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拉默的夙愿 【调查七十二魔神】

“……总之，这所大学是少有的将神秘学发扬光大的学院，上头让我们来这里搜查关于魔神的线索可能也是出于这种考量。”小猫在旁边滔滔不绝地对我说着关于这所大学的事情，花了大价钱买的奶茶甚至都没喝几口。

位于英国伦敦的圣保罗教堂附近，有名的圣保罗教会大学（注：本文虚构的，没有这所大学）。这所学校以人文、历史、美术等科目出名，但后来真正让游客络绎不绝地拜访这里的原因，却是因为它的神秘学。

“你看这些道路两旁的雕塑，都是各大传说神话中的神与魔，雕刻得很精细啊。”小猫显得挺兴奋的，虽然我也有点，但我只是故意没有表露出来，这样会让她显得很尴尬。

圣保罗教会大学没有围墙，但是依然有一个巨大的拱门。拱门外是城市的喧嚣和现代街道的繁华，但拱门内却完全是另外一个画风。中世纪风格的广场、道路、喷漆和建筑。如果不是来来往往的行人以及道路旁边学生开的小摊，我可能真的会感觉自己穿越到了欧洲中世纪。

最宽阔的大道两侧是数十尊雕像，它们的外观各不相同，比如肩膀上停着一只鹰的老人、披着斗篷的弓手，又或者高举旗帜与长枪且身上盘着蟒蛇的战士。除去这些人形的雕像也有不少动物外观的，总之看起来很有艺术价值。

“这个教授就是本次神秘学讲座的主讲人。”小猫指了指一张海报。只见海报上是一个中年白人，看起来并不像英国人。教授的长相不算英俊，但是总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压迫感。

“Professor Barr Canaan……迦南教授……从这个教授的姓氏来看，他似乎是阿拉伯裔。”我仔细阅读着海报说道。

“嗯哼！总之，应该会很有意思吧。”小猫吮了一口奶茶道。

“确实，但不要忘记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我伸手拉了拉自己的棒球帽，提醒她道。

“不会的，放心吧。”小猫信心满满地回答。似乎，她确实不太担心这次行动的危险性。

趁着太阳还没有下去，我们二人以最快速度将大学转了一圈，并且重点留意了神秘学的部门。虽然是选修课，但这所学校的神秘学学生数量属实吓了我们一大跳。

“我感觉我今天步数应该是第一了……”小猫一屁股坐在校园内一家餐厅的椅子上，疲惫地说。

“谁知道呢？”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排行榜，“呵，我才是第一。”

“什么嘛，就比我多两步，好家伙，你等着。”小猫将手机拿起，在餐桌附近走了几步。

“行，这下你第一了。”我扶额，但也没打算争。

“现在是九点半，这顿饭之后，我们就要去讲座现场了。你觉得那么大的礼堂能不能坐满？”小猫撑着下巴看向我，问道。

“不知道，但是很有可能。学生们肯定大部分都会来的，而神秘学讲座对于游客的吸引力你今天应该也见识到了。”我一边旋转手里的餐刀一边说。

“讲座结束的时间很有可能是午夜，组织给我们安排了住宿，是这座大学商学院教学楼旁边没多远的公寓。公寓里面是两间卧室，一间的朝向可以监视神秘学部，另一间则可以看到大学广场。啊，我们的行李也送过去了。”小猫翻看着手机里的信息道。

“我看到了……嗯，连武器都给我们准备好了，两把P229。”我注意到这份住宿信息里专门提到给我们准备了两把L117A1手枪。

“先吃饭，估计到明天才是重头戏。”小猫一边对服务员点头微笑，一边将两盘面条摆在桌上。

……

“这座位还挺好的，有一说一，很靠前。”我坐在礼堂第二排，对右边的小猫说道。

“这不是很靠前，而是就在前排。”小猫低声回应。

就在这时，礼堂的灯光暗了下来，海报上的迦南教授走到台前，对下方挥手致意后，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Barr Canaan教授，圣保罗教会大学的心理学教授兼神秘学部部门主任。很荣幸今天能够在这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客人们面前讲述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啊，至少我希望现场的大家都感兴趣。”迦南教授用标准的伦敦口音开始了自己的讲座。

“魔神是一个很多神话传说都经常提到的题材，经过艺术的层层加工，最终得到了后世所了解到的形象。不同的传说对相同的对象可能有着完全不同的描述，而我们神秘学部门的主要工作，就是从不同的文化中提炼出可能相同的元素，并将它们整合，尽可能还原出这个魔神的真实状况。”迦南教授语速适中，语气略带着一些如同君王般的威严，我甚至感觉他不像是在授课，而是对自己的子民发表演说。

“这份录像带，是我们神秘学部门的收藏品中的一个，我们认为它记录了一些和魔神有关的东西，大家请看大屏幕。”迦南教授又通过幻灯片加演讲的方式说了一些内容后，拿出了一卷录像带，捧在手里展示给大家看，然后塞进了一旁的老式放映机里。

“顺带一提，为了找到一台能够播放这种录像带的机器，我的钱包减肥了一圈，就和我腰上的肥肉一样。”迦南教授幽默地说道。台下顿时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放映机将画面投到了银幕上，我皱了皱眉，我能察觉到原本有些懒散的小猫也坐直了身体，很认真地观看着录像带的画面。

这是一段意义不明的录象，大量的晃动、扭曲的画面，还有不时闪过的奇异光线。即便只是一卷黑白录像，我还是能感受到严重的不和谐和诡异感。

“想必大家都和我第一次看的时候有着一模一样的感受，那就是莫名其妙。感觉到了一些……你们知道的，怪异的感觉。”迦南教授继续讲道，“我能理解，因为我最开始的时候也和你们一样，而现在嘛……还是不懂。”

迦南教授的幽默话语又引来了一些笑声。他也无奈地笑了笑，但又话锋一转：“可我确实从里面读出了一些信息，大家请看这里。”说着，迦南教授将一张录象的截图放在了大屏幕上。

