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金】不完美小孩
推荐歌曲：不完美小孩
字数3k+ 用尽毕生所学了（什么
他们到那里的时候，那个银发小男孩正坐在房间里弹吉他。
“咱们就领养他吧？”女人对着丈夫悄声说，“看这孩子，又俊又多才！”
男人眯着眼睛对着男孩打量了一会儿：“弹吉他？不太正经吧……行，听你的。”
“格瑞，走了。”院长把他带出去，挥手向他告别。
她身后跟着一大群眼泪汪汪的孩子，也挥手向他告别：“再见！以后一定要来看我们！一定要再来弹吉他！”
格瑞默默抱着吉他，笨拙地弹起上周才刚刚学会的曲子，男孩力气还小，拨出的琴声若有若去，却柔和极了。养父看见了，不悦地训话：“你怎么能把吉他带出来？”
于是吉他被送了回去，格瑞的心里空了一块。
从此格瑞在养父母家住了下来。
他的养父母是一对标准的望子成龙式父母，一把他接到家，就给他报了好几个班，格瑞学得很快，从来不抱怨，这让养父佩服起养母的眼力来：“真有你的，这孩子是个天才！”
“那当然！”养母得意洋洋，“我要把他培养成邻里最优秀的孩子！”
那个“最”字的音被咬得很重。
于是小格瑞又去学围棋，学钢琴，学书法，学小提琴。他从没有怨言，可是他感觉自己像原先在院里被他的同伴们抽着打转的陀螺，身不由己地转着，忙得没有时间抱怨。
那天他在院子里写生，远远看见对面草丛里有一朵金黄的花，他埋头在画上添了几笔，又转过头，却发现那朵花不见了。
然后一个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金发男孩把他吓得一震。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扰你画画的！”男孩慌了神，连忙往一边退，“我只是看你画得好看，才……”
格瑞拿着笔的手顿住了。
“你说我画得好看？”
“是啊！你画画真的好好看……哎哎哎你怎么哭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对不起！！！”
“没、没说错……谢谢。”
因为从没有人夸过他，所有人都期盼他长大，希望他有一番成就，想要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可是他们忘了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后来他知道了那个男孩叫金，住在隔壁。金常常翻过栅栏来找他，每次男孩总能看见格瑞在房间里解奥数题，或是对着面前的棋局冥思苦想。有时格瑞的养父母会过来，金会立刻躲进灌木丛，格瑞则会向窗外望一眼，他总觉得金露出的头发尖儿像一朵金黄的花。
最近金出现的次数忽然少了，格瑞偶然在家附近的花店里见到过他几次，他想停下来问金，却被送他去上课的养母推着，不得不往前走，等到下课后他再过去找金，男孩早就不见了，只剩下正在精心照料花们的店主和招待客人的店员。金翻到他家来时，他有心去问，可是当他在屋里练习，金总是很安静地待在窗外，把头枕在小臂上歪着脑袋看他；他写生的时候，金就蹲在灌木丛里，乖乖当一朵花。虽然后来格瑞知道金并不是有意待在那的，而金看到他的画中那朵“金黄的花”时几乎笑得当场窒息。
格瑞的生日到了。
他的养父母好像忘记了他的生日，当他怯声提醒的时候，正晾着衣服的养母奇怪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手头上的事，一句话都不说。
他呆呆地站在院子里，觉得自己像是被寒风吹得冻成了冰，轻轻一碰就将摔到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有只手小心翼翼抓住他的衣服扯了扯，是金。那张带着婴儿肥的脸被风吹得晕红，可是他看上去期待又开心。
“天气这么冷，你来干什么？”格瑞轻轻拍拍他，“别冻坏了。”
“格瑞，生日快乐！”金不好意思地笑着，伸手去够背上背着的东西，“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格瑞愣住了。
黑色的盒子被因寒冷而显得通红的小手打开，里面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把吉他，吉他是浅棕色的，顶端有块棕黄的斑，抛过光的琴身显得顺滑极了。
金见他发呆，跳到他面前小声问：“你喜欢吗？”
不出声的银发男孩突然一把抱住金，金又笑了，笑得傻乎乎。
格瑞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我的礼物，所以才会来抱我的！
“嗯，喜欢……”
他很清楚金并不是个富裕的孩子，一把几百块的吉他对金来说是毋庸置疑的奢侈品。
格瑞想明白金为什么最近不去找他，也知道为什么他会在花店看见金了。
“那，你能弹弹吗？”
格瑞看着男孩闪闪发亮的眼睛，像拿出一件宝物似的郑重地拿出吉他，坐到椅子上，弹奏起来。他弹得很笨拙，像那天走出院时一样，金静静地站在他身旁，听着他的演奏。
吉他声随着风渐渐散去，半晌，金才回过神。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格瑞把吉他放进盒子里，回答道：
“不完美小孩。”
“哪来的吉他？”养母看见格瑞带着吉他进屋，扬起眉毛。
格瑞下意识攥紧了琴盒：“朋友送的。”
养母像看着一只刚刚打碎了花瓶的猫一样看着吉他，格瑞看出她决定不管那只猫，松了口气。
吉他被放在房间的角落里后，就再也没被拿出来过。没被拿出来，不代表它被忘记了。
时间过得太快，好像一转眼，四年就从指缝里溜走了。
