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

舱门开。
JAZZ起。
跨出充电舱，挠一挠稀疏疏的人造头发，摸摸乱糟糟的金属胡渣，满脑子bug，一肚子恼骚，瞅一眼窗外的星空，永恒相伴。
一步一晃挨到驾驶室，我终于眼前一亮。
全息控制室里，一位美人蓝发齐肩。她是棉。
安静地欣赏她与数据共舞，忽然想起还有一位辣妹，喧。
看我东张西望，“她还在睡觉。”棉轻轻回眸，又接着工作。
“哦。”我偷偷靠近试图从后面抱住棉。
哗啦一声，一只小型卡拉拉犬从角落窜出，一下抱住我的左腿。
棉趁机轻巧闪到一边，继续安静地工作。
“2号太阳能电池无法充电，副引擎需要例行检查过期，主AI急需新补丁。”棉头也不回。
“是是是，领导大人，在目标星球探索后再解决吧。”
“叔，哦不，船长，你可以认真点吗？"
“非常非常地认真，好吧。”我转头盯着显示器。“都是小问题，优先完成YZ-323行星探索任务。”
“收到，叔。”
“这里交给我，去把喧拉来干活吧，那位神仙只有您能请。”
棉点点头，弯腰摸摸卡拉拉的头，小犬很是听话，呱呱叫了两声。
等棉离开驾驶室，我才鄙视地看着脚边的卡拉拉，嘀咕道“小子，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卡拉拉听完，转身，抬腿，撒尿，逃跑，一气呵成。
“你个狗东西！“，我无奈疾呼，一边查查金属左腿的情况，一边继续控制飞船前进。
舰艇安静地划过星海，驶向蓝色行星YZ-323。

为什么我会陪伴两位美人儿和一只狗探索宇宙呢？我们是人类，阶层为打工仔，来自地球，可怜的母星在经历了一系列战争，气候变迁后，混沌到已经不适合碳基生物生存。为了适应环境，我们只能数据化，存活于机械躯壳中。可母星最后还是能量耗尽。于是人类发起了蒲公英计划，派遣几百亿的种子舰向太空探索可居行星。而我三人只是蒲公英计划中随机的组合而已，至于那只类狗生物卡拉拉，是AI。为什叫卡拉拉？因为它总是运行着各种bug，经常卡死，需要我们帮它重启系统。

我们没有特定的目标，在航行中尽力寻找一颗合适的家园。到目前为止，蒲公英计划已进行200年，没有任何种子飞船报告发现一颗合适的星球。
船员的机器身躯最长寿命巧好也在200年左右，之后船员的意识必须更新上传到新的机器躯壳中。而更新过程由母星核心量子交换机完成。更新后会随机出现在一首飞船上。这样随机重组可以保持种子飞船的多元性，防止种子内部的单调性。每个人必须想办法重新适应自己新伙伴和新环境。而现在我的机器身躯寿命已经超过标准期限一年，系统里面bug丛生，时不时情绪波动厉害。还好同伴带来了很多安慰，当然也有头痛。
这次任务完成后，可能就不得不更新身躯，重新组队。

“我们来了。”棉旁边跟着一位美人，红色短发，英气逼人，仔细一看迷迷糊糊。喧公举驾到。
“哇，好困啊！”她抱怨着。由于电池问题，加上个人不太注意，她的睡眠不太稳定，容易炸毛。
“登陆准备做好了吗？”我小心地问道。
“啊，不就是颗例行星球吗？需要什么准备？我们上！”喧眯着眼睛大叫道。
我沉默地看着她，然后看看棉。后者心领神会的把睡眠不足的喧架到外骨骼背包上。
完成登陆例行检查后，我们从登陆舱向狗仔卡拉拉道别，正式离舰驶向行星Y-323。
登陆飞船绕过行星陨石带，落在在赤道附近的海洋上。
一望无际的大海，没有半点生气，大雨打在舷窗上，飞船在大浪上起伏不定。
“绕一圈，还是直接潜海？”棉询问道。
“怎么都行。”喧在驾驶室后方咕哝。
“直接潜海吧，卫星图显示该行星没有陆地，而水平面几乎没有其它可能，只能在水下找找。”
“了解。”棉启动潜航模式，登陆飞船外形渐调整为鱼型，喷射模式切换为螺旋桨模式，船身下方注水并缓慢下潜。
下潜过程中，AI找到一首名为“下潜”的轻音乐，随着音乐，我们向深渊前进。