只见那张图片里，是一片模糊不清的文字。我记得这个镜头，画面的晃动在这里减轻了，似乎是拍摄者有意想让后来的观看者看见这段文字。

“晃动的画面经过我们技术团队的努力修复，最终得到了还算清晰的图象。这段文字叫做奥楔语，是一种鲜为人知的古语，当时的人们认为它是地狱的语言。经过反复辨认，我们最终破解了这段话的意思——不一定准确，因为我们也加入了猜想的成分。”说到这里，迦南教授卖了个关子，他端起演讲台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扫视了观众席一圈，这才面带微笑地开口：“这段文字的意思是：哀若不绝，吾亦不灭。”

之后的演讲中，教授从源头开始，详详细细地给我们所有观众讲解了他们对这些魔神的研究，还顺便讲了下他们在其他传说领域的发现。总之，我是听得津津有味，也不知道小猫怎么想，但我认为她也应该感觉还不错吧。

讲座散场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半，我和小猫并肩走出了礼堂。呼吸着深夜的凉风，我打了个激灵，进而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你觉得这个教授讲的东西有没有什么参考价值？”小猫突然开口问道。

“有。那个奥楔语，我可从没听说过，网上几乎没有相关的报导……我在互联网的角落里找到了一篇相关的，但也只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自媒体报导的，内容也仅仅只是在遗迹里发现了未知语言的刻字……对比了之后我确定那就是奥楔语。”我摇了摇头，揉着太阳穴说道。

“嗯……我问问他们好了。”小猫指了指走在我们左前方不远处的几个年轻人。我记得他们，他们似乎都是神秘学部门的成员，之前在讲座中，就是他们帮助迦南教授抬东西的。

“同学，你们好。请问关于奥楔语，你们还有更多的资料可以观看吗？”小猫快步上前，我紧随其后。

“啊，你们好。实际上，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呢……嗯……虽然迦南教授说是我们神秘学部破解的，但实际上几乎都是他一个做的。具体的东西你们可以和教授预约，但教授很多时候都不见外人的，除非有人引荐。”一名男学生回答道。

“那你们可以帮我们引荐一下吗？”我走上前，看着这名男学生问道。

“这个……请问你们是？”男学生迟疑了一下，有些拿捏不定地打量了一下我们。

“调查局的，请你们行个方便。”我压低声音道。

“调查局……啊，我明白了，那我等下发邮件问问教授，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早上教授就能给出答复。”男学生立刻意识到了我们的来意，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破晓调查局，全球性的组织，只要是和神秘学沾点边的人基本上都听说过。由曾经的西方猎魔人和东方的道士一同创建，致力于搜索和消灭对人间的恶意。作为外勤特工，我们要做的就是对调查局暂未接触的事物进行接触并评估，调查局会以此为依据判断消灭的必要性。

“对了，那一卷录像带在哪里？是迦南教授保管的吗？”小猫接着问。

“实际上，那一卷录像带并不属于我们大学，我们只是租了它一年。平时这卷录像带都被保存在图书馆的老书区。很不巧，明天它就要被送回它的主人那里了。那位主人是一名老收藏家，和我们有着大量的合作。”男学生在知道我们的身份后，便不再遮遮掩掩，而是把他所了解的信息全告诉了我们。

走在前往公寓楼的路上，小猫似乎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你是不是和我想到一块了？”我试探性地问道。

“我在想，能不能趁着录像带还没被送走，我们把它……”小猫话还没说完，我们两个就站住了脚步，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

“我们走。”我直接转过身，和小猫一起走向了图书馆的方向。

顶着漫天星斗，我们二人来到了学校的图书馆。像这种顶级的大学，图书馆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放的。即便现在已经是午夜，这里依旧灯火通明，很多学生都在这里复习，准备着他们的考试。当然，旧书区也多了一些人，很明显都是听完讲座后想来找找关于魔神的典籍的人。

“能确定位置吗？”我看了一眼小猫，她在找东西方面一直很有才能。

“这种录像带很容易损坏，肯定不会和书籍堆放在一起。大概率是单独存放的……比如老书区最里面那一排陈列柜。”小猫指了指靠墙的一排柜子说道。

陈列柜附近聚集了一些人，有游客有学生，明明都半夜了，他们却一点也没表现出困意。

“人好多……想要悄悄拿走很不现实嘛。”小猫咂了咂嘴，但还是伸手将头发扎了起来，并且扯了扯袖子，很明显是准备好做点什么了。

“先去确认录像带的位置，如果有锁那就搞清楚锁怎么开。等准备好后，我去拉电闸，你想办法把录像带拿走。”我低声安排道。

“好。”小猫点了点头。我们走到了陈列柜前，假装和其他游客一样欣赏这里的藏品，但实际上，我们的目光一直在寻找那一卷录像带。

“是在这里。”经过几分钟的搜索，我们很轻易就发现了被锁在透明陈列柜里的录像带。

“很普通的收藏柜锁，建议暴力破拆。”小猫捏了捏自己的口袋，里面是一个小钳子。

“行了，我去拉电闸，等会在图书馆门口见。”我拍了拍小猫的肩膀，示意她准备好。

我掏出一副眼镜戴上，这副眼镜可以看到墙壁里的电路。经过一小会的排查，我最终确定了电闸的位置——就在图书馆地下一层，卫生间和杂物间都设置在这里，而杂物间旁边的配电箱里便是图书馆的总闸。

运气很好，地下一层没有人。我戴上手套，手脚麻利地打开了配电箱，观察了几秒钟，轻轻笑了一声，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得手了。

“咔嚓——”就在我拉下总闸的那一瞬间，整个图书馆瞬间暗了下来。我听见厕所里传来了冲水的声音和慌乱的脚步声，似乎是上厕所的人在往外走，我立刻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马上快步走上了楼梯。

人群并不是特别慌乱，图书管理员已经打着手电筒开始维持秩序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灯光就会重新亮起。