格瑞没有辜负养父母的期望，考上了重点高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金出现的次数又变少了。
有天放学路上，他碰见了金。
“金？”格瑞疑惑道。他们上学放学不同路也不同时，如果不是其中一方在路上等另外一方，根本没有偶遇的可能。
“格瑞，等我。”
金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后来格瑞难得主动去找金，却看见他对着一课一练皱着眉头，于是他像那个冬天一样想明白了。
格瑞在窗外对着金无声地说：“金，等你。”
只有金想不出来的事，没有他做不成的事。如果不拿格瑞当参照物，金本来也很优秀。开学典礼结束后他们在食堂碰见了，金朝他挤挤眼睛，那双眼睛下面的黑眼圈还没完全消掉。
所以金真的是个笨蛋。他叹气，然后笑了一声。
回到寝室后，他把作业往外拿的那只手停住了——他的书包里放着一封信，信的内容是他很熟悉的字迹。看上去它原先的主人绞尽脑汁想写下去，但还没有结尾，它就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
这样说吧，有些时候，他的发小其实真的真的很笨蛋。
“嗨大学霸，你看什么呢？”上铺瞥了一眼，不嫌事大地大惊小怪嚷嚷起来，“哟，情书！谁写的？”
被他这么一嚷，对面的两个人也围过来看那封信，格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它藏起来，投去冰冷得足以冻死一切生物的眼神。室友们讨了个没趣，开了几句玩笑就回到床铺，上铺顺手把格瑞在教室里已经写完的数学作业借走，拿去文化大统一去了。
金回到寝室，伸手一摸口袋，立刻僵在了原地。
完了……它什么时候掉的！？不会被紫堂当垃圾扫掉了吧！？
“紫堂你做值日的时候看见一封信没？”金焦急地扒住对铺的床栏杆，“包装是白色的！”
“啊？信？没有啊……”紫堂幻见金心急，也慌张起来，但是无论他怎样搜肠刮肚找遍印象中教室里的每一个角落也没能找到金那封白色的信，他充满歉意地摇摇头，“抱歉，我真的没看见。”
“算了，丢了就丢了吧，反正也不是不能再写。”金故作轻松地往床上一倒。
“那，大概是掉在格瑞的教室了？”室友探头，“你今天不是还去找他来着吗。”
金瞬间原地石化。
但是这样忐忑的心情没持续多久，第二天他欲盖弥彰地照例去食堂找格瑞时，看见对方一成不变的平淡神情，那颗悬着的心就带着一丝小小的失落重新被咽回肚子里去了。他也没再动笔写一封新的，最好还是让那封信的内容安安静静沉淀在记忆里吧，他这么想，虽然这让他认为自己很懦弱。
在第二年的愚人节，金收到了一条来自格瑞的信息。
[格瑞] 明天有时间吗
他盯着手机屏幕，忽然觉得格瑞的语气很像他室友的女朋友，于是他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正笑着，格瑞又发来一条。
[格瑞] 不是愚人节玩笑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从来不开玩笑的。”
金小声嘟囔，发回去一条。
[箭头] 有
[格瑞] 明天下午去西河
[箭头] ？你不会要跳河吧，想开点
格瑞看着电脑扶额，金的想象力实在丰富。
[格瑞] 不会
[箭头] 好，我去
[箭头] 你可别放我鸽子
[格瑞] 你有资格说我？
金尴尬地挠挠头，前一阵子格瑞约他去天台，谁知道他当时正在赶作业居然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那几天格瑞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金只好躲着他，尽管格瑞绝对不会当面对他发火——网上是另一回事，反正他知道金能懂。
金这回没敢忘记，他把“明天下午去西河找格瑞”用红笔写在手背上，结果他去得太早，就连一向守时的格瑞居然也没他来得早，春日下午的太阳尤其晒人，他不得不坐在樱花树的阴影里数花瓣消磨时间。
数到两千一百九十片的时候，格瑞来了，身后背着一把吉他。他在樱花树下坐下，拿起吉他。
“对哎，好久没见你弹吉他了。”金凑过去，很自然地挨着他坐下。柔和的深紫色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格瑞修长的手指拨起琴弦，低沉的嗓音和吉他的伴奏一起响起来。
当我的笑灿烂像阳光
当我的梦做的够漂亮
这世界才为我鼓掌
只有你担心我受伤
全世界在等我飞更高
你却心疼我小小翅膀
为我撑起
沿途休息的地方
当我必须像个完美的小孩
满足所有人的期待
你却好像 格外欣赏
我犯错犯傻的模样
我不完美的梦
你陪着我想
不完美的勇气
你说更勇敢
不完美的泪
你笑着擦干
不完美的歌
你都会唱
我不完美心事
你全放在心上
这不完美的我
你总当作宝贝
你给我的爱也许不完美
但却最美
“这首歌的名字是，不完美小孩。”
金惊愕地转过头，看见吉他上的棕黄圆斑，看见他一直以来喜欢着的那双温柔的紫色眼睛里有湿润在打转。
随后，他做出了他认为自己这一生中最正确的决定。
少年柔软细腻的呼吸吹在青年的面颊上，双手紧紧抱着对方的脊背，樱花瓣落在他们的头上，那是时间没有定格的唯一证据。眼泪淌下，顺着嘴角流入唇齿相贴的地方，原有的咸味变成淡淡的清甜。
不论格瑞是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他都不在乎。
因为那就是格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