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诞（玖）

犹豫良久，他握紧拳头，抬头直视着那个虚影。

“你，有所求。”

“是。”

他用微微颤抖却又足够清晰的声音说。

“我，灵岂，在此请求：以我剩余的所有魂力，让灵原和灵尔体魄强健。”

“不要！”

简短而急促的叫喊再一次打破了幽谷的寂静，颇有些尖锐的气势，竟连那神坛上的虚影也闪烁了一下。灵北有些惊讶地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是灵原和灵尔。他们大概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都愣住了。

约有一弹指的停顿后，他们下意识交换了一个眼神，却是谁也没再多讲一句话。

“别闹。”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灵岂说。

“可是，哥——”

“对不起。”

灵原和灵尔一个抓紧了自己的衣角，一个紧握拳头，都不说话了。毕竟，灵岂已经作出了决定，他们是没法阻止的。

“你确定要这么做？”

缄默了许久的灵北突然问道，微微上扬的尾音在深谷中回荡了好一阵才停下。灵岂仅是一愣，便点了点头。

“即使要付出被束缚于此，永受魂魄撕裂之痛的代价？”

神明的声音于空谷上方传来。

“……是。”

单调的声音很快就被空谷吞噬了。

“既然如此，灵岂、灵原、灵尔，到神坛上来。”

尽管内心有千万个不愿，但话已经说出，再不容他们拒绝。灵尔背起灵原，灵北用引术抬起轮椅，走到神坛上。在安置好灵原后，灵北回到神坛下。

神坛中央的虚影消失了。与此同时，他们头顶的天空倏然射出一道白色光柱，将那三兄弟都笼罩住了。但与他们所设想的不同，那些光柱并没有撕裂灵岂的魂魄，而是逐渐显现出了三种颜色。

在强光的冲击之下，灵北无法看清发生了什么，他仅能在手臂和面具的遮掩下，隐约看见光柱映得周围的岩石草木都变幻着荧蓝、碧绿、鲜红的颜色。

“从你们身上取走的，全数归还。”

光柱消失后，神坛上站立着三个实实在在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

灵岂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对突如其来的飞扑猝不及防。

“大哥！”

当灵岂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两个兄弟压在地上了——拥抱的触感是真实的，也就是说，他有实体了。

他站起身，惊讶地看着站起身的灵原。

“你……你的腿，没事了？”

“嗯，好着呢。”

思念、惊讶和喜悦交织在了一起。见证了这一切，灵北面具下的嘴角悄然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

“为什么？”

“你们关于守护神的圣书里提到过：‘洁白无瑕的守护神会在圣地，守候着她所有虔诚信徒的生命。’既然圣书如此，那么他们也一样。”

灵北的神情仍是疑惑。虚影指向神坛上的三人。

“利用起你的知识，比如，从他们的妖力入手。”

顺着神明的指点，灵北望向他们。荧蓝色妖力的灵岂、碧绿色妖力的灵原，以及鲜红色妖力的灵尔……蓝、绿、红……啊！

“您的意思是——原色？”

“正是。”

所以他们三个，其实是由白光的三原色分化而成。所以他们，就是他们所信仰的神明本身……咦？

“那您是……？”

“一个幻影罢了。实际上，守护神的位置已空缺多年，因为有关原色守护神的试验一直没有成功。这点，可以参考以前的他们，毕竟他们，也是这世间众多实验体中的一部分——只是，他们成功了而已。”

以前的灵岂，不愿付出代价，想留住所有。

以前的灵原，身体存在缺陷，有厌世之心。

以前的灵尔，精神十分脆弱，总依赖家人。

灵岂成长的每一步，都在经历着无可挽回的失去，越是想留住，越是留不住。到最后，连自己的生命也丢失了。

灵原成长的每一步，都在面临着死亡阴影的降临，越是想逃避，越是逃不掉。到最后，差点被毁去生存的勇气。

灵尔成长的每一步，都在接受着独面危机的考验，越是想退却，越是退不得。到最后，险些被心魔占据了神志。

可他们终是没有放弃。

现在的他们，一个愿意为守护而不计生死；一个愿意为生存而自信自强；一个愿意为前进而勇敢坚毅。

正是他们的成长，唤醒了真正的神明。

——倒不如说，他们成为了自己的神明。

而这一切，灵北是当之无愧的助力者和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