走到图书馆门口，小猫已经在那里等我了。她冲我笑了笑，看起来很得意，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腰包。很明显是在告诉我，她拿走了这卷录像带。

“很简单，一剪就开了。”她得意洋洋地说道。

“走吧，去找个能播放的放映室。”我挥了挥手。我们下午在学校里闲逛的时候，已经确定了不少神秘学部门的放映室都有老式放映机。

现在教学楼已经关门了，但这难不倒我们。作为破晓调查局的外勤探员，谁没点技术。密码锁被轻松打开了，步入教学楼，温度都低了几度，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栋教学楼的东侧就是神秘学研究部门所在的位置了，月光从窗口撒入走廊，这里安静得出奇，我只能听到自己和小猫的脚步声。

“就这里吧。”小猫轻轻拧开了门把手，小心翼翼地推开，探头看了一眼放映室内。嗯，没有人，一片漆黑。

我跟着她走进一片漆黑的放映室，轻轻关上门。这里的墙壁上是吸音设计的，隔音效果非常好。

小猫掏出手机，打开手机自带的电筒，将录像带送入了放映机，一道浑浊的光柱投射到了前方的银幕上，模糊的画面出现了。和我们在讲座上看到的录象一模一样，是让人感到莫名不舒服的画面。

“奥楔语……”我喃喃自语道。

“看不出什么，并且这卷录像带也似乎没什么异常。”小猫摇了摇头，将录像带取了出来。

“他们应该已经意识到录像带丢了，现在正在到处寻找。我们要想办法送回去，或者丢在什么他们自己能找到的地方。”我摸了摸下巴，说道。

“现在外面出现了不少人，警察都来了。如果我们这时候从教学楼走出去百分百被怀疑，进而很有可能被搜身……要不，将录像带留在这台机器里？等明天神秘学部开始活动后，他们自然会发现。”小猫用手机连上了外面的监控摄像头，看着闪烁的警灯直摇头。

“那几个学生不会把我们卖了吧……”我小小地嘟囔了一句。

“放心，不可能的。他们作为和迦南教授关系最近的一批学生，不可能不清楚破晓调查局的意义。就算他们猜到是我们拿的也绝对不会给我们添麻烦。”小猫倒是很有信心。

一边说着，小猫将录像带塞进了放映机，但没有盖上盖子，让放映机保持开口的状态，这样白天的学生第一眼就能看到这台机器里有录像带。自从我们进入教学楼后就全程戴着手套，根本不用担心会留下指纹。

“走了。”我早已站在了门边，看小猫准备妥当后打开了门。我们一起走出了放映室，走廊的窗户外映入的不再是月光，而是红蓝交替的警灯。

来到教学楼门口，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远处的警察和教职工正在交涉。周围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学生和路人。

“事情闹得挺大，有意思。”我轻笑道。

“走吧，我们先回住处。”小猫已经戴上了兜帽，她的兜帽上还有两只可爱的猫耳朵。

运气很好，一路上也没有人拦截我们。早知道这样我就让小猫把录像带拿走了。我心中暗道。

“小唯……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小猫左右看了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嗯？”我停住了脚步，耳朵开始仔细捕捉周围的声音。嘈杂的人声，来往的车声，喝醉酒的人闹事的声音……突然间，我似乎能够从杂乱的声响中捕捉到一些不和谐的东西，就像是戴耳机和别人连麦的时候，对方往麦克风吹气的那种声音……可仔细辨认，似乎每一个音节的发音都不同。

“嗯……诶？好像听不见了。”小猫甩了甩脑袋，疑惑地说。

就在这一瞬间，这种声音又消失了。“啊，是，保持警惕，我们可能又有麻烦了。”我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虽然我们作为破晓调查局的外勤探员，对这种事情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但还是赶到一阵烦闷。

我们快步回到了公寓。公寓条件不错，我的房间窗口正好可以看到远处警灯闪烁的神秘学部大厦，但现在的问题就是，哪怕拉上窗帘也能看到从缝隙处透进来的各种光，让人心烦意乱。

“啧……”本来已经和小猫互道晚安，各自回房睡下了，但我还是又坐了起来，将调查局给我们准备的手枪拿了出来。只有三个弹匣，总共36发子弹。我抿了抿嘴，将其中一个弹匣的子弹都取了出来，仔细观察了一下，果然，这个弹匣的12颗子弹的弹头表面全部泛着银光，很明显，这是俗称的银弹。破晓调查局称这种子弹为退魔弹，威力比起钢芯或钨芯弹药肯定差了很多，但是可以击伤西方的恶魔。

“咚咚咚——”响起了一串清脆的敲门声。我正好将子弹全部装了回去，听见敲门声，我立刻走到了门边打开门，只见小猫头发凌乱，赤脚站在门口。她的精神状态似乎很差，眼睛里还有血丝。

“你听得见吗？”她张口就问。

“听不见。”我摇了摇头，但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一个奇怪的人在说我听不懂的语言，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小猫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神色凝重。

“走，把衣服穿好，我们去找那卷录像带。”我看了一眼她，示意她准备行动。

“嗯。”小猫放开我的手臂，转身跑进了房间。我也立刻整理起了装备，打开我的行李，将所有设备装进了背包里；肩带上的电筒，脖子上挂着能看到电路的眼镜，手枪收在右腿的枪套里。

而最重要的是我们的证件——这份证件有着英国首相特许的含义，我们等下肯定要和警察对话，这份证件会非常有必要。另外就是我们的臂章是一个太极图，但除了太极图外，还有三个字母：IAD，这是破晓调查局的英文缩写。

“走。”小猫也装备好了，她走出房间，对我点了点头。

……

“久等了，二位。请吧。”面前的警察微笑着比了个请的手势。他向上级核实了我们的身份，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示意我们可以进入校园范围自由活动了。

当然，我还是捕捉到了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IAD都出动了……这不会又是什么超自然现象吧？”