下潜至25000米，没有生命迹象，没有特别的发现，这个任务完成后就要和三位同伴告别了，重新登录到其它飞船继续执行任务。
我扭头看了看两位，棉正认真的盯着雷达界面，后座的喧正在补觉。
如何开口，说点什么告别的话呢？
“叔，这个任务做完你就要走了吧？”棉仍旧盯着屏幕。
“对，实在不能再拖了，必须更新了。”
沉默片刻，“后面的那位就只有交给你来照顾了，还有那只犬形癞蛤蟆。”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棉轻声应到。“他们都很听我的。”
“那是，因为你最勤劳，他们都把你当妈。但，你最好把任务分出去一点。”
“好的，叔觉得我们能找到合适的新行星吗？”
“这可不好说，可能性是有的，悲观来看人类在太空的晚年将以这种流浪探索的方式走到落幕。”
“不断的探索和重组中结束吗？”
“嗯，像一个巨大的生物死亡后组织扩散消弭于宇宙。”
“我们还能有多久时间。”
“谁知道呢，可能再1000年，地球核心交换机寿命也就那么长。”
“如果我们消失了，最后一个人多孤单啊。”
“可能吧，也有可能非常自在，终于要重归宇宙，休息休息。也许睡一觉，一眨眼下一个宇宙我们会以全新的姿态开始吧。”
“别bb了，老娘还要睡觉呢，人类未来怎么样又如何呢？还不是每天打工咯。”喧打断了我们。
“好的，圣母娘娘，听您的。”我害怕地缩缩脖子。
“人类，宇宙，又咋滴，不如找个海兽把我吞了吧。”喧说完坐起身体，盯着屏幕，“那是什么？”
这时屏幕上雷达显示深度30000米，一个光点出现，缓缓朝我们移动。
太久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开启武器系统，联络总部。”喧简单地部署了任务。
我和棉从茫然中醒来，棉联络总部，我准备武器系统，喧接管飞船控制，将螺旋桨模式切回喷射模式。
“太深了，联络不上。”棉有点紧张。
“武器系统还在充能，3分钟后准备完毕。”我继续操作。
“哦，喷射模式只能在10000米时开启，否则能量不够哟。”喧笑笑，“看来今天要玩命了，嘿嘿。”
“姐姐，你咋那么谈定呢？”棉继续紧张。
“因为老娘很无聊，哈哈哈。来吧，管它什么，来追老娘。”兴奋的喧开始叫嚣。
我一边准备武器系统，一边庆幸有女武神在身旁，紧张感已经被这家伙的狂野所吞噬。
飞船在快速上浮，深度25000m，20000m,15000m,10000m。
雷达上的光点离我们越来越远，我们的心渐渐放了下来，也许都不用战斗，我正准备调侃两句。
“目标正朝我们加速靠近。”棉和AI同时通知。
应声而来的是雷达上的光点眨眼间已来到我们5000米左右，太快了！是什么？
“启动喷射器，马力全开。”喧吩咐AI干活，她的操作杆已经拉到垂直，加速度把我们压在椅子上，很是难受。
“小的们，撑住。我们必须玩命了。”她狂笑道，随后大喊，“大叔，瞄准再打，可能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一发入魂是吧，哈哈，我尽量。”我手有点抖。
“目标1000M，500M，50M。距离脱出水面还有3秒！”棉的声音又尖又颤。
这时雷达已经不需要了，扑面而来的满屏的牙齿已经说明一切。
我拿出存了一辈子的胆量终于下了发射键，无需瞄准，怼着某个海兽的大嘴，镭射炮全功率发射。

镭射爆炸的光芒包裹了我们。我看到了自己从母星出发，和三位同伴一路上嬉笑怒骂，苦难快乐。我们来自地球，是流浪的人类，但到哪去？
不想了，就这样吧，去他妈的终极问题，我不在乎。
奇怪的是眼前那满口大牙好像越来越远。在大嘴合上那一霎，我仿佛看到了这头怪兽幽怨的眼神。
看着海兽落回海面激起的巨大浪花，我们欢呼起来。棉罕见地问候了一句人类通用行话。
返程中，喧和棉已经睡着，我安静地驾驶着重新登录种子舰。
登舰后看着那只卡拉拉，莫名亲切，而后者歪着脑袋一脸不削。
完成了其它任务，把自己扔进了充电室。
看着更新键，同伴的道别在脑海中回荡，当然还有那海兽幽怨的眼神。
我们发现了新的生命！我们可以在那里生存吗？无边的海洋和巨大的深渊生物，没有陆地，大雨不停，不过这些都是母星操心的事了。
而我，哈，需要继续打工。好困啊，按下了更新键，眼前一黑。


舱门开。
Jazz起。
浑浑噩噩地从充电舱中爬出，挠挠脑袋，再摸一摸下巴，瞅一瞅眼窗外的星空。
龟速爬到驾驶室，看着全息控制室里的人影，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