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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RSTORY | 采撷:埃莱娜·西苏的写作观

2023-07-12 00:35 作者:芭蕾圈的一只吉赛尔  | 我要投稿

编者按:HERSTORY将是一个系列,不定期更新女性主义/性别研究相关文本,包括但不限于文论搬运&翻译、女性主义流派介绍、以及我自己的散文&论文&小说&诗词写作。

关于这个系列,“为什么写”“预备如何写”等等,近期我会专写一篇专栏详谈。

本文基于埃莱娜·西苏(Hélène Cixous, 1937-)名篇《美杜莎的笑声》的最新中译本(米兰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23.5),摘取西苏论及写作的主要段落,略窥她如何灵气恣肆地完成两件事——对女性写作(feminine style of writing)图景的描摹,以及,写作活动本身的反思和期许

对西苏其人和本书的介绍请见:CV24946808 。灰色文字是我自己的注解。

Hélène Cixous, 1937-

 

(5,自序)写作?是的。这是最亲密,最有力,最经济的研究方法,是最神奇,最民主的替代品。纸张加上想象力就能飞翔。三岁时,当我困在瓦赫兰的栏杆后面充当人类历史的囚徒,我就发现了最保险也最普世的越狱方法。

 

(8,自序)现实中尚未存在的东西,存在于文学中。这就是为什么我呼吁写作。

 

(3)女性必须写自己:必须写女性,必须带动女性来(“Woman must write her self: must write about women and bring women to writing.”,这句译者原文用词是“邀请”,我改之为“带动”。)

 

(12)补充说明一下:我说的确实是“男性写作”。我旗帜鲜明地承认,确实有女作家写出了杰出的男性作品;人们怀疑也好,承认也罢,广义的抑制性的写作本身直到今天依然由性欲与文化的经济所掌控——也因此是政治的,待别是男性的——在这样的环境下产出的排斥女性的作品,多少都是有意识的,因其方式隐蔽或以虚构为名的神秘修饰而可畏;在这样的环境下,所有性别压迫(而不是性别差异)的迹象都被粗暴地搬走了,女性没有话语权——这非常严重且不可原谅,因为写作本身恰恰意味着改变的可能性,是可供颠覆性思想飞跃的空间,是使社会和文化结构转型的领跑运动。

 

整个写作的历史基本上都在跟理性的历史相混淆,因此是结果也是手段,是特权者的借口之一。写作史与阳具中心传统相一致,甚至是自赏、自慰、自我祝福的阳具中心主义本身。(一种精神分析视角)

 

也有例外:数个世纪以来,得以从这套不停运转、不断重复其 “真理” 的机制中脱身的罕有例外。

要不是有了这些例外,我也不会写作(我一—幸免于难的女性)。有的诗人曾不惜一切代价,呈现全然迴异于传统的东西——他们有能力去爱爱本身......

 

只有诗人,而不是小说家,才会声援这样的女性形象。只有诗人,因为诗歌本就是从无意识中级取力量的创作,而无意识是无限的别处,是受排斥之人的苟且之地:也就是女性,或者按照霍夫曼的讲法,是仙女存活的地方。(她对诗的理解:以诗行的裂痕完成对逻各斯的拒斥?)

 

写作这一行为,不仅实现了女性与自身性行为(也就是她之所以为女人)之间不受审查的关系,把她自身的力量交换给她;同时交还给她的,还有她的财产,她的欢愉,她的器官,她身体被封印起来的巨大领地;这探索、分析、启蒙的写作活动......把她从超我结构中总是处于有罪位置的处境中解放出来......

 

写作是为自己锻造“反逻各斯”(antilogos)的兵器(曾为压制之剑,今为反叛的利刃)

 

(18)她的话语不论是理论的还是政治的,从来都不是简洁的,线性的,也不是普遍“客观的”:她在把自己的历史纳入历史本身(具身写作)

 

(30)女性必须用身体写作,她必须发明坚不可摧的语言,以此打破隔阂、阶级与修辞,秩序与规则,她必须占领、穿透,以此超越那终极的“欲说还休”之言:比如说到“沉默”这个词就会发笑,比如有志于不可能却在“不可能”这个词前堪堪止步并写下一个“完”字。(具身写作)

 

(35)女性文本只可能是颠覆性的只要写出来,就是要像火山喷发那样,掀翻古老、不动的穹顶,不停地移动。

 

(39)是啊,她是异质的(hétérogène),为了自身的快活,她也是色欲的(érogène),她正是异质性的色欲本身;她不执著于自身......她还能成为别的,别的她能成为的女人,别的她还不是的女人,还有他,还有你。(不封闭的、流变的、生成中的主体)

 

(53)她在哪儿?