“你说，为什么IAD要派我们两个不远万里坐飞机来英国，这里明明有本土的探员啊。”小猫突然问道。

“内部竞争。毕竟我们中国分部也要抢功绩的。”我简单回答道。

小猫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了。

我们以最快速度来到了神秘学部门，教学楼的灯是亮的，这里已经有一些警察和工作人员了，他们似乎是在检查部门的其他藏品有没有丢失。

当然没有了，毕竟我们对其他的也不感兴趣。

“二位，二位，这代表……确实发生了什么是吗？”看着我们两人的IAD臂章，一名部门管理员走上来，有些惊慌地问。

“冷静点，我们就是来查这件事的。”我沉声回答。

“是……是。”管理员让到了一边。

我和小猫走到了之前我们使用的放映室门口，看似漫不经心地打开了门。我们二人走进放映室后，我反手摁了一下灯的开关，灯并没有亮起来。

“灯泡坏了吗？”我嘟囔道。

小猫打开了肩膀处的电筒，刚刚想说什么，放映机就自动开始运行了。同样的画面，但这次不一样的是，整个放映室的天花板、墙壁和地面全都是这样的画面。

“卧槽……”小猫傻眼了，我也差不多。

“录像带呢？”我低喝道。

“啊，对！”小猫一个箭步冲到了放映机面前，就在电筒的光洒到放映机上时，四周的画面都消失了，而小猫也随即怔住了。

“小……小唯……”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录像带不见了……”

我定睛一看，只见开着口的放映机里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录像带。

我心中暗道不好，走到放映室门口扭了一下把手试图开门，但门纹丝不动。是的，纹丝不动。正常情况下，这种门即便反锁了，伸手拉一下也会稍微抖动一下，但这个门，我感觉自己是在拉墙壁上的把手。

“操了！”我骂了一句，然后开始用力拍门，可门外的人就像听不见似的，压根没有人来开门。

“门没锁啊。”小猫仔细观察了一下门锁，发现依然是打开的状态，但门就是拉不开。就在此时，那些影像又开始播放了，整个房间都立刻充满了扭曲而令人作呕的影像。

没办法了，我抽出手枪，对着门上小窗口的玻璃开了一枪，伴随着一声尖锐的枪响，一颗子弹击碎小窗口的玻璃，打进了这个放映室对面的墙壁，溅起一片尘埃。

也就在这时，那些画面消失了，门也突然可以打开了。我和小猫一起冲到了放映室外，警察们和工作人员们都围了上来，询问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有回答，只是抓住了之前和我们说话的那个部门管理员的肩膀，有些急迫地问：“迦南教授现在在哪？”

“教授他……他在自己的公寓里，你有手机地图吗？我给你标记一下！”部门管理员似乎被我吓了一跳，但他也很配合地在我的谷歌地图上标出了迦南教授公寓的位置。

“封锁这里，谁也不能进出！”小猫也对警察们这样说道。

我们二人一路小跑，几乎是闯进了公寓楼，吓了取信的学生一大跳。

“对不起。”小猫飞快地给这个学生道了个歉，然后跟着我冲进了电梯。

“哈……哈……”我靠在电梯壁上喘着气，看着楼层的数字向上跳：1、2、3……

3之后呢？等了十多秒，这个数字依然没有变化，我心里一惊，扭头看向旁边的小猫，只见她皮肤干瘪发黑，如同一具瘆人的骷髅。

“唰——”我突然抽出了枪，并且警觉地环视周围，电梯壁不知道什么时候全变成了镜子，我就像置身于一个无限的空间中。

“你在干什么？！”小猫有些惊恐的声音传来，同时我感受到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立刻看了过去，发现电梯门已经打开了，我们抵达了教授公寓所在的6楼，而小猫正站在我旁边，有些惊疑不定地抓着我的胳膊。

“我……我产生幻觉了，等下见到教授再说吧。”我将手枪收回了枪套中，甩了甩头，率先走出了电梯。而身后的小猫似乎有点害怕，但还是跟了上来。

我们沉默地走到了一间公寓门前，小猫伸手按了一下门铃，无人应门，她又按了一下，还是没人来开门。我和小猫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将手枪拔了出来，然后我用力拍了拍门，同时，小猫已经将枪口指向了门锁。

“嘎吱——”门开了，睡眼惺忪的迦南教授看着门口的我们拿着枪的架势，吓了一跳。

“你们二位，有……有何贵干啊？我只是个普通人！”迦南教授举起了双手，站得笔挺。

“对不起，教授！”我们将武器收了起来，然后拼命摆手。

“我们是破晓调查局的探员，有事情来找您商量！”我语速极快地说出了这句话，并指了指自己的臂章。

“呼……我还以为我这条老命要交代在这里了……”迦南教授松了口气，“下次开门前我一定要先问清楚。你们进来吧，不用换鞋，反正我这地也不干净。”

我和小猫走进了屋内，这里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公寓，其中一个房间却没有床，而是摆满了书架，中间还有一张办公桌。

“我刚才又趴在那张桌上睡着了。”迦南教授揉了揉眼睛，“说起来，我在办公桌上睡觉的时间比在床上还多。”

“教授，我们想问问您，那卷录像带……就是您在讲座上放的那一卷，到底有什么来头？”小猫坐下来后便立刻开口了。

“那卷录像带……对，刚才发生的什么录像带丢失事件，就是你们两个搞的鬼吧？我学生告诉我有两个IAD的人找他们问这件事了。”迦南教授笑了起来。

“是我们，您不会告诉警察了吧？”我小心翼翼地问。

“要是我告诉了，你们还能好端端地跑我这来？”迦南教授笑着喝了一口红茶。我注意到这茶很浓，而且没有放糖或牛奶，估计很苦。

“谢谢您……”我松了口气。

“不用谢我。IAD的名声很好，我相信你们肯定有这么做的理由……而现在嘛，你们肯定遇到了麻烦。这外勤特工也不好当啊……”迦南教授乐呵呵地回应道。现在的迦南教授完全没有那种君王般的压迫感，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搞学术的中年人。

