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未来

学校里老师用粉笔在黑板上敲出‘嗒嗒嗒’的书写声。

是大七和弦吗？小江联想到，这是他最近刚学会的一段旋律，所以无时无刻不惦念着想写成歌。

也不能说无时无刻吧，比如想起高考想起未来时，音乐就停止了。

放学后小江与小叶走在镇里的银杏道上，沐着夕阳。

小镇很小人很少，科技也落后，时间在这里似乎是无用的，镇西头的刘大爷就是个例子；这数十棵长得极好的银杏树，刘大爷从未想过要用它们来做些什么，他只是照看着40年如一日。

风掠过这片银杏林时也当是幸福的吧，林中回荡的沙沙声便是证明，证明着它们曾一次又一次的相聚。

“毕业后，你有打算了吗？”小叶问到。

“还没有你呢？”小江说。

“我打算上大学吧，西交或者川理。”小叶犹豫片刻又补充到：“民族大学也行。”

“民族大学有音乐系吗？”小江沉默了一阵儿。

小叶笑着答：“有的！”

“那我，考虑考虑。”小江嬉笑着摸了摸小叶的长发，在银杏道的尽头将她送别。

看着那青春的背影远去后，小江又摸出了耳机逃进音乐里；镇里除了爷爷奶奶，没有任何人知道今天是小江的生日，他原来从不屑于记念这一天。

父母离异后，各自组成家庭又有了各自的新孩子，18年来他见到父母的次数屈指可数，唯一的一件生日礼物一把已开始掉漆的廉价吉他。

这把吉他带给了他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和一个美丽的姑娘，他本已不再奢望更多了；但今天，他在电话前紧紧的守着，一整夜，只有一件事想说。

第二天早晨，小江红着眼来到银杏道前，每天早上他都到这儿等小叶一同上学，只是今天他将地上的落叶踩了一遍又一遍。

突然她来了：“干嘛呢，怎么和树叶过不去。”

“没干嘛，走吧。”小江说到。

“嗯。”小叶应了一声。

二人并着肩走了一路，终于在学校门口时，小江拉住小叶的手问到：“我的眼睛红吗？”

“是有点红。”

“嗯，昨晚复习来着。”小江顿了顿：“我考虑好了，咱们上复旦去。”

小叶有些迟疑：“可你的分儿够吗？”

“现在不够，但不还有六十多天吗来得及。”

“你不相信我？”小江反问道。

小叶点了点头，含糊地说了个‘好’字。

那天起小江发了疯的学，在最后一次摸底测验中，堪堪达到了复旦的录取标准。他们欢喜的坐在银杏树下，监督着对方在志愿表上写下相同的学校。

很快暑假就过去了一半儿，小叶接到了录取通知，她迫不及待的告诉了小江。小江说他也被录取了，并约她到家里来听他写的新歌，用Cmaj7和弦写的。

那天小江将那把老旧的吉他送给了小叶，并约好上海再见。

小江没有撒谎，他确实接到了复旦的录取通知书，只是他的父母说他们还有各自的家庭要养活，没有余钱再供他上学了，让小江去读有奖学金的第三志愿。

小江相信爱情，但他不相信分离，他没有去任何一所大学。

那一年在车站送别小叶后，小江回到小镇时找刘大爷要了一棵银杏树的种子。

刘大爷用那双饱经人世的眼睛，看着小江将树种种下后，问到：“我老了，可它们还有很长的岁月要度过，你想来接我的班吗？一个月千把块钱还是有的。”

小江本想答应，但话至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看清了自己，他在恐惧着明天。

那个没有小叶的明天；那个三流大学毕业后的明天；那个见识过星空却仍只能淹没在尘埃里的明天。

有的人一生是31亿5576万秒；有的人一生是62棵银杏树。

人群相聚又分离，时间流动又停滞，未来你还来不来。