场出售的原料能做出什么东西,才能赢得那个特别的笑容。

“所以,你还带了什么?”他问。

“这位园丁查理,”她说,“你刚刚收到一份免费的馅饼,现在你还指望再来点别的?”

“指望?”他含着一口馅饼说。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戳了戳她的篮子。“我知道这里面还有。拿出来吧。”

她笑了。对大多数人她不敢这么讲话,但查理不同。她露出了那只锡杯。

“哎呀,”查理说着把馅饼放在一边,虔诚地用双手举起杯子。“这杯子可真是别致啊。”

“你知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吗?”她急切地问。

“是古伊里亚利语,”他说。“你知道的,他们已经消失了。整个族群,噗一下就没了。前一天还在,第二天就不见了,他们的岛屿也已经无人居住了。到现在已经三百年过去了,所以活着的人没有见过他们的,但据说他们有金色的头发。就像你的头发,是阳光的颜色。”

“我的发色不是阳光的颜色,查理。”

“如果阳光是浅棕色的,那你的发色就是阳光的颜色。”查理说。你可以说查理说话很有一套。他总有办法用言语开脱。

“我敢打赌这个杯子非常有历史,”他说。“是一位伊里亚利贵族在他——以及他的族人——被众神带走的前夜制造的。杯子被留在了桌上,等待着登岛的可怜渔妇将其收走。渔妇会发现整个一族的人都凭空消失的恐怖事实。她把杯子传给她的孙子,他后来成为了一名海盗。最终,他将不义之财深埋在孢子下面。经历了亿万年的黑暗时光后,它才终于重见天日,来到了你的手上。”他把杯子举起来捕捉光线。

他一边说,翠丝一边笑。在给公爵府擦窗户的时候,她偶尔会听到查理的父母斥责他话太多了;他们觉得这很愚蠢,不符合他的地位。他们很少会让他讲完。她觉得这是一种羞辱。虽然说,他确实经常嘟嘟囔囔,但她开始明白查理喜欢故事就像翠丝喜欢杯子一样。

“谢谢你,查理,”她轻声道。

“谢什么?”

“谢谢你给了我想要的。”

他知道她想要什么。既不是杯子,也不是故事。

“永远,”他说着把手放在她的手上。“永远都会满足你的要求,翠丝。你永远都可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知道你很少对他人说出你的需求。”

“你想要什么呢,查理?”她问。

“我不知道,”他承认道。“但只除了一件事。一件我不应该想要,但又确实想要的事。相反,我应该想去冒险。就像故事里说的那样。你知道那些故事吗?”

“有仙女的那种吗,”翠丝说,“她们总是会被俘虏,然后除了坐在那里等其他什么也干不了?也许能不时呼救一下?”

“确实有这种故事,”他说。

“为什么总是仙女呢?”她说。“就没有不仙的女人吗?也许她们只是‘咸’,就像我们吃的食物一样。我可以当那种咸女。我很擅长做饭。”[1]她做了个鬼脸。“还好我没有在故事里,查理。不然我肯定会被抓的。”

“那我可能很快就死了,”他说。“翠丝,我是个胆小鬼。真的。”

“胡说。你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你见过……我在公爵身边的样子吗?”

她沉默了。因为她见过。

“如果我不是胆小鬼,”他说,“我就会告诉你很多我不能告诉你的事情。但是翠丝,如果你被抓了,我无论如何都会帮忙的。我会穿上盔甲,翠丝。闪亮的盔甲。或者是那种暗淡的盔甲。我觉得如果有我认识的人被抓了,我可能没时间去擦亮盔甲。你觉得当人们遇到危险时,英雄们还会停下来擦亮盔甲吗?这听起来没什么用。”

“查理,”翠丝说,“你有盔甲吗?”

“我会找到的,”他保证道。“我会想办法解决的,肯定会的。即使是胆小鬼穿着合适的盔甲也会变得很勇敢,对吗?那种故事里有很多死人。我肯定能弄到一个人的——”

公爵府内响起一声大喊,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是查理的父亲在抱怨。就翠丝目前所见来看,对着东西大喊大叫是本岛上公爵的唯一工作,而且他很重视这份工作。

查理冲着声音来源处瞥了一眼,变得紧张起来,他的笑容消失了。但发现叫喊声并没有靠近时,他又回头去看杯子。那个时刻已经过去了,但新的时刻又来临了,就像他们惯常的样子。没那么亲密,但依然很珍贵,因为这是和他在一起的时间。

“对不起,”他轻声说,“我说了些很愚蠢的事情,像仙女还有抢劫死人盔甲的事。但我很喜欢你不管怎样都会听我说。谢谢你,翠丝。”

“我很喜欢你的故事,”她说着,拿起杯子倒了过来。“你觉得你刚才说的关于这个杯子的那些故事会是真的吗?”

“有可能,”查理说。“这就是故事的伟大之处。但看看这文字吧——它是说这杯子曾经属于一位国王。他的名字就在那里。”

“你学会这语言是在……”

“……园艺学校,”他说。“以防我们不得不阅读某些危险植物包装上面的警告。”

“所以你穿着领主的紧身上衣和长筒袜也是……”

“……因为这能让我成为一个绝佳的诱饵,以防有刺客前来试图杀掉公爵的儿子。”

“就如你所言。那为什么你还要摘下你的戒指呢?”

“呃……”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迎上了她的眼睛。“好吧,我是不希望你把我误认为别人。某个我不想成为的人。”

然后他笑了,那是胆怯的笑容。他的“请你相信我,翠丝”式笑容。因为公爵之子是不能公开亲近擦窗户的女孩的。一位贵族假装自己是个平民?假装放低身位去向他领地中的百姓学习?怎么了,这有什么奇怪的。那么多故事里都有这样的情节,它实际上已经成为某种习俗了。

“这,”她说,“听起来非常有道理。”

“现在,”他说着,拿回了他的馅饼。“告诉我你这一天怎么样。我一定要听听。”

“我去了市场挑选原料,”她说着,将一缕散乱的发丝别在耳后。“我买了一磅鱼——鲑鱼,从埃里克岛进口来的,那里有很多湖泊。博洛尼把价格降下来了,因为他觉得鱼要坏了,但那其实是旁边的一桶。所以其实我算是偷来的鱼。”

“太有意思了,”他说。“你去的时候没人发脾气吗?他们没有把自己的孩子叫出来让你和他们握手吗?再跟我说说,拜托,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察觉那鱼没坏的。”

在他的催促之下,她继续把生活中那些俗常的细节一一道出。每次她来访他都会坚持要她这么做。而他则反过来认真听她讲。这证明他喜欢说话并不算是什么缺点。他同样擅长倾听。至少对她如此。而且,出于某种无可名状的原因,查理觉得她的生活很有趣。

说话间,翠丝感觉很暖和。她来访时经常会有这种感受——因为她爬得很高,离太阳更近,所以这里会更暖和。很显然。

只不过此刻还是月影笼罩中,太阳躲在月亮背后,一切都变得凉爽了几度。今天她已经对自己说过的某些谎言感觉越来越厌倦。也许她感觉温暖还有另一个原因。它就藏在查理现在的笑容里,她知道,它也会藏在自己的笑容里的。

他听她讲话并不只是因为他对农民的生活着迷。

她来公爵府到访也不只是因为想听他的故事。

实际上,在最深的层次而言,这根本就无关于杯子或故事。相反,它是关于手套的。

 

 

译者注:

[1] 原文玩的是文字游戏,fair maiden代指仙女或年轻漂亮的女士,翠丝把fair换成了fare,变成了吃的意思。这里做了一些中文上的引申和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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