“是这样的……我们用了教学楼里的放映机来播放这卷录像带……”小猫开口了。

听完我们的全部讲述，迦南教授皱了一下眉头，抿了一口茶，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几秒钟，他才开口：“你们这下惹了个大麻烦，但也帮我验证了一个猜测。我有一个学生，她认为这卷录像带是一个魔神在人间活动的载体。今天你们可能成功验证了一半——之所以说是一半，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这个随着录像带而来的是不是魔神。”

“可是，教授，为什么您在播放的时候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我问道。

“我也不知道。魔神和他们的部下喜怒无常，我们摸不清这些规律。”迦南教授摇了摇头，对此也表示不解。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做点什么，请问教授有没有什么想法？”小猫问。

“只能想办法把这个恶魔逐回冥间了。你们作为破晓的特工，应该知道怎么杀死恶魔吧？”迦南教授打量了一下我们。

“知道。可我们现在并不清楚这个恶魔的名字。”小猫回答道。

“我会在这里帮你们查找的，根据我对奥楔语的研究，我应该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而你们，我建议你们去图书馆，那里有一些对你们来说比较通俗易懂的资料。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手机号。”迦南教授将自己的名片递给了我们，并示意我们可以离开了。

“拜托您了，教授。”我站起身郑重地说道。

“哪里的事！这是必须做的，我们不能看着一个恶魔为害人间，不是吗？”教授眯着眼睛喝了一口红茶，便从手边的资料堆里抽出了几本书，开始快速翻看起来。我偷偷瞄了一眼，发现每一页上都写满了笔记和注解。

从迦南教授的公寓出来后，我们二人直奔图书馆。图书馆门口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而这里的警官明显认识IAD的标志，并且早已知道了我们在这里办事，仅仅只是上来和我们交谈了几句就示意我们可以进去了。

“魔神相关的书……”我喃喃地说道。

小猫已经开始在书架上翻找了，很快她便找到了不少看似有用的书。但就在这一刻，我们二人身边的环境开始变化——整个图书馆开始腐朽、老化，就像时光突然过去了数百年。我捧在手里的书籍变成了灰烬，周围的墙壁与朽烂的书架爬满了藤蔓，残破的书籍零零散散，落满了灰尘。

建筑的框架裸露，残垣断壁如同一只死去的巨兽的骸骨。

“咔哒。”“咔哒。”

我和小猫很有默契地同时打开了左肩上的电筒，抽出手枪。按照过去的经验，这应该不是幻觉，我们大概率是被拖入了一个类似里世界的空间。在风险完全未知的情况下，我们要做好准备。

“飒飒飒——”风在图书馆的废墟中肆意穿行，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小猫走在我的左前方，我则不时回头查看后方。

通过图书馆变形的正门门框，我们走出了图书馆废墟。就在这一刻，风停了，空气也不再流动。除了我们的呼吸外，其他的空气分子一片沉寂。我们二人举着枪，小心翼翼地走在已经彻底化作一片死城的大学城里，四周安静得出奇。

我伸手拍了一下小猫的肩膀，等她看向我时，我做了几个手势，示意她朝迦南教授的公寓前进。小猫点了点头，但就在这时，我们的耳边同时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

“桀桀桀……”一阵诡异的笑声，就如同一个人趴在我们耳边讥笑着我们。我甚至似乎感受到了他的鼻息。

然后，我们周围的景物变了。我们居然来到了迦南教授公寓相反的方向上。

这个恶魔似乎洞悉了我们的想法，或者说预知到了我们的行动。

我皱了皱眉，又拍了下小猫的肩膀，示意她跟我走。我决定到神秘学部门所在的教学楼走一趟。

怪异的声音没有再响起，我们很快便来到了教学楼面前。但就在我伸手抓住破败的门把手时，整个门突然化为了飞灰——不，是整栋建筑都在我们面前灰飞烟灭。然后，我们又回到了图书馆里。

恶魔似乎在戏弄我们，接下来我们尝试了很多种行为，但它总能快我们一步，甚至在我想我们是不是要去广场上看看雕塑时，我都还没有结束这个想法，那些雕塑就被如同垃圾一般丢在了我们的面前。当然，看起来都经过了岁月的洗涤。

再次被传送到图书馆，我们惊讶地发现，这里又恢复了原状。整洁的书架排排摆放，明亮的灯光洒满地面，还有来来往往的警察。他们似乎对我们的经历完全没有感知。

“请问，刚才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或者我们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小猫拉住了一个年轻的警员问道。

“没有啊，你们二位不是一直在这里找书看书吗？”警员被小猫问得有些迷惑。

“没事，谢谢你。”小猫摆了摆手。

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面前的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了一堆书。看来刚才我们进入了魔神的领域，但现实中的我们依然在执行着一些看起来比较正常的事情。比如我可能就一直在不停把书从书架拿出放到桌上。

“我刚才看见有一本书的目录里好像有和刚才相关的内容。”小猫伸手去拿自己在之前翻看过的书，但她又“咦”了一声然后说：“不见了？书呢？”

“这个家伙知道我们想干什么，并且它一直盯着我们。”我沉声道。我能感受到一些令人不适的气氛萦绕在周围。

“也许它能预知未来？”小猫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难道说……”我灵光一闪，和小猫对视了一眼，下一秒，我们两个人同时说出了一个名字：“拉默。”

就在我们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周围那股邪恶的气场突然散了。这一刻，我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心里的烦闷感也消失了。

“这种感觉……”小猫长出了口气，就像憋了很久一样。

“你觉不觉得我们好像之前也有过这种感觉，就是我们去找迦南教授的时候。”我沉吟片刻，低声道。

“好像是，在我们走到他门口的时候，也感觉到这种压迫感消失了。”小猫挠了挠头，“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魔神是拉默，被我们叫出了真名所以突然不知所踪了……可是，为什么教授那里也会让他暂时停止对我们的骚扰呢？”

