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里:直接穿越中世纪
来到巴里之前,我已走过太多欧洲的大城小镇。石砌的建筑和石板路,各种风格的教堂和城堡,多多少少有些千篇一律。
但当我真正踏足这座有着两千年历史的港口城市,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感和烟火气扑面而来,在这里,旧时光并不是空无一人的残垣断壁,而在每一间房屋里飘出的饭菜香气和人们欢迎的笑意。千年的时光,竟未曾改变这里的样貌;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间穿行,恍惚间让我意识到,我不是在旅行,而是直接穿越回了中世纪。

从现代化的郊区,到19世纪风格的新城区,再到古老的旧城,像剥开洋葱一般,我们沿着城市的脉络向旧城走去,在这里,时钟开始倒拨,从1813年缪拉元帅挥笔而就的网格状新城,直至古罗马帝国余辉的残骸。



沿着新城区出发,一路向北朝着大海的方向行进。街道如棋盘般延伸而去,新城区的样貌便在此展开。沿着Andrea da Bari 大道,历史的时钟像被拨回了纸醉金迷的19世纪,富丽堂皇的巴洛克建筑里,藏着不知多少商场与名牌商店。

还没有走到海边,海风就已裹挟着略带咸味的大海气息,朝我扑面而来。街道的尽头,是满眼遍及的蓝,蓝的透彻,一瞬间心旷神怡。

远处两块海堤围成的区域,便是巴里古港。纯蓝色的海水卷起细微的波浪拍打着礁石,古老的港湾静悄悄。唯有远处的灯塔曾见过,曾有千帆万舸在这里停留——巴里,曾被称为“通往东方的大门”。我仿佛看见,一艘艘满载的商船在此进出,码头的工人喊着号子,搬运着一箱箱来自东方的香料,丝绸与瓷器。


而港口另一侧的渔港,则保留了这座港口最早的面貌——巴里建城之初,当它还被罗马人称为Barium的时候,它只是一个小小的渔港。历尽千年,曾经的繁华热闹,终于归于最初的平静。如今,渔民们仍在用着古老的方法捕捞着海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的早晨,城里的大小饭店在这里进货,然后在中午,变成食客面前一道道鲜美的菜肴。


旧城
走过古港,映入眼帘的便是玛格丽特剧院。而穿过这座剧院后,一个迥然不同的世界向我展开。时钟,再一次向前拨转,耸立的城墙,风格迥异的建筑,一座活着的的中世纪古城,在我的面前,像一幅会动的油画,缓缓展开。


鞋跟敲打在泛黄的石板路上,明媚的阳光透过建筑物的缝隙,温柔的撒在我的身上。这座小城,就像被时光的尘埃封住了一样,千年未变。居民们用起了汽车和电器,却未曾改变千年传续下来的生活方式。


在这里,就连那种旅游区常见的特产店,都难寻几家。一切都带着生活化的,欧洲特有的烟火气。周末,家家户户都敞着大门,房子里的人们或打牌,或擀着巴里特产的圆形耳朵面,过往的异国游客仿佛与他们毫无关联。

你能看见的,决不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游客,而是两个老太太在温暖的阳光下话着家常,是小孩子缠着爸爸买汽水,是怀着绿茵梦的少年在广场上踢着足球。街巷中,是刚洗出的衣服的清香,这种感觉,千处难寻。

让自己迷失在这些曲折回转的街巷内,无需去思考“下一个要去的景点是哪里”。只因这里的每一幢建筑,都有着沉甸甸的历史,而每一块砖石,都有着自己的故事想对游人诉说。也许走着走着,一座古老的教堂便与你不期而遇,让你瞬间惊艳。


因为巴里真的是一座教堂之城,大大小小的教堂遍布城中,从罗曼式到巴洛克,高耸的教堂仿佛与天堂相连,给这座城市平添了不少神圣的气息。可要问起教堂,城里的人都会对你说,“是不是要去尼各老大教堂?”


转过几条小巷,宏伟的圣堂闯入眼帘,斑驳的白墙朴素却圣洁,散发着一种天国般的神圣庄严气质。圣尼各老是基督教中一位重要的圣人,被认为是圣诞老人的原型,而他的圣墓便位于这座圣堂之中。也正因圣尼各老被东正教视为主保圣人,因此每天都会有不少俄罗斯教徒来此朝圣。


今天不是礼拜日,教堂是可以入内参观的。阳光透进教堂内,营造出几分圣洁的气息,而在一旁通往圣墓的通道,则显得神秘而又幽远。虔诚的教徒手举十字架,吟诵着祈祷的章句,参拜的朝圣者在胸前划着十字,在这里,唯有原初的纯净。

走出教堂的院墙,外面的一条小巷显出一种与这座封锁在旧时光中的小城格格不入的热闹,这是旧城里唯一的一条商业街。又或许这条巷子里的人们,祖祖辈辈便做着招待朝圣者的生意呢?