积极 / 消极,

太阳 / 月亮,

文明 / 自然,

白天 / 夜晚,

父亲 / 母亲,

思维 / 感觉,

智力 / 情感,

Logos/Pathos (理性/ 感性)

形式,凸起,行走,前进,种子,进步。

质料,四进,行走其上的大地,容器。

男性

女性

总是同个隐喻:它有着各种形象,出现在所有话语中。我们跟从它,它引领我们。当我们阅读或说话时,同一条线索,也可以说是双重线索引导着我们,在文学中,在哲学中,在评论中,在多少世纪的表现中,在思想中。

思维总借助 “对立”来思考问题。

说话/写作

高/低

而且是有差等的二元对立。高级/ 低级。神话,传说,书本。哲学体系。到处都要建立秩序,对可思考之物,有一条对立的铁律(二元的,不可调和的;抑或是可以消解的,辩证的)......

 

(76)“他者”必须存在,因为不存在没有奴隶的主人,不存在没有剥削的政治经济力量......倘若没有他者,我们就发明他者(主奴辩证法在写作上的罪影)

 

(116)要我说:如今写作是属于女性的。这不是挑衅,而是表示:女性承认他者存在

 

写作就是他者在我身上的通道、人口、出口、驻留之地,我是也不是的那个他者,我感觉到它经

过,是它让我活着——撕裂我,搅扰我,改变我的,是谁?——一个他/她,多个他/她?未知的,多个的......这些生命从不止歇......给主体的社会化造成障碍。(“经由写作,走向他者”(戴锦华))

 

(133)关于写作中的女性特征,我首先体会到的是人声的优先性:写作与人声彼此交织并转换......这正是夺取话语权......她用身体赋予思想以意义......那嗓音,那律法存在前的雅歌,在呼吸被象征符号打断之前,在分权之下的语言中重新找回了自身。(我的理解:西苏论及女性在声音上的禀赋,主要是为了呼吁对“写作的具身性”和某种“复魅(re-enchantment,挖掘原初冲动)”的重思。至于事实是否果真如此,尚需论述。)

 

(146)写作应与无关系建立关系;写作应展现历史所禁止的,现实所排除的或不认可的:他者以及使他者存活的欲望;活生生的女性的欲望;对差异和对爱的欲望:比如无所屈服、持续到底的欲望,正如一个女人可能释放的欲望。不怕文化讹诈与社会结构神圣化而坚定自身必要价值的欲望,不因死亡威胁而鞭策生命的欲望。

 

(150)克莱斯特和莎士比亚。还有别人。我未曾了解的无与伦比的骁勇。在那里,我爱了。我也感觉到自己被爱着......多亏了这些生活的疯子,我才得以存在......我曾是克萊斯特笔下的彭忒西勒亚,同时地是阿基琉斯,我曾是克莉奥佩特拉的安东尼,也是安东尼的克莉奥佩特拉;我曾是朱丽叶,而作为罗密欧,我不再崇拜父。我曾是亚维拉的圣女德兰,这个疯女人知道的比任何人都要多。还知道如何成为鸟,因为一直想要成为。(后半程,她赞美克莱斯特、热内、莎士比亚......很繁密绚烂的文字,不忍分割,大家自行去看)

 

(152)写作造就“别•爱”。写作本身就是这爱。别•爱的名字就是写作。

别 •爱由我们的差异开启。新的爱,敢于爱他者,想要他者,在知识与发明间,昏着头飞翔。她,永恒的来者,她停留,她到处去,她交换,她是“会给予的欲望”。不困在为了索取而给予的矛盾中,也不困在统一融合的幻觉中......她不踏入历史成为 “死之历史”的地方。即便这样的历史如今仍然存在,也不妨碍女性在别处开启 “生之历史”。在别处,她给予。她不知道自己给子什么,也不计较给予多少。她越给越多。她给予,为了生,为了思想,为了蜕变。这是一种不能用经济来衡量的 “经济”。她爱的时候,就

超越了一切老旧的管理概念。我对你而言,就只是你想要的样子,当你注视我,看到的是你从未见过的我的样子:每一秒都是。当我写作,其实是所有我们并不知道我们所是之物在写我,不排斥,不预见,而所有我们将是之物,都在召唤那对爱永不疲倦、令人沉迷、无法平息的追寻。我们永远也不会陷入缺乏。(太重要的一段,一气呵成,浓缩了她对“他者之爱”“不因缺乏而其的纯粹欲望(回应拉康)”“纯粹给予(虽一毫而莫取)”等等核心观点的阐发。只读摘录或许难以消化,原文里每一点的阐发都力透纸背。)

 

(188)我曾说过,我的生命是克莱斯特给的......他对生活的眼界之高,之苛刻,让人难以企及。尼采说,只要“感觉自身有“变形的需求,通过别的身体和别的灵魂说话,就能成为诗人。”确实如此。但克莱斯特走得更远;......如此的接近只能靠爱来完成——总体的无限的爱,一切由此而诞生,自觉活生生的生命以此在他者身上不断开启并重新开启......为什么会有对爱设置的障碍?......历史上第一个障碍已经在那里了,那便是形象、类型、符合规则的行为、体面的存在、生产和再生产,是社会对场景的认同......你不是一个男人,你不是一个女人,你首先是某人的儿子、某人的姐妹,你属于某个阶级、某个家庭、某个部落。你首先是某个范畴里的无名分子,你的命运因此而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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