“恐怕要等我们见到教授才能明白。”我又翻了翻书，然后手脚麻利地将被我拿出来的那些书都塞回书架。

此时的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三点半，我和小猫倒是一点也不困，经过这么多事情反而越来越精神了。

再次来到迦南教授的公寓楼，我们乘上电梯，但这次我并没有出现幻觉，而是正常地来到了六楼。当然，我注意到小猫从进电梯后，就一只手抓着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扶着大腿上的枪套，看来是被我上次坐电梯的表现吓到了。

“欢迎，二位。我没有找到恶魔的名字，但我确认了一些信息。”迦南教授开门见山，操着一口伦敦腔的英语，语气古井无波。

“我们大概知道这个恶魔是谁了，它很有可能是拉默。”我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了教授我们的发现。

“是吗？那我们的会面，很有可能都在它的计算中。现在你们听好，当你们找到录像带的时候，千万不要直接摧毁。这个录像带是拉默在人间活动的载体，是无数前辈好不容易发现的。如果你们摧毁了这个载体，那拉默会短时间内回到地狱，等它找到下一个载体，它就会卷土重来。找到下一个载体的时间很有可能是是立刻，也有可能是数百年……总而言之，如果你们摧毁了已知的载体，那么IAD的收纳者们就有得忙活了。他们要立刻行动，全世界搜索拉默可能降临的载体，并且再次降临的时间也是未知的。”迦南教授抿了一口红茶说道。我注意到他杯子里的红茶已经淡了很多，大概在这期间他一直在用同一批茶叶反复泡吧。

“明白了，那我们可以直接攻击本体吗？”我问道。

“可以。如果你们真的成功击溃了它在人间的化形，那它也该回去消停会了。等明天我们将录像带送回它的主人手里时，会请驱魔人……就是你们IAD口中的收纳者来进行进一步评估的。”迦南教授点头道。

“啊，我们有现成的收纳者，我现在就能把他叫来衔接一下。”小猫说着打开了手机，对迦南教授递出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那正好，免得我自己去联系了。”迦南教授又点了点头，同时喝了一口茶。

“他秒回了。”小猫对我晃了晃手机屏幕，看起来她已经联系上了那个收纳者。

“很好。二位，接下来我们要找到录像带……根据我的分析，我认为它的位置偏移不可能太远，大概是在这个范围内。”迦南教授将大学的平面图摆在了我们面前。这张图上，迦南教授以放映室所在的教学楼为中心画了个圆。

“确实不太远啊。”我摸着下巴说道，同时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并没有出现什么风浪，这说明它的干预人间的力量并没有完全释放……那它就不具备将载体带走的力量，最多只能暂时藏匿。”迦南教授解释道。

“可是我们之前在图书馆遇到了点状况……”小猫刚刚想开口，迦南教授就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们被拖入了一个生灵灭绝的世界，对吗？恭喜你们，你们刚刚从地狱门口回来了……不过也很正常，毕竟你们是真正的活人，地狱是不会收你们的。当然，如果被魔神杀掉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啊……”我和小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去吧，孩子们，找到这个怪物，然后送它下去。这不就是你们接下来要做的吗？”迦南教授摆了摆手，端起茶壶站起了身。我和小猫也立刻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和迦南教授道了个别便拿着那张大学平面图走出了公寓。

“好家伙，到最后又要猎魔。”小猫吐槽道。

“哈……回归本质了。”我将P229手枪退膛后把弹匣退了出来，将装着退魔弹的弹匣装了进去。

在英文中并没有魔神这个概念，这个词语是东方创造的。对于西方人来说，所谓的魔神就是强大至极的恶魔。所以即便魔神这个名号听着很唬人，实际上也就是恶魔罢了，用退魔弹来对付再合适不过。

虽然说范围不大，但实际上找起来还是让人有些恼火，毕竟草丛、灌木，各种犄角旮旯、缝隙角落都要搜索。在找了十多分钟后，我停了下来，与小猫商量了一下要不要从教学楼里面往外找，而她也欣然同意。

就这样，我们推开了教学楼的大门。里面的警察看我们回来了，其中一人走上前来，开口道：“二位，有什么收获吗？”

“我们在找那一卷丢失的录像带，你们最终有收获吗？”我没有回答，反问道。

“并没有。”警员摇了摇头，“我们把这附近已经搜了个底朝天，啥都没有找到。”

“你们继续找，找到了告诉我们。”我吩咐道。这时，我和小猫已经走到了一切事件的起点，之前把我们关在里面的那间放映室的门口。

门打开了，我一只手撑着门，另一只手依然习惯性地去开灯，灯还是打不开。而就在这时，我心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让我进去。

我不由自主地走进了放映室，门在我和小猫的背后关上。深邃的黑暗中，伴随着“咔哒”一声，放映机突然开始了工作。

晦暗的光线投影在银幕上，最初什么画面都没有，但慢慢地，一个模糊的轮廓出现在了投影光中。

但就在这一瞬间，我感到一阵恍惚，然后，周边的景色就变了。腐朽陈旧的桌椅，苔藓覆盖的墙壁，龟裂的天花板……按照迦南教授的意思，我又被拖到了地狱边界。

“该死。”我低低骂了一句，转身看向小猫，但那里空空如也。

“她没进来吗？还是出了什么事……”我喃喃自语。而就在这时，墙壁和天花板开始挤压，我就像置身于一只巨兽的食道中，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吞噬、消化掉。

我立刻冲到门边，打开了变形的门，外面的走廊也是一副末日后的景象，但让人更加毛骨悚然的是，墙壁上的植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将人造的建筑物一寸一寸地吞噬。我拔腿跑向教学楼的大门，但刚跑了没几步就被地面上的植物缠住了脚踝。我打了个趔趄，毫不犹豫地对着地面上的藤蔓连开两枪。退魔弹打在藤蔓上，它们立刻化为了乌有，但在刚才它们存在过的地方却留下了一泊暗红色的鲜血。