城中还有另外两座历经千年的教堂。圣萨比诺主教堂的钟楼是旧城里最高的建筑,也有着和圣尼各老教堂相同的历史。虽然后者在天主教内拥有崇高的地位,可这里的居民总觉得,圣尼各老是属于游客的教堂,而这间建立在古罗马教堂废墟之上的殿堂,才是巴里人自己的教堂,守护着小城的人们一直过着千年未变的平静生活。

在另一处寂静无人的小巷子中,圣马可教堂又与我不期而遇。小小的屋子,几张早已残缺看不出年代的圣像。威尼斯商人很早以前就作为中转商来到巴里,旅居巴里的威尼斯人思念故乡的圣马可大教堂和广场,就在这里修建了这座微小版的圣马可教堂。这座城中现存最老的教堂,并不羡艳另外两座大教堂的信众繁多,只是默默的守护着来来往往的过客。
城堡


巴里老城并不大,走着走着,兴许便走到了外头的大街上。但在一条小巷子的尽头,一座恢弘的城堡占满了我的视线。诺曼-斯瓦比亚城堡,它并不像那些著名的城堡一样华丽梦幻,却像一个朴实的壮汉一样,扎根在老城的西南角海边,巍然壮阔,是这城市的守护神。


公元1071年,诺曼人攻陷了原属于罗马帝国的巴里城。这群维京海盗的后裔,短短几年间便席卷了南意大利半岛,却在这座城下顿挫了三年。攻城战之后,巴里城毁于一旦,而擅长筑城的诺曼人便在废墟上建起了现在的城墙和这座斯瓦比亚城堡。之后的时间里,巴里城换了许多统治者,由于巴里对海上商贸的重要性,王侯们都会在这座坚城上添砖加瓦,16世纪时更是增筑了文艺复兴风格的外郭和角楼,使之形成了与其他欧洲城堡皆不相同的复合式城堡。

许多历史名人,如征服了整个意大利的神圣罗马皇帝腓特烈二世,以及统合了西班牙的伊莎贝拉女王夫妇,都在这座城池留下了他们的足迹。漫步在城堡的石墙上,抚摸着布满战痕的城垛,仿佛穿越为中世纪时的领主。


向下望去,老城中的点点滴滴清晰可见。千年时光刹那,英雄与王者们早已不知所踪,城堡里的房间也已被改造成了艺术馆。唯有厚重的石墙仍旧驻守在哪里,似是还在等候着王者的归来。
说到吃

徜徉在温馨的老城,不知不觉间肚子已经饿了。一个地方最地道的美食,总是要经过一番寻觅才能邂逅。在新城旧城的交界处,我选择了这一家餐馆,来犒劳当天步数榜前三的我。

南意大利的美食,比起高大上的法餐,显得更亲民更适合国人的胃口,更不消说巴里所在的阿普利亚大区更是顶级橄榄油之乡了。头盘菜,将新鲜的马苏里拉奶酪裹上意大利火腿,奶酪的奶香与火腿的咸香完美交织,给与一种极大的味蕾享受。不同于其他地方小粒的马苏里拉奶酪,阿普利亚的马苏里拉奶酪个大量足,特别能满足偏爱芝士的食客。

主菜则是这一道红酱耳朵面炖小牛肉。耳朵面,是阿普利亚地区特有的意大利面,形似耳朵,因此能锁住更多酱汁,香味独特,口感筋道。好不好吃,各人有个人的口味,但不管怎么说,这顿午餐,我是吃了个十分饱。
穿越之旅的终末

巴里的老城,还原了11世纪这个城市的原本样貌,这里的城墙没有像其他城市那样为了发展而拆除,而是完整的保留了下来。斯瓦比亚城堡和紧挨港口的圣安东尼要塞像两个忠诚的卫兵,一左一右守护着这座城市,漫步在城墙上,来自亚得里亚海的风依然是那样温和的扬起我的头发。在老城最北端靠近大海的地方,我终于来到了这段时光倒流之旅的终点,巴里历史博物馆。


博物馆别出心裁的建在城墙的内芯中。幽暗的灯光下,竟惊喜的埋藏着一座古罗马建筑的遗迹,还有一段四世纪城墙的残骸。曾傲立欧陆,统治了此处近千年的罗马帝国,最终只剩下残垣断壁与些许文物供人凭吊;唯有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一代代的将祖辈的手艺和生活方式传承下来,这也是历史在这座小城投下的真实倒映。

走出考古博物馆,便能看到位于老城右侧,启用于19世纪的新港口。这里,完全是一副现代化的景象——停泊的集装箱船与游轮,与繁忙的现代码头。巴里港,如今依然是意大利一个重要的货运港,两千年的时光,在这里交错重叠,这一瞬,我仿佛又走过千年,回到了当下。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夕阳的余光给城堡笼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教堂的钟声回荡在城市的上空,劳作了一天的渔人终于回到温暖的港湾。该是时候和这里道别了,就像终于合上一本厚厚的书。太阳落下而又终将升起,千年未变;明天,这座城市又将迎来下一个过客,和他细说这里每一幢楼,每一块砖的陈年往事……
文/摄:卡威尼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