跌跌撞撞地来到大门口，整个玻璃门被一种如同肉泥一般的物质覆盖住了，我依然是举起手枪，对着门把手开了一枪，这些肉泥也和藤蔓一样化为了乌有，并且一旁的其他筋肉组织就如同有生命一般往旁边退了退，但很快又立刻试图填补上刚刚被我打出的缺口。见状，我立刻冲上去将门大力撞开，来到了教学楼外。

这一次，和我们在图书馆经历的世界完全不一样。天空中到处都是各种令人作呕的、如同腐烂的人体组织一般的藤蔓，它们纵横交错，遮住了几乎全部的天空。从这些藤蔓的缝隙中，邪恶的猩红色光芒渗漏下来，让我感到背脊发凉。

“咯啦啦啦……滋滋滋——”遮天蔽日的藤蔓的一部分突然开始割裂、崩毁，坠落的藤蔓碎片变成了一片焦黑的血雨追到地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气息。然后，就在那个因为藤蔓崩毁而出现的洞口处，一个令人不安的血色月亮正静静漂浮着，上面还有一圈古怪的环形，这让月亮看起来像是一个眼球，而它的瞳孔正死死锁定着地面上渺小的我。

随后，越来越多的藤蔓开始崩毁，一只又一只猩红色的眼球出现在天幕上藤蔓的缝隙中，而这些如同血月一般的眼球，全都牢牢地注视着我。

“桀桀桀……”怪笑声在我耳边响了起来，让我感到大脑一阵震荡，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在我脑海中回荡，疯狂驱赶着我大脑中的理智和认知。我用力甩了甩脑袋，咬紧牙关，再度抬起头，看向天空，但这些眼球都消失了，那些崩毁的藤蔓也完好如初，就像从一开始就没有发生过崩毁似的。

“别动。”一个充满疲惫的女声在我身后响起，脑中的声音消失了，我似乎还听见了手枪上膛的声音。

“小猫……你不会对我开枪吧？”我举起了双手，有些开玩笑地说道。

“小唯……”身后的女子怔住了，正是小猫。

“你怎么回事？”我转过身，被她现在的打扮吓了一跳。

破旧的衣服，脏乱的头发，看着就像是一个从末日废土中爬出来的拾荒者。

“你这一个月都去哪了？”小猫走上前，有气无力地捶了我一拳。

“一个月？我刚被拖进这个空间没多久啊，连情况都没理清。”我皱眉道。

小猫似乎也注意到了我衣着整洁，装备锃亮，她挠了挠头，道：“我们进了放映室，机器开始运作，然后……我就来到了这里，你不在，我就一个人在这里试图生存下去。在这个世界里，我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上厕所，甚至不需要睡觉。无时无刻都要为活下去而拼搏……我在这里呆了一个月，我发现自己走不出大学的校园范围，就像是被限制在了一个扭曲的竞技场里……直到……直到现在你也来了……”说到这里，她的眼眶有点红了，连续一个月在这样的地方生存将她的精神压力逼近了极限。

“这里的时空也是混乱的……我们两个同时进来，被投放到了不同时间段的这个世界，所以我才刚进来，你却已经在这里生存了一个月了。”我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安心一点。

“我们能出去吗？”小猫似乎恢复了她的冷静，也许是见到我之后焦虑感减轻了吧。

“应该能。我们可以再……”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天空中突然传来了大量的异响，那些藤蔓开始消失，这一次，没有化作血雨，而是直接归于了虚无。天空开始扭曲，巨大的眼球腐败崩裂，周围的建筑物开始化作尘土，然后，我们脚下的地面也崩解了。我和小猫猝不及防之下，坠入了无尽的虚空……

“咳咳……啊……”我只感觉脑袋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我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而旁边的小猫也好不到哪去。

“咦？”小猫揉着脑袋，有些迷茫地扫视了一下周围。此时的她衣着依然整洁，完全没有了之前末日拾荒者的样子。

“我们……回来了？”我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这里正是放映室。我低头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才刚刚过去了一分钟。

小猫也站起了身，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又恢复到了进入地狱边界时的状况。然后，我们两人齐刷刷地看向了那个投影机投出来的模糊影像——不，说是影像并不合适，因为它是立体的。

那是一只巨大的乌鸦，长着很多只眼睛，口中发出“桀桀”的怪笑声。

这些眼睛，都有着血色月亮一般的眼球。

“kalsisa omolanni yimiomila……”完全听不懂的音节从乌鸦的口中吐出，它的无数只眼睛盯着我们，似乎要看穿我们的灵魂。

“拉默……”小猫皱眉道。此时的她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但是从地狱边界出来后，我们的状态也一并恢复到了最佳，看她的动作和神色就能看出来。

不会错的，这就是魔神拉默，七十二魔神中排第四十位，位阶是伯爵。

“我在这里等你们有一会了……”突然，拉默口中吐出了中文，而且相当标准。

“你们可真是有意思……在无数种未来的可能性中，我居然没有看到自己的胜利……”拉默接着说道。按照它的意思，它的本次现世必将以失败告终，它自己已经预测到了这一点，并且也预知到了我们将在这里将它送回冥界。

“你在犹豫什么……动手啊……趁我现在力量没有完全解放……桀桀桀……”拉默怪笑了起来，有些挑衅地左右甩了甩头。

“咔咔——”我和小猫同时拔出手枪上膛，指向了拉默。

“迦南教授，好一个迦南教授，这是他第几次给我们下绊子了？叛徒……桀桀桀……无所谓，他已经失去了冥府对他的好感，难道他不在乎这个吗？”拉默用难听的嗓音继续说道。

“嗯？”我皱了皱眉，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两声枪响前后响起，我和小猫一人对它射出了一发银弹。这个乌鸦的影像化作一团混沌的烟雾消失在了空气中。随后，放映室天花板上的灯亮了起来，而录像带则静静地躺在放映机旁边的桌子上。

就在拉默完全消失前，它又用听不懂的语言说出了一段话。小猫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只是拿起了那一卷录像带，有些小雀跃地宣布：“回收完成！”

是啊，回收完成了。并且我们确定了这卷录像带确实是一个魔神遗留物，而这份功绩会同时算在中国分部头上，这意味着我们成功抢了欧洲分部的活儿。

“我们听到了枪声，怎么回事？”放映室的门被“唰”地一下推开，几名警员站在门口，警惕地看着我们。

“不用紧张，一切都结束了。”小猫笑着将手枪插入枪套，走上前，把录像带拿到警察们面前晃了一下，然后走了出去。我也紧随其后，顺便还拍了拍推门那个警察的肩膀：“我们会将录像带直接交给神秘学部门主任迦南教授，你们不要担心了，解除警戒吧。”

……

“两位，干得很好。”迦南教授依然用古井无波的语气夸奖我们，“你们完美解决了这件事，刚才收纳者已经和我联系过了，等白天的时候他会到场和我们接洽。”

“教授，拉默在被击败前，说了句话，大概是奥楔语。我想了下，这个发音很熟悉，好像是您在讲座上说的那句。”我将这件事告诉了迦南教授。

“啊，是那句‘哀若不绝，我亦不灭’吗？”迦南教授点了点头，“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说，只要人世间还有危险的欲望或负面情绪，这些恶魔就是不死的，它们随时可能降临。”

“很深刻啊。”小猫小声说道。

“是啊，要是人类不再有负面的东西，恶魔也会随之消亡……可是，正因为有了各种各样的感情，人间才变得丰富多彩，不是吗？”迦南教授把玩着一颗纽扣说道。

“这颗纽扣难道是什么传家宝吗？我记得几个小时前来这里的时候，您也把这颗纽扣摆在桌上。”小猫突然问道。

“哦，你说这个呀？”迦南教授笑了笑，“观察很仔细嘛，小姑娘。是啊，是我淘来的货，上面这个标志也是魔神标志，而周围这一圈奇怪的图形，很多人都有不同的看法，但我目前还不打算深入研究这颗纽扣。”说着，迦南教授用三根手指将纽扣拿了起来，然后将纽扣在手指间传递了几轮，但每次都会回到最初的指法。

“总之，感谢您，教授。这卷录像带就暂时放在您这里了。”我站起来，微微欠身。

“嗯，好。天都快亮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记得9点钟的时候到图书馆来，别迟到了。”迦南教授微笑着站起身，对着书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从迦南教授的公寓出来，我看了一眼旁边伸懒腰的小猫，突然说道：“奥楔语早就失传了，对吧？”

“是的，迦南教授能解读出这一句话也很难得了。”小猫看向我，歪了歪头，似乎不明白我想表达什么。

“如果迦南教授只是解读出来，那没什么……可是，为什么他能读出声？而且……相当标准。要知道，哪怕是古汉语，我们也只能通过现在的去猜读音，不能保证标准。而迦南教授……他说那句话的发音和我从拉默口中听到的几乎一样。”

小猫似乎也回忆起了迦南教授在讲座上的表现，然后仔细回想了一下拉默消失时说的那句话。然后，小猫全身打了个激灵：“迦南教授……他的发音标准到和拉默这种真魔神一样……”

我和小猫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一齐回头看向公寓楼六楼的窗户，迦南教授就站在那里看着楼下的我们，看我们回过头了，还对我们挥了挥手。

【片尾曲】

……

……

……

……

……

“为什么这尊雕塑不拿出放在路边呢？”小猫问道。

“啊，你们看，有点过于粗糙和简陋了。”神秘学部门管理员回答道。

今天的天气相当好，那卷录像带已经完成了交接，我和小猫的工作也正式告一段落，于是我们就跑到了神秘学部门来参观他们的藏品。

“Baal……巴尔……这个雕塑就是魔神顺位第一的君王巴尔吧？”我对小猫说道。

“应该是……真是的，明明衣服雕刻得这么精致，但饰品和雕像面部就糊了，为什么作者不做完呢？”小猫点了点头，吐槽道。

“那是因为，这个雕像的作者在准备雕刻面部和饰品前就疯了。”旁边一个推着小推车搬东西的部员走过来对我们解释道。这名部员是中国留学生，他听见了小猫的吐槽。

“疯了？”我扭头看向这名部员。

“是啊，据说很惨，总是说着什么他知道巴尔长什么样了……”部员说完这句话，摊了摊手，推着小推车走开了。

“嗯？”我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于是我将其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短信是迦南教授发来的，他指出，拉默为了他的王征战一生，这份契约的烙印逐渐深入了他的灵魂。所罗门王死后，拉默继续在人间杀伐，他似乎依然在遵从着逝去国王的旨意。不得已之下，魔王巴尔将拉默封锁在了地狱。但是拥有通晓未来能力的拉默却总能找到重回人间的机会。

“如果这么说……他被我们封印回去，会不会也在他的计划中？”我喃喃自语。

“仔细看下……”小猫的观察力一向不错，但突然间，她身体僵住了，发出了吸气的声音。

“迦南教授知道得真详细啊……你怎么了？”一边读短信一边问道。

小猫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感觉她在发抖。她示意我靠近点，我照做了，然后，她在我耳边小声说出了让我也开始冒冷汗的话。

“雕像的眼睛和鼻子的形状和迦南教授一模一样，而且……你看。”

“怎么了……有人给我发了信息，讲述了拉默变成这个样子的前因后果，实在是太详细……”我说到这里突然僵住了，因为我顺着小猫的手指看过去，发现巴尔的手中正捏着和迦南教授办公桌上一模一样的一颗纽扣，并且雕刻者很仔细地将纽扣的全部细节都做出来了。而巴尔，正用和迦南教授完全一致的指法拿着这枚纽